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医学院里面走着,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鸽子在屋顶上飞舞,这是我熟悉的世界,此时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奇怪的是,一个人也见不到。放假了吗?可是放假了我还在学校干什么?到处静悄悄,没有风吹,树叶安静地沐浴在金光之中,如同画上去的一样。
诡异的寂寞让我心中不安,我无法停止脚步,如果黑夜来临,我依然见不到一个人,那岂不是要见鬼了?我在湖边转了一圈,那块石头上依然写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是我们的校训,这的确是我的学校,可是同学呢?我跑向足球场。
远远的,我看到那边有人,有三个人,都是女生,都是长发。虽然距离太远,还看不清楚她们的五官,但是却已经知道那绝对是三个美女,一个黑衣服,一个白衣服,一个就像一朵郁金香在草地上开放。
我终于看出来是谁,居然是李小飞、许诗,还有王姗儿!她们三人围成一圈,没有打牌,不是在“斗地主”,没有瓜子,也不是在聊天。她们就那样三人坐着,互相看着,微笑。
我加快了脚步,那是我在这个学校里见到的仅有的三个人,而且还有王姗儿,只要有她在,世界就还算完整。
“等下。”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女生,短短的头发,红色的眼镜,正是我最近刚刚认识的欧阳欣,可是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忘了,因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
“你要去哪里?”欧阳欣问道。
“你从哪里出现的,怎么刚才没见到?”我问道。
“那边,你跑太快了,没发现吧。”她指了指一边的教学楼。
“哦,我去找那边的三个人。”
“你认识她们吗?”
“认识。”
“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那我们一起过去。”
“不了,我就远远地看,你给我介绍。”
“好吧,穿黑衣服的叫做李小飞。”
“哦,听说萧扬尘最近在追她,长得很漂亮。”
“嗯,是,她是我同班同学,学生会副会长。”
“你对她什么感觉?”
“说实话,我怕她,不过她好像最近对我比较亲切,但是我好像更怕她了,说不上来为什么。”
“哦,下一个。”
“穿金黄色衣服的,是我喜欢的女生,叫王姗儿。”
“嗯,她是最漂亮的。”
“嗯,没错。我很喜欢她,她是我的初恋。”
“你这么大了,才开始初恋吗?”
“对呀,严格说来,都还没开始呢,不过没关系,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只谈一次恋爱,就是和她。”
“你不想和萧扬尘一样,多交往一些女生吗?”
“不想,他是可怜的,因为他一直找不到真正可以喜欢的人,但是我找到了。”
“嗯,可是你这样活着就没那么有意思了,萧扬尘那家伙多快活啊。介绍下一个吧,穿白衣服的。”
“她叫许诗,是我在一个精神病院认识的,她是一个很可爱的病人,其实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只是长不大的性格,现在就和八岁儿童差不多。”
“你怎么会去精神病院的?”
“说来奇怪,你可能不信,是在一个星期八,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了星期八,我走错了教室,结果参加了一个爱心社团,去了精神病院当志愿者。我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王姗儿,她刚好坐在我的旁边,她还让我去了女科,说让我陪她。”
“嗯,你在爱心社团还认识别人吗?”
“其他人没怎么说话,主要还认识秘书长,我有他电话。”
“你觉得许诗如何?”
“很可爱,很纯真,在一个二十岁的人眼神里,还能看到那种纯真,太难得了。可惜她出不了门,因为害怕,可能曾经受过什么伤害,我不知道。”
“嗯,你觉得星期八是怎么回事?”
“是我精神错乱的结果,我前段时间脑部有受伤。”
“嗯,那只是幻想,从此它不会再来,好吗?”
“好,可是如果星期八是假的,那我怎么会认识王姗儿?”
“你那个王姗儿除了星期八,也可以见面吗?”
“可以,我可以约她出来呀,虽然她很忙。”
“许诗平时就见不到了吧。”
“是的。”
“星期八是假的,王姗儿是你在星期日见到的。”
“可是……”
“你记错了,相信我。”
“好,相信你。”她坚定的表情让我觉得可以信任。
“不要留恋星期八的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你记错了,这个星期开始,你没有星期八,不,从来就没有过!”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其实我也希望如此,我也知道那个东西不正常。”
“你平时倒可以多和萧扬尘一起去玩玩,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一个女生身上,法国哲学家说,你若太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肯定不会爱你。”
“哦?此话怎讲?”
