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市长忙于制造家中被盗的假象,以免因为“青山翠烟大瓶”的事开罪日本人。就在“青山翠烟大瓶”被道爷安排护送离开上海得到妥善安置之后,军统上层已经针对道爷呈交的国军某位高级将领已被策反一事开始了紧急调查。国民党特务机关经调查所得的情报显示,此事确实存在,负责此次策反行动的正是周福通,被策反的应是某位师团级将领,但鉴于此时国内抗战形势极为紧张,如果上峰直接从国军方面展开细致调查恐会扰乱军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上峰紧急电话命令道爷从身在上海的周福通下手,不惜一切代价迫使周福通交代被策反将领的名字。道爷紧急安排了上海站的特务人员策划并实施了对周福通的绑架计划。
周福通身材高大,长着一张笑面虎脸,举手投足间却又不失学者似的风范,此时他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汽车里,朝自家的别墅缓慢驶去。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忽然从岔路口冒出了另一辆汽车,紧急斜停将周福通的座驾拦了下来,从那车里下来了几个拿着手枪的人。那几个人刚刚下车,杂乱的枪声就从别墅的四周响了起来,子弹纷纷打在了那几个绑架者的身上,一个接着一个中弹倒地,只有一个人仓皇地上了车,关车门时,胳膊还不幸中了一枪。众人纷纷要举枪追上去,毫发无损的周福通泰然自若地下了车,吩咐众人道:“穷寇莫追,守好自己的位置!”中枪那人见后面没了追兵,咬着牙把车开到了白云观,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向道爷禀报说:“道爷,不好了!我们中了埋伏!”
金狐狸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除了每天都会看一趟大牛母亲外,似乎对其他所有事都失去了该有的兴趣。他拉过黄晓天问道:“前几天让你转告道爷的那件事没有下文了?”黄晓天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送完瓶子后,道爷到现在也没派人找过我,也不知道他把这情报跟上面确认得怎么样了。”说起这件事,黄晓天也不禁忧愁起来,长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好奇地问金狐狸道:“不对啊!你不是不关心这些吗?今天怎么问起它来了?”被黄晓天这么一问,金狐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说:“我这辈子最痛恨土匪,眼下,日本人无疑是最大的土匪,我不想看着土匪的阴谋得逞,仅此而已。”金狐狸说完转身上了楼。黄晓天看着他的身影,眼里添了一丝欣喜。这时房门被敲响了几下,黄晓天打开门后,门外的人警惕地朝着驻足在楼梯上的金狐狸望了一眼,凑近黄晓天耳边低声说:“道爷找你!有急事!”黄晓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人朝左右看了看,快步离开了安全屋。黄晓天对金狐狸说:“道爷找我,应该是刚才你说的那件事。”说完便直奔白云观而去。
正如黄晓天预料的那样,道爷急着找他确实是和周福通策反国军高级将领一事有关,但道爷并不是要把这个能直接影响抗战大局的重要任务交给他来办理。黄晓天急匆匆地跑进了白云观,开口便问:“是不是周福通的事?”道爷往日不急不缓的状态也不复存在了,干净利落地吩咐说:“对,这件事非同小可,上面已经交到我手里负责速查。我派过去绑架周福通的人,被这老狐狸给消灭了。那个姨妈既然能拿到这个情报,说明他们对整件事已有一定了解,你来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那个姨妈,越快越好。”黄晓天干脆地应了:“好。”
