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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志同道合”的几人相谈甚欢,整个酒楼都充满了他们的欢笑声。老板儿说道:“周老哥,事不宜迟,我们就准备告辞了,赶回去把这个大好消息禀报给旅座。”

  周福通为了增加胜算,说道:“这天都要黑了,也不急这一个晚上。旅长把你们得力干将都派了出来,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动作。这样吧,在上海住上一宿,明天一早再动身。”周福通看向了金狐狸和百合,又说道,“庞三儿兄弟连日奔波,和倩倩姑娘也分开好几天了,你们这一走肯定又要为全旅兄弟们的事儿奔忙,今晚让他们说说情话,哈哈哈哈。”周福通的话语听上去像是有意在拿这一对儿小情侣开玩笑,把金狐狸和百合二人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周福通又对老板儿说道:“远镖老弟,庞三儿老弟有人说情话,晚上咱们两个就去按按摩,喝喝咖啡,享受一下这平静的大上海吧。”

  既然已经和周福通称兄道弟了,拒绝周福通的建议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大家也就听从这个老大哥的安排了。

  傍晚的天色已渐渐变暗,似乎把黑夜和白昼搅拌在了一起,“黑账簿”的命运也将在这个傍晚以及傍晚后的浓浓黑夜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离开酒楼后,周福通他们一行人走进了昌隆宾馆,正在大厅里教训服务生的经理见周福通走过来,笑脸相迎地走上来:“周老板,您来了,快快里面请。”随后在周福通后面的三个人脸上看了一下,套近乎地问,“顶楼还有高级套房,您要几间?我马上给您办。”

  周福通虽然也面带礼貌性的微笑,但脸上明显看得出高高在上的神色,简单应道:“开两间。”随后掏出钱来要让他帮着付房费。经理却忙笑脸推辞说:“周老板,您这可是打我的脸呢,房费记我账上就行。”为了不给周福通拒绝他的机会,经理说道,“我陪您上楼,周老板您请。”转头又看向了金狐狸他们三个人,“几位,请。”

  周福通安排好房间后,让金狐狸和百合早些休息,说明天一早喊他们吃早餐。金狐狸和百合关上门后,周福通对老板儿说道:“远镖兄弟,我得先去一趟医院,看看我太太那边怎么样了。我回来后,再过来找你聊。”又倾身凑到老板儿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你留在房间,我让他们安排一个美女先过来陪你聊。”随后还周全地叮嘱黄晓天说,“小兄弟,一会儿我走后,你留在外面,或者去热水间坐一坐。冯参谋长一会儿要会见重要的客人。”

  这个先后盯着商行里打杂丫头看、盯着周太太看的二十七旅副参谋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周福通和老板儿简单道别后,就“急着去医院看望太太”了,边走边交代宾馆经理说:“给我那位兄弟安排一个漂亮的女人,你们这儿有吧?”经理点头应道:“周老板您让安排,就有,随时都有。”周福通掏了一把钱塞给他,“质量要好。”经理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我们这边新来了两个洋女人,安排洋女人怎么样?”周福通应道:“也行,质量好、玩得开就行。”

  黄晓天快步进了房间,带着紧张的神情一连向老板儿抛出两个问题:“一会儿谁来见你?他跟你神神秘秘地交代什么了?”

  老板儿美滋滋地回应:“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这节骨眼儿的时候,一点儿异常现象、一句异常话都可能带有指向性,都可能决定我们的生死、决定任务的成败、决定整个抗日大局、决定普天下劳苦百姓……”黄晓天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听得老板儿耳朵直发热。老板儿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他说:“行了行了,我求求你闭嘴吧!他就说一会儿安排一个美女过来陪我——”老板儿停顿了一下,“——陪我聊聊天!”

  黄晓天依然一脸严肃,说:“你别嫌我啰唆,我可叮嘱你,你那好色的本性可要收住了……”老板儿发现现在只要黄晓天一张嘴说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再次打断黄晓天说:“等等,什么叫我好色的本性?这可是金狐狸交代的……”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连续三下。两人当即就息了声,老板儿调整了一下语气,问道:“谁啊?”

