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半时刘利的手机自然响起,可是刘利照例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鼾声如雷。他的闹钟似乎本来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死猪第一个起床,他跑到刘利的床前,把手机闹钟关掉。他通常会恶狠狠地推一把刘利,在他耳边喊道:“你这头死猪,不是要早点起来吗?”不过他今天意外的斯文,把闹钟关掉后,便打开电脑,把一个个刷级软件打开,然后往那个可怕的杯子里装满水,继续上床睡觉。
死猪开始睡回笼觉的时候,林森已经洗漱完毕。他一大早就得去图书馆占领桌位,这是威娜的规定,他们从六点四十五分就要开始约会的征程。
刘利的闹铃对我也不起作用,我一直睡到上课前二十分钟才起,急急忙忙出了门,在食堂要了两个馒头和一杯豆浆,一边往教学楼快走,一边狼吞虎咽。电梯门在我赶到的时候正要关闭,电梯里的好心人把门重新打开,我跳进仅剩的唯一空位,想说声“谢谢”,可是嘴巴被塞满了。几个女生看我腮帮子鼓起的样子,都在一边偷笑。
第一节课是西医内科学,老师十分“残暴”,点名的时候要求同学们要站起来喊“到”,于是没有人敢代替别人报到,毕竟动嘴的时候比较方便,如果还需要动手动脚的话,人们就没有那个力气了。
电梯在十一楼打开,上课铃声还没有响,我从容地走进教室。豆浆还有半杯,我一口气全部吸进胃里,然后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
“你好。”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这并不奇怪,有时候总会有几个重修的学长来温故知新。
“你好,请坐。”女生身材很好,一米六五以上的身高,衣服穿得很漂亮,身上首饰还不少,各种闪闪发亮的宝石搭配起来,倒是浑然天成。一坐在她身边,就有一股淡淡的郁金香沁入心肺。这样一个女生,追求者一定很多,哎,大概之所以重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难怪拿一等奖学金的都不是帅哥美女呢。
我把豆浆瓶准确地丢进一米之外的垃圾桶。我早上上课都坐这个位置,就是因为需要这么一个垃圾桶。
“你是哪一届的?怎么以前没见过。”我把书包里的教材摆在桌上。
“啊,我是大三的,动画学院的。”女生的桌上只放了一个手提包,手提包的大小不足以容下渊博的《西医内科学》。
“动画学院的?你对医学有兴趣吗?”我人生中破天荒见到有人不需要点名,居然会来上这门该死的课程。
“嗯……哦……不,我对医学没有兴趣啊,只是为了多参加点活动。”女生十分困惑的样子。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可是走进来的居然不是那个更年期的女教授。
“很高兴大家来参加我们爱心社团的报名活动,我是本社团秘书长,姓张,你们叫我小张就可以。”一个面容英俊的男生在讲台桌上用麦克风说话。我的心脏有种跳错位置的感觉,一时全身发麻,难道我走错了教室,怎么参加上了什么爱心社团报名活动呢?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同学。我站起身准备走,可是又重新坐下,我镇定地思考,教室是不可能走错的,一直都是这么走的,而且教室里的摆设十分正确,连那个垃圾桶上破的小口都那么准确无误。唯一的可能,是老师换了教室,可是我怎么没有收到班长的通知呢?我拿起手机准备发短信,可是手机桌面上的日历有点不对,26号?昨天不就是26号吗?星期八?星期八!我瞪大了双眼,还是赫然的“星期八”!我的脑袋忽然爆炸,轰鸣声在耳朵里回响,短路了短路了,居然是星期八,从来没有见过,我完全忘记要给班长发短信的事,脑袋里全是“星期八”三个字。
我慢慢恢复了镇定,我想肯定是手机中毒了,无聊的恶作剧病毒,那天借给刘利玩游戏,那小子肯定是上了什么不良网站。
就在我错愕的时间,报名表已经发到了每个人的桌前。秘书长看到我桌上的教材,还开玩笑说我用功过度。
“你要报什么项目呢?”坐在我旁边的女生说道。
我看了看她,确定她是在和我说话:“我,我,我得去上课。”
“可是你不就是来报名的吗?”
