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豪雨过后,秋意就在这天夜里弥散开来,尽管秋风还显得有些腼腆,但秋姑娘却慷慨地把一筐筐“珍珠”撒向了大地。刘含芝大清早看到院子里桑树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时,进屋就对儿子说:“镇宇,雨过天晴了,我今天上半山冲去!”李镇宇本想去学院,听母亲这么一说也就点了点头。“妈妈,我有一个多月没去了,我想和你一块去!”刘含芝高兴地点点头。“好呀!咱一块去,去年栽的那些树已长大了呢!镇宇,妈手里还有5000多元钱余着,今天和你上山一块和你爸合计合计,争取今秋把纪念碑刻好,明年清明有亲属来就满意了!”这些年来,虽然周宏怀走了,但统战部门很关心半途而废的墓地工程。在有关方面的资助下,山下尽管在忙着“干革命”,但倒也没有闲人来干扰,所以墓碑都已竖起。母子俩来到半山冲,刘含芝指着墓地上的树欣喜地说:“镇宇,三年前栽下的,如今快成荫了,前天,我看到松鼠在树上蹦来蹦去,待会我带你去看那边的枝桠上还有松鼠窝呢!”镇宇因手头忙,所以半年多没来半山冲了。“妈妈,种了这么多树,再过几年墓地就成森林公园了呢!”刘含芝欣喜地点点头。“镇宇,昨天市统战部说,主席夫人有可能来仲青,据说要上这儿来看你爸呢!不过镇宇,我想这个时候她到这儿来不合适!”李镇宇会心地点点头,忽然墓地的草丛一片作响。“呶,呶……”刘含芝呼唤起来。“镇宇,这二年野猪回来后常常跟着我来到墓地,它们可认识我呢!”刘含芝正说着草丛里就探出了几个野猪的头。“镇宇,真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看当年大火无情,可如今这蒿草重生、野猪复来。被山火吓远了的鸟儿一度凄望苍夷的半山冲,如今回来在树上还安了家,山下有许多读不懂的泛世绘,可到了山上就感到清静惬意。在可以感受得到的主席夫人的关心下,墓地正在悄悄的发生变化。因此我常常对你父亲说‘镇儿事业有成,他想带你回泰兴去,可我还真的舍不得这儿呢!’那天夜里梦中你父亲对我说‘四海为家,那就不要回去了!’我对他说‘这也好,让镇宇决定吧!如果不回去,那我死后就来陪你!’你父亲听了泪流满面,他再没吭声,我是哭着醒来的。”刘含芝站在野地而感到欣慰,这对历尽了疮伤的她来说,与世可以无争,但只要有一块可以聊以自慰的地方就满足了。李镇宇抚摸着父亲的墓碑不由感慨。“爸,妈妈在这块墓地上差不多倾注了她半生的心血,而我一定会实现你的遗愿,爸爸,尽管风风雨雨,但终于都有了结果了,特别令人欣慰的是主席夫人这几年对妈妈暗中的关怀,我想,再努力几年,妈妈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母子俩坐在墓地上与李天翔“讨论”来年清明接待第一批阵亡人员家属的事。只见成群的鸟儿在半山冲的上空盘旋,白云缭绕,陪着钟灵毓秀的南山似乎不想散去。刘含芝动情地对李天翔“说”。“天翔,总有一天政治环境允许了,我要让每一个阵亡人员的亲人来这儿,这是我心底最后的愿望,我想这一天会到来的!天翔,墓碑已全部换上了宏怀书记从云南调运来的大理石,现在看上去多精神!前一阵子,政协吴主任让文史委的干部告诉我,编排6321个阵亡人员的详细情况,天翔,目前还差95个,自从上个月统战部派人找到了目前在劳改的飞虎队队员吴其轺以后大有收获。天翔,你一定记得吴其轺是你当年的朋友,虽然他是陈纳德支队的飞行员,可他说当年还和你一块拍过照。目前他还在接受劳动改造,但他答应会静下心来去想,如果想得起的话,那么全部阵亡人员就都有着落了!”李镇宇在一旁听了不由沉吟。“妈妈,你说的那个姓吴的飞虎队员还在劳改?”刘含芝撩了撩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是的!你感到奇怪?”镇宇点点头。“妈妈,当年总部设在重庆的飞虎队和驻在湖北的中国空军同是抗日的兄弟部队,不过只是番号不同而已,因此他们同样抗日有功,可怎么还要去劳改呢!”刘含芝叹了口气。“镇宇,共产党没有否定他们在抗日方面的功劳,但是根据对国民党的政治定位,因此很难对其功过切割,所以只能顺乎政治的需要!”刘含芝说得很平静,但李镇宇显得十分怅然。