  外面没有应声,而是再次敲了三下。老板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我说不能这么快嘛!”走上去就打开了房门,敲门的是金狐狸。

  金狐狸把房门关严,老板儿保持着和黄晓天斗气的状态,迫切地说:“正好狐狸过来了,狐狸你给评评理……”把金狐狸搞得一头雾水:“评理?评什么理?”老板儿申诉冤屈地说道:“是不是你交代我扮成色狼的?”金狐狸应道:“是啊,扮得也挺到位,连周太太都不放过。”老板儿像是得到支持似的底气十足地扫了黄晓天一眼,但随后金狐狸赞扬的一句话让他顿时没了底气:“当色狼你有经验,专业!”

  黄晓天的心思并不在老板儿是不是色狼的问题上,而是担心他因为好色而误了事,不想继续就此问题再浪费时间,紧张地问金狐狸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要吩咐的?”

  金狐狸说:“周福通说晚上招待老板儿去喝咖啡做按摩,他定是看出了老板儿有意表现出来的贪财好色的弱点,想借此机会收买老板儿,进而增加策反旅长的胜算。我过来就是叮嘱老板儿一下,周福通无非就是用钱用女人来贿赂你,你不接受反倒出问题,你就大大方方地接受。钱嘛你照收不误,女人嘛……”

  “女人我怎么办?”见金狐狸停下来,老板儿可着急了,招来金狐狸和黄晓天一致的鄙夷冷笑。金狐狸说道:“女人你自己看着办,以不接受为主,又不能让人看出马脚。”老板儿不快地问道:“钱我能接受,女人干吗就让我以不接受为主啊?”金狐狸分析说:“我担心周福通会安排女特务。刚才百合告诉我,说日本人搞女间谍这一套可是很常见的手段。”

  老板儿不情愿地“哦”了一声,随后还像是为自己权益力争似的说道:“我把握好尺度不就行了。”唯恐又被他们两个笑话甚至教训,又露出一脸淫贱的笑来,“嘿嘿,我心里有数、有数……”

  金狐狸向老板儿撇了撇嘴巴以示不信,说:“我回去了,丢人!”往门外走了去。黄晓天也向老板儿撇了撇嘴巴,说:“我也出去站岗吧,丢人!”

  周福通的一颗心已经踏踏实实地放在了肚子里,离开宾馆后,就直奔日本关东军驻地而去。在认识金狐狸并开始筹划这件事开始,直到现在,周福通在日本人那边一直都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怕的就是被其他人抢了功劳。而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如果再不向与自己直接接洽的荒木真太汇报,怕是会落下一个先斩后奏的埋怨。趁着老板儿和美女享受春宵之际,周福通赶去荒木真太那里邀功。而日本关东军那边却正忙得一塌糊涂,荒木真太无比愤怒和痛心地拍案骂道:“二十七旅,巴嘎!”

  宾馆走廊内,一个露着半个大胸脯的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外国女人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朝老板儿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守在门口站岗的黄晓天循着“笃笃笃”的高跟鞋磕地面声斜眼看过去,看到那一番性感打扮后,黄晓天在心里暗暗念叨:“完了完了,胖子扛不住了。”

  洋妞摆着身子走到黄晓天身前停了下来,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向黄晓天抛了一个媚眼儿。看着那洋妞一对儿如西瓜般大小的胸脯,黄晓天竟变得害羞起来,伸开胳膊挡在了洋妞和房门之间,口齿不伶俐地说:“我、我通报一下!”转过身敲响了房门,用军队汇报的语气说,“参谋长,客人来了。”老板儿正对镜子整理自己的发型,听见门外的汇报声,坐回了沙发里,用官腔说道:“进来吧!”黄晓天也不敢正眼去看那个洋妞,只是帮她打开房门并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关上房门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老板儿不知何时拿起了一份报纸假装看着,根本不抬眼去看进来的人。洋妞用带着浓重的外国口音的汉语说道:“先生,您的报纸拿反了。”老板儿一听到这声音好奇地快速抬起头,睁着一双小眼睛从那洋妞的脚一直往上打量,目光落到两胸之间时,忽然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同时打了一个饱嗝。老板儿微微地仰了一下头,终于看见了这个高个子洋妞的脸,漂亮且挂着媚态的脸颊稳稳地抓住了老板儿的视线,尤其是那碧绿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让老板儿激动得快要疯掉了。他脑子里不断闪现着自己曾在梦里和金发碧眼女郎幽会时的场景,又闪现着在大街上冲金发碧眼女郎打招呼却被嘲笑的画面。

