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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吴正德凭借死皮赖脸的劲头,把戒指、耳环、项链、香水、手表陆陆续续送给了他心目中挚爱的“小堂宝儿”,礼物送了出去,再加上百合时不时地会跟他撒娇,撒娇的内容主要就是让他帮着买上海滩街面上买不到的外地零食,吴局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就是满世界托人给百合买各地各种各样的零食。吴正德在百合身上可谓是下了不少功夫,实际上百合并不会让他占一丁点儿的便宜,用吴正德自己的话说就是:“连手还没碰过。”吴正德完整的原话是:“虽然连手还没碰过,但瞧她撒娇的样儿,她早晚得钻我被窝里来。”

  礼物也收了,各地零食也吃下了肚,吴正德眼看着这个女人离自己被窝不远了,但人家忽然就不搭理他了。按照计划,那天晚上是百合最后一次在金色夜总会演出,散场之后,吴正德拿着买给百合的新项链一直追出了夜总会,但百合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出了夜总会,只见正对门口的位置停了一辆汽车,戴着白手套的金狐狸从车上跳下来把车门打开,百合径直走了过去,弯身钻进了车里。

  吴正德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车子就已经开走了。

  金色夜总会的舞台上再也没有了小堂宝儿,吴正德甚至在上海滩的所有夜总会都派人打听了,都没有小堂宝儿的演出。

  因为玫瑰的轻功了得,金狐狸让百合请了玫瑰负责盯梢吴正德的一举一动,便于金狐狸及时掌握事态的全面信息,万一事情进展有变,也便于他尽早做出最合理的安排。根据从玫瑰盯梢得来的情报,这条被折磨得心烦意乱的小鱼,已到了正式咬钩的最佳时机了。金狐狸很快就给吴正德和百合安排了一次偶遇。

  这天,吴正德悻悻然地从金色夜总会走了出来,恭送他出来的夜总会经理略表歉意地说道:“吴局长,您看,您又白跑了一趟,那个小堂宝儿,我一直派人打听着呢,一旦有了眉目,我马上派人到府上告诉您。”吴正德让经理留步不用再送,独自叹着气走开了。刚走没两步,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吴正德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果然没错。吴正德惊奇地自言自语:“小堂宝儿?”此时的百合身穿一套坠到脚踝的素花旗袍,虽然远远看去就能看出是上等的料子,但那颜色和款式似乎都有些显老,肩上搭着一件纯白的皮毛披肩,就连发饰也变了样,用一根镶着钻的金簪插了起来,那根簪子正是吴正德送给她的。能在街上偶遇梦中情人,吴正德原本应该高兴才对,但此时的他却气不打一处来,因为百合的身边还挎着一个人,并且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那老头穿了一身粗布长袍,和贵妇人打扮的百合极不般配。吴正德忽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跨着大步朝他们二人猛走过去,走近时高喊了一句:“小堂宝儿!”正和那老头说笑着的百合,惊讶地循声转过头来。吴正德一把将她扯到身后,上前就要推打那瘦老头,却被百合一把拉住了胳膊,嗔怒着说:“吴局长,您这是干什么?”瘦老头毫无惊色地把头转过来,这人正是乔装后的秀才。吴正德看了一眼他那标志性的山羊胡和文明棍,脑子里闪出了他曾在金色夜总会看到的一幕:

  “啪”的茶壶碎地声,把大家的视线统统吸引了过去,舞台上的百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惊得停住了歌喉。侍应生慌忙地说着“对不起”,老板儿腾地站起了身,同时把手向怀里摸去。秀才纹丝未动地坐在椅子里,向老板儿抬手示意了一下,老板儿只低声骂了句“滚”,那侍应生就抓着几大片茶壶碎片弯身跑开了。平静的秀才忽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冲舞台上惊慌未定的百合微微点了下头,同时伸出手掌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百合冲着这位“陌生的老前辈”微微欠了欠身子,又继续唱了起来,只是那歌声中似乎多了一点儿小慌张。