“镇宇,个人命运必须服从政治大局,对此我们不能拘泥主观。认识事非,应该尊重客观演变的规律,同时不断提高主观解读的质量,因为过于偏执并无意义!镇宇,在这个已知的世界,人类文明的进步只能依靠一荏荏政治精英,前赴后继并不断地推出先进的理念才能去一波波的拨动。而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对政治解读的不一致,因此客观地会导致政治理念的差异,所以要准确理解政治人物的命运以及他们的事业。这是常识!有了这样的认识,那些生死尚置之度外的政治精英对于悲喜则完全不足为论了!镇宇,文明永无止境,如果以宇宙观而言,一切都是从未知到已知,又从已知跃向更高级的未知,这就是文明的进化过程!而一次次政治洗牌,亦不过是受波动方程效应的影响而在一次次重复。但经过一次次的演义,无疑在一次次的推进所有的进化过程!因此人类文明不是静止的说教,不是权力的左右,而是经过痛苦的、迷惘的、有时甚至是困惑的洗礼。在周而复始的演变中消弭愚昧,走向也许永远未知的将来。镇宇,未知的内核是神秘的,它是宇宙的无穷,所以认识未来的准确态度就是应该承认自己的有限,以及超然地如何去理解无限,镇宇,哲学无法完全地对空间作出解释,因为支配人类的是宇宙。所以像吴其轺这样的案例,我们无法论其功过是非,因为准确的答案在时间和空间,因此我们不必产生过多的沮丧感,用妈妈的话说,就是作为我们应尽力地去做可以做到的事情,这样我们的求索就可以归零。这就是为什么妈妈可以以守望你父亲而感到神圣的原因。镇宇,归零以后,心情就会平静,因此让我特别幸福地感到在守望你父亲时可以同时守望6321名阵亡人员,这就成了妈妈一生中的巨大收获。镇宇,说远了,我想把话收回来,从而谈谈妈妈的这个守望。儿子,总有一天我将无法继续,因此我借古人‘瞻题蕴精奥,守位重仔肩’这二句来拜托你!”李镇宇用“陌生”的目光望着母亲,因为母亲的长篇大论引用了波动方程论。“妈妈,你太伟大了,让我彻底理解了你的当初,你的牺牲,你的守望!这些都是未曾迸发出的心中嚆矢,未曾奔腾出的心中的奔腾,你让我感受到了在生死守望中,那无限的图腾与伸张,因此妈妈,我会接受传承,并用来作为我在精神上能登高望远的阶梯。为此我答妈二句‘晓义藏疾涩,感恩自清心!’”刘含芝听了抚摸着墓碑动情地说:“天翔,我们后继有人呐!”忽然鸟儿们飞了过来。“镇宇,妈到了这儿,它们就会来陪我。”刘含芝边说边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布袋,宛似浣溪女喂鱼似的一边呼唤,一边洒着玉米。“妈妈,你快成野地的母亲了!”“是呀!野地的母亲,你这话说得好!镇宇,一个人如果心灵能回归于旷野,那么一切就不必踯躅,一切就一定与世无争了!然而妈妈眼下还做不到,因为还有几件放不下的事呢!”刘含芝知道儿子这几天因陈济时院长被批而心情十分沉重,所以今天带儿子来半山冲,看的,说的,都是为了给儿子“降压”。
“镇宇,你坐下,让爸接下来听听我们会说些什么!”刘含芝的眼神退出了忧伤,随之明亮了起来。镇宇坐了下来。刘含芝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镇宇,爸妈的姻缘,如之前对你说的,除了颇具戏剧性外,实际归根结蒂还是一个缘字。为此妈妈在想,你和静漪如同在复制我和你父亲的故事,但你们的空间较之爸妈要宽广得多,因为关心你俩的人比爸妈那时要多得多。镇宇,上星期孙处长来我家与我说起,陈院长虽然自身不如意,但还在关心你和静漪的事的时候,她告诉我‘陈院长说即使自己被斗死,但只要能看到镇宇和静漪完婚,就死而无憾了!’这话让我听了十分感伤,但随之感到了责任。镇宇,周书记人在万州,可他也在关注着你和静漪的事,为此我想今天当着你爸的面咱俩谈实这个问题吧!”墓地静悄悄,鸟儿忽然安静地栖息在枝桠上,连空中的“歌王”——百灵鸟也沉默了下来。“镇宇,生命的部分责任就是传承,对此你同意这个说法吗?”李镇宇不得不顺从地对母亲点了点头。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刘含芝怕吹灭了蜡烛,所以急忙弯身护着。“镇宇,刚才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你可以想一想再说。为了让你自在一点,咱俩不妨先上点儿境界,谈谈有关政治传承的问题,因为这是你父亲当年与我结婚前说得最多的话题。镇宇,当时他由于感叹国共二党合作未果,因此对我说的一段话,至今言犹在耳。他说‘有人也许会抱怨政治洗牌,但不理解这是政治文明的一种传承方式。稍有点政治理性的人都明白,在制度性政治成熟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变革都是推动文明的重要方式。这种方式往往是残酷和痛苦的,但别无选择!世间万物大都遵崇丛林法则,而人类的政治文明的进化正在纠正其中相当的一部分!’镇宇,你父亲的思想内质十分深沉,但借他的话来看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应明白许多。我们今天虽然处在共产党与国民党因政治信仰的不同而彼此不认可的历史时段,以及苏联背信弃义又让中华民族雪上加霜的状况下,所以在这个时段,一定要超越浮世俗见。而我想要说的,就是不能因为眼下乱纷纷而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因为这些烦心的雾霾迟早会被澄清的,也就是在迷漫中不迷惘,在失望中寻找希望。镇宇,你要明白,个人的婚姻是超越政治的,至少基本如此!”