  眼前这个洋妞和之前的金发女郎,除了金发碧眼外,虽然并无相似之处,但老板儿还是不禁兴奋,甚至还有些精神恍惚,在心里暗暗怀疑“我他妈不是在做梦吧?”用力地挤了挤眼睛,甩了甩头,那洋妞依然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并被他的举动逗得咯咯笑了起来。老板儿又低头朝自己手中的报纸看去,碗底大小的报头清清楚楚地倒映在自己的视线里,还真是拿反了。老板儿再抬起头时,那洋妞儿却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眼前的画面是老板儿曾无数次期待过的,甚至在梦里都曾见过。但此时却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浸满了老板儿的心。老板儿忽然感觉眼前这貌美丰满的金发碧眼的洋妞儿有些让人失望,尤其是她一边挑逗式地抛媚眼,一边缓缓脱衣服的样子,一下子就把老板儿曾经对金发碧眼美女的美好期待给打破了,就连存留在老板儿回忆里的关于金发碧眼美女的形象都顷刻间变了模样,让老板儿感觉自己忽然之间失去了什么。老板儿有些无力地说道:“等等,你、你先别脱了,你等等。”那洋妞被他扫了兴致,但出于职业习惯,此时并没有一丝的不满,而是惊讶地看着老板儿。老板儿冲她摆了摆手,说:“你走吧。”那洋妞儿有些吃惊,但看老板儿的情绪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本正经地问道:“钱都付过了,如果我走掉,我怎么解释?”老板儿也意识到了问题,毕竟此时自己正在执行任务,稍微过了一下脑子,说道:“就说我不喜欢外国人,把你撵走的。”

  洋妞还争辩说:“我是外国人,外国人怎么了?我不美么?”说着还挺了挺原本就足够大的胸脯。但老板儿压根就没想搭理她,只是冲她厌烦地摆了摆手。

  黄晓天笔直地守在门口,片刻过后,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并摔在了墙壁上。那洋妞儿边穿着衣服边迈着大步走出来,步子重得像要把地面踩出几个大窟窿,那表情显然是十分愤怒的。看着那洋妞拐过楼梯口,黄晓天快速走进了屋子,用飞快的语速担心地问:“你怎么让她走了?周福通起疑心怎么办?”

  老板儿无比沉静地坐在沙发里,木然了好一会儿,说道:“旅长在家等着呢,再好色也没理由寻欢作乐!何况板儿爷喜欢中国女人。”老板儿突然假装深明大义起来,把黄晓天惊得眼睛差点没掉在地上。

  周福通快步朝荒木真太办公室走去,走近时看见拎着一盒糕点的常枫正一脸郁闷地站在门口。常枫看见周福通走过来,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放心地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快步走上前低声对周福通说:“荒木长官在里面火大了,我这买了桂花糕给他送过来,刚要放在桌子上就被他骂出来了。”周福通看了一眼常枫手里的桂花糕,也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发火?你惹他了?”常枫一脸委屈,说:“我哪儿敢惹他啊,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就看他盯着那大地图看,地图上画了一个红圈子,还把刀插了上去。”

  周福通“哦”了一声,同时稍稍想了三五秒的工夫,绕过常枫就要继续往荒木真太的办公室走去。常枫担忧地拦住他说:“哎哎,周老板你干吗去?这里面正气头上呢,你这不是找骂吗?”周福通微微笑了笑,无比自信地说:“他见完我,气就消了。”

  周福通万万没有想到,荒木真太的火势非但没有被他给浇灭,怒气也没有被他给消掉,反而更加发起飙来,恨不得直接把周福通给掐死。

  周福通担心敲门后因被骂而没有说话机会,刚迅速连敲了几下门,几乎同时把房门给推开了。周福通摆出焦急的样子,急匆匆走进去说道:“荒木先生,好消息,好消息!”