虽然道爷是出于对姨妈所掌握情报的需要才主动要求和姨妈见面的,但能看到这两方势力共同合作对抗日伪势力,黄晓天还是打心眼儿里高兴。道爷见黄晓天领命后还愣在原地,说道:“快去,还愣着干什么?”黄晓天一脸惊诧,有些糊涂地问:“‘黑账簿’小组的任务是什么?您还没给我们分配任务呢。”道爷压根就没打算把‘黑账簿’小组列入这次计划之中,但看了一眼黄晓天那急切的神情,道爷只得推托说:“等我和那个姨妈见了面再做具体安排。”黄晓天听出了道爷话里的推托之意,如此事关重大又万分紧急的任务,道爷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等我和那个姨妈见了面再做具体安排”自然无法让黄晓天信服。黄晓天还要说些什么,但道爷已经不再理会他了,转身朝道观的内堂里走去,边走边叮嘱说:“万分火急!抓紧办吧!”黄晓天纵然一脸无奈,但再次开口要说话时,道爷已经走到里面不见了身影。
黄晓天握着拳头在空气里砸了一下,朝道观外快步走了去。
福通商行里,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打杂伙计正在打扫着商行里的卫生,粗略地打扫一遍过后,走到柜台前空闲的一个伙计旁边,热情地打招呼说:“林哥,今天客人少啊。”
那个林哥看他走过来,也不应他的话,把一个水杯拿到了柜台上,用稍带命令的语气说:“去,小陈子,给我弄点儿热水去。”
小陈子也不恼,满脸笑容地应道:“好嘞。”接过杯子的同时,往前凑了凑脑袋,问道,“林哥,周老板一般几天能过来一趟……”那个林哥一副不爽的表情,训斥说:“你这新来没几天,怎么净打听老板的事儿,去去去,别在这儿废话,赶紧给我倒水去。”
“随便问问,呵呵。”小陈子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举了举那个林哥的杯子,“我去给你打水去,这就去。”
这时门口忽然冲进来几个日本兵,领头的日本兵指了指小陈子,用日语说了一句:“就是他,抓活的。”几个日本兵迅速朝小陈子冲上来。小陈子见状不好,把水杯扔向了那几个日本兵,剩余不多的温水洒了出去,让那几个日本兵不得不停下来片刻。小陈子撒腿就要往外跑,但有两个日本兵已经堵截了过来。小陈子没有再硬闯,而是把衣领向上拉了起来,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下,缝在衣领内侧的药片被他吞了下去。响起一声“赶走小日本儿”的高喊之后,小陈子忽然脸色一白,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怔愣了一下,随即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等日本兵冲到跟前,小陈子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黑色的污血,而他的眼睛却大大地瞪着。一个日本兵蹲下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冲其余几人摇了摇头。领头的日本兵掏出枪朝着小陈子的胸膛上疯狂打去,血花四溅。
黄晓天回到安全屋后,已经将道爷想约见姨妈的事儿和金狐狸他们几个讲了一遍。
百合当即答应这就替他们联系姨妈,但有些顾忌地问黄晓天说:“那个道爷不会借机害姨妈他们吧?”
黄晓天解释说:“放心吧,道爷虽然骨子里有反共倾向,但此时毕竟是国共合作时期,他肯定不会乱来,更何况这次被策反的是国军高级将领,一旦处理不当,势必影响全国的抗日形势。这次道爷是有求于姨妈,你多虑了。”
百合想了想,把征询的目光转向了金狐狸,金狐狸像是在琢磨着什么,起身对百合说道:“晓天说得有道理,走,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吗啊?”百合疑惑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金狐狸拉起百合就走出了门。
一个教书先生打扮的人走进了致远书社,见店里有两个青年男女在几本外国小说前翻看,自己则走到了辞书书架前简单翻了翻。书社老板忙走过去招呼道:“这位先生买这本词典?”那位教书先生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条塞在了词典里,对书社老板说了一句:“随便看看。”随后就把词典顺手放在了书社老板的手里,又随便转了一圈后,走出了书社。
书社老板把那词典里的纸条拉出来攥在手里,把词典放回原处后,快步走到了柜台后面,朝着那两个翻看小说的青年男女瞄了一眼,展开那纸条看了起来。
纸条上写道:“迎接姨妈。”