刘含芝看到儿子有些沉重,于是下意识挪了挪话题:“镇宇,你那篇《论空气动力学》的论文发表后,那天就陈院长对我说‘你的儿子在理论上他不问政治,但在实验里能做到对国家负责,他所完成的高速发动机合金材料的配伍,无疑是大政治!’为此我想这是可以告慰你父亲的大事!”刘含芝说到这儿,心事又纠结起来,于是说:“不过那天陈院长对我说‘你家必须双喜临门!’我问因何,陈院长笑眯了眼对我说‘论文颂奖,镇宇娶静漪!’出于感动,我随即答应陈院长:婚事一、二年内一定操办。于是陈院长笑了。镇宇,静漪是个少见的好姑娘,咱们二家有缘,你今天就在父亲面前给妈答应娶静漪!”李镇宇被母亲“逼”得有些委屈,因为娶静漪不是问题,可母亲今天为什么一再强调呢?于是他不无困惑地望着母亲。忽然镇宇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空茫。“妈!妈!”他茫然四顾,连声呼唤。含芝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无法想象儿子为什么会惊恐地连连呼唤自己。“镇宇,妈不是在你身边么?”李镇宇定睛一看。“哟!妈,我怎么一时眼花,看不到你?”刘含芝笑了起来。“镇宇,一谈到你的终身大事,你总是忸忸怩怩的,因此你不必如此,妈会尊重你意见的!”镇宇难以解释,因而只好为了让母亲释怀,就对着父亲的墓碑说:“爸,热能动力的研究已有很大进展,婚姻上今生定娶静漪!”含芝吻了一下墓碑。“镇宇,这是你对父亲的承诺,我想若有可能,一定在一、二年内迎娶静漪!妈妈可在憧憬牵着小孙孙的手来到半山冲,听他一路呼唤爷爷奶奶,我一路呼唤孙孙宝宝。然后在你父亲的面前,让我含饴弄孙。我想这天能早点儿到来该多好呀!”含芝的话刚落音,忽然山风骤起。受惊的鸟儿狂飞了起来,一时间半山冲“沸腾”了。“镇宇,你有了承诺,爸妈就放心了,你看这山也欢了,树也乐了,鸟儿也狂了,它们和我们一样在高兴呢!”“是的,妈妈!”“是的!是的!”刘含芝笑得泪流满面。
这一阵陈济时的心情坏透了,这倒并非是由于运动对他的冲击越来越严重,而是根据对他“为什么包庇留用反革命分子子女李镇宇”的指摘。为了这个问题,陈济时不但被罚跪,被打耳光,而且一味要他交代动机,所以让陈济时感到这些人要对付李镇宇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今天忧心忡忡地来到了李镇宇专用的物理实验室。李镇宇一如平常都什么时候了,可一头扎在实验室里不能自拔。他的这种沉迷与执着并非为了名利,而是怀揣着国家的利益,父亲的遗愿,还有壮士为知己二肋插刀的那种报恩情绪。“没有什么比我一步步走近目标而更为兴奋的了!”这就是他对自己行为的诠解。尽管他手上做的已基本上无人问津,但他知道其中的价值,因而我行我素。他对陈院长所受到的不尊重和冲击除了看望、宽慰外,几乎不作评论。“发生的总有其发生原因,一切如此到来,一切又如此而去!”他简单心宽到了悟空一切的程度。现在连走路也显得踉跄的陈济时用零乱的目光看了一眼“不理不睬”自己的李镇宇,然后苦着脸。“镇宇,当初我没有坚持让你调走,这是我最大的失误!如今,乱象丛生,让你走也走不了,这便如何是好呢?”李镇宇抬了抬头。“陈院长,一向笑谈天下事的你怎么一下子愁面苦脸起来了呢!陈院长,马克思说过‘革命就是火’!是火那就应该让它燃烧。即使烧得世界都毁灭了,但烈火中还会有笑声的,因为春风吹起,尘埃落定,焦灼的大地终究还会郁郁葱葱!院长,世界之大,一个人的命运式微得不足为论。有关我的未来与命运,请院长姑且不要放在心上!”陈济时长叹一声,刚想继续“忏悔”,却从窗户里看到一群身穿戎装的学生,于是不禁担心是来为难镇宇的,因而忽然仰天浩叹:“多少年来,济时不才,但也呕心沥血,可今日,今日……”陈济时不禁哽咽。幸好学生没有进实验室,因此陈济时松了口气。
近来,由于学生和工人造反派联合行动,因此赵四兴下令对陈济时的批判力度突然加大。陈济时心情悲怆,在镇宇身边喝了杯茶以后闭上了眼。李镇宇以为院长睡着了,所以走过去拿了件白大掛给他披上。这时,李镇宇看到院长身边有一张报纸落在地上,于是俯身把报纸拣起后放在桌子上。“小李,你坐下!”“院长,你休息一会,我不干活坐在你的身边陪你!”陈济时看上去极度疲惫,说话也有气无力。因为不仅昨夜被折腾得一宿未睡,而且因担心镇宇而悔恨交加得极度消极。“小李,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李镇宇把凳子端过来坐在院长的旁边。“院长,你慢慢说,我听着!”“小李,乱套了!你看他们(指学生)哪儿像学生,这……这……这……成何体统!”陈济时说着咳了起来。李镇宇急忙倒了杯茶。“陈院长,喝口水,看你给气成了这个样子!”陈院长接过喝了一口,然后语音凄然地说:“小李,学校已散了架,你也不要在这儿忙碌了,回家去陪陪你的母亲吧!”