打开寝室的门,我就听到刘利的欢呼,接着死猪也放下游戏跑来和我拥抱,林森照例不在。
“靠你的,吓死我们了,居然怎么摇也不醒,还以为你死了呢。”死猪说道。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肚子上的肥肉:“这不是好了吗?没事的。”
“我们寝室三人要轮流照顾你的,结果李小飞把我们赶走了。”刘利说道,一脸无辜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家伙不管我呢。”我笑道。
“当然不是,李小飞说男生不会照顾人,还说这是她学生会会长该做的。”刘利说道。
“我想不器肯定也希望让小飞照顾啦,哈哈。”死猪一脸Y荡,他总是那么不正经。
“别乱说了,谁照顾还不都是一样。”
“班里已经传言你和系花有桃色关系了哦。”刘利说道,“来,我采访一下当事人。”他把一本书卷成圆柱形,举在我嘴边。
“我有女朋友了好不好?是我女朋友叫李小飞来照顾我的,别搞错了。”我赶紧解释。
“啊,你有女朋友了?我们居然都不知道。”死猪愤恨地说,“你太不够意思了。”
“没有没有,感觉关系还不是特别确定嘛,等过段时间,我肯定要请大家吃饭啦。”
死猪这才放过了我,重新回去玩网游,只听刘利叹息一声:“哎,我的女神啊!”
我看着刘利那哀伤的样子,心中不免有点愧疚,他的女神不就是高雅明嘛。我本想说我可以帮他在高雅明面前说说好话,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别让刘利知道我认识高雅明的好。
一连几天,我都密切关注着自己身体的感觉,可是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处于矛盾之中,既担心药水没有作用,又担心药水真的有效。我后悔自己也喝了那些水,无毒不丈夫啊,只能怪自己没有干大事的魄力,当时手怎么就发抖了呢?怎么就愧疚了呢?我又何必和杨波同归于尽?我是为民除害,他是色魔淫棍,他该死,我该活,那天肯定是喝醉酒了,但是喝酒不是应该壮胆的吗?可是无论如何,水还是喝了。后来,我不再矛盾,我只希望那个药水没有效果,一点效果也不要有,惩罚杨波,我应该找另外的方法。
“小飞,那个药水,有没有解药?”我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了李小飞。
“解药?那又不是毒药,哪里会有解药。”她说道。
“哦,也是,那就只能用抗癌药物了是吧?”
“对啊,我们研究所就是研究这个的,所以才会有那种药水,可是研究所现在离突破还有几万公里。”
“哪天突破了,是不是可以有诺贝尔奖金了?”我苦笑道。
“那当然啦,可是机理都还弄不明白,致癌物质是运用统计学找出来的。”
我正准备挂掉电话,忽然想起许诗想要的东西,便问:“你有问你们老师,那种抑制生长激素的东西吗?”
“哦,忘记了,对不起哦。”李小飞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没有怪李小飞,我自己也总忘记。
“下次我去的时候再问,你着急吗?”
“不着急,而且,即使知道了有这种药物,可能也很难弄到。”
“嗯,是啊,我还怕你拿去给人喝呢,说不定可以制造一个新柯南。”李小飞笑道。
“不会的,是给一只小猪,它的主人不想让它长大。”我说道。
“对了,我上次给你的药水,你可注意不要被人不小心拿去喝了哦,我当时没有瓶子,只好用矿泉水瓶,所以你要收藏好,免得出现危险。”
我心说不会有危险的,一滴都不剩了。“我明白的,已经收得很好。”
这几天约王姗儿,她都说没时间,听声音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我问她那天怎么出现在附属医院,她说去帮同学买药,因为同学有学生医保卡,在医院买药可以打折。我问她为什么见了我要跑掉,她沉默着,然后笑了笑,转到了其他话题。我知道她这个人,如果有什么话不想说,那就怎么问也没有用,所以也就不追问了。
晚上的时候我睡不着觉,心中乱糟糟的,难道我这么年轻,就要患上癌症,然后可能要切除什么器官,或者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我想起了桑螵蛸,他被抓走了,他如果在,我可以去找他看病。
我查询到酒鬼庄医生的诊所,他有电话挂号的服务,我赶紧打了电话,挂到了星期六下午。
星期六下午我坐公交车来到市中心。这酒鬼真是神奇,诊所就开在一条美食街,在两家小吃馆之间。我看到了一个红“十”字,就是这里了,我走了进去。
前台有一个年轻女人,我出示手机短信验证码,证明了自己挂的号,于是年轻女人给了我一个病历,我交了五十块钱,然后去排队。
我前面还有三个人,不过等了十分钟左右就轮到了我。我心说这酒鬼赚钱也太容易了,看来还是自己开诊所的好,杨波若是自己开一个,肯定也是一样的生意兴隆。
“啊,小兄弟,你怎么来了?”酒鬼放下酒瓶,说道,他居然没忘记我。
“最近身体不舒服,可是具体问题找不到,所以来拜访庄老师。”我坐在他面前。
“怎么不找你老师看啊?”酒鬼洋洋得意地说道。
“我老师看了,不过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我的确不舒服。”我只能胡编乱造,我早预料到他可能会问这些问题,在公交车上都准备好了答案。
“嗯,我最擅长治未病了,找我不会错的。”酒鬼把胖手搭在我手腕上,端详着我。他满脸通红,眼神涣散,早就醉了,不知道这种状态,还怎么会看病。
“嗯,心气虚弱,最近失眠了吧?”