  吴正德又把这老头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见他这穿着打扮,也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便带着蔑视的语气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敢抢我的女人!不要命了吧?”秀才一言未发,举起文明棍就要往吴正德的头上敲去。百合急忙走到秀才身边拦住了他,抱着秀才的胳膊娇嗔着说:“哎哟,您这是干吗呀!这位是交通局的吴局长,吴局长也是我的朋友。”听见百合报出自己的名号后,吴正德立即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局长架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秀才并不买这局长的面子,非但没如他想象的那样卑躬屈膝道歉请罪,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百合摇着秀才的胳膊撒着娇:“哎呀,你就别生气了,就当给人家一个面子么。”秀才立即现出一副骨头被撒娇撒麻了的贱样儿。吴正德看得有些发懵,发懵之余便是对这个瘦老头的无限嫉妒,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掐断他那瘦鸡脖子,但还没等吴正德做任何反应,百合就把脸蛋儿凑到了吴正德耳边,把他们大房子的地址说给了吴正德,让他晚上到家里来吃饭,以答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百合冲着吴正德摆手说了句“晚上见”,挎着秀才款款地走开了,秀才依然保持着老骨头被百合给酥麻掉的贱样儿。

  硕大如盆的太阳缓缓向西沉去,偌大的上海滩又迎来了一个歌舞升平的夜晚。

  吴正德的车在一条民巷停了下来,下车后,他让两个随从等在外面,自己整了整衣服,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礼盒便朝着秀才的大房子里走去。

  “吴局长,您来了!快快请进!”百合热情地把吴正德迎进了门。吴正德看到百合的笑脸,自然是心花怒放,把手里的礼盒递到了百合手里,说:“我特地让人从外地弄来的小零食,都是好东西,特意买给你吃的。”本来吴正德的一双鼠眼已经笑成了一条细缝,但随后就被秀才坏了大好的兴致。端坐在正厅沙发里的秀才字字清晰地说:“贼眉鼠眼!难成大器!”

  吴正德一听这话就知道在说自己,潜意识地把小眼睛睁得大些,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两步,指着秀才大声吼道:“干巴老头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来登门可都是看在小堂宝儿的面子上,嘴巴再不老实,信不信我让你这老东西滚出上海滩!”吴正德这次是真的发飙了,连百合的面子都不给了,越骂越起劲。

  吴正德骂人的过程中,和几天前在金色夜总会一样穿着的老板儿“噔噔噔”地从楼上小跑了下来,先是站定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向瘦老头说:“您老息怒,气坏身子骨,晚辈没法向上面交代。”转身就走到吴正德跟前,挥起胖拳头就给了吴正德一个大耳光,打得他眼前冒出一大串小星星来。

  百合看见老板儿气势汹汹地朝吴正德冲过来,假装要劝他,可只说出了“乔专员你别……”之后的话还没说出来,吴正德就已经被那一大拳揍得踉跄出了两米远。

  “我他妈的杀了你!”吴正德摇晃了两下脑袋,又吐了一口牙血,从西装侧兜里掏出手枪就朝老板儿指去,随后守在门外的两个随从也闻声举枪闯了进来。这时,老板儿已经飞快地从后腰间抽出枪来并拉动枪栓,当吴正德的手枪还没指向老板儿的时候,老板儿就已经把手枪顶在了吴正德的脑门上。

  吴正德被他吓得差点丢了魂,握着手枪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门口的两个随从也紧张地把手枪握得更紧了一些,硬生生地往下咽着唾沫。

  老板儿又把枪口往吴正德的脑袋上用力顶了一下,吓得吴正德紧紧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老板儿瞪着双眼对门口那两个看傻了的随从吩咐道:“滚出去!”那两个家伙想走却又怕事后吴正德找他们麻烦,吴正德忙吩咐说:“滚、滚、滚出去!”老板儿还补充吩咐说:“门给我带上!”那两人才慌张地出了门,其中一个还绊在门槛上摔了跟头,另一个则从外面把房门关严了。

  秀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厌烦地看了一下吴正德,轻轻掸了掸长衫,叹着气丢下一句:“你们小辈儿闹吧……”拄着文明棍迈起了稳稳当当的小步子,“小堂宝儿啊,陪我上楼。”把已经被吓得愣了神儿的百合叫醒了过来,百合慌乱地应了声“哦”,就快步走过去搀住了秀才的胳膊,陪着秀才慢步走到楼梯口时,才想起叮嘱老板儿一句:“乔、乔专员,吴局长是我朋友,有话好好说……”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丝惊慌。