镇宇点点头然后轻轻地说:“院长,实验室里还有几个物理试验已做了一半,因此不能半途而废,明后天做完了,我听你话就回去!”陈院长不无忧心,“唉!小李,昨天造反指挥部给我下通知,说从明天开始,要封闭学习,这对我来说倒没有什么,问题是从一些迹象来分析,恐怕学院会有一番大的折腾,甚至……甚至……”陈济时不忍说出来。“院长,没关系,即使乱到不可收拾也不过如此。苏轼词中有‘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而欧阳修词曰‘子因有难明于一时,而有待于后世者’,所以是非总有公论,历史不外因果,因此他乱他的,我们处晦待静,不就如此而已了么!”陈济时点点头。“镇宇,我和总务处王主任打了招呼,万一闹得太凶,大家就放下学院暂时散去,但是……但是……镇宇,不管如何,你和静漪的终身大事可不能改变,不能改变呀!”陈济时刚说到这儿,实验室的门外忽然喊声大起。“在这儿,在这儿呐!”陈济时和李镇宇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应声踢开。一群人似狼如虎的冲进来不由分说架起陈院长就走。在这种情况下,李镇宇不顾一切冲了过去,“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然而李镇宇虽然个头大,有力气,但怎么敌得过七、八个人一齐动手。他们把李镇宇推打倒在地后,把院长拖上汽车就扬长而去。李镇宇爬起来拿过自行车就追。然而,自行车哪能赶上汽车。“他们是去参加批斗大会的!”这时旁边有个人对李镇宇如此说。“去哪儿?”“在广场!”李镇宇于是不由分说,骑上自行车如飞而去。广场上人山人海,他推着自行车怎么挤也挤不过去,于是把自行车停在辟处后再挤入人群。李镇宇远远看去只见主席台上站着一排挂着牌子并被按得弯身垂首的人。由于李镇宇无法靠近,因而大喊:“陈院长!陈院长!”的呼唤声只能无奈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主席台下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由佩着红袖套的人似虎似狼把守着,所以李镇宇根本无法靠近。无奈等到批斗会结束以后,李镇宇才得以挤上前。不料他远远的看到陈院长他们又被拖上了汽车,而且去追不知去向。第二天早上有消息传来:“陈济时在郊区养牛场跪到半夜后倒下去后就没再醒来,经医院诊断系突发心脏病而死亡。”晴天劈雳,李镇宇听到后呆得回不过神。“不!这不是真的,陈院长没有心脏问题,怎么会突发心脏病呢!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镇宇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教授、老师们却灰头土脸得不敢吱声。因此他来到市委、市政府、公安局为陈济时讨个公道。“陈济时肯定不是病死,而是谋杀,强烈要求立案侦查,将杀人犯绳之于法……”李镇宇也许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李老师,你得克制,据说有人已准备了材料,说你破坏运动。李老师,院长已不能复生,但你得想想院长予你的期望……”陈主任冒着风险,把李镇宇叫回到学院好言相劝。“李老师,你得冷静下来,你一贯主张沉着冷静。我们理解你对院长的死无比悲痛,对他们的行为忍无可忍,但为了明天你常常说的来日方长,那么相信你能够理性地审时度势,不作无谓牺牲,否则有人在等着你去飞蛾扑火。如果那样的话,那么陈院长的苦心、你的努力、你母亲的守望、还有你父亲的遗愿、都将随着你去鱼死网破而消弭!镇宇老师,现实是鱼死了,网不会破,他们依然会胡作非为,他们全然不在乎你存在与否,因此当今之下,让我和你放下悲伤,因为陈院长的遗体被搁在火化场还没人打理呢!”陈主任接着又把陈家的情况给镇宇说了一下,于是李镇宇回过了神,忽然判若二人,和陈主任随即来到了火化场。“我是他的儿子!”“那你签个字,迟来一会,马上就作为无人尸骨处理了!”当火化场把一只装着陈济时骨灰的木盒交给李镇宇时,他双手捧着跪了下去。“院长,我和陈老师送你回家!”二人来到陈家,陈夫人已被送去医院抢救。陈院长的一双子女远在他乡,于是二人把骨灰盒放置中堂后转身就去了医院。然而雪上加霜,就在二人赶到医院之前,陈夫人已撒手人寰,医院冷冷地说:“人已被送去火化了。”于是工人再次来到火化场等着把骨灰盒捧回。痛心疾首的李镇宇默然守着二只骨灰盒不发一言。而学院的“臭老九”们则囿于被阶级斗争阻吓,偷偷地来陈家看上一眼,说声“院长,你安息”就离去。在陈主任的努力下,把陈济时的二个孩子给接了来。他们跪谢李镇宇后,二个孩子捧着父母的骨灰盒说了句“谢谢!我们带着爸妈走了。”李镇宇望着远去的汽车和陈主任锁上了陈家的大门。