“是的。”这几天我果然失眠,这酒鬼还真有两下子。
“上个星期天晚上基本没睡,唱歌去了,还是泡网吧了啊?”酒鬼露出两排白牙笑道,样子十分敦厚。
“那天还好啊,就是这几天睡不好。”我说道。
“你好像是大病初愈。”他又摸了摸脉,说道。
“是的,昏迷了几天。”
“那你现在觉得不舒服不是很正常码?过段时间就好了,担心什么。”他看着我,微笑着。
“我怕得癌症,有没有预防的方法?”我弱弱地问道。
“没有迹象显示你要得癌症,你老师没教过你癌症的脉象吗?附骨脉。我给你开点药,你这是心气虚了,还疑神疑鬼起来了。”酒鬼拿起笔开始写起来。
“我这边没有药房,你去外面照方开药,如果还睡不着,过段时间再来找我。”
我道谢离开,他的药方只有两味药,栀子和豆豉,这药我也会开啊,治疗大病初愈心烦意乱的。我叹一口气,我是想让他给我预防癌症的,他却笃定我不会得,或许那个药水真的无效,但愿如此吧。
回到大学城,我还是去买了药,毕竟最近的确比较烦,的确睡不着。我还买了一瓶补中益气丸,提高一下免疫力,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吃了这些药,我心中坦然不少,有时候开药的目的就只是开药,不管病能不能治,吃点药总能让人安心。晚上我就睡着了,一连做了几个和王姗儿有关的美梦,后来还出现了许诗,我们三人一起在笑忘滩游泳,打水仗,只有我们三人,阳光非常明媚。
我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死猪坐在电脑前,我回头一望,林森和刘利已经出了门。
许诗的身影还萦绕在我的脑海,她那带裙摆的粉色泳衣,她那天真无邪的可爱脸庞。她毫无掩饰地笑着,她直直地坐在衣柜里面。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又后悔没有去报警,这个药水效果无法保证,即使有效,什么时候致癌呢?说不定五年以后,说不定十年以后,那是不是药水起的效果?我明白我要的是亲手惩罚他,如果他被车撞死,我就会错过报复的机会。原来,我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说什么为民除害,伸张正义,我只是为了报复,因为他伤害了许诗。原来法律是我报复的工具,应该说法律是所有受害人的报复工具,如果我可以运用它的话,我又何必费心跟李小飞要致癌物质,我就不会落入自己喝下致癌物质的下场。原来我只是为了消解心中的仇恨,可是,我难道不应该仇恨吗?
我站在阳台上,抬头直视刺眼的太阳,很快我的眼前就黑了。我闭上眼睛,几十秒钟后才重新看得到东西。我的内心渐渐虚无,我的感官慢慢麻木。如果药水有效,我迟早要面对癌症,我决定,如果真的很快要有那一天,我不去医院,我不想接受那些痛苦的治疗,让我顺利地死去吧。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原来它真的让人做到了无所畏惧,只要它来了,我还怕别的什么呢?