书社老板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看到了这几个字就不难推测,姨妈现在的住处可能是暴露了。书社老板又抬头看了一下那两个青年男女,两人像是被书上的某个桥段逗笑了,还不时地说着悄悄话,书社老板咳了一声,随后用不愉快的声音下了逐客令——“本书社禁止嬉闹,如果二位有意买书,就拿过来结账吧。”
那两个青年男女被他扰了兴致,那男人不爽地看了书社老板一眼,“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态度……”扭着身子就要过来理论,被那女人给拉住了,并且用力地往书社外面拉着他,“走了走了,别惹事,你不是说请我看电影么。”那男人听到她这么说,冲书社老板做了个发狠的表情,拉着女人朝外面走了去。
书社老板赶忙走到了门外,把门板上挂着的“正在营业”的绿字牌翻了过去,藏在牌子背面的红字的“停业盘点”几个大字露了出来。书社老板刚要走回屋里,急忙赶过来的金狐狸和百合二人恰巧到了门口,书社老板纳闷儿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并没有多问什么,把他们两个请了进去,又朝街道两侧警惕地看了一眼,自己也走了进去。
见书社老板的紧张状态,金狐狸忙问:“出什么事了?”书社老板把他们二人请进了偏厅,说:“姨妈一会儿过来,她那边应该是出问题了。”
百合忙问:“出什么事了?”
书社老板应了句“还不清楚”之后,就急道:“你们两个来有急事?姨妈交代过,你们两个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们说。”
百合接话说道:“我们有急事找姨妈,正好她要来,和她见面再说吧。”
正说着话,致远书社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脚步声传进了耳朵,书社老板示意他们两个待在原地之后,自己快步迎了出去。来人正是姨妈和玫瑰。
姨妈见到百合和金狐狸有些惊讶,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金狐狸说道:“国民党的那个道爷,想要见您。国民党高级军官被策反的事儿,上面把任务派到了他手里。”
“嗯。”姨妈平静地应了一声,坐下身来,端起书社老板倒来的水喝了一口,说道:“这件事还真是迫在眉睫了,我们安插在周福通名下福通商行的钉子被发现了,日本人直接插手进来了。”
玫瑰一脸悲愤地补充说:“钉子叫小陈子,直接对姨妈负责,日本狗很快就会摸到姨妈住处,不然我们也不会急着赶过来。”
看见姐姐玫瑰这么气愤,百合把玫瑰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自己两手之间轻轻揉搓着,像个小孩子似的哄着说:“姐姐不生气。”
姨妈说道:“你们帮我通知道爷,今晚见面,就定7点吧,地点就在法租界你们安全屋对面那家大众烟店,此事拖延不得。”
百合和金狐狸点头应“好”后,金狐狸继续说道:“我有个请求。”
大家都把视线转向了金狐狸,姨妈说道:“你说。”
金狐狸也没再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道爷那边策划了绑架周福通的计划,被周福通给识破了,您安排在商行里的人也被他们揪了出来。现在周福通的防备心理肯定会非常强,更何况现在日本人也直接插了一脚进来。所以就目前来看,从周福通嘴里套出情报已经越来越难,如果您和道爷出动更多人马,恐怕也抵不过此时周福通和日本人的武力。所以我想,倒不如让我们‘黑账簿’的人来接手这个任务,做这样的事儿,我们相对拿手。虽然我金狐狸一直以行骗为生,但骗的都是不仁不义之徒。更何况,您如此顾全抗战大局,为了国民党军官被策反一事如此费心,我辈怎能对日本人和狗汉奸的恶行坐视不管。日本人一天不滚出中国,贫苦百姓一天就没有好日子过。我金狐狸父母都死在强盗刀下,我这辈子最恨强盗,眼下他们日本人就是这上海滩最大的强盗。”金狐狸越说越激动,说完后静等着姨妈的回话,姨妈一脸的欣慰。玫瑰激动地抢先说道:“姨妈正有此意,你们想一块儿去了。”
金狐狸脸上刚刚露出喜悦的神情,姨妈就接过话来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个问题,你们‘黑账簿’目前毕竟还是道爷那边的人,现在虽然是国共合作抗日,但国共之间的关系还有些敏感,尤其这个道爷骨子里还是有些反共倾向的。让你们参与计划甚至以你们为主力,还是让道爷向你们下达命令为好。”