  “小姐,我有数,照顾好老先生。”老板儿应道,又等了片刻,听见百合的高跟鞋声已经到了楼上,这才收了枪。

  吴正德直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脑门上冒出了一大片豆大的汗珠,抬起胳膊要擦一下淌到眼角的汗珠,手抬到眼前时才注意到手里还拿着枪呢。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吴正德生怕被对面这个乔专员误会,赶忙把枪放在了茶几上。

  老板儿不屑地用鼻孔喷了一口气,把手枪丢在茶几上,神稳气正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饶有滋味地品了起来。吴正德毫无底气地开口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人家法租界。”

  老板儿也懒得正眼看他,把茶杯上涌动的热气吹开,轻轻啜了一口,这才说道:“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才我救了你一命。”

  “救了……你救了我一命?”吴正德被他这话搞得云里雾里的,明明就是他方才用枪顶着自己的脑袋,险些就让自己一命呜呼,怎么还说是救了自己一命呢?

  老板儿抬头看了吴正德一眼,说道:“如果我下来再迟一点儿,你再多放几句混账话,真把老先生给惹怒,老先生随时会命令我杀了你。即使老先生不下令,如果把老先生惹怒,我也会杀了你!”虽然老板儿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但听起来却比发怒放狠话更让人觉得可怕。吴正德脑子里回想起了白天瘦老头要用文明棍敲自己脑袋的场景,忽然打了一个大冷战。他又在老板儿身上看了一眼,尤其在那一身国民党大员的行头上仔细看了下,试探着问道:“您是,打重庆来?还是、还是打哪儿来?”

  “河内。”老板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把茶杯送到了嘴边。

  虽然道爷的资料里已经显示这个吴正德就是草包一个,但金狐狸他们还是高估了他,身为上海交通局局长的吴正德听到“河内”两个字后,竟然一脸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可见他的政治敏锐性低得实在有些过分了。

  “越南河内。”老板儿适时补充道。

  吴正德一听“越南河内”,这四个字让他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或是听过,但此时脑袋也不灵光,并且眼前这个胖子又绝非善茬,万一一会儿反悔把自己干掉,那可就糟糕了。吴正德冲老板儿抱了抱拳,说:“小弟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改天再来拜会。”急忙忙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后又返回来,把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枪拿了起来,紧张地笑着冲老板儿点了点头,快步朝门口走了去。

  吴正德出了门口后,两个一直趴在门外听音的随从赶忙站直了身子,见吴正德嘴里正“河内?越南河内?怎么这么耳熟……”地念叨着,一时也腾不出工夫来教训他们俩,互相撇了撇嘴就跟着吴正德上了车。

  车子开动后,吴正德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河内……汪、汪精卫……对,汪精卫……”再想想方才那瘦老头的泰然自若和那胖子说的话,忽然喊道,“停车停车,掉头掉头,去王副市长家。”

  大房子二楼窗前,百合看见吴正德的汽车掉了头,笑着对已经下起了象棋的老板儿和秀才说道:“汽车掉头了,看这方向,应该是去找大鱼了。”

  秀才手起棋落,“将!”

  王副市长府上会客厅里,已经听完吴正德汇报的王副市长来回踱着步子,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边思考边散步,在他脸上并看不出明显的焦急、慌乱或者是兴奋。坐在椅子里的吴正德则一脸焦急地仰头看着一身睡袍的王副市长,跟着王副市长的走动方向扭动着脖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啊,这情况我都跟您说了,您倒是说句话啊。”王副市长没有应他的话,又走了两大圈,坐了下来,这才开口分析道:“既然汪先生已经委托林柏生发表了‘艳电’,并且老蒋在中常会上也明确表了态,开除汪先生的党籍并撤销其一切职务。那么,接下来日本人肯定会和汪先生直接接触并达成共识,汪先生回国另立政权是必然之事,我们也要随时做好向汪先生靠拢的准备啊。你描述的这个乔专员和老头子,听起来倒确实像是大人物,他们这时在上海活动,不排除和汪先生下一步行动有关……”

  吴正德问道:“那大哥的意思,是要亲自去会一会他们?”