我不再约王姗儿,一个可能会死的人,还谈什么恋爱?我庆幸王姗儿应该不怎么喜欢我,若是她真的喜欢上了我,而我却死了,那岂不是要让她伤心?今后我不该在对她说什么情话,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去做,除非我终于能确定那个药水没有效果。
星期八早晨,我准时来到教学楼前,秘书长对我微笑着打招呼,我看到他觉得格外亲切。我在大巴上等了许久,一直到大巴启动了发动机,王姗儿居然都没有出现,大巴的门关闭,我拿起手机。
“不器。”等了许久,王姗儿接起了电话。
“姗儿,你怎么没来?”我问道。
“今天不舒服,来例假了。”她说道。
“哦,好吧,可是你不去看看许诗,她现在可能很需要你。”
“没办法啊,很不舒服,我一想到她,就更不舒服了,你去帮我看看她吧。”
“等我回去,我去看你好吗?”我忽然很想见她,虽然我不应该再对她好,虽然我最好让她完全忘记我,可是我还是很想见她。
“好啊,晚上再说吧,我先休息了。”王姗儿带着困意说道,我这才想起现在才八点半,看来是打扰她睡觉了。
“嗯,拜拜。”我说道。
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王姗儿常常坐的。我坐在她的位置,用她的角度看车窗外的世界,我感受到的,是一种孤独的感觉。
到了医院,由于没有王姗儿,我只好去了男科。我当然准备了钥匙,所以我在苏格拉那边呆了五分钟,就以出去吹风为借口走了。我来到画家门前,插入钥匙,画家不在。我关上门欣赏王姗儿的画像,她是那么的美,我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放弃,可是我当时该死的为什么也喝了那水。我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我恨透了自己,就因为杨波对我很好,我就不忍心杀他,我就要和他同归于尽?我那天肯定脑袋出了问题,或许那天真的是喝醉了。我看到了许诗的画像,心中平静了一些,因为想到她,我只有悲伤,为了给她报仇,我死了,值得吗?我想到那个为了救她而被砍死的十六岁少年,他是值得的,因为许诗没有受到伤害,如果他死了,歹徒却没有一丝恐惧,而就在他的尸体身边继续卑鄙的罪行?那他死了,还值得吗?许诗已经受到了伤害,我为了给她报仇而死,我觉得,我如同那个尸体一样的可怜。我想我比那个尸体还可怜,因为成为尸体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而我距离成为尸体还有一段时间,我还需要经历生死未卜的折磨。实际上,那个少年还是和我一样可怜,因为他死的那一瞬间,也许并不知道歹徒会因恐惧而逃跑,少年死的时候,体会着无力和绝望,不,他比我更可怜。又或许,他并没有当场死去,他身受重伤,躺在许诗的身边,看着,即使他睁不开眼睛,也听见了歹徒的离开,他可以微笑着幸福地死去。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是殉情,而我呢?我呢!我是一个为歹徒陪葬的傻瓜,我本来可以不死,我却接受了和歹徒一样的结局。杨波对我好,可是他的确是歹徒,我既决定杀他,就不应该有一丝愧疚,我坐在地上,开始拉扯头发,我宁愿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为他心爱的人死,我爱许诗吗?她的确很可爱,的确,或许在我心中的某一个角落,我的确喜欢上了她。我是这样一个滥情的人吗?我爱王姗儿,可是我如果不喜欢许诗,为什么我看到她直直地坐在衣柜里时,感觉到那么的心痛,当我知道她受到了伤害,我会那么的愤怒?
一把头发被我扯到了手上,我居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我把头发塞进口袋,以免弄脏画家的地毯。画家的床边是他未婚妻明媚的身影,她已经死了,在画家尽情为她画画的时候死了。她的生命锁进了画布,被画框定格在这里,或许,画家的未婚妻也是殉情吧,为了让画家爱她的画像,她死了,她预感到自己的身体会衰老,她愿意用身体换一幅永恒的画像。他的未婚妻成功了,画家终身不娶只爱这幅画像;十六岁的少年成功了,他救下了许诗;我却是失败的。
我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我只能去自杀。去看看许诗吧,我打开房间的另一扇门,来到了女科。
站在门口,我已经听见许诗和她小猪说话的声音:“这是不器哥哥,这是姗儿姐姐,我们一起去公园……”
我的心碎了,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特别是单独面对,我能和她说些什么呢?她如果真的是一个小孩,那我还可以和她玩玩过家家,可是那天,我看到她已经二十岁了,我眼前浮现她的身体,她比一般的少女还要丰满。我的头发又有被拉扯的感觉,我的脑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难道我的内心中,也和杨波一样的龌龊?不不不,不可能。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敲完了门,我就在门外听见许诗欢快的声音。她是那样的兴奋,那样期待见到我们,的确,我和王姗儿,是这可怜孩子的最好朋友了。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漆黑一片,一片漆黑。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突如其来的黑暗令我恐惧,我喊了一声:“许诗!”可是没有人回答我,许诗不见了,我挥手摸索刚刚进来的门,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墙壁也碰不到。
可是我明明是刚刚进门的,门应该在我的身后。我在黑暗中跨出几步,地上有许多废纸,被我一踩,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我依然碰不到壁,仿佛落入一个深渊。
我感觉到汗水流到了嘴边,空气中散发着陈腐的气味。我又走了几步,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我盖住,我赶紧在身上乱拨,吐了几口唾沫。
我忽然想到了手机,我把它从口袋里面掏出来,屏幕上发出刺眼的光芒,这可以证明我的眼睛没有问题,我是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星期一,一点十七分?