百合不忿地说:“那个黄晓天说了,他跟道爷请命了,但那个道爷跟他打哈哈,好像不想让我们参与。”
姨妈稍稍权衡了一下,说:“这样吧,见面时我来跟他谈,应该问题不大,你们先着手准备吧。”随后吩咐玫瑰道,“玫瑰,你把大致的信息跟金狐狸说一下。”
晚上7点,安全屋对面的大众烟店。
道爷戴了一顶宽檐帽,微微颔着头,让旁人无法看清他那特征显著的黑色眼罩,在远处下车后缓缓走进了大众烟店。柜台前的伙计热情招呼说:“老板,来包什么烟?”道爷没有应声,保持着原有的缓慢步伐,走到柜台前微微抬了抬头:“我找人。”伙计在他那只黑色眼罩上看了一眼,又在他的相貌上打量了一下,脑子里闪现出了姨妈拿给他看的道爷照片,辨认出此人正是道爷。
“您这边请!”伙计引着道爷绕到了柜台后面,伙计把那一人多高的货架挪开了一道口子,向道爷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货架后面是一个仅有几平方米的狭窄小屋,屋内只容得下一张破旧的方桌和方桌四周摆着的几条长条板凳,屋子里没有电灯,只在桌子上摆了一盏光亮微弱的煤油灯。道爷走进小屋后,看见了端坐在方桌子前的姨妈。
姨妈微笑着说道:“久闻大名!”但并没有起身,抬手示意道爷坐下。道爷坐下的同时也应了一句:“久闻大名!”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一丝的友善,伸出手指朝身后的斜上方指了指,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说道:“上面有我们一个屋子,你们在这里不会是盯着我们吧!”姨妈脸上又闪过了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这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似乎还藏着一点儿不易被察觉的鄙夷。姨妈用平淡如水的声音应道:“这间烟店五年前就在这儿。”道爷知道自己有一点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却硬撑着不让自己显出尴尬来,转移话题说:“这里可有点暗啊!”说着把帽子摘下来,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看见他摘了帽子,姨妈就知道他准备好好地聊正事了。姨妈语气柔和地说:“我们这里暗了点儿有什么关系?只要这屋子外面的老百姓的生活能够明亮,一切都是值得的。您说是不是?”道爷没有就此接下话来,只是稍微和善地笑了笑。
道爷终于将话题切入了周福通一事上,他说:“您把周福通策反国军军官的情报带给我,我可是要谢谢您。”姨妈礼节性地笑了笑,道爷继续说道,“但眼下抗战形势紧张,上面一时间没有办法派太多人来协助我办理此事,而周福通这件事在时间上又十分紧迫,您看能否把已掌握的相关情报和我分享一下,如果再能协助我一起将周福通一事解决掉,那就更好了。”
姨妈爽快地说道:“咱们是国共合作,这些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我有个很不错的建议。”虽然姨妈答应了道爷的请求,但道爷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问道:“什么建议?请说。”姨妈说道:“你们的‘黑账簿小组’执行的计划都完成得很出色。虽然我们只是有所耳闻,但私下里都在暗暗佩服着道爷您领导有方,我觉得这件事交给‘黑账簿’来执行再合适不过了。”
被姨妈这么一说,道爷犹豫了起来,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像骗点药材、骗个瓶子那么简单。万一这次行动再失败,我们可很难再对周福通下手了。”
