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到北京就出现了出血性昏迷的赵四兴被送进医院后,躺在病床上那蜷缩的身子,看上去活像一条冻僵了的毒蛇。陪他来北京的二名医生和他的秘书把他送进医院就不辞而别。这时赵四兴的身体其循环系统已缺失了基本的代谢功能,所以不仅目光在渐渐散乱,而且身子也渐渐僵硬。由于肝癌转移到食道的肿瘤使他什么都不能下咽,因而只有剧痛与恶梦在与他相伴。他的体重从进院时的90多斤,只一个星期就只剩下不到50斤,因此行尸走肉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赵四兴,靠一口游气在支撑着罪恶之躯。这天北京突然响了个炸雷时,这个恶徒吐出了最后一口游气。赵四兴死了后,由于没有单位,没有任何人前来认尸,因此被拖往火化场当作无主尸烧了一扔了之。
不久“四人帮”被粉碎,历史又抖擞起了不朽的身子,终古常新地又从新界起步。在这么一个人类永远在求索的未知的和倔强的浮沉与沧浪世界里,周宏怀接到了调任省领导的通知,于是他忽然儿女情长得坚决要向省委请假,原因是他要与从北京回来的“儿子”李镇宇团聚后才去履职。
“江轮停靠码头已这么久了,镇宇怎么还没到家呢?”周宏怀听到了冗长的汽笛声后,望着朦胧的黄昏不免感到有点焦虑。“周书记,根据李局长的安排,曾静漪在码头接了李镇宇后他们不是先去半山冲空军墓祭祀过李天翔,然后再到这儿的么!他们现在一定在下山了!”“呀!你看我怎么就忘了呢?”于是周宏怀转身来到了厨房。“老伴,早先就说好的,镇宇他们是先到南山再回家的,你看我怎么就七颠八倒的忘记了呢!”“是呀!这是震飞和你商量的,我看,不是你错乱,而是等人心焦!”“对!对!你看我太主观了!”李蔚对丈夫看了一眼。“老头子,镇宇喜欢吃清蒸鸡,可买到的是只老母鸡,因此蒸到现在还没有蒸烂,这时我正在犯愁,这下他们晚些回来,还不致让我手忙脚乱呢!”“是的,是的,你慢慢的炖,我去书房收拾收拾!”李蔚看得出丈夫还是有点着急。
李镇宇因特别情况而征得周宏怀同意借调北京后,这次因周宏怀工作调动,所以特地赶回来送行。他上岸后,在李震飞的保护下,和曾静漪母女一行便先到半山冲祭祀父亲。这时重修空军陵园的工程已经再次动工,而从荒草岭到半山冲盘山而上的路也已全面拓宽,所以不仅吉普车,而且连拉石料的货车现在也可以直驶到陵园了。“日本侵华战争给我们所造成伤痛感随着岁月的流逝正在渐渐的远去,然而,这样的伤痛,不能仅仅是‘脆弱’的诗人笔下的记忆,而应该是全体中国人永远不能忘记的‘耻辱’和世世代代应该永远感到的震怒。日本侵华的历史给我们留下的不应仅仅是这些,因为我们还应永不遗忘中国军人的英勇与悲壮。同志们,无数中国军人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起了新中国的长城,这些中国军人有共产党的,也有国民党的,虽然被贴上了不同的政治标签,但在抗日问题上不应随意贬葆,他们都是中华民族的好儿子,因此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这是历史,这是客观事实,这是政治恩怨不能影响其应有的评价的!中国共产党修缮落葬在仲青的国民党空军墓,不应被诋毁、被诅咒,而是应肯定!我们要像纪念祖先一样纪念阵亡将士!同志们,这是一件修复历史的工作,这是对6000多名抗日而牺牲的烈士的理应抚慰!是中国共产党对历史应负的责任!”这是周宏怀不久前在有关重修空军陵园的会议上说的话。由于工程全面启动,因此墓地很快就有了变化,所以今天李镇宇来到这儿,望着完全变了样的墓地,看到与母亲一块种的,如今已经绿影婆娑的成千上万棵树的时候,不禁连连感叹。“镇宇,我们一块走走吧!”李震飞担心镇宇过于触景生情,于是提议。“是!我得好好看看!”这时李镇宇指着墓碑,想起了母亲的辛苦。“震飞大叔,这些墓碑上的名字,是我妈妈花了一年多时间亲手一个个描的!”说到这儿李镇宇不禁语塞。于是曾静漪急忙说:“是的!是的!妈妈还带着我一个个的呼唤过他们呢!”曾静漪这时早已泪流满面。“对!对!静漪,让我们来呼唤叔叔伯伯们!”李镇宇心都碎了,他凄然地故作轻松拉着静漪的手说。镇宇携着静漪的手边走边呼唤:“乐以琴大伯……高志航叔叔……刘粹刚大伯……梁天成叔叔……徐卓元大伯……董明德叔叔……阎敏大伯……沈祟海叔叔……高漠大伯……李桂丹叔叔……陈怀民、郑少愚、周志开、袁葆康、黄文模、梁鸿云、周天明、高锦纲大伯、大叔……”他们一阶阶,一层层,一个不漏地呼唤着。呼唤声弥散在黄昏的朦胧里,悲凉、凄然、催人泪下。李震飞把打亮了的手电递给镇宇,夫妇俩来到了李天翔的墓地双双跪了下去。这时,盘山路上,忽然繁星点点,孙景华不禁感到困惑。“这是在沿路值班的二个公安小组打出的手电!”李震飞对孙景华说。孙景华点了点头,这时山风撩起了夜幕,天空泛现出了星光,天上的,地上的相映成辉。孙景华和李震飞在漫漫夜色里扶起了李镇宇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