  荒木真太抬起头看向了周福通,脸上带着浓重的愤怒神色。周福通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加快语速直接道出了重点:“我策反了一个强旅,给您汇报一下。”说完这话后,周福通也就不急着继续往下说了,开始静等荒木真太追问。

  和周福通预料的一样,听到这么大的好消息,荒木真太脸上骤然兴奋了起来,忙问道:“说说,周先生快说说情况,哪个旅?”

  周福通在心里暗笑荒木真太那张脸变得像马戏团里给香蕉前后的猴子似的,一脸骄傲地缓慢说道:“川军,十八师,二十七旅。”依周福通的揣测,荒木真太的脸上即将露出激动的笑容来,随后恨不得冲上来狠狠抱住周福通,之后就是许诺给周福通丰厚的奖赏。但事实上,荒木真太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另一种状态,和周福通的想象有天壤之别的状态——荒木真太的那张原本充满期待的脸,在听到周福通报出的“川军,十八师,二十七旅”之后,瞬间紧成了一张木板,随后那木板上的鼻子位置狠狠地上下抽动起来,眼睛里似乎一下子冒出了凶光,就连呼吸都随着沉重下来。周福通纳闷儿地看着眼前的变化,荒木真太忽然伸手朝桌子上的那张地图指了去:“是这个二十七旅?”

  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大作战图,而地图上面正插着荒木真太的随身佩刀。周福通快走两步来到桌前,朝那刀尖所插的位置看过去,就像方才常枫所说的那样,那里用红笔圈了一个圆圈,圆圈里面还划了一个重重的叉,地图上明确标注着:二十七旅。

  周福通神色有些慌乱,忙转身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荒木真太已经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这个二十七旅,一个小时前才刚刚伏击了我们皇军的一个大队,仅一人生还!”

  周福通的脑子忽然“嗡”了一声,像是被谁给当头棒喝。

  荒木真太语气中带有一丝悲伤和懊悔,说道:“我们驻防地本来没有川军,所以疏于防范,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周福通还有些不解,疑惑地说:“不应该啊,他们二十七旅的参谋长刚被我安排在昌隆宾馆啊!”这句话刚一说完,荒木真太“唰”的一声转头看向了他。

  周福通忙抓起荒木真太桌子上的电话,快速给昌隆宾馆拨了出去。

  昌隆宾馆经理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经理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不急不忙地接起了电话,“喂……”没等他继续说话,那头周福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带来的那三个人,还在宾馆吧?”

  经理听到是周福通的声音,马上恭敬起来,说:“在在,那位挺胖的先生把那个洋妞儿撵出来了,人家不喜欢洋妞儿,我刚去给他道歉回来……”周福通又急匆匆地打断他说:“在楼下安排人盯紧他们,他们房间门口也安排人,不能让他们离开宾馆一步。他们要是离开了宾馆,我要了你的脑袋!”

  周福通挂掉电话后,快速对荒木真太汇报说:“还在宾馆。”荒木真太一脸凶狠,狠狠地把佩刀从桌子上拔了出来。

  昌隆宾馆里的金狐狸几人对二十七旅伏击了日军大队一事此时毫不知情。

  金狐狸和百合各坐在茶几两侧的沙发里,百合忽然说道:“我怎么有些不好的感觉呢?”金狐狸看了看脸上有些担忧的百合,往她身边凑了凑,说道:“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极其自然地把手抓在了百合的手上。百合被他这么忽然一碰,惊讶地低头看向了他们的手。金狐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慌张地抽回手来,脸上也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去、我去把那床单弄乱点儿,不然那老东西会生疑……”这时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说完心里更加慌乱了。金狐狸还想说些什么,进一步解释一下:“不是、我、哎呀、我就是……”急得他手心直冒汗,索性不再说下去了,转身朝床边走了过去,刚走上两步,百合忽然起身冲了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金狐狸。