这是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和我第一次看到手机上显示星期八一样让人震惊。搞什么鬼,我完全无法思考,就像一条被摩托车碾过的死狗,它又何必思考,它能思考什么!
我紧紧握住手机,手机里面有一个手电筒的软件,我打开那个软件。它启动了手机上的闪光灯,我这才看清了周围的世界,原来我是站在一个大房子的中央。
地上是一些作业本,还有一些课本,我看到一本四年级的小学语文书,四周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桌子放在角落。我走了过去,大桌子后是一个黑板,黑板破烂不堪,有一半还可以勉强使用。黑板的正上方还有八个大字,一方面光线不足,一方面破损严重,但可以估计,那八个大字,差不多就是热爱人民热爱祖国一类的。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一个小学教室,可是我推开的,明明是许诗房间的门。我感觉就要窒息,或许教室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氧气。我十分烦躁,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我将地上一本作业本踢飞,上帝要欺负一个人是很容易,可是我希望,上帝能讲点道理。
闪光灯把一切都照得苍白,我举着手机走到门边。我拉了一下门,门没有开,我推了一下,门还是没开,门从外面被锁了。我知道教室通常有两个门,但是我没心思去找另一个,因为另一个说不定也是锁着的。我一脚踹在离锁最近的门板上,门板发出一声脆响。门没有开,但是破了一个洞,我冷笑一声,不知道是我的脚力的确很强,还是这木门太脆弱了。因为门锁边的门板已经烂了,那个挂锁也摇摇欲坠,我用手把它拽开,拉开了门。
我来到走廊上,天上乌云密布,刮着阴风。我举着手机找到了楼梯,下了三层楼,我就来到了操场上。这个也说不上操场,或许只能说是一个院子,院子的铁门关着,还好没锁,我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这时我感觉到这个环境我有点熟悉,远处有一个路灯发出昏暗的光线,我回头望去,这个小学,我来过。我想起那天和萧扬尘开车寻找精神病院的情景,我们最后停在一所小学门前,它的建筑从外表上看,和精神病院几乎相同。
这里是磐石村,周围的景物和精神病院的一样。我依稀能看到“磐石小学”四个大字,原来这个小学已经废弃了,或者没有废弃,是我刚才在的教室被废弃了而已。
我呆呆地站在门前,将手机塞进口袋。我笑了笑,如同洪水决堤,一笑出声,我就忍不住一直笑了下去,我疯了,我知道我疯了,没有别的解释。我一定是疯了,我早疯了,自从被花盆击中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疯了,我早该去疯人院。可是疯子从来不承认自己疯了,只有到了最后关头,疯子也有走到绝路的时候,也有不得不承认的时候。我疯了,我承认我疯了,哈哈哈哈哈,疯了!