成天背着没装子弹的五四式手枪,见人就耀武扬威的赵四兴为陈济时的死暗暗高兴。“李镇宇,他妈的,我让你再自在一阵,回头看我怎么治你!”赵四兴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对刘含芝母子和周宏怀下手,可眼下听说有人光顾过桂花街10号而做贼心虚,所以准备先把珠宝转移出去后再对仇人下手。这几天,他不但虚张声势,而且动不动就吓唬人。“王司令要调我去上海当副总指挥,可我舍不得仲青的弟兄们!我发誓与弟兄们风雨同舟,共同战斗在一起!但如果有人敢于与我为敌,那么我的这把枪,是不会发呆的,说白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者,乃无产阶级,亡者,则是资产阶级,不信,可以较量较量,老子的子弹可不是吃素的!”这是一种精神反映。他料到去桂花街的就是身边的人,因此这样的谩骂是具针对性的。岂知作鬼的是他的干儿子赵小三,目的很清楚,赵小三拿走了一部分珠宝,怕被发现,因此故意说,发现有人去了桂花街。赵四兴这下按奈不住了,于是先是放言吓唬,随后和干儿子赵小三开始行动想转移出去,但东西实在太多,况且又担心亲戚朋友不可靠,为此决定还是“就地安置”。于是和赵小三二人偷偷的在这儿深挖洞。赵四兴的要求是洞要挖深,然后铺上钢筋,浇上厚厚的水泥,再用表土复住,然后恢复地表原状,这么劳累的事又不能请人,而赵小三也乐意,这么一来乱中取胜毫无破绽了。赵四兴一连劳累了六、七个晚上,白天惺红着眼疲惫不堪地来到了司令部。刚坐下,秘书就进来向他报告:“司令,有个情况要向你报告!”“他妈的!有什么快说!”赵四兴很不耐烦。“是!是!总司令,省工人造反司令部的阎副司令陪着北京市‘工总’的朱部长来了,你看什么时间约见?”“什么?”赵四兴跳了起来。“他们在哪儿?”“在市宾馆!”“那你快去招呼,我随后就到!”赵四兴差点就斜了眼。
自从元旦社论《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提出:“1967年将是无产阶级联合其他革命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是更加深入地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消除它的影响的一年、是一斗、二批、三改取得决定性胜利的一年。同时肯定和强调支持上海的夺权,并号召全国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起来,从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手里,自下而上地夺权。”因此紧接着山西、山东、贵州、黑龙江等省造反派就先后夺了当地的党政权。对于这样的行动权威杂志立即跟进发表了社论《论革命的三结合》。在权威舆论的导向下,夺权之风越刮越烈,因此打、砸、抢、抄、抓和武斗随即普遍发生。这一阵,赵四兴成天在想着王洪文对他说的一定帮忙让自己三结合进班子的话,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上面来了人,他怎么高兴疯了。“哈哈!昨晚地洞快完工,今天又有好消息,真是双喜临门呀!哈哈!看来天要降大任于我了!”窃以为喜的赵四兴上了车越想越高兴,因而不禁笑出了声。“赵司令,你可乐着呢!”司机趁机奉承。“高兴!高兴!我们的红色江山后继有人呐!打倒了形形色色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消灭了一切阶级敌人,伟大的共产主义社会到来了,因此怎不高兴!”不料赵四兴乐极生悲,下了车上宾馆的台阶时不料一脚踏空以后就仰面朝天严严实实的跌了一跤。司机将他扶起,赵四兴的后脑瓜已肿了个大包。“这地也该修一修了!”赵四兴跺着脚骂了一通。“司令,这是台阶!”“台阶也是路,难道我不知道?”秘书吓得没敢再作声。但这不打紧,因为赵四兴心里乐。对他来说,只要能做大官,乐着去见阎王也欢。“你快去房间请一下,我在会客厅等!”赵四兴摸着脑袋,司机和门卫一边一个扶着他“扛”进了宾馆。