“我好像是走错了教室,应该说是老师换了教室,而我不知道。”我把教材放回了书包,重新拿起手机准备发短信。
“那你肯定迟到了呀,都上课了,而且你找到教室,还需要一段时间。”那个女生说话声音温柔,我一时还以为是李小飞。
“有道理。”上那个女教授的课,迟到是一件十分难堪的挑战,她会花上五分钟的时间来冷嘲热讽迟到的同学,我想干脆旷课算了,反正偶尔旷课也在情理之中。
“好吧,那我就不上课了。”我拿起报名表,从包里掏出笔,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这也是缘分吧,我便开始填写报名表。
那个女生轻轻地笑了起来,如同春风吹过风铃:“罪过啊,罪过啊,我又带坏了一个小孩。”
“没有,没有,你这是功德无量,让这个世界多了一个有爱心的人嘛。”
我发现表上确实有三个项目可供选择:养老院、精神病院、孤儿院。
她看到我也填到这个关键位置,重新问道:“真为难啊,我不知道报哪项,你觉得哪项好呢?”
“我觉得养老院老人很多,一定是下棋唱歌打麻将这样的项目,我都不会,就算了。孤儿院嘛,太吵了,肯定是讲故事做游戏,这不适合我。我觉得精神病院倒是很有趣,不知道都是什么样的神人在那里。”
“嗯,很好,我也选第二个。”
我在第二个选项上打了个勾,我看到她也如此。我偷偷看了一眼她表上的名字:“王姗儿。”
“我叫王姗儿,我看到了,你叫吴不器,很高兴认识你。”她比我光明磊落得多,我顿感惭愧。
“认识你很开心,能留个手机号码吗?”我又一次掏出手机,这个手机在我心中已经有了阴影,说不定病毒还会把我手机里的各种信息发送出去,不过还好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有存储什么艳照。她很爽快地告诉了我号码,我存下后拨给她。
“你知道吗?我手机很好玩,居然显示今天是星期八。”我想女孩子总是喜欢一些新奇的消息,就把我手机递给她看。
她并没接过我的手机,完全若无其事地说:“是呀,今天是星期八。”
那个口气,仿佛这个世界上原本存在着星期八,而且已经存在了两千年。
“你的手机也显示星期八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当然啦,我的手机又没有坏掉。”王姗儿依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还觉得我太可爱了。
我趴在桌上,汗水已经把衬衫湿透,星期八,好吧,真的是星期八。难怪早上没有上西医内科学,原来今天不是星期一,而是星期八。
“去养老院的同学请出来,我们要出发啦。”顿时教室里走出去了四分之一的人。
“去精神病院的同学请出来,我们也要出发啦。”秘书长挥舞着手臂喊道。剩下的人里面,走出去大概一半的人。
王姗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
我打起精神,紧跟在她的身后。她走路别有一番味道,很悠闲轻松的感觉,看到她的步态,我也不那么紧张了,无非是一个星期多出来了一天——星期八而已。我忽然想起星期八酒吧的那本精装书,书名叫“今天星期八”,还有那个戴着牛仔帽的调酒师,他身后的拜伦在对我微笑,普希金对我做了个鬼脸,似乎还在朗诵他的诗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我们这帮人分别乘坐三个电梯来到楼下,在教学楼门口已经有一辆大巴在等待我们。我和王姗儿找了后排的座位坐下,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把她照得通透,长长的睫毛使她的侧脸更加迷人,不过我想那睫毛肯定是涂了睫毛膏的吧,女孩子总是不放过任何细节。
秘书长也上了这辆车,我发现他的睫毛也长得很,一眨一眨活像女孩子。他拍了拍手,喧闹的大巴立刻安静下来:“以后星期八早上八点半,我们就直接到这里等车就可以了。”
我觉得我彻底被摧毁了,星期八是真实的,因为所有人都承认了它的存在。也许是上帝来过了吧,他说,可怜的人们,给你们每星期多一天假期吧。
秘书长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大巴走出了中医学院,在平房旁边艰难地转弯。离开了中医学院的地界,公路就宽阔了。我们在秘书长的带领下,一路上合唱着歌,不时也有一些同学自告奋勇地站出来独唱。