我蹲在地上,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难道我还能骗自己,说我是在穿越时空吗?从星期八的精神病院,穿越到星期一的磐石小学,哈哈,为什么我不穿越到明朝去当王爷呢?为什么我不穿越到什么异界大陆去呢?放屁,我是疯了,我承认。
萧扬尘说时间和空间都是虚幻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不,他说这些理论是康德说的,哈哈,康德也疯了,和我一样疯了。或许我根本没疯,我只是体会到了世界的本质,人类自以为很了不起,说不定就和猪一样,在猪的思维里面,它也可以认为自己达到了文明,它也可以认为自己不荒谬。哈哈,我可能还是疯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不,我确定我是疯了,我居然还给自己寻找借口,居然想污蔑全人类都是疯子,其实只有我疯了,我只是从内心中不愿意承认,说不定全人类也都是疯了,只是全人类不愿意承认呢?不,我不能这么想,只有我疯了,我应该去找个精神病院自首,像苏格拉一样失去自由,以免给正常的社会惹麻烦,像苏格拉一样对着别人的身体撒尿。
我跪在地上笑着,这个村庄没有人认识我,他们也都熟睡了,终于有一个无人理会的世界,可以让我好好地发泄。我笑得全身无力,勉强用手撑着地面让自己爬了起来。
我发现许多的狗围绕着我,刚才怎么都没发现。这些狗沉默地看着我,里里外外形成了好几层的包围圈,上次和萧扬尘开车来的时候,我就诧异这个村子怎么狗这么多,现在被它们包围,我更体会到了它们的势力有多强大。
围在第一层的都是最大的狗,昏暗的光线之下,它们如同一头头野兽,如果站起来,都可以和我勾肩搭背了。而外面那些狗,也不算小,至少不是哈巴狗那种类型。
如果它们攻击我,我想我是要被咬死的,难道这就是我的下场吗?以前被女人杀死是可耻的,现在被女人杀死是光荣的,以前被狗咬死是可笑的,现在被狗咬死也是可笑的。我虽然终有一死,却不想死在狗嘴之下。
我被迫站在原地不动,我想起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早晨特别早去上学,路上见到一条大狼狗压住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叫着,大狼狗也凶狠地狂吠,那个小巷子只有我一个路人。我骑着自行车狠狠撞在大狼狗的P股上,大狼狗愤怒地来攻击我,我骑着自行车狂飙。对大狼狗P股的攻击应该让它有点受伤,它跑起来动作不是很协调,否则我说不定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但是我始终摆脱不了它,眼看着就要被追上的时候,我横穿马路。这时候我听见了那条狗一声惨叫,在马路的对面,我看见那条狗躺在血泊之中,一辆小车停在路边,车牌凹陷。司机下来想把铁做的车牌重新弄直,我知道是他救了我,可是看到那条狗,我却觉得愧疚,我害死了它。一辆摩托车恶作剧地从死狗的肚子上碾过,我远远看到,那条狗的嘴巴里吐出了自己的肠胃,我立刻也吐了,早上吃的稀饭全吐在车把上。从此我记住了那条狗,那个画面我无法忘记,我常常想起它,如同不散的阴魂。
也许正是阴魂的作用,我要在这里面对它的同胞,大狗的喉咙里传出沉闷的声音。我想只要我一动不动,通常狗是不会找麻烦的,可是站了很久,这些狗也不离开,不前进也不后退。我越来越烦躁,妈的,堂堂一个人,居然要被狗胁迫,武松都能打虎,我为什么不能打狗?我的前方就是铁门,门刚才被我掩上,我想我往前走几步,然后进了铁门,狗便被我隔开,我也就不需要直挺挺站在这里狼狈不堪了。
我装作大摇大摆向眼前一条大狗走去,我希望它能主动让开。它退后了一步,然后开始吠叫,所有的狗都叫了起来,高分贝的噪音简直快让我晕倒。我更加烦躁,又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的几条狗又往后退去,我心中暗笑,铁门距离我还只有三四步的距离。我又走了一步,眼前的狗突然向我扑来,我闪身躲开,一脚踹在它腰上。我知道战斗开始了,或许我要死在这里,但我还有一线生机。铁门离我更近了,我蹦跳着到处乱踹。感谢上帝让我踢了十几年的足球,我想如果我穿的是带铁钉的球鞋的话,踢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敢于战斗的狗其实只有两三条,它们都已经被我踢过,但是依然不屈不挠。我的大腿终于被咬住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狠狠地一拳打在那条狗的鼻子上,它惨叫着跑开,我听见有人在大吼:“畜生!畜生!”我又一脚踹在一条狗的脖子上,然后有人打开了铁门。一个老人拿着铁棍出来挥舞,我趁机躲进了门里,然后老人也迈着缓慢的步伐,退回了院子,他拿出一个挂锁把门锁了起来。
老人气喘吁吁,双腿颤抖,脸上却十分镇定,我想他是累了。他把铁棍丢在地上:“小伙子,你受伤了吗?”