省造反联合会阎副司令一行来到会客室与赵四兴寒喧过后,他指着北京来人对赵四兴说:“赵四兴同志,这位是国家中办、北京‘工总’的赵胜领导。”“哟!欢迎,欢迎,我与领导500年前是一家呀!”赵四兴忍痛和赵胜紧紧握手。“赵四兴同志,省造反总部根据有关方面的提议,已原则上同意你任省造反总司令部副司令,并继续具体负责仲青市的革命工作。四兴同志,这一任职十分重要,因为对接下来的三结合是有着重大现实意义的,因此祝贺你!”身上痛得钻心,因而赵四兴拉风箱似的喘起了大气。“四兴同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灰?”“唉!阎司令,我市的斗争艰巨而又复杂,一些保皇派准备跳出来向我们挑战。为此如何应对,我已经几天没睡觉了!刚才听说你们来了,急忙赶来,不料在宾馆门口跌了一跤!”“啊!那快去医院看看!”“不!不!领导远道而来,我身子骨还结实,没关系,没关系!”阎副司令望着赵胜点点头。“四兴同志,你就是有意志力,因此按你的影响力,接下来担子会更重,所以身体一定要当心!”赵四兴听得出话中有话,于是拍了拍胸。“没事,没事,伤痛没什么,过会就好了,还是请领导作指示吧!”阎司令对赵领导看了一眼随后说:“四兴同志,目前,二条路线斗争十分复杂,保守势力顽固地准备与我们造反派作殊死的较量,为此希望你抓住当年被周宏怀迫害的前因后果……”阎司令说到这儿贼着对站在赵四兴一旁的人看了看,于是赵四兴立即领会。“小李,你在车上等我一下!”秘书出去后,北京来人便说:“根据你之前写的举报材料,让我们了解到王光美与你市国民党特务刘含芝有着密切的关系,因而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在这方面再做点具体工作。四兴同志,这是件光荣而又艰巨的工作,你一定要发扬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造反精神,进一步扩大战果,为自己扩大影响!四兴同志,搞臭王光美,就等于打倒刘少奇,这个意义你一定明白!”赵四兴急忙点点头说:“明白!明白!”北京来人用狡黠的目光看了一眼“阎副司令”。于是“阎副司令”随即会心地点点头。“四兴同志,事关重大!目前的形势对打倒中国最大的走资派极其有利,因此希望你在王光美与刘含芝的关系上重炮猛轰,为打倒中国最大的走资派投下重镑炸弹!四兴同志,这件事一定会让你名震天下,因此你的前途也不可限量!目前,XXXXXX小组,正密切注意这起国民党特务案的进展,希望你抓住被仲青市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对你的迫害的典型案例,及时进行控诉揭发,并如此这般……”北京来人接下来说得很具体,而且说完后连连狂笑。赵四兴心领神会,因而跟着就“呵呵呵”的笑个不停。可这么个一笑,眼睛和嘴就往一边抽。赵四兴知道要犯病了,而这时要命的是赵小三又不在身边,于是无奈只得急忙走进卫生间就狠打起耳光。不料手指打在后脑的肿块上,因而痛得一身是汗。赵四兴做梦也想不到,前几年的暗箭不仅射下了周宏怀、李镇宇,如今还引起了XXXXXXXX的高度重视,于是挺了挺胸,又抽了二下耳光走出了卫生间。“四新同志,能扯上王光美并被早期蜕化变质的走资派打压的,除了你全国可没有第二人!因此你必将很快成为著名人士了!”“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在洪文司令教导下发扬四不怕精神而已,现在我已做到了三不怕,唯有还没有被害得坐牢!”“不!不!你完全属于四不怕的典型,因为不仅被开除党藉,而且连工作也没了,这失去工作就等于坐牢,因此你是我们的楷模,学习的榜样!是值得全国造反派向你致敬的人!”赵四兴刻意谦虚,但一听到“赵领导”的话,便立即忘了痛,忽然显得趾高气扬。
“既然领导对我这么肯定,那么我就汇报一下,三月份去上海会见王洪文司令时,当我说到遭受打击与迫害时,我就把老婆离婚,开除党藉,失去工作的情况作了汇报。我当时对洪文说‘请司令放心,我不怕老婆离婚,不怕被开除党藉,不怕杀头,不怕坐牢,一定把伟大事业进行到底!’我说了这四不怕才有了王司令的四不怕呢!”赵四兴吹得眉飞色舞。“钦佩,钦佩,原来是你的点化,才有了洪文同志这几句妙言的!太高了,太高了!”赵四兴被吹捧得昏了头,因而脱口而出:“我赵四兴造反也比洪文同志早,今后如能出人头地,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赵胜对阎司令看了一眼,便拱着手。“请多多提携!请多多提携!”这时赵胜从黑皮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交给赵四兴。“四兴同志,请你看一看!”赵四兴打开一看,见是一份调查材料。其中有刘含芝、孙景华赴京“活动”的内容,还有王光美给仲青市委的几次有关批示以及自己写的举报材料。“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遇见青天大老爷了!”赵四兴明白赵胜此人非同寻常,因此立即装出一副委屈得似要流泪的样子。“四兴同志,你别难过,我今天就是来为你伸冤的!