看见一向狠辣干脆的道爷此刻脸上忧虑重重,姨妈有意让自己的神情相对放松下来,对道爷说:“我们这边发现这件事之后,就在周福通名下的粮店和商行都安插了人,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并且就在今天,安插在商行的伙计被日本人揪了出来。现在周福通和日本人肯定是万分小心地提防着咱们两方的人,咱们行动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眼下这事可是万分火急,一旦日本人和被策反的军官里应外合行动起来,再或者投敌做汉奸的风气像瘟疫般在军队里蔓延开来,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姨妈见道爷脸上有明显的忧愁神色,继续说道,“不瞒您说,‘黑账簿’那几个人我们也曾暗中调查过,虽然在组织纪律上肯定不如你们的军人和特工人员,但他们做局行骗的能力可都是不容小视的,都是一顶一的高手。‘黑账簿’是你们组织的,想必这些远比我要清楚。”
道爷沉思了片刻,又担忧地说:“但是这帮人终究还是江湖骗子,万一做到一半给咱们撂了挑子,甚至被周福通他们给收买过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姨妈微笑着说:“这些您多虑了,他们替您传达要和我见面的信息时,就主动提出了要参与这次行动。”道爷问道:“他们开了什么条件?”姨妈说:“没有任何条件,他们虽不是军人,但他们和其他老百姓一样,认真理,认道义。他们也不忍看见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烧杀抢掠,金狐狸的父母早年双双死在土匪的刀下,他说日本人就是眼下最大的土匪,他最恨的就是土匪。”
道爷又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会儿,姨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等着道爷做出决断。片刻过后,道爷终于开口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按你说的办。”
接到这个任务后,金狐狸他们几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一个个都像是第一次扛枪准备奔赴战场的热血男儿。老板儿还特意从外面买了一坛好酒,刚要打开酒坛却被金狐狸拦住了,老板儿说道:“这次任务有些危险,我这是给咱们大伙壮壮胆。”金狐狸则说:“咱们以水代酒,这坛好酒留着当庆功酒喝。”被扫了兴的老板儿把手从酒坛上拿开,说了一句:“好吧!”黄晓天给每人倒了一海碗白开水,百合拿出一块冰糖放到了老板儿的碗里,逗闹着说:“给你放一块糖,别嘟嘴了,小胖猪。”老板儿又气又笑地说道:“去你的,你才是胖猪。”大家端起了碗,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放下碗后,金狐狸便把姨妈提供的情报以及他的安排讲给了大家——
“这周福通在军政界结交十分广泛,单从做生意角度来讲,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商界奇才,尤其是特别善于捕捉商机。周福通最初是做粮食买卖发的家,后来开起了自己的商行,粮食、服装等,只要能赚钱,他绝不挑食。这两年,他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每件事做得都非常隐蔽,不细查根本查不到他的头上。他做事心狠手辣,还有三寸不烂之舌,并且特别擅长用计,日本人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因为他从日本人那儿捞了不少好处,也变得越来越贪功,这次帮日本人策反的是国军师团级将领,那位被策反的将领之所以还没有明显的动作,据我推断,应该是周福通想通过这位将领继续策反其他人以便他们一起造反起事。他贪功的表现已经绝不止这一次,而我们这次要做的就是在那位被策反将领起事之前从周福通嘴里套出这个人的名字来。但周福通身边早就藏有自己的武装并且还有日本人的保护,还有,道爷安排的绑架以及姨妈安排的钉子都被周福通给化解了,所以绑架或者逼问肯定是行不通,只能设法让这只老狐狸乖乖地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们……”
第二天清早,刚睡醒的金狐狸从房间里走出来,往楼梯下一看,胖乎乎的老板儿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酣畅淋漓,虽然没有打呼噜,但两片厚嘴唇却不断“吧嗒吧嗒”频繁开合,还不时配以美滋滋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美梦。其他几个人也纷纷从各自房间走出来,看见老板儿这副德行都不禁发笑。