“是啊,不大要紧的。”
“你大声说话,我耳聋。”老人说道。
“我想不大要紧的,不过可能得去打狂犬疫苗。”我大声说道。
“哎。”老人叹了口气,“我们村子狗多,以前贼多,大家就一个个养狗,后来村民自己晚上都不敢出门了,这些狗越来越凶啊。”
我无奈地笑笑,狗居然反客为主了。
“我是学校守门的,听见狗叫,就起来看看。你这么晚,来村子干什么啊?”老人问道。
我回答不出来。
“还有啊,你不开车,怎么能到村子这么深的地方,你应该在村口就被狗挡住了。”老人坐在椅子上,也不问我这个受伤的人坐不坐。
我大腿还在疼痛,湿乎乎的肯定在流血,便说:“老爷爷,开个灯,让我看看伤口吧。”
老人慢腾腾站起来,把日光灯打开。
“啊,你还说不要紧,血流这么多。”老人慌慌张张去打电话。
我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老人也不至于一直问东问西了,谁没事会来这个狗村,太可怕了。
没一会儿一辆警车来到了门前,老人打开铁门,警车开进了院子。那些狗还在门口盘踞,看到老人手里的铁棍,也没有胆子冲进来。
我本以为老人是叫救护车呢,居然直接叫来了警察。我心说警察要是问这问那我就麻烦了,说不出来可能还会被当做小偷。
开车的那个警察是个年轻人,他一路上一言不发,把我送到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他问我有没有钱,我掏出钱包看了看,说有钱,然后他居然就离开了。我真想拥抱他,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
消毒包扎,打狂犬疫苗,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我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回到寝室楼下时已经凌晨三点半。我拍了十分钟的门,大爷终于来给我打开,大爷就是这样的,他早就被我拍醒了,但是故意要拖延十分钟,为的是让我们不要以为叫他开门有那么容易。他抱怨着,我道歉着,感谢着,终于回到了寝室,把脏兮兮的裤子和衣服脱掉,直接丢到走廊上的垃圾桶里,然后终于躺到我久违的床上,沉重的疲惫让我很快睡去。
无边的草地,宝石一样发亮的蓝天,阳光洒在浅绿的世界,我躺在一张席子上。
不远处是一幢别墅,别墅一共四层,上面的两层做了一个人工瀑布。好美的别墅啊,我爬了起来,想去那边看看。
“不器哥哥,你去哪里?”我发现一边的帐篷里走出一个女生。
“许诗!”我兴奋地喊道,“你怎么在这边?”
她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裙,头发看上去比以前长得多。她好像变了,变得更像一个大人,至少符合了她二十岁的年龄,眼神中没有了那种稚嫩,虽然没有以前可爱,但是散发出一种美丽女人的魅力。
“你觉得这边好吗?”她走到我面前。
“好啊,可是这边是什么地方?”
“如果是我们的家,你会喜欢吗?”许诗歪着头看我,微笑着。
“我们?”
“嗯。”她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了,我是在做梦。”我笑了笑说道。
“凭什么?”
“我看过一部电影叫《盗梦空间》,里面说到,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嗯。”许诗把我拉到席子上坐下。
“就是当你来到一个地方,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的,那就说明,你是在做梦。”
“哦,如果是现实的世界,你一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她也坐在我身边,光着脚。
“对啊,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啦,你想想,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球的吗?”
“当然是从母亲的肚子里来的。”我笑道。
“是你记得的吗?你真的记得?”
“当时我还小,没有记忆。”
“不,你是找借口,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既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个地球的,那说明你完全是在做梦。”许诗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调皮地笑了笑。
“可是我看到别人是怎么生出来的,我去妇产科实习过。”
“那是你在梦里看到的,不一定真实哦,每个人都在做梦,没有人记得自己如何来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梦里想象别人是从肚子里出来的,所以判断自己也是从肚子里出来的,其实都弄错了。”
“好吧,奇怪的说法。”
“不奇怪。你还没回答我呢,这里是我们的家,你觉得好吗?”许诗问道。
“我们?”
“怎么了?”许诗靠在我肩膀上,搂住我的脖子。
“我,我喜欢你姗儿姐姐呀。”我尴尬地说道。
“你不喜欢我吗?”
“还,还好吧。”
“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你要为我杀杨波?”
“或许,有一点喜欢吧,可是,我对你不是爱,对姗儿是。”
许诗沉默着,我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去走走吧。”
她忽然一把将我推倒,然后压在我的身上:“吴不器!我告诉你,你被王姗儿骗了!”
许诗说话的口气,让我更加确定她的确二十岁了,怎么病突然好了呢?
“她如果骗我,也没关系呀,我愿意让她骗的,对了,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可是她不起来。
“吴不器,我病好了,我现在二十岁,我要我们在这里生活,每天晚上,当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生活。”
“梦中生活?”
“是啊,我给你做菜,跟你说话,你如果觉得人太少,我给你生孩子,你要生几个孩子,要男的还是女的,我都给你生。”
“好奇怪啊。”
“不奇怪,画家就是这样生活的,他已经和他的未婚妻结婚了,他们现在有四个孩子,其中有一对双胞胎,好可爱的。他的庄园离这边不远,我们有时候也可以去找他们玩哦。”许诗说道。
“这里的确很好,可是姗儿如果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话,不行,这样不好。”
“她怎么会知道?你别告诉她嘛。”
“可是我知道啊,这样对不起他,对你也不好,我的心中只有姗儿。”我拍了拍许诗的背,“起来好吗?”