你要化悲痛为力量,坚决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果断地扔下一颗重镑炸弹,要炸得他们血肉横飞,从而让玉宇澄清万里埃!四兴同志,只有敢把皇帝拉下马后,你不仅可以扬眉吐气,而且一定前程似锦!”赵四兴差点嘴又斜了,于是一边伸手拧自己的P股一边说:“我会按你的指示执行,请领导放心!”这时“阎副司令”上前拍拍赵四兴的背。“四兴同志,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你的资源大到足以惊天动地,太了不起!太了不起!我们全省造反派为你感到骄傲!”东窗定计,赵四兴怀揣着黄粱美梦,回家拿出刘含芝夫妇与王光美合影的照片(即刘含芝缺失的一张),就来到办公室细细研究起来。“我当初没有认出王光美,只是注意到二个男人穿的是国民党军服,而照片背后‘与光美光复合影’的这一行字,我也没有想到会是王光美。去年是朱明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年轻时的王光美,他才告诉了王洪文,可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个结果!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赵四兴越看越想越高兴,于是一时高兴忘形得学着恶狼张牙舞爪起来。“赵司令,你这是怎么啦?”刚调到总司令办公室的女秘书张燕刚好推门进来,看到赵四兴人不像人,鬼不象鬼的模样大吃一惊。赵四兴这时乐在臆念之中,因此不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女秘书,而且鬼着脸发出一阵冷笑。张燕吓得腿都发了软。“总司令,你……你……有事叫我?”张燕惊恐得夺门而出。
“嘿!陈济时,算你走运,你这个老贼死得早就便宜你了,可刘含芝、李镇宇这下你们可马上要知道我的厉害了!还有还有,还有那个最大的混蛋周宏怀!哈哈!你没想到吧,老子今天马上要堂堂正正的将你取而代之!这可是你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吧!”赵四兴高兴得血冲脑门,因此不但眼睛血红,而且行为意识一时再也无法控制,所以像只疯狗似的满屋子打转,因此头上的血泡撞在桌子角上也浑然不知。嘴角上堆着白沫,气喘吁吁得狂吠了好一阵。待到有些清醒就喊着:“彻底,彻底,彻底!灭了她的门,灭了她的门,杀了那人,杀了那人!”他爬得筋疲力尽,直到耗尽体力,才躺在沙发上喘大气。一会他从沙发上如僵尸般的直挺起来,这时张燕刚好轻轻地再次推开门,一看到这个样子,吓得关上门急忙转身,不料撞上前来给赵四兴送水果盘的赵小三身上。张燕“啊哟”一声,水果盘“哐啷”落地。“外面什么声音?”“没事!没事!”赵小三急忙走了进去。赵四兴缘何把刘含芝他们今天还恨之入骨,原来他听说要对他政审,所以担心留个把柄,因为不除掉刘含芝他们,一旦引证出自己曾是个盗贼,那一切都完了,所以有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而之所以会自毙,大概就是如此。不过赵四兴毕竟是个凶残无比的人,因此决定了他会彻底干净地清除危险因素,所以本质决定了他的残忍。
今天造反司令部的会开了半天还没散,先是学习文件、资料,随后肿着头的“赵司令”的重要指示说个没完。“同志们,明天我要去北京接受一个重要任务,这个任务非同寻常。”赵四兴贼眼鬼溜,装模作样干咳几下。“战友们,我们将一鸣惊人,今天我可以负责任地给大家稍稍透露一点儿……”说到这儿,赵四兴又贼着那双小三角眼,并诡谲得十分神秘。“我们要完成的这个任务,因涉及到中国最大的走资派,所以属于重大机密,由于如此,目前请大家一定要保密。同志们,明天我去北京汇报工作,而家里的事同志们就辛苦了!”赵四兴每次讲话似乎神经系统总是无法调整一致,所以说的话有时会一连重复好几下。而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身边的赵谋士或赵小三就会插话打叉,现在赵谋士又帮腔了。“同志们,司令去北京,我们在家的一定完成任务,请赵司令放心对不对?”他“领唱”,大家也就立即附和。缓过来的赵四兴立即举起双手不停挥舞,“同志们,伟大的时刻要到来了,让我们团结全市所有的造反派,迎着革命的曙光前进吧!”这是赵四兴故弄玄虚的一次会议。