“你太喜欢一个女人,就会失去你自己,你将不求回报,而最后的确就没有回报。你把你爱的女人奉为女神,女神就会觉得你是凡人,女神又怎么会和凡人在一起太久呢?女神会去寻找自己的上帝。”
“这样说来,挺有道理,可是如何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爱,我觉得爱就只能义无反顾,控制不了。”
“多接触接触其他女生,不是就转移了吗?萧扬尘可以带你去领略各种美女,到时候你就不会太爱王姗儿了,如此一来,反而有利于你和王姗儿的感情发展。”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也许和王姗儿一直无法进展到可以称之为情侣的程度,就是因为女神不会和凡人在一起吧。
“嗯,相信我不会错,你只要不让王姗儿知道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欧阳欣微笑着。
“可是我好像没有那个心情,除了王姗儿,我对其他女生没有兴趣。”
“跟着萧扬尘,你就会有兴趣的。”
“哦,谢谢你,我去找她们了。”我不知道欧阳欣跟我说这些有何用意,不过看样子是为我好的。
“嗯,拜拜。”
“拜拜。”
我很快跑到她们三人面前,她们之间仿佛特意为我留下了一个空位,我坐了下来。
“你们在干吗?”我问道。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姗儿。”就连王姗儿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依然是微笑地看着我。
“你们怎么了?”我感到有些恐怖,空荡荡的校园,和三个不说话的人坐在一起。
忽然她们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不,那不是表情的变化,居然是脸形的突变!她们的鼻子变得扁平,眼睛凹陷了下去,我的臀部好像装了弹簧,立刻跳了起来。
“你们怎么了?”我发现她们的头也变扁了,肩膀显得很厚,大大的脖子,顶着一张薄如油饼的脸!
我尖叫着跑开,那三张脸还好没有追来,可是她们笑着。我已经跑得很远,笑声依然传进我的耳朵。
我跑进教学楼,也许欧阳欣会在那边,我觉得应该赶紧找到她,可是教学楼里空无一人,我叫着欧阳欣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她们的笑声被我的喊叫盖了过去。我按下电梯的开关,电梯从五楼下降,我等着,五、四、三、二、一……门开了,电梯里有人,那人如同郁金香一样开放。王姗儿!一张恐怖的脸,张开嘴笑着,我蹲在她面前呕吐,说不出话来。她走出电梯,向我走来。
“你肯定不是姗儿!”我对她喊道。
她没有说话,眼球邪恶地转动,充满了嘲笑。我全身发抖,往后退,我想给她一拳,可是她穿的是王姗儿的衣服,我实在出不了手。
她一步一步走来,我一步一步后退,忽然我撞到了冰冷的墙壁。我要向一边逃开,这才发现左边是许诗,右边是李小飞,我闭上眼惨叫。
“啊!”我以为我完蛋了,那三个女鬼一定要把我分尸,可能有的喜欢吃头,有的喜欢吃大腿,可是我等着等着,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睁开眼睛,她们都不见了,欧阳欣在我面前微笑。“你怎么来了?”
“没事了,一场噩梦。”她说道。
萧扬尘在一边打了个哈欠:“是不是结束了?”
“嗯,告一段落,找个时间再来一次。”欧阳欣拿下我头上的耳机。
“噩梦?”我还是有点错愕,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想起刚才是来这里催眠。
“是的,你现在醒过来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催眠和一般的噩梦好像不太一样,那是多么真实的感觉,恐怖的气氛深入骨髓。
“是你让我做噩梦的吗?”我心有余悸地问欧阳欣。
“哎呀,这个真不是,是你自己做的。”欧阳欣一副无辜表情。
我笑了笑:“不是要怪你啦,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想见见那个秘书长,你有他电话是吧?”萧扬尘说道。
“嗯,是的,现在几点?”