许诗慢慢地爬起来,她忽然将两个吊带卸掉,上身全部裸露在我眼前。
我闭上眼睛,我觉得应该对她严肃一点:“许诗,你在我心中,只能是那个孩子了,你忽然长大,我很不习惯的。”
“吴不器,你很像我第一次喜欢过的那个男生,实际上我也只喜欢过他一个人,他很帅,他很好,十六岁的时候,他来救我,他死了。”许诗哭了起来,眼泪落在我的脸上,“我本来已经忘记了他,为了忘记他,我将八岁以后到十六岁的记忆全部抹去,就像一本书,从我八岁的章节开始就有他,于是我把八岁到十六岁的章节全部撕掉,可是你让我想了起来,可是他死了,我找不到他了。”
“然后,你要让我来代替他。”我无奈地笑笑。
“不,不是代替,我的确是喜欢你的,是你让我的生命完成了真实。”
“我不懂,你恢复了正常,我很开心,这也是我一直希望的。可是你要放下过去的伤痛,你应该去寻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男生,你这么漂亮,很多男生会来追你的。”
“我只能嫁给你,没有选择,你不明白。”
她一直趴在我身上,我越来越觉得受不了,只好抱着她,把她放到席子上,然后我站了起来。一头大猪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散步,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或许就是欢欢了吧,它也长大了。
可是我听到身后传来许诗的哭泣,我回头看她,她用双手捂着脸,全身颤抖着。
忽然,草地不见了,明媚的阳光变得昏暗,原本是别墅的位置,出现了一片一片的坟墓,落叶在地上滚动,风静静地吹,几只白色蝴蝶在一边的花丛中飞舞。我再去看许诗,她还是那一套睡裙,衣服没有穿好,只是挂在腰间。她蹲在地上埋着头,长发散落,欢欢慢慢地走来,走到许诗的面前,用大嘴顶了顶许诗的手臂。
“许诗,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散发着凄凉。我的心没有理由地碎裂,其实,我又何尝想伤害她,可是我又不可能和她生活,我从没考虑过她,我一直幻想的,都是关于王姗儿。
许诗慢慢地站了起来,睡裙无声地滑落,在她赤裸的脚边围成一个白色的圆圈,她从圆圈里走了出来,圆圈静静的如同一口井摆在那边。
许诗斜靠在大猪的背上,大猪非常顺从自己的女主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吴不器,你准备好吧,我要告诉你一切的真相,我要让你绝望。”许诗认真地说道,一轮夕阳挂在天边,金光洒满许诗的身体,我感觉她简直不是一个人,唯美的如同一个仙女。
“我知道,你是会喜欢我的,但是我也知道,你更喜欢你的姗儿。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你脑海里的一条鱼,我也知道我不对。如果你每天睡觉的时候就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么你很快会变成一个疯子,白天的世界会变得不真实,你不愿意放弃白天,因为白天有你的父母,有你的朋友,有王姗儿。你没有多么的爱我,你不会因为我而放弃一切,好吧,那我告诉你真相。”
“谢谢。”一阵风吹过,带着秋天的荒凉。
“我只存在于你的头脑中,星期八,所有的星期八,都只存在于你的脑海中。你知道江水胜是谁吗?是日本交换生是吧,呵呵,其实不是,他是李小飞请来的动画高手,他最擅长的,就是用真实的照片制作真实的动画。我告诉你,你在星期八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给你制作的,包括我,也是他精心设计的。”
“可是,我在除了星期八之外的时间,也可以看到姗儿呀。”
“没错,你知道王姗儿和李小飞什么关系吗?李小飞是孤儿,这个桑螵蛸已经告诉过你,李小飞很小的时候,王姗儿的父母每周都会去孤儿院接她到家里住两天。十几年,每周都接,王姗儿和李小飞情同姐妹。李小飞心中如果还有一点人性,那就是对王姗儿,可是她的确没什么人性。她要在你的身上做一个实验,你被花盆击中,需要做一个脑部手术,她就突发奇想,在你的脑中安装了一个芯片,这是他们的高科技产品,刚好在你身上做个实验。王姗儿只是李小飞叫来配合的,为的是让你确信星期八的真实,你被骗了,完完全全地被骗了!”