接着他和核心圈子召开了秘密会议。“你们都是未来要掌权的领导,我告诉你们,中央知道由于受仲青市、党政走资派的庇护,所以有个潜伏特务长期以来一直没有被挖掘出来!革命的同志们,潜伏在我市的一个女特务,后台就是王光美!”赵四兴说到这儿,故意装神弄鬼,和坐在右边的人咬耳朵说了几句,接着又和左边的人交头接耳,然后直着脖子,停转眼球,如妖道作法,这可是他在小型会议上惯用的“技巧”。“听的人没听到我讲了什么,看的人在猜测我讲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讲什么,这就叫尽在不言中!”赵四兴装神弄鬼一番后又说了下去。“为不打草惊蛇,根据上面的要求,我们要来一次暗扫一切牛鬼蛇神,从而在强有力地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同时,根据上面对我们的要求,出其不意地把矛头指向我市历来最主要的走资派,并将国民党一块特务拉出来示众,这样我们继十日革命以后又实现了一次刨根究底式的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伟大创举。我们要组织人员,抢占舆论导向的高点,向全国造反派发送仲青号外,号外的标题要醒目,字要大,纸幅也要大。同志们,马上要实现的革命行动将让我市一夜名扬天下!革命的同志们,今天我们虽然夺了市委、市政府的权,但他们人还在,心不甘,因此无时无刻不想反攻倒算,所以我们要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抓特务的同时,要顺势完全彻底摧毁他们!同志们,我们要激发更大的革命激情,更高级的革命坚定性,从而摧枯拉朽,粉碎一切,完全彻底地踢开党委闹革命,并按上面的要求建立一个‘全新的仲青’。我们要继续‘破四旧’,并再次推动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同志们,红卫兵烧了庙,砸了佛,现在我们工人阶级造反派的激情可不能不如那些娃娃们。为此全市的造反派要迅速再次掀起一个协力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运动高潮!同志们,革命行动要一波接一波才能巩固,才能把所有的阶级敌人全部摧毁消灭,因此我们要根据上面的安排,立即启动大批判、大批斗的高潮!革命的造反派同志们,战友们,打击敌人我们不但要参照《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而且要有创造性,要干出我们仲青的特色。我们为什么要参照这个规定呢?因为这个规定中有‘对破坏文化大革命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地富反坏右分子要坚决镇压’的这一条,因此我们要理解什么叫镇压,镇压就是毫不留情决不手软!而为什么要有创造性呢?因为就全国而言,我市的国民党特务与最大的走资派的老婆有关系,这可是我市造反派的独有的资源,为此应该利用好资源干出有仲青个性的革命行动。”
赵四兴照本宣读赵谋士给他写的材料,读到这儿他扭头对张副司令说:“这个专项斗争,具体由你负责,相信同志们一定会完成上面交办的光荣任务!”散会后赵四兴回到办公室阴沉着脸对赵小三说:“小三,我得和你说件事!”赵小三一愣,因为赵四兴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瘟,所以他用困惑的目光望着赵四兴。“小三,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赵四兴边说边搓着手,看上去一副畏冷的样子。“准备工作已做好了,你就放心吧!”“场面越乱越好,手脚要利索,并且一定要达到那么个效果!”赵小三会心地点点头。这时,忽然停电,窗外顿时狂风大作,从上游装载砂石经过仲青的江轮在风雨中发出的笛声,听得赵小三毛骨悚然。由于屋子里漆黑一团,加上一会儿风大雨猛,一会儿电闪雷鸣,因此赵四兴悸得脊背上直沁冷汗。这场突然而下的滂沱大雨犹似天悲似的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赵四兴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心在往下沉,而不是口斜嘴歪,因此揪住了胸口连连呼喊:“小三,小三,快给我倒点热水,我心口好痛呐!”赵小三手忙脚乱,找到了蜡烛刚点亮可就被风吹灭,于是不由惊呼:“哟!这屋子里没风,怎么就阴风惨惨呢?”赵小三这么一喊,本来就支撑不住了的赵四兴则立即应声倒地。这时电来了,赵小三急忙扶起养父。“爸,你脸上怎么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焦黑呢?”“是呀!刚才就像碰到了鬼似的,背上出冷汗,脸上觉得被火在烫,小三,怕是被雷击了吧!”赵四兴说得气喘吁吁,而赵小三则摇着头,“爸,哪儿是,如果是,那你早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