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八

十六

　　我和秘书长先离开酒吧。把他送走，我回到酒吧门口等萧扬尘他们两个出来。他们压根儿把我忘记的样子，我等了五六分钟也不见人影，说不定旧情复燃了，于是我一个人先走了。

　　周六的时候，萧扬尘一大早就把我叫起，通知我今天要进行一次治疗。

　　我打着哈欠到了上次的那个宾馆，来到萧扬尘指定的房间。欧阳欣还没有到，我直挺挺地躺下，准备再睡一会儿。

　　“妈的，我刚才给你算了一卦，好危险。”萧扬尘从卫生间走出来，他刚刚洗漱完毕。

　　“你怎么一大早在这边洗漱？”我觉得这违反常规，他应该先在寝室洗漱再来吧，总不至于节省一点牙膏，要来用宾馆的。

　　“靠，我昨天晚上跟一个美女在这边睡，我让她先走了，这不是为了给你节省开房费用吗？”萧扬尘说得义正词严，不过的确合理利用资源。萧扬尘的房间到中午才到点，难怪这么早要把我叫过来。

　　“你刚才说你算了一卦，你怎么还会这个。”

　　“那当然啦，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学哲学的不是？”

　　“哦，算命还和哲学有关系？”

　　“《易经》就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哲学嘛，哲学如果真的可以探求宇宙人生的奥秘，那就应该可以，或者说至少可以算命。”

　　“哦，你的奇怪说法就是多，听起来还有点道理，好吧，你给我算得怎么样？”我笑了笑，却看到他一脸严肃。

　　“算出了个坎卦。”

　　“什么意思？”

　　“坎，就是凹陷下去的水坑，引申为陷阱，陷阱，陷阱你懂了吧！”

　　“陷阱？”

　　“嗯，我算的是星期八这个东西，所以现在我告诉你，星期八是个陷阱。”萧扬尘用梳子敲着桌面，他本来在梳头发。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我坐了起来，想到萧扬尘昨晚正在这张床上奋战过，我也不想多躺了。

　　“嗯，陷阱自然是别人挖的，陷阱有两种，一种是挖好了等待猎物，另一种，就是专门为你挖的。”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有什么仇人，应该不至于为我费劲专门挖一个吧。”

　　“无论如何，我为你想了一个好办法。星期天晚上，你和我一起来这边，我看你星期八怎么来，看你怎么走得掉。”

　　“嗯，是个好办法。”

　　这时候有人敲门，欧阳欣来了。她今天换了一个白色边框的眼镜，穿着运动套装，进门就说：“死扬尘，怎么不提前和我约呢，我早上去打羽毛球了。”她的确是满脸汗水。

　　“这么热的天，去打羽毛球，你没吃错药吧，要不要先洗个澡？”萧扬尘问道。

　　“才不上你当呢，这卫生间的磨砂玻璃，要是去洗澡，岂不是给你们现场直播了。”

　　“哎呀，对不起，我没想到，无心的无心的。”萧扬尘死不正经地笑着说道。

　　欧阳欣毫不理会，去洗了个脸，我们就开始了。

　　“你面前有十级台阶，你往下走，走下第一个台阶，是星期一，走下第二个台阶，是星期二……走下第七个台阶，是星期日，走下第八个台阶，是星期一……”

　　“你面前有十个气球，刺破第一个是星期一，刺破第二个是星期二……刺破第八个是星期一……”

　　“你面前……”

　　“你面前……”

　　……

　　催眠之后，我至少觉得神清气爽。至于能否把我从星期八中解脱出来，我不抱有太大希望。

　　星期天晚上，我在星期八酒吧找到了萧扬尘。

　　“叫我来这边干吗？”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我在他面前坐下。

　　“干吗？”他抬头奇怪地看着我。

　　“不是说，去开个房间吗？你昨天说的。”

　　“没错，可是不能两个男的去干开，我可对你没兴趣。”萧扬尘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她们浓妆艳抹，每人手里勾着一个酒杯，酒杯在她们手中轻轻摇晃着。“那两个怎么样？”

　　“不行，看那手上的指甲油，我都要吐了。”

　　“你不懂欣赏。”萧扬尘笑了笑，“等你以后口味重了，也会喜欢那样的，好吧，那边那两个呢？”

　　我顺着萧扬尘指的方向望去，那两个还算清纯一些。“不好看。”

　　“是不好看，不过你不是不喜欢重口味的吗？”萧扬尘无奈地摇了摇头，“那边有三个，不适合，那边呢，你看那边两个。”

　　“一个眼影画得像熊猫，一个飞机场。”我拍拍他的肩膀，“就我们两个去就好了啦，安心睡一觉，今天就陪我养精蓄锐呗。”

　　“我告诉你，不能那么挑剔，人家女孩子又不收你钱，我常常也是要将就的，到最后你会发现，外在的东西其实都不重要。”

　　“什么重要？”

　　“哎呀，别让我说得那么直白，将就着挑一个吧，我选你剩下的，不要有那么多要求啦。”

　　“其实，不能将就的，将就多了，岂不是意味着我们没有品味。”

　　“好吧，你自命清高吧，那边那个女生单独坐在那里，肯定很寂寞，你等等我。”萧扬尘准备一意孤行，我只好随他去。

　　“你们好。”萧扬尘刚刚要走，两个女生坐在我们前面的沙发上。

　　“你们好你们好。”萧扬尘乐不可支，居然有人送上门来。

　　“你，你不是？”坐在我正对面的女孩，正是刘利手机上的那个人，我一下子完全想起来，刘利心目中的那位女神，就是上次去杨波老师那边看逆经的那个人。当时我没怎么注意她，而且她去看病时候没有化妆，况且刘利手机上的照片都是侧脸，所以当时没认出来。

