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杀死了好多东西,
包括爱情。
谁都说要重新开始,
可是谁都在害怕。
时间杀死了很多东西,包括爱情。当我们看到那么多曾经深爱的人变得陌生,不禁感慨,好像,我们什么也抓不住。
谁都说要重新开始,但是谁都在害怕。谁都说要把目光放在当下,过去是个触碰不得的东西,要学会说不在乎,其实只有自己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心里的那个人谁又能真正在时间的庇护下说忘就能忘记!
宇新上午醒来时,成荔刚刚睡着。他没有惊动她,悄悄起身出了门,先去买了早点,放在了客厅的桌上,然后留了一张字条,便匆匆上班去了。
成荔昏昏沉沉睡了约两个小时便被楼外的吆喝声惊醒了,快到中午了,有人在沿街叫卖。
她爬起来朝窗外看了看,街上很干净,有几个小商贩赶在中午前把早上没卖完的海鲜拉到居民区来清仓,所以叫卖声格外响亮。
成荔因为没睡好,所以面部发胀,隐隐有点儿偏头疼。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从卧室走了出来。
一眼便看到了宇新留在桌上的早点和纸条。
“荔,我去上班了,一有空就会溜回来陪你,起来后先吃点东西吧,可以出去逛逛,但不要走得太远了,别到时候我找不到你,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成荔把早点热了热,当午餐吃了,然后梳洗一番便背着包出了门。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只能随便出去溜达一下。
天气阴沉沉的,云盖得很低,似乎也不会下雨。南方的冬天尽管不像北方那样天寒地冻,但要是碰上这种天气,海风还是有些清冷。
成荔被风吹得有点儿发抖,于是便直接步行到最近的商场买了一件厚风衣穿上了。出了商场的门,她漫无目的地往海岸那边走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宇新带给她的温暖越真实越强烈,她便越觉得孤独;那些安慰越靠近她,却越让她疯狂地想起自己刚刚逃离的现实,这是一种残酷的心理反射,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忘记,结束,摆脱。不觉已经踏在了前一天走过的海滩上,可今天不同,海滩上空无一人,海风越发冷飕飕地逼过来,让她的脚步也变得硬生生的,一点也不自然。
她顺着海岸线慢慢地走,眼睛望着脚下的很多繁杂的脚印,心乱如麻。要重新开始的决心迟迟滞留在心际,不知何去何从。
很显然,宇新这里并不是她可以长留的地方,她也不再可能回去找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张学海,目前除了另谋出路别无他途。她原来就曾经想过要不要努力到人才济济的首都去发展,可因为感情因素始终没有下了决心,这次她真的是没有退路可走了。从毕业到现在已经在模特的行业摸爬滚打了八九年,她仍然还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角色,尽管偶尔也会有展露机会,获过一些气质奖,但对于她的职业道路来说,也只是艰辛奋斗过程中的点滴鼓舞罢了,要走到她想要的位置,路还很漫长。她喜欢模特这个职业,不是因为喜欢炫耀也不是张狂,更不是高傲,而是喜欢那种在舞台上可以找到自信的感觉。
而如今她的自信快要被感情消磨尽了,她必须要强行让自己振作,给自己寻找事业上的新出路。
想得太认真,成荔没注意便被一个小沙丘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等她稳住神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个沙丘被人有意堆成了“金字塔”造型,看上去很细致,似乎用某种工具一点点地拍打得那样整齐。
成荔蹲下身子,想把自己刚才绊到的那一角给恢复原状。她用手捧起冰凉潮湿的沙子,一把一把地细细补了上去,这过程很庄重,很像某种投注了浓浓深情的埋葬仪式。
她的手轻轻拍在这座沙质“金字塔”的斜面上,心情像沙粒一样簌簌作响,脸上的表情凄凄楚楚,似乎那里面真的埋下了她很珍贵的东西,永远要不回来。
一滴眼泪被海风吹散,谁也没有发觉便消失了。
成荔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学海的号码。
“喂?怎么才给我电话?你到那边怎么样了?”
“我很好。”
“嗯,那就好,我这两天很忙,所以还没来得及给你电话,你注意身体,在那这玩两天就回来吧。”
“你还要我回去做什么?”
“当然,你不回来去哪儿?”
“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回去了,我打电话是跟你说再见的。”
“什么意思?我需要你回来,我当然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
“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分手吧。”
“分手?你……”
“我就想跟你说这个,说完了,我可以挂了吗?”
“你……我不是有事要忙吗!”
“我以后不想再听这些了,再见。”
这次,成荔没等张学海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在手机的通讯录名单里把他的名字删除了。
然后,很坚决地站起身,回头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走回到宇新的公寓手机响了,是宇新。
“哎呀,你去哪儿啦?怎么这会儿了还不在家?”
“我在外面瞎逛呢。”
“在什么位置?不会是迷路了吧?”
“快到你家了,没有迷路。”
“那好,我这就下楼接你去。”
“哦,好吧。”
听得出来,宇新很紧张,他似乎生怕成荔会走丢似的。等他们两个在公寓附近的马路上迎面走近的那一刹那,成荔真的很感动,她庆幸自己曾经遇到过这个温柔细心的男人,她也庆幸他们的关系没有走到无法面对、伤痕累累的地步。
宇新很自然地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笑着对成荔说:“对不起,今天手头工作挺多,没有抽开身,你不怪我吧?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弥补一下怎么样?”