大巴来到了郊区,往远处的山峦进发。一路上是水田和小溪,水田里有农民在劳动,小溪里有水牛在散步。“好美啊,我真想骑在那水牛的背上,多闲适呀。”王姗儿望着窗外发呆,似乎是对自己说,也似乎是对我说。
“可是水牛如果不听话了,你就要成落汤鸡啦。”我说道。那几头水牛十分健壮,角也很大,四条腿都泡在水里。
“如果是我的水牛,一定会很听话的。”
“说不定水牛们为你争风吃醋,它们争斗起来,你就麻烦了。”
王姗儿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想象力,那我就轮流骑上一会儿就好了嘛。”
我点了点头:“只怕那几只牛里面,有一头想把你霸占,那就会起争斗了。”
“牛很好的,才不像你们男的,哎呀,还是动物好啊。”
我无奈地笑笑,这时大巴进入了村庄。道路两旁都是三层楼的小楼,孩子和狗在路边奔跑,还有几个老太太在树下乘凉,大巴最后停在一个大院子当中,秘书长拍了拍手说:“我们下车,到了。”
我们按照性别被分成了两排。和王姗儿一分开,我若有所失,但也不知道是失了什么。
“女生到这边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喊道。女生那一排就都走了过去,王姗儿也在其中,她高挑的身姿在她们当中十分显眼。
“男生到这边来,男生只需要十二个。”一个中年男人在另外一个门边喊道,态度十分恶劣,一点都不欢迎的样子。
我们向那窄门鱼贯走去,中年男人数着数,让我们一个个进去,我站在最后一个。当年耶稣挑选门徒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耶稣也是要了十二个。
“多出来了!”那个男人尖锐地喊道,正好在我耳边,我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你多出来了!”男人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了一边。秘书长跑了出来:“那怎么办?不能让我们同学白跑一趟啊。”
“那没办法,我们男科不要这么多人。”
“就多出来一个嘛!”秘书长的声音更加尖锐,但是语气却是哀求。
“不行不行,进来太多人,会影响病人的情绪,我们只有十二个病人可以接触陌生人。那些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如果你们也想见的话,就进来!”中年男人脚下的拖鞋在地上“啪啪”直响。
秘书长的眼睛都有点红了,他看了看中年男人,又看了看我,对我说道:“不然你进去吧,我去外面走走。”
我刚想说话,那边的中年女人喊道:“那边多一个,可以到这边来。”
中年女人此话一出,已经进了男科的同学都跑了出来,秘书长也跟了过去。
“怎么过来这么多,只能来一个。”中年女人坏坏地一笑,“你们都这么喜欢见我们的女病人吗?”
“没有没有”的声音响成一片,大家都往后退了几步,秘书长为难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狼多肉少。”
“让秘书长去吧,秘书长就像个女孩子。”
这话一出,连那边的女生都笑了,秘书长脸都红了:“我才不去呢!”
中年女人哈哈一笑,说道:“我说个条件吧,这样竞争的人就少了,必须要在这边的女生中有女朋友的,这样我才放心嘛。男生过来了有女朋友管束,就很安全了。”
男生们面面相觑,看样子都没有女朋友来。有人小声说道:“我本来就是想摆脱女朋友来换换气的,现在居然需要她了。”
我也没有女朋友,是一个“平白无故”的人,“平白”是长着一张平凡大众脸,“无故”是没有故事,也不会讲故事给女生听,于是从来就没有被女生看上过。
“不器!你过来呀。”那边忽然传来王姗儿温柔的声音,居然在叫我的名字。
“怎么啦?”我不解地走到前面,问道。
“阿姨说这边有女朋友的可以过来,你没听到吗?”她一副生气的样子,对我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笑了,他们都以为我因为害羞,居然不敢当众承认女朋友。我低着头,两颊发烫,中年女人笑得最猖狂:“我看这个小弟弟好,还会脸红,肯定很听话。”
于是我被拉到了女科,那帮男生一边笑话着我一边走去了男科。我和王姗儿走在一起,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她对我微微一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雕虫小技,找你做个伴,没关系吧?”