  老板儿坐在沙发里吸着烟,门外黄晓天笔直地站着岗。与此同时,日本关东军驻地的荒木真太已经紧急集合了武力,他手下的日军乘坐一辆卡车,常枫的侦缉队乘坐另一辆,在荒木真太的命令下,直奔昌隆宾馆杀去。

  宾馆经理接过周福通的电话后,快步来到了一楼大厅服务台,急忙忙地向宾馆保安描述老板儿他们几人的形象,并一再叮嘱他们,万一他们下来,一定不能让他们离开这个门。随后又安排一位打杂的中年妇女去八楼走廊里打扫卫生,目的是盯住老板儿他们的房间,一旦发现有任何异常,要立即通知他。

  卡车里,荒木真太一再叮嘱司机把车开得再快一些。车子很快就驶到了昌隆宾馆门外,荒木真太已经将手枪举在了手里,快速命常枫将宾馆包抄起来,并在各层楼梯口设置埋伏,又亲自率领十余个人直奔楼上而去。

  就在日军卡车驶进昌隆宾馆所在街区的时候,街口一位绅士穿着的国民党特务正坐在擦鞋摊前擦着皮鞋,看见那两辆日本军车后,掏了毛票子扔给了擦鞋人,转身拐进了旁边的一家商店里,对店老板说道:“快给道爷打电话!事情有变,狗来了!”

  负责宾馆大厅打扫的一个小胖子,趁着经理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宾馆,对守在宾馆外面等客的黄包车夫说:“经理让人盯着‘大人物’,好像是要出事,快去通知秀才爷!”黄包车夫起身拉起车子飞快地跑了起来,到一间小酒馆前停了下来。秀才坐在酒馆的一张桌子前面,桌子上摆了一盘花生米,没有酒,只有一壶茶。黄包车夫在秀才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两人快步走了出来。秀才边走边说:“去致远书社!”

  昌隆宾馆内,荒木真太气势汹汹地带人直奔八楼而去,走到八楼的楼梯口时,没有急着冲到走廊里,而是对手下人做出了紧急安排。

  黄晓天隐隐约约地发现走廊的这端有些不对劲,手也慢慢地向腰间的手枪摸去。这时被经理安排到八楼打扫卫生的妇女已经推着拖把走到了楼梯口处,忽然面向楼梯口停了下来。虽然荒木真太把手指搭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并摆手让她继续照常打扫,但那妇女哪顾得了那么多,看着眼前这么多举着枪的日本人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

  荒木真太当即举起手枪,一颗子弹正中妇女额心,同时他摆手示意士兵冲向走廊,并对黄晓天方向连连发枪。黄晓天迅速反应过来,将身体紧紧靠在墙上,并将其中一个日本兵打倒在地,随即迅速撞开门滚进了房内。这时,老板儿已经把枪举在了手里。金狐狸听到枪声后,打开房门往外探看,但荒木真太已经带着十几个人向这边冲了过来,并向他们的房间疯狂扫射。

  道爷亲自率领十几个人乘两辆车朝着昌隆宾馆驶来,他对坐在旁边的那人说道:“全力营救黄晓天,不惜一切代价!”那人问道:“那‘黑账簿小组’其他人呢?”道爷则说:“该拿到的情报,黄晓天都能拿到,其他人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玫瑰和姨妈也正带人往这边赶来,玫瑰把一沓照片让大家快速传看并牢记。后面其中一人指着黄晓天的照片问道:“这个人怎么穿着国民党军服?”

  姨妈回复道:“都是抗日队伍。”坐在一旁的秀才认同地说道:“对对,都是一起的。”

  荒木真太的火力就像他心里的怒气一般汹汹而来。黄晓天和老板儿快速跑到了窗前,俯身看见常枫的人正在楼下警戒着。老板儿看了看距离地面的高度,说道:“这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又指了指常枫的人,“还有这帮孙子,也不是善茬。”

  黄晓天快速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扫向那个大沙发,说道:“有了,跟我来。”

  金狐狸紧紧拉住百合的手,百合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量,低头看了看那紧紧抓在一起的手,脸蛋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这时,老板儿的声音在他和黄晓天的咆哮声中传了过来:“狐狸!快冲出来!”