　　“你们认识吗？”另一个女生看着我，问道。

　　“不认识呀。”我正对面的女生说道，她的确不认识我，她看病的时候肯定也不会注意实习生，而且当时我很快就去给老师倒水了。

　　“嗯，认错了，不好意思。”我当然不能说我在医院看过她，这属于病人隐私。

　　“这两个可以吧？”萧扬尘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少见的绝色了。”

　　不能否认，这两个的确和酒吧里的其他女生都不一样，我相信好看的女生不至于来这种地方排解寂寞。眼前这两位，随便扔在什么班级都是班花，当然，如果不幸和王姗儿在一个班就不行了，和李小飞比也差了一些。

　　“还可以。”我对萧扬尘说道。

　　于是萧扬尘去搞了很多酒过来，谁都看出他的用心。两位女生镇定自若地喝着。萧扬尘在女生面前颇有一套，风度翩翩，侃侃而谈，他天生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他所说的话，由不得别人不信，一些荒谬的言辞，被他说来却煞有介事。两位女生听得入迷，崇拜地睁着大眼睛，连我这种既“平白”又“无故”的人，都沾了他的光。在萧扬尘身边，女生也高看了我几眼。

　　“吴不器有一种冷冷的感觉，好酷呀，比扬尘有味道。”坐在我正对面的女生说道，她叫高雅明。我本来酒量不好，被她一说，脸上更热了。

　　萧扬尘在一边笑得十分猖狂：“不器对女生要求很高的哦，给他介绍，他都看不上的。”

　　“萧扬尘大概是喝多了。”我说道。

　　“对对，喝多了，我们不喝了吧，换个地方休息一下。”萧扬尘顺理成章要引入正题，喝酒当然不是他的正题。

　　“头好晕啊，现在几点了，回不去寝室了。”另外一个女生说道，她叫小贤。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安排，我来安排，我们走吧。”萧扬尘把我拉了起来。

　　星期八酒吧两边都是宾馆，我们四人就走进了一家。萧扬尘开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房间。

　　“怎么住啊？”萧扬尘在门口问道。

　　高雅明拉起了我的手，萧扬尘则带着小贤先进了一个房间。

　　我脑海一片空白，虽然上次和王姗儿来过这种地方，可是当时并没有想过要干什么，现在是一个还算陌生的女生，难道就可以做那种事情吗？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她亲了亲我的侧脸：“是不是第一次呀？我觉得你好紧张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去卫生间洗脸。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正举着手机给房间拍照。

　　“难道你这个也要发微博？”我问。

　　“当然不是，只是做个留念嘛。”说着她对我按下按钮，闪光灯晃得我有点眩晕。

　　我和衣躺在床上，酒精已经占领了我的神经系统。她还在那里拍个不停，后来她坐在床上，背对着我玩手机。我没心思管她玩什么，就沉沉地睡去。

　　我正梦见了王姗儿，梦见我带着她到了我的老家，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十岁之后就搬走。不过我竟然和王姗儿在我儿时最喜欢的樟树底下烤红薯，我去捡干柴和落叶。她守着火，在需要大火的时候扔下落叶，在落叶燃烧正旺的时候放入干柴，我们的红薯很快就熟了。她帮我打开黑乎乎香喷喷的红薯，就在我要吃到的时候，我醒了。

　　我不舍地睁开眼，高雅明趴在我上面，正在给我脱衣服，我这才发现裤子已经被她脱了。

　　“你干吗？”我问道。

　　“你果真一点看不上我吗？我很不开心哦。”高雅明说道，把我的衣服扔在一边。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真的喝醉了。”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醒一醒吧，难道我就那么比不上那个女生吗？”

　　我心说的确比不上，不过肌肤的触感还是让人理智不清，她操纵着事件的节奏。

　　刚完事不久，就听到敲门的声音，高雅明趴在一边：“是谁呀？这么晚了，我不想穿衣服，好累。”

　　“是萧扬尘。”我说着给她盖上被子，我穿上短裤去开门。

　　的确是萧扬尘，他穿戴整齐地走进来。

　　“不好意思，雅明。”

　　“你是想换人吗？我不要。”高雅明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不是，不好意思，我是想和你换，就是我要和不器睡，可不可以麻烦你去小贤那边。”萧扬尘尴尬地说道，“我性取向没有问题哦，我们是有点事要谈。”

　　“改天谈不行啊。”高雅明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换衣服。

　　“我好后悔，应该和不器抢你的，还是你身材好。”萧扬尘看呆了。

　　“抢不到的，我喜欢的就是不器。”高雅明冷冷地说道。麻烦她换房间果然让她很不高兴。

　　“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有急事的。”我饱含歉意地说道。

　　“好啦，没关系啦，有缘的话下次再见。”她没有穿内衣内裤，很快就简单地穿完衣服。

　　“嗯。”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完事之后就后悔了，虽然这种事王姗儿肯定不会知道，可是内心还是觉得对不起她，严格说来是对不起自己。王姗儿知道了这件事，八成是不以为然，不过我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做出这样的事，还是不应该。我决定以后死也不来了。

　　“睡觉吧，困死了。”高雅明关上门走了。萧扬尘衣服裤子一脱，就躺在高雅明刚刚躺过的地方。

　　我关上灯也盖好被子，萧扬尘喃喃地说道：“看你还怎么跑去星期八。”

　　我顿时有点感动，黑暗中流出了几滴眼泪。萧扬尘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以他好色成性的品行，居然可以甩开美女来和我躺在一起，他只是为了帮我弄清星期八的问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和我站在一起，而不是对我说，吴不器，你精神出问题，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