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谢谢你的好意。”
我和王姗儿一起被带到了302病房。说是病房,其实是一个女生的标准闺房,装扮十分可爱,粉红色的墙纸,墙纸上还有一些小熊的图案,窗前挂着紫色的风铃。许多毛绒玩具丢在沙发上,居然还有一只活生生的小猪在地上乱跑。由于我们的出现,小猪躲进了属于它的一个红色小屋。
“许诗,哥哥姐姐来陪你玩,他们都是好孩子,你多和他们说话哦。”中年女人对着床上的女孩子说道。她原本还坐在床上,我们一出现,她和她的小猪一样怕生,就躲进了被单里面。
女孩子很听中年女人的话,中年女人说我们是好孩子,那个女孩就探出头来看了看。她大大的眼睛乌黑发亮,纯真的眼神在这个世上绝无仅有。
“这孩子叫许诗,她虽然二十岁了,可是却像个八岁的小孩,你们陪她玩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她应该可以接受你们。”中年女人转身对我们说道,然后就出了门。
王姗儿蹲在床前。“许诗你好,我是姗儿姐姐,那是不器哥哥。我们是来陪你玩的,以后每星期八都来,你喜欢我们吗?”王姗儿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许诗可爱地笑了笑,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姗儿姐姐请坐。”
她能这么说,我们都很激动。王姗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床上。我看了看沙发上满满的毛绒玩具,就打消了坐下的念头,更何况人家小天使又没有说“不器哥哥请坐”。
许诗坐在王姗儿身边,身高只差王姗儿一点点,完全是个成年人的样子。
“不器哥哥也过来坐。”许诗对我说道,我受宠若惊,可是和两个女生坐在一张床上,未免有伤风化。我本想摇头拒绝,王姗儿一把将我拉到身边坐下:“人家许诗难得给你面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一想的确是这样,如果拒绝了她,她说不定会受到挫败,以后就会对我产生隔膜了。我想我只要把她当作一个八岁的孩子,就不会再犯错了。
果然,许诗一听说王姗儿会做动画片,就兴奋地在房间里跳起了舞。她比那些卖萌装傻的同龄女生可爱得多,因为她的纯真是真的。她穿的是黄色的病服,但却比什么时髦的衣服都好看,她的头发短短的还没到肩膀。
许诗的小猪也跑了出来,但是始终不离主人左右。那小猪小小的,和一只哈巴狗差不多。猪都可以成为宠物,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可是现实当中这却是第一次见到。
“姗儿姐姐,你可不可以把你做的动画片给我看?”许诗崇拜地看着王姗儿。
“可以啊,我最近正在准备做一个动画片,其实我以前还没有做过呢。你这么可爱,不然姐姐就用你做动画片主角吧。”王姗儿刚说完话,许诗就一把搂住了她。
“姗儿姐姐,你太好了。”
“那你站到那边,我给你拍照。”王姗儿拍了拍许诗的背。许诗开心地站到墙边,根据王姗儿的指示,摆出各种姿势。我想象她戴上一顶金发,要是额头上也画上一个月亮,就可以成为美少女战士了。
就像美少女战士有一只小黑猫,许诗也有一只小猪,王姗儿自然不会放过它。小猪脖子上有一个红色的项圈,但是项圈上没有拴绳子,粉色的皮肤十分干净。我发现这是一只智商很高的猪,因为它上厕所的时候,会自己跑到小屋的一个粪池边。我听说猪是最讲究卫生的,之所以猪圈里的猪看上去那么脏,是因为它们要把粪便拱到一边,互相拱来拱去的结果就大家都脏了,所以猪是适合独自生活的。
王姗儿在追着小猪拍照,许诗对我说道:“不器哥哥,你会做动画片吗?”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啊。”
“那你会什么呢?”许诗问道。
我哈哈一笑:“我会什么呢?让我想想。”我觉得我会的东西都不值一提,至少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我如果说我会扎针,那说不定会把她吓到。
王姗儿收起手机,拍了拍我放在桌上的书包:“你不是会这个嘛,第一次和我见面就摆了那么厚的一本教材,装得很有学问的样子。”
我无奈地笑笑,许诗天真地想看是什么教材。于是我掏出来给她,我平生破天荒能把这本该死的书拿出来炫耀。
“不器哥哥,你是医生吗?”许诗随便翻了翻教材,发现的确没意思,就还给了我。
“以后是吧,但是现在还不是,现在是学生。”
“你会治病吗?”
“大概会一点吧。”
“那你能不能让我的小猪不长大,阿姨们都说,小猪如果长大了,我就不能和它在一起,我想,长大肯定是一种病。”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猪。猪这种动物,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其实,对于猪而言,它应该也不想长大吧,如果它能知道长大就意味着被宰杀的话,那长大还真的是病。
“我回去帮你问问有没有那种神奇的药水,说不定真的有。”
王姗儿也同意道:“工藤新一都可以从大人变成小柯南,猪一定也可以的。”她这是发挥出了专业知识。
许诗听我们这么说,就开心地笑了起来,抱起她的小猪,在房间里晃来晃去,和小猪说话。
王姗儿在窗边望了望:“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你看有草地,有小山。”
“可是外面说不定有坏人呢。”许诗担心地说道,声音都有点颤抖。
“你看我们不是有不器哥哥吗?怕什么坏人呀。”王姗儿对着我笑笑。
“不器哥哥会武功吗?”许诗好奇地问道。
我本想说不会,但我想许诗如果能出去走走的话,说不定可以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于是我站起来摆弄了几招,我自己都觉得滑稽可笑,但是许诗却信以为真了。
于是她答应和我们下楼,我们就要出门的时候,那只小猪咕哝了一声,于是许诗立即转身去把它也抱了出来。
我们下了楼,来到了后院。草地上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女,他们悠闲地围成一圈,在一片阴影下打牌,身边还都放着一些零钱。他们并不理睬我们的出现,我们绕过他们向小山坡跑去。
许诗非常开心,她把小猪放在地上,小猪便向山路上奔跑。我吃过猪肉,但是没见过猪跑,想不到猪跑起来还是有点速度的。我们只好小跑了起来,紧紧跟住它。
山路虽然不陡,但是一直在这样的山坡上跑,一会儿我们就累了。许诗平时缺乏锻炼,在半山腰就停下了,弯着腰喘气,喊着:“欢欢别跑了!”