  王副市长缓缓地摇了摇头,边思考着边说:“这个不急,现在各方势力都想掌势,我虽然坐到了副市长的位置,但终究还是个小人物。万一一步走错,不说这市长能不能提得了,脖子上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都要两说了,还是要小心为上。”

  吴正德听得有些疑惑,问道:“那大哥的意思是,就不联络他们了?”

  王副市长不急不忙地说道:“如果他们两个真是汪先生的人,汪先生麾下的人在上海,和我的人闹了这么一出,我要是不出面,日后这小鞋肯定少穿不了。更何况,一旦汪先生回国掌权,新政府初立之时,日本人也总要顾及汪先生的面子,我要是想再向上走一步坐到正市长的位置,也总得汪先生点头才行。”王副市长又想了想,吩咐道,“你不是说有一个叫什么小堂宝儿的歌女么?你就从她下手,让她帮你探听一下对方的真实身份,如果真是汪先生的人,就再了解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什么新情况,随时来跟我商量。”

  王副市长的吩咐,吴正德向来是以圣旨视之,只是这么一来,他只能迫使自己转变对朝思暮想的小堂宝儿的心思,对王副市长的“忠诚”胜过一切,包括美色。为了完成王副市长交代的任务,吴正德这回真是花了血本,拿着貂皮大衣、钻戒、小零食约了百合探听情报。百合假装自己不懂政治,只含含糊糊地说那个乔专员好像是个大官,但是瘦老头的学生的官更大,这个乔专员就是瘦老头的学生派来的,专门负责来接瘦老头的,但具体要接到哪儿她不知道。吴正德问及百合最后一次在金色夜总会唱歌那晚,明明看见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来接的她,现在她怎么又和这瘦老头混在一起了。百合只是笑着说:“那个小帅哥是乔专员的一个小司机,我和老头只是红颜知己而已,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哟!”

  吴正德把从百合那儿得到的消息反馈给王副市长后,王副市长依然没有急着亲自动身,而是让吴正德继续托小堂宝儿帮他探听那瘦老头学生的大名,或者打听到那老头学生此时身在何处。王副市长拿了些钱给吴正德用,让他用这些钱来设法收买小堂宝儿,被吴正德一口拒绝了,吴正德说:“大哥你给我钱,那是扇我的嘴巴子。”

  既送法国香水又送高跟鞋,吴正德终于再次从百合那里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虽然没有探听到瘦老头学生的大名,也没探听到瘦老头学生此时身在何处,但她探听到了两个字——回国。按照百合对吴正德所讲,百合当时正在陪着瘦老头下棋,乔专员问老头下周是不是可以动身,老头就说了一句:“他回国不是还有一阵子么,急什么。”

  王副市长没有急着贸然动身,而是让吴正德从小堂宝儿这边下手,不难揣测这个王副市长绝对是个聪明人。如果把汪精卫的名字直接通过百合透露出来,恐怕反倒会引起他的猜疑。但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战线绝对不适合拖得太长,更何况青山翠烟大瓶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送到日本人手里了。金狐狸这才临时决定让百合把“回国”透露给了吴正德,他断定王副市长得知“回国”二字后,已经基本认定金狐狸事先设定的秀才和老板儿身份的真实性。用百合的话说:对付王副市长这种聪明的鱼,不能把鱼饵放到他嘴边,而是仅仅让他闻到鱼饵的味道,让他自己主动闻着味儿游过来,主动咬钩!

  果不其然,“回国”信息传递过去的第二天,王副市长开始有了主动咬钩的意向。

  王副市长电话里吩咐吴正德道:“你让那个小堂宝儿给乔专员带个话,就说我晚上想去拜会一下老先生,看看乔专员能不能同意。”

  “让小堂宝儿直接跟老头子说不就行了?大哥你是没看到那老头子的贱样儿,只要那小堂宝儿一开口,老头子什么事儿都能答应。”吴正德的话里泛着一股股醋味儿,本以为自己给大哥提供了一个挺棒的法子,哪知王副市长却说:“那老先生和我素未相识,并且有汪先生这等高徒,对见我估计兴趣不大,虽然老先生表面对那歌女好,但这种正事我看未必能行得通。更何况,日后汪先生若知道我是通过一个歌女才得以拜会老先生,那岂不是闹笑话了。这个乔专员既然是汪先生亲信,也就是官场中人,或多或少也会知道我这个人,尤其是我和汪先生的关系,我要见汪先生的老师,就算老先生不想见客,他也会替我想这个办法。”

  吴正德越听越是佩服,在电话这头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大哥说的是!我都听大哥的,我这就去办。”

  临挂断电话时,王副市长还一再叮嘱说:“叮嘱那个小堂宝儿,别直接把我要拜见的事儿说给老先生。”

  “大哥你放心,我有办法。”等那边王副市长挂断电话后,吴正德才把电话放下来。

  百合被吴正德约在了一间西餐厅里,吴正德对她又捧又夸后,近日接连得了他不少好处的百合笑着说道:“吴局长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些好听的吗?”