“八点多了。”欧阳欣看了看手机。
于是我拨通了秘书长的电话。
“你好,是不器?”很快就听到了秘书长的声音。
“是的,秘书长,晚上有空出来玩吗?”我问道,他的声音和星期八的时候完全一样。
“可以呀,现在吗?”他如此爽快地答应。
“你离星期八酒吧远吗?我们在那边见如何?”
“好啊,我现在在医科大学这边,刚好离那不远。”秘书长说道。
于是我们三人快速离开宾馆,结账时服务小姐依然奇怪地看着我们,也许她没想到3P的速度如此之快。
萧扬尘和欧阳欣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以便听到我和秘书长的说话。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萧扬尘和欧阳欣就喝起酒来。
十几分钟左右,秘书长出现在了视线当中。我对他挥了挥手,他立刻开心地跑了过来。
“不器,怎么今天想找我了?”
“我平时没什么朋友,觉得你不错,所以找你出来。”
“啊,荣幸荣幸,我也挺喜欢你的,也想找你来着,怕你没空。”
“你是医科大学的?”我问道。
“是呀,药学的。”
“药学学的是什么?”
“其实主要就是化学,做药嘛,以后就去做药代。”
“药代是什么?”
“就是医药代表啦,专门贿赂主任医生,然后让他们多开我们公司的药物,干的就是这个行当。”秘书长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有别的工作选择吗?”
“当然有,不过要考研究生读博士,那就可以去药厂制造药物,和小白鼠一起生活。”秘书长又摇了摇头,看来这是一个悲观的人,“我就不考研了,要赶紧赚钱。”
“哦哦,这样。”我一直给他倒酒,用各种理由灌他,终于我们都有点醉了。我看了看萧扬尘,他正看着我,我想我该切入正题了。
“秘书长,你觉得,星期八是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你找我,是要问我这个问题。”他脸红得像个苹果,眼中充满血丝。
“嗯,的确有点奇怪。”我说道,“你是我们的秘书长,所以我想你应该可以给我个答案。”
“天国近了,我们应当悔改!”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自己给自己倒起酒来。
酒吧的环境有点嘈杂,我没怎么听懂:“你说什么?”
“受到拣选的子民,拥有星期八的特权。”秘书长继续不知所云,不过他终于说到了星期八。
“嗯。”我期待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自顾自喝酒。
“我们是光,是盐,光进来,黑暗就要离开,盐有了,才会有味。”秘书长喝完三杯酒,又说道。
在酒吧里高声喧哗是受到默许的,不过秘书长所说的太过匪夷所思,我觉得有许多目光向我们投来,只好闷头喝酒。
忽然吧台那边传来女人的尖叫,我抬头望去,一群黑衣人手握甩棍闯进了酒吧,音乐也停止了。
“收保护费!”一个沙哑而凄厉的声音喊道。
人们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吧台,我居然顿时感到轻松,不过吧台那边就得紧张了。
男人喊出那难听至极的声音后,便进入了沉默,全场都安静了。我听到有酒杯轻微碰撞的声响,如同一种玻璃乐器发出的声音,四分之四拍的节奏在进行。
我抓了抓头发,让自己清醒。迷离的灯光之中,那个戴着宽边牛仔帽的调酒师如同魔术师一样玩弄着手中的无数个杯子,绚丽的液体在强盗面前飞舞。
没一会儿工夫,七杯鸡尾酒摆在吧台,七个黑衣人,正好七杯。
“敢喝吗?”萧扬尘忽然大声喊道,酒吧里许多人也随之喊成一片。
“喝!妈的,怕个鸟。”带头的喊道,他端起一杯仰脖喝下。
“难道还下毒不成?”其余几个也都拿过了酒杯。
最后一个喝完的人刚放下酒杯,带头的那个用难听的声音喊道:“卫生间在哪里?”
“直走往左,就能看到,刚好有七个蹲位。”一个女服务员说道。
“老大,不行,他们报警,我们不是被关门,关门……”
“妈的,快走!”那个带头人哈着腰夺门而出,其余人等也都开始惨叫。
酒吧里的顾客为调酒师鼓起掌来,看来是用了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