  金狐狸拉起百合迅速冲出了门,此时老板儿和黄晓天已经有一张大沙发挡在了他们和荒木真太之间,厚实的大沙发俨然充当了掩体的角色。百合因为没有战斗经验,即使金狐狸一再告诉她俯低身子,听见刺耳的枪声后还是条件反射一般抬起身子来,金狐狸迅速扑上去,一下将百合扑倒,子弹打在了金狐狸的胳膊上。两人倒在了沙发下面,刚刚从惊慌中恢复过来的百合,看着金狐狸胳膊上汩汩流出来的血液,神色痛苦得无以复加。

  有了沙发做掩体,再加上老板儿、金狐狸、黄晓天都堪称一流的枪法,荒木真太那边的两次疯狂进攻都被他们打退了。

  昌隆宾馆外,道爷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口,停下来后,众人朝着守在宾馆外面的常枫等人开枪射击。常枫也迅速命人集中火力还击。与此同时,姨妈和玫瑰也已经从另一条岔道朝这边开了过来,和常枫安排在宾馆后面和旁侧的人交上了火。很快,道爷和姨妈两伙人在宾馆前会合了,败下阵来的常枫不得不带人朝宾馆内退去,见道爷和姨妈两伙人都来者不善,迅速扯住了宾馆经理问道:“有没有其他的出口?”经理木然地摇着头,说道:“有,没,没有,有有……”常枫发疯似的用枪顶住经理的脑袋,问道:“到底有没有?”经理终于说了完整的话:“没有门,但、但有一条暗道,在、在我办公室。五、五楼。”

  常枫迅速安排手下说:“你带着经理去五楼等我,你们继续抵抗,谁敢撤我崩了他!”说完自己快步朝八楼跑去。

  八楼走廊里,双方还在激战,且越战越激烈,此时金狐狸他们所有人都负了伤。

  守在一楼大厅的侦缉队和日本人占据了有利位置,所有枪口都对准了酒店正门,道爷和姨妈的人根本没有冲进去的机会。无奈之下,亮子拿过一把冲锋枪,忽然说道:“我堵住枪眼,在我倒下前冲进去。”没等别人拦阻,亮子拎起冲锋枪大吼着就朝里面冲了去,边冲边朝大厅里扫射起来。石屑、木屑在空气中肆意飞舞,弹雨飞射中,一道道血影从亮子的胸膛迸射而出,亮子咬着牙继续挺直前冲,轰然间倒了下去。

  道爷和姨妈双方的人趁势冲进了大厅,常枫和荒木真太的人或是中枪倒地或是边反击边往楼上撤去,道爷和姨妈的人则一路朝楼上追去。

  此时金狐狸和老板儿的枪已经先后没了子弹,黄晓天把自己的手枪塞给了金狐狸,并在荒木真太他们纷纷打出的枪声中大声嘱咐道:“狐狸,你轻功好,拿着枪跳下去,这是唯一的机会,把情报带出去,不然这么耗下去,我们肯定也要死。”金狐狸听完之后,迅速转头看向了百合。百合微笑着说道:“快去吧,你留在这儿也保不住我们的命。下辈子——你要娶我!”

  金狐狸拼命隐忍着,但两行泪水还是顺着眼睑滑了下来。

  这时常枫已经跑到了八楼,对荒木真太说道:“快走快走,楼下他们援兵来了,火力太猛了,跟我走!五楼有暗道,再不走来不及了!”荒木真太还要冲上去消灭金狐狸他们,这时楼下的枪声已经传到了耳朵里。

  金狐狸正要往屋子里翻去,忽然停下了动作,听见楼下秀才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小日本儿,你奶奶!”随后又是一串串枪声,“八楼,他们在八楼,快往上冲!”