可是那只小猪品尝到了自由的空气,有点兴奋,根本不听主人的呼唤。由于我们减慢了速度,它一下子就离得远了。太阳正在天空的最中央,大夏天的在山路上追猪,这简直是太痛苦了,我都后悔出来爬山,但是谁也想不到小猪会这么不听话,毕竟不是狗这样有灵性的生命吧。
我加快了速度,要在小猪跑到山顶前把它抓住。王姗儿也被我甩开了,山路很宽,没有什么树,草也是零零落落地生长。山坡基本上是光秃秃的,所以小猪的行迹十分明显。我离它越来越近,可是小猪还是比我更早一步到达山顶,它或许也有点累了,就站在山顶上东张西望。
我看它不跑了,就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向它走去。离它只有一步之遥时,我一个箭步向它冲去。我本以为势在必得,可是小猪忽然往前一窜,我努力往前一探,这个动作加大了难度。我抱住了它,可是却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
我的头没有触地,可是强烈的震动让我头晕,可能是刚刚出院的缘故,脑袋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死死抓住这只小猪,它却在我身上奋力挣扎,我只能尽力抱住它。山的另一边地形比这边复杂,如果它跑到那边去,就很难找回来了。
可是我站不起来,看着小猪眼中的惊恐和愤怒,我憔悴了。还好王姗儿很快就来到了山顶,她在下面肯定看到我摔倒了,但是她一开始肯定想不到我居然会爬不起来。
她将小猪抱了过去,像哄婴儿一样晃啊晃:“你没事吧?”
“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就是有点头晕。”
她把小猪放在地上,然后把它往山下赶。许诗就在半山腰,小猪回头还想往山顶跑来,王姗儿就过去拦住,于是小猪就乖乖地下山了。
王姗儿蹲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不是中暑吧?”
“怎么会呢?就是摔了一下,前段时间被花盆击中脑袋,还没痊愈呢。”
“可怜的孩子。”她抚摸着我的额头,好像一个姐姐。
“喂,你这个小女生,别故作老成了好不好。”我笑着说道,她的手软软的轻轻的,我的心顿时平静了。
“乖乖的。”她欲加猖狂,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觉得她真的好温柔。“你再这样,我就不想起来了。”
“啊,你这个精神病,那怎么可以呢,要是不晕了,就赶紧起来,否则会被晒死的。”
“你可以抱我起来吗?”
“你真是坏……我只能拉你。”
“好吧。”说着我一个仰卧起坐的动作,就坐了起来。她拉住我的手,真的是很用力地拉我,其实我自己本来也可以站起来的,她这么用力,我反而就慢慢地让她拉。
许诗还在半山腰站着,我躺在地上的时候压根就把她忘了。王姗儿帮我拍着背上的尘土,许诗已经把她的小猪抱在了怀里。
远远地看着许诗,我忽然觉得悲伤,她看上去变得小了,抱着她的小猪孤单地站在荒草之间。她抬头望着我们,在等待着我们。我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
我们都热得不行,赶紧回到楼里。我看到一楼有个房间门前写着“游泳池”,便问:“许诗,这里真的是游泳池吗?”
“是的,不过我们都没有游泳衣,所以只有那些穿白衣服的人会去游。”
“你会吗?许诗。”王姗儿问道。
“以前会的,很久没有游了。”
“那下个星期我们帮你带一套泳衣过来不就好了吗?”王姗儿说道。
许诗欢呼了一声:“太好了,那你们过来一起游哦,多好玩。”王姗儿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重新回到302房间,王姗儿用水帮我擦掉衣服上那些比较顽固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