黄晓天说道:“昨天后半夜我还听见他捣药的声音,估计睡没多大会儿。”金狐狸看了一看手表,说道:“那也得叫醒他!”边往楼下走边吩咐秀才说,“秀才,你快点儿去捯饬一下,赶紧出发。”金狐狸走下楼拍了拍老板儿的后背,老板儿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沉,被金狐狸拍了几下也没从梦中醒过来,还一脸贱兮兮地扭着身子说道:“讨厌,别拍嘛!”逗得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板儿在笑声中微微睁开了双眼,一脸惊异地看着各个房门前冲他笑的几个人,想到刚才后背被拍了几下,脑子里还闪现着在他后背轻轻拍着的偶遇过的洋妞,可猛转过头一看,在他后面的竟是金狐狸。老板儿忽然打了一个大寒战,伸出双手在脸上猛戳了几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抓起桌子上的一个小纸包不爽地拍在了金狐狸手里,边打着大哈欠边往楼上走。
金狐狸叫住老板儿问道:“是按我要求配的吗?”老板儿抬手向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边上楼边说:“用咖啡当引子吃完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出现咳血症状,上海的中西医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病因来,咳血不会把他咳死,大约一到两天的时间这个药劲儿就完全消了,就没事了。”老板儿说着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哈欠。百合在一旁笑话他说:“看那嘴张的,都能看见阑尾了。”这时秀才已经捯饬完毕,一套深色格子呢子料西装,头上戴了一顶前进帽,俨然是一个时尚老头儿。金狐狸在楼下催促他说:“快点儿,快点儿!周福通每天都准时去喝咖啡,还有二十分钟,别磨蹭,你快点儿!”秀才快速跑下楼,接过金狐狸手里的那包药就出了门。
大约十五分钟后,秀才赶到了咖啡店。秀才这还是第一次进咖啡店,迎宾的服务生向他弯腰问好时,把他吓了一大跳。服务生向他道了歉后,便往右侧那边一个空位引他:“您好,先生!这边请!”秀才往那边看了一下,右边那里只有一张空下来的桌子,秀才指着另一边空桌子较多的方向说:“这边吧,我喜欢清静。”又指着一张紧贴窗户的桌子说,“这个位置不错!”服务生道歉说:“不好意思,先生!这个位置有人了。”秀才指了指再靠里面的一张桌子说:“那我坐这儿!”
秀才落座后,在服务生放在桌前的单子上随便戳了一下,说:“就这个,来一杯。”拿起桌边的报纸随便翻了翻。秀才从未喝过咖啡,服务生送过咖啡后,秀才端起来就猛喝了一大口,刚咽下去一半儿,脸上的表情就由刚才的期待变成了苦涩难忍,正要把另一半吐回杯子里,只听无比热情的声音“周先生,您请!”传了过来。秀才抬头看了过去,周福通正朝着方才他想去坐却被服务生拒绝的那个位置走去。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像是他的随身保镖。不知不觉间秀才嘴里的半口咖啡被咽了下去,苦涩的气味儿从胃里直直地反上来。秀才端起报纸挡住了脸,伸着舌头连吐了几口气,眉头皱得也像是拧了麻花。秀才放下报纸时,服务生已经将周福通的咖啡端过去,同时端过去的还有给那位壮汉的一杯柠檬水。这时,秀才行动的时机到了。
秀才用右手把那装了毒药的纸包微微打开,左手则抓了几个大洋出来,趁着周福通和壮汉保镖都在喝东西的时候,忽然把手里的那几个大洋用力撒在了地上,自己则装作急需捡大洋的样子快步走到周福通桌子旁。听到钱的声音,咖啡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地面。秀才从周福通桌旁捡起两块大洋后,微微直起身假装要继续到前面捡钱,迅速将右手里的毒药撒进了周福通的咖啡里。周福通鄙夷地骂了一句“傻帽”就把头抬了起来,继续喝起了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