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箫记

第十四章 假骏

　　“月云高”（十郎上）篆烟笼黛[1]，春心透帘外。燕尾交香褶，龙沫吹飘带[2]。稚柳苏晴，梅魂恣风色[3]。蝶点花尖上，暖院戏穿窗隔[4]。报道合欢红欲开[5]，携手佳人和梦来。

　　[百字令前]幽窗客里，算无春可到，和愁都闭。正好一奁花弄影[6]，报道雨香霞翠。枕带笼金，钩栏凭玉[7]，别是欢情味。轻凝慢伫，朝云宛转何意[8]？昨日鲍四娘的女儿领了聘仪去霍府，今已日高花坞[9]，想有回耗[10]，且把做新婿的手段闲想一会。正是：幸有朝云眠楚客，不劳芳草思王孙[11]。

　　“金珑璁”（四娘上）绿枝么凤语[12]，香痕暗沁平芜。红帮暖衬画罗襦[13]，银蒜押帘偷觑[14]。

　　自家鲍四娘。调丝品竹，早谢同心[15]；挟策追锋，还推老手[16]。昨夜郑夫人发了鸾笺[17]，请他龙婿[18]。俺今早朝酲头重[19]，日向午了，裁来走走[20]。（叫介）（十郎）原来是鲍四娘，何劳亲降！昨日宝镜珠钗，已付令女郎送上，转过霍府，事可谐否？（四娘）事谐矣，鸾笺在此。（十郎看书介）

　　“一封书”妾郑氏敬拜书：即相国李君虞。小玉霍王女，才和色俱无取[21]。蒙君过听堪为妇[22]，宝镜珠钗礼聘殊。庚申吉，候光车[23]，金水相生庆有余[24]。

　　（十郎笑介）好事忒近了！元旦日辰己酉，算到明日，是庚申了[25]。四娘，俺此时心事，还怕那郡主当不起小生的才兴，你还与俺细说一番。（四娘笑介）他兴亦不减。

　　“孝顺歌”扶娇起，困匀酥[26]，听啼莺花隔香两余[27]。那时节百事都懒了，彩局未忺移，金丝没情拂[28]。（十郎）他敢是做出来的风情么？（四娘）天生成的，他便是寻常笑语，掠约精神[29]，也有许多天厝[30]。十郎，有这样女儿伴你呵，除却正理追陪，别有系人心处[31]。十郎，你明日早过些，他望得你紧了。新顿褥[32]，细肌肤；洞中花，恣君入。

　　（十郎）请问明日穿甚服色去？（四娘）你有进士大衣服就好。（十郎）带几个小使去？（四娘）终不然步走，你须向花卿家借马去，他府里好少的后生[33]。（十郎）领教了。

　　“前腔”开凤历，赐鸾书[34]，借鸳鸯绣骑金镂衢[35]。排比做亲夫，调停弄娇女[36]。四娘，小生酒量也不十分见得，托你去说，明晚一两杯后，就赐饭了。用得玄浆半壶[37]，熟了雕胡，便向洞房深处。对着匡床[38]，尽力餐红玉。小生只有今宵作客，明宵呵，花蝶[39]，柳藏乌；暖茸茸，香馥馥。

　　（四娘）俺辞你去，你可便过花卿处去。为问花卿，复能相忆否？（四娘作叹介）（十郎）今日不能勾摆个酒儿，有慢四娘，明日在霍府不忘报谢。

　　“尾声”明朝车骑美相如，那人儿不是当垆[40]。（四娘）你去见花卿，不要说俺竟在你馆中来，只道俺独自山中咏蘼芜[41]。（四娘下）

　　（十郎）青儿，跟俺到花老爷宅子上去借马成亲。（青儿）成亲用得驴子料，顾个驴子去罢[42]。（十郎）唗[43]！快行。（行介）

　　“月云高”趁春词客，东邻复南陌[44]。叶亸杨低翠，粉褪梅销白[45]。润暖烟丝[46]，水皱鸳鸯色。解得多情种[47]，臂上随人转侧。日影春妆绣箔开，笑指银云拂袂来[48]。

　　青儿，前面就是花老爷府了，你说与把门的：李十郎相公来访。（青儿叫声）（把门军上）细柳新军籍，咸阳旧酒徒[49]。门上何人喧扰？（青儿）陇西李相公。（军士）且住！待通报。

　　“金珑璁”（花卿上）锦袍初置府，兵钤万里鱼符[50]。黄衫年少拥花骑，一笛武陵何处[51]？

　　原来是李十郎。（揖介）（十郎）营高细柳叶初齐，（花卿）日暖花边教碧蹄[52]。（十郎）莫惜千金借名马，（花卿）悬知一点透灵犀[53]。（坐介）（十郎）将军何缘说及灵犀一点？（花卿笑介）才间着丫鬟去看看鲍四娘，说过十郎馆中，可不是一点灵犀？（十郎）将军不知，他近来有大功于小生。（花卿）怎的来？（十郎）生托四娘为媒，聘了霍王之女。（花卿）日前上直[54]，见老霍王游仙传国的本[55]，记得本中一联说道：才子抽词[56]，感会《八公》之操[57]；娇雏未嫁，先为五岳之游[58]。也便想得才子是足下[59]，只不料娇娃便为足下所得。父王修仙，女儿便是仙女，足下便是仙郎，一时盛事。老夫这几日宿卫[60]，今日才换了射声将军入直[61]，老夫正要携壶相问[62]。早辱光临，兼失迎候[63]。左右看酒。（左右持酒上）宝骑名千里，金尊满百花[64]。禀将军，酒到。