  荒木真太和常枫快速朝楼下撤去,他们撤到五楼时,和带头冲上来的秀才遭遇在了一起。荒木真太快速闪身躲过了秀才打来的乱枪,一枪就打在了秀才的肩膀上,随后常枫等人连连发枪掩护,荒木真太和常枫等人快速冲进了经理室。

  姨妈和道爷各派了几个人追上去后,其他人就都朝八楼冲了上去。

  八楼,此时金狐狸和百合用力地抱在了一起。金狐狸胳膊上和腿上各中了一枪,百合因为有金狐狸的保护,只是脸上被枪擦破了一块皮。老板儿肚子上正往外流着血,但看见姨妈他们过来,还笑得很是爽朗。黄晓天的肩胛上中了一枪,正往外流着血。

  姨妈和道爷带头冲到了八楼走廊里,去追荒木真太的那些人也纷纷折返追了上来,汇报说他们从地道跑了。这时道爷忽然掏出手枪顶住了姨妈的脑袋,厉声吼道:“别动!”与此同时,道爷的手下们纷纷举枪指向了身边姨妈的手下。

  临来的路上,道爷曾吩咐手下们说:“等姨妈救下黄晓天,大家听我的命令,把她的人一举拿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空气也已经凝滞。

  黄晓天迅速把金狐狸手里的枪夺了过来。金狐狸原以为就连黄晓天也要和道爷沆瀣一气。哪知黄晓天竟然把枪口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并向道爷的方向缓缓迈开步子。

  道爷愤怒又吃惊地喊道:“黄晓天,你要干什么!”

  黄晓天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笃定,冷冰冰地对道爷说:“如果我死了,你就只能跟他们去拿这个情报了!”

  道爷怒不可遏地冲黄晓天吼道:“黄晓天,你疯了么?”

  黄晓天忽然冷笑一声,说:“是你疯了!山河破碎,家国破碎,日本人的铁蹄踏在了我们兄弟姐妹的血肉上,你竟然还在窝里斗!”黄晓天也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停下来说道,“放了他们!”见道爷还没有要放人的打算,黄晓天数起了倒计时来,“三、二……”

  “好!我答应你!”道爷已经怒发冲冠,手里的枪却并没有放下来。黄晓天继续朝道爷这边走过来,说:“姨妈,我送你们走。”金狐狸、老板儿、百合,互相搀扶着随黄晓天朝道爷他们的方向走去。

  道爷命令道:“让他们走!”

  姨妈歪过头看了道爷一眼,眼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从容地走上前去搀扶住了拖着腿走路的金狐狸,玫瑰快步走上去抱住了百合,又有姨妈的人走上去架起了老板儿。众人在黄晓天的保护下,一阶一阶地缓慢往楼下走去,一路走到昌隆宾馆大厅。道爷的人则一直举枪跟在距离他们两三米外。

  姨妈带着人走出宾馆后,黄晓天站在了宾馆门口,对道爷说道:“你们停下来。”

  道爷愤怒且威严地训道:“黄晓天,这情报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别忘了你是党国的一名军人!”

  黄晓天鄙夷又果断地回答说:“我不会像你这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我知道我是一个军人,我是中华民族的军人!我是中国老百姓的军人!”黄晓天倒退着走出宾馆,一直护送着姨妈他们上了车。

  金狐狸往里面挪出一个位置来,用沾满鲜血的胳膊拍了拍座位,对黄晓天说道:“来!”

  黄晓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金狐狸又把那滴血的手伸向了黄晓天,说:“我们是兄弟!”

  黄晓天有些哽咽,说道:“我知道,但我不能走。”金狐狸明白了黄晓天的心意,冲他点了点头。

  姨妈关切地问:“不怕中统的家法么?”

  黄晓天淡然地说:“家法是家法,大义是大义。”说罢转过身去,朝着道爷的方向走了去。

  姨妈让人发动了车子,百合依偎在金狐狸的胸口,虚弱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坐在百合另一侧的玫瑰心疼地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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