我看着许诗,说不出话来,一只蝴蝶落在她的肩膀,她凄凉地看着它。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在毁灭我自己,江水胜制造了我,可是我当时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受人摆布的一个角色,是你给了我生命。因为你相信我,因为你为我笑,为我愤怒,为我报仇,所以我有了生命。现在,你开始怀疑,因为你知道,我是被制造出来的,所以你怀疑,所以,我很快就会消失,我不想告诉你这些,我想和你好好地生活,在那么美丽的庄园。别墅里面也有游泳池,我们可以打水仗,可是你没有喜欢我,你不愿意,那我就消失吧,我的死,可以让你明白一些。”
无法压抑的悲伤抓住了我,我忍不住抱住了许诗,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弥漫在空气里,那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我更加用力地抱住她,我不愿她消失。
“你不要后悔哦,如果你现在又想挽回我,那已经来不及了。”许诗苦涩地笑笑。
她的头发渐渐地干枯,皮肤也开始变得粗糙。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许诗说道。
“王姗儿喜欢我吗?”我问道,“她真的只是要骗我,而根本不喜欢我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后来,她喜欢你。是的,之前她根本不认识你,为了执行李小飞的任务,她需要对你好一点,让你喜欢上她,后来和你相处久了,她慢慢喜欢上了你,她不应该对你有一点点动心的,谁都不应该。她提醒过你,叫你不要相信见到的一切,她知道他们要让杨波强暴我,然后让你知道,让你愤怒,让你去杀杨波。李小飞知道,只要让你知道有那种药水,你肯定不会错过,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王姗儿接受李小飞的请求时,只是觉得好玩,因为一开始李小飞也没打算让你去杀人,后来性质变了,王姗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可是如果告诉了你,她又对不起李小飞。王姗儿的爷爷在住院,天价的费用还都是李小飞叫人出的。”
“那天王姗儿去附属医院的时候,看到我喝那些水,如果她真的喜欢我的话,她应该制止我呀。”
“没错,可是她不知道那个水可以杀人,她并不知道他们要让你用什么方式去杀杨波。你在给水壶加水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门口,她当时以为你是下毒,可是后来你自己喝了,她就以为是普通的矿泉水。她以为杨波喜欢在自来水上混合矿泉水,说不定是泡茶的某种癖好,谁知道你那么傻呢?”
我已经开始窒息,许诗的皮肤开始流出黑色的液体,如果要腐烂,就让我们一起腐烂吧。“你确定,她喜欢我是吗?”我忍不住再问。
“确定,可是这还有意义吗?”许诗的声音开始颤抖,越来越小声。
“有意义啊,如此一来,我死的时候,也开心。”
她笑了笑:“的确,你太喜欢王姗儿了,王姗儿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过是我对你的十分之一。”
“我最后要去杀了江水胜,不,还有李小飞!”我说道。
“江水胜回日本了,星期天下午的飞机,至于李小飞,她去M国了,她有个M国男朋友,你知道的。”
我全身无力,仇恨只能化作硫酸,腐蚀自己的内脏。
许诗轻轻拨开我的手臂,挣脱了我的怀抱。
“我走了,谢谢你让我来过。”她凝视着我说道,转身离去,光脚慢慢走在落叶和沙地上。她赤裸的背影是那么的安详,渐渐走进了坟场的深处,欢欢跟在主人的身后,沉默着。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已经开始腐烂,却依然那么圣洁。最后,在远处,在那夕阳很难照耀到的远处,她转身对我挥手,她开心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如同以前在医院见到的一样,她又回到从前稚嫩的她。
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说不出话来。我后悔了,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们可以躲避那个白天的世界,那个地狱一样的世界,为什么不呢?美丽的草地,带瀑布的别墅,我们可以在游泳池玩水,为什么不呢?为什么我不接受梦中的虚幻,而要承受白天的虚幻呢?都是一样的虚幻,为什么我不要美丽的虚幻呢?
我疯狂地向她跑去,她站在原地笑着,笑得那么纯真,我想起她给我戴上手表的瞬间,在那个楼梯口,她跑下来给我戴上手表的瞬间。我一定要留住她,我跑到她面前,我也笑了,她不再腐烂,空气中漂浮着野花的香气,她乌黑的长发随风柔顺地飘扬,她全身的皮肤都散发着光芒。
我终于留下了她,我紧紧将她抱住,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她只剩下一个幻影,稚嫩地笑着,天真的眼神。“不器哥哥,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你已经不能发自内心地相信,不器哥哥,我死得很开心,不器哥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