  吴正德嘿嘿笑了笑,抖着手指冲百合指了指:“不仅美丽动人,还聪慧过人!”

  百合笑而不语,懒洋洋地叉了一块水果沙拉放在嘴里。吴正德见对方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寒暄,便直奔主题,把一张纸条递给了百合,说:“有一件小事还得麻烦你一下,把这个纸条帮我交给乔专员。”百合伸出手刚要接过来,吴正德又叮嘱说,“你别给那老头……老先生看……”

  听到吴正德的叮嘱,百合的手停了下来,在那叠起来的纸条上瞥了一眼,收回了手,顺势端起红酒喝了一小口,用稍有些不放心的语气说:“这我可不敢乱接,谁知道你里面写的什么怪东西,老先生和乔专员可都不是一般人物……”

  吴正德急忙解释说:“哎哟!瞧把你小心的。就是有一个朋友要见老先生,但怕老先生不同意见面,就想让乔专员帮忙引荐引荐。”见百合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吴正德直接把纸条给打开了,说:“写这纸条,就是担心你跟乔专员讲的时候被老先生听见,不就是担心见不成吗?”为了以示诚意,吴正德把展开的纸条递向了百合。

  百合慢吞吞地放下酒杯,伸出玉手把纸条接了过来,随即在上面瞥了一眼。可这么一瞥,百合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稍微郑重了一点儿,稍微有些吃惊道:“副市长?”很快又佯装不懂地问,“副市长要见老先生干吗?”

  对于“政治白痴小堂宝儿”,吴正德自认随便撒个谎就能应付过去,于是扯谎道:“我大哥,哦,就是王副市长,王副市长早就仰慕老先生的学识和风骨了,说是以前还有过一面之缘,就想拜会拜会。”

  百合扮出一副如吴正德想象中的傻女人状态,用同样傻的语气“哦”了一下,把那纸条又沿着折痕叠了起来,放到了钱夹里,以示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吴正德脸上的笑容也露了出来,同时一双鼠眼也越笑越小。百合忽然抬起头来质疑道:“不对啊!”把笑得甚是陶醉的吴正德给吓了一跳,吴正德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紧张状态,问:“不对?什么不对?”

  百合说道:“我和老先生那么熟,我帮你大哥去说一下不就行了吗?”

  吴正德想起了王副市长电话里讲的内容,又在心里暗暗佩服起了大哥的运筹帷幄,但自己却犯起了愁,总不能直接跟人家说,因为你是个歌女,通过你才能见成面,这太不光彩了。百合表现出自认说得异常在理的兴奋来:“对吧,还是我聪明吧!”说着话就去掏那纸条,想要还回去。吴正德赶忙拦住说:“别别,你不行!那个乔、乔专员吧,他们以前就认识,要是不通过他,他肯定挑理!”急匆匆说完后,努力睁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对面的百合。

  百合再一次露出了傻女人的表情,再一次用傻女人的语气说道:“哦。”

  和百合会面过后,吴正德赶去了市政府,因为事情办得比较顺利,高兴的他下车后一路跑到了王副市长的办公室。见吴正德气喘吁吁的,王副市长去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来润润嗓子再说。

  吴正德猛喝了两口茶,急匆匆地说道:“都办妥了,小堂宝儿说这就回去跟乔专员说,让乔专员和老头子定完时间后,给你办公室打电话。”说完这些后,吴正德起身就要走。王副市长问他急着干什么去。吴正德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应道:“我去安排几个身手好的,晚上保护您啊!万一他们不是汪先生的人,他们伤害您怎么办!”