　　“一封书”（花卿把酒介）绕春光禁庐[65]，蕊花浇病酒余。听娇狞鸟雏，似金槽絮念奴[66]。玉盏香黏罗袖缕，鲍四娘呵，一髻浓烟可是初[67]？（十郎）他也相思难摆。（花卿）正是，今日有他，也多哄得几杯酒下喉去。他点飘萧，弹绿续，屈醉邀欢可百壶[68]。

　　（十郎）请罢酒。小生有所求请，听说：

　　“孝顺歌”邀青女，作黄姑，笑临霞半辞投入绣[69]。他明日请小生去上门成亲了，锦烛艳红渠，银兰待栖宿[70]。（花卿）这些事都妥贴了？（十郎）他亲王府里，富贵人家，小子客中骑从所少，借红蹄碧驹[71]。（花卿）要马么？（十郎）正是。和那绿苍奚[72]，送到琐窗窥处[73]。（花卿）好首面的傔从尽有[74]，只怕还要别样金币之费？随足下相取。（十郎）不用了。为仰风流，百事从清楚。小生告辞了。催宝勒，罢行厨[75]；爱将军，多礼数。

　　（花卿）左右，好生鞁马[76]，拣几个好门干[77]，送李相公明日过霍府去。（二军应介）（花卿）老夫几番要寻个名胜配足下[78]，今日呵，

　　“前腔”通桂苑[79]，遇名姝。有此喜事，欢饮几爵[80]，对黄油酒囊花覆炉[81]。十郎，与你做媒的，是老夫的俊人[82]；送你成亲的，又是老夫的骏马。可是凑合[83]。这马呵，闹色紫茸铺，压胯黄金镀，真个飞香红玉[84]。这样骏马，驮上一个才子，到那有色目的人家呵[85]，一种风流，十分门户[86]。十郎，敝庐儿中有乖巧的[87]，你留几个在那里用。（十郎）他家自有平头奴[88]。（花卿）虽则有人，何方多仆[89]？阿对前头，也要彤驺护[90]。十郎，俺不留你了。金褭駣，锦涂苏[91]；碧桃春，蓝桥路[92]。

　　“尾声”金灯此夜垂银粟，照明宵带枕茱萸[93]。再过一日，俺约同石子英、尚子毗同到霍府来打喜[94]。那时节呵，春红早已透琼酥[95]。

　　柳叶桃花属此君，春城人散酒初醺[96]。

　　北堂后夜人如月，南陌明朝骑似云[97]。

　　注释：

　　[1]篆烟笼黛：盘香的烟缕被笼住成青黑色。篆烟，盘香的烟缕。

　　[2]“燕尾”二句：燕尾香草重叠交错在一起，龙涎香烟如一条飘带飘在空中。燕尾，即燕尾香。兰草的别名。明李时珍《本草纲目》：“叶似马兰，故名兰草。其叶有歧，俗呼燕尾香。时人煮水以浴，疗风，故又名香水兰。”龙沫，指龙涎香，抹香鲸病胃的分泌物，类似结石，从鲸体内排出，漂浮海面或冲上海岸。为黄、灰乃至黑色的蜡状物质，香气持久，是极名贵的香料。

　　[3]“稚柳”二句：春天来了，柳树苏醒过来了，吐出了稚嫩的幼芽，梅花的精魂在恣意地展示其最后的风姿。苏晴，犹苏醒。

　　[4]窗隔：即窗槅、窗格。古时在上面糊纸或纱以挡风。

　　[5]“报道”句：报告合欢花就要开放了。合欢，植物名。又名马缨花。落叶乔木，羽状小叶对生，夜间成对相合，故俗称“夜合花”。夏季开花，头状花序，合瓣花冠，雄蕊多条，淡红色。古人以之赠人，谓能去嫌合好。

　　[6]一奁花：指一簇花。奁，旧时妇女盛梳妆用品的匣子。后泛指盛放器物的匣子。

　　[7]“枕带笼金”二句：庭院中摆放着一盆盆金黄的花，弯弯曲曲的栏杆凭靠着一树树洁白如玉的花朵。枕带，依傍。笼金，指盆栽的金黄色的花。钩栏，曲折如钩的栏杆。

　　[8]“轻凝”二句：伫立凝神细想，那回旋飘扬的朝霞有什么深意吗？宛转，回旋；盘曲。

　　[9]花坞！

　　[10]回耗：回音。

　　[11]“幸有”二句：幸亏有美女的眷顾，才不致像王孙公子一样去烦劳芳草般的美人。朝云眠楚客，指巫山神女侍寝楚怀王事。这里指得到女子的眷顾。芳草思王孙，意思是女子对王孙公子的思恋。唐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诗：“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12]么凤：也作“幺凤”，鸟名。详见本书第四出注释[84]。

　　[13]“红帮”句：脚穿着红帮带暖衬的鞋，身穿精美漂亮的彩绣丝绸短衫。罗襦，绸制短衣。

　　[14]银蒜：银质蒜头形帘坠，用以压帘幕。

　　[15]早谢同心：早已不如之前的同伴了。谢，逊色。同心，指志同道合者。

　　[16]“挟策”二句：胸怀计谋，追逐风情，还是要推有经验的人。挟策，指胸怀计谋、建议等。追锋，即“追风”。指追逐风情。唐蒋防《霍小玉传》：“（鲍十一娘）性便辟，巧言语，豪家戚里，无不经过，追风挟策，推为渠帅。”张友鹤注：“追风，指追求女人的行为。”老手，熟手；对某事富有经验的人。

　　[17]鸾笺：古时四川所产的隐现花木麟鸾花纹的彩笺。宋苏易简《文房四谱·纸谱》：“蜀人造十色笺，凡十辐为一榻……然逐幅于方版之上砑之，则隐起花木麟鸾，千状万态。”后人因称彩笺为“鸾笺”。

　　[18]龙婿：乘龙快婿的省称