“不用了吧,还要出去吃啊?”成荔对宇新其实心里也有些歉意,原因不详。
“要,你来了我怎么也得陪你好好逛逛,要不然你以后还不得怪我一辈子啊!”
话音刚落,宇新和成荔同时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气氛笼罩上来,宇新知道自己讲错话了,言外之意,成荔一辈子也就来这一回,此后见面的机会渺茫了。
成荔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宇新很了解,所以他急忙笑着解释了起来:“我说错话了,你不许想错啊!我是高兴所以才口无遮拦,语无伦次了,你不许认真,知道吗?”
“我没有多想!”
成荔转向宇新也笑了出来,她很明白,此刻这样的幸福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不会再有了,她应该加倍珍惜才是。
他们一起去海鲜楼吃了晚饭,然后把车开回来停好,又一起步行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
在街灯的映衬下,两个人手挽手缓缓前行,四周是青葱的树木,还有人生中最浪漫美好的回忆。公园里的小广场上,曼妙的音乐环绕而起,不少居住在附近的人都三三两两聚集在这里,携手起舞。
宇新和成荔在舞场外驻足许久,默默无言--他们想起了大学时的周末舞会;想起了两人跟随音乐飞旋在学校礼堂时,围成一圈的同学热烈的掌声;想起了舞会后的操场上,羞涩潮湿的初吻……
“来,我们也跳一曲吧?”
宇新拉了一下成荔的手,轻声地问她。
“那多不好意思!里面跳舞的都是中老年人吧?”
“没关系啊!年轻人更应该来一起跳了,快来!”
“真的?”
“怎么不行,你还害羞啊!呵呵。”
成荔微笑着点了点头,被宇新牵着走进了露天舞池。他们随着节奏迈起了舞步,起伏旋转,大半个场子都被他们给感染了,还有更年轻的小情侣也凑了上来,小孩子们在父母的臂膀里伸出小手指着他们在笑语,这一切如此美好,让成荔突然快乐得也如同一个孩子。
回来的路上,宇新凑在成荔的耳边悄悄说:“我好久没有如此了,你开心吗?”
“嗯……”
“真的很怀念过去的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不会还有机会弥补遗憾?”
“没有想过,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希望你能一直好下去。”
“我知道,我是说我们……”
“我不想,那样我怕我会欲罢不能,到最后还是会连累你的家庭……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
“好,那我们回去吧。”
风悄悄地回应了她的好奇窥视,这个夜晚突然变得沉寂无声。音乐已经远去,在成荔眼里那些老夫老妻们想些而无的平凡又难得的幸福场景也已经远去,剩下的便只有她心里即渴求又必须克制的感情,被捆得紧紧的,毫无回天之力。
后来的两三天,宇新上班之余便陪着成荔到处玩,到处逛。两个人都有意回避了一些敏感的问题,也没有越雷池一步。
当白天又一次把黑夜按翻在床上的时候,太阳初升了。成荔被一束阳光刺醒时,宇新已经去上班了。她爬起床,到客厅里打开音乐,然后洗漱,吃了些宇新给她熬的稀饭。
明天就是周末了,成荔隐约觉得宇新应该会回去看望妻儿,所以这一天她心情莫名地有点儿毛躁,不想出门,只窝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胡思乱想。
临到中午时,宇新的电话打过来:“喂?荔,我不回去陪你吃午饭了,老家打电话说宝宝病了,我得赶快请假回去一趟,你……这两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别饿着,也别乱跑,我很急,所以不多说了,挂啦?”
“呃……”
尽管成荔事前就已经预料到宇新会在周末回老家去,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宇新已经挂断了电话,听他口气的确是非常焦急,而且他似乎也不希望成荔为此事多做干涉。她很明白,自己在这种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是火上浇油的坏事。
她放下电话,觉得空落落的。
周末的两天,她自己一个人在海滩、餐厅、网吧徘徊,百无聊赖。她在网上搜寻了很多关于北京的一些模特经纪公司的情况,并且开始计划着离开。
原本她还想等着宇新回来后,她再走,可是她试着拨了一次宇新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她猜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有猜到是对方有意不接听这个电话。
她无意间又充当了一次非常不识趣的傻瓜角色,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再拨电话时,宇新已经关机了,这时她才恍然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或许她的到来,宇新根本没有告诉家里的妻子,也极有可能对她这个人也只字未提,她现在突兀地打电话过去,宇新怎么可能接听呢?又如何去跟贤良的妻子解释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多余,无论到哪儿都是让人藏着掖着的主儿。于是,铺天盖地的怅惘将她迅速笼罩起来,怎么挣扎也走不出来了。
周一上午,宇新没有打电话来,可能是从老家直接去上班了,又或许是在老家还没有回来,她果断地决定不再等宇新了,就算是他中午回来了又能如何呢?那种尴尬地面对让她更难以接受。
成荔在宇新的公寓里留下了一封信,便默默地离开了。她没有订票,直接提着行囊赶往机场去了。
信就放在宇新家的客厅里。宇新没有想到,成荔也没有想到,那封信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才被宇新的妻子从沙发底下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