  王副市长让他坐下继续喝茶,自己也坐到了椅子里,一脸阴险地说道:“我都安排好了,做个小局玩一玩。要是敢冒名耍我,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大房子里,秀才、老板儿、金狐狸、黄晓天都在等着百合的归来,但四人的状态却大不相同。秀才、老板儿、金狐狸三人轮番下起了象棋,谁的棋输了谁就蹲到一边去做一百个蹲起,等新一盘决出胜负后再继续上场较量。

  肥胖的老板儿因为大腿上的肉太多,总想象征性地蹲下去敷衍了事,秀才则时不时地回头叮嘱他——“蹲下去蹲下去,瞧你跟个大胖蛤蟆似的……蹲下去!……蹲下去能累死你啊!……胖得跟个猪似的……”老板儿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边数着数一边继续往下蹲,还边喘着边和秀才斗嘴:“死瘦子,59、你、你等着、60……等着你、61、我非得、62、非得杀你个65……”秀才立马大声纠正道:“63!”

  金狐狸一脸正色地下着棋,一连几盘下来都稳稳赢着。

  黄晓天则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起初还埋怨他们几个就知道玩,这眼看着就要到紧要关头了,竟然谁也不担心,后来见几个人谁也不接他的茬,也就不埋怨了,只是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老板儿蹲着蹲着又开始偷懒,“95……96……97……98……99……”数字报得非常响亮,但几乎一点儿都没往下蹲。秀才忽然猛地扭过头来检查他下蹲的情况,老板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回头吓了一大跳,立即高质量执行最后一个蹲起,深蹲了下去,同时既响亮又兴奋地喊出了代表脱离苦海的“100……”但这“100”却带了一个尾音——“100——哧!”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怪异的声音吸引了过去,老板儿抬起头来和大家安静地对视着,猛地低下头看去,裤裆处一条长长的大口子暴露在了大家的目光之中,穿在里面的花内裤也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大家还没来得及发笑,老板儿用双手挡在了裆前,羞涩地嘿嘿笑了笑,胖乎乎的大脸红得像烧了起来,其余三人几乎同时爆发出了难以控制的笑声。

  几人正笑着,百合赶了回来。

  老板儿伸手要去拿棋盘挡住裆部,花内裤却映入了百合的眼里,百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竟然无比淡然地来了一句——“这花色,挺好看嘛!”

  百合把和吴正德见面的情况和大家讲了一遍后,大家纷纷意识到王副市长这条大鱼终于上钩了,都有一股临战前的亢奋。金狐狸捡起桌子上的那张纸条,在落款署名处看了一眼,用鼻息讽刺地哼了一声,念道:“上海市副市长王浦江。狗汉奸!”

  让百合打电话过去,通知那边见面时间后,金狐狸便吩咐大家尽早进入准备状态,把情绪都酝酿到位,以免晚上露出什么马脚。

  秀才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起了自己的山羊胡,又沾着水捋顺因蹲起而褶皱的长袍,老板儿则回屋里换了一条裤子出来,把手里那条扯了裤裆的丢给黄晓天,说:“找人帮我补一下!”

  按照计划,黄晓天的任务主要是负责帮大家置备各种道具,以及协助处理各种应急情况。接过老板儿的裤子后,他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百合一眼,没等百合应话,老板儿抢着就替她应了:“她不会缝!她就会吃!”话刚说完就招来百合飞甩过来的大钱夹。

  黄晓天把老板儿的裤子叠了叠,出了门。其他几人继续在屋子里各自仔细捯饬着自己的衣着形象,精心摆放着屋子里的各种什物。

  黄晓天边走边找着裁缝铺,这时一个神色匆匆的黑衣人迎面走了过来。黄晓天当即辨认出,这就是上次给他送“白云观”纸条的人,黄晓天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只见那黑衣人迅速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纸条,并夹在了两指之间,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纸条就到了黄晓天的手里。黄晓天没有急着看,又继续走了一小段路,在一个街角处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点燃,趁着掏烟点烟的间隙,把那纸条用烟盒挡住并展开,纸条上写道——“事态突变,速来白云观”。

  黄晓天想到了这纸条可能和青山翠烟大瓶有关,但他在见到道爷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情形转瞬间竟变得如此严峻,不仅“青山翠烟大瓶”的计划出了问题,“黑账簿”成员的性命也已危在旦夕,一把无形的大刀已经举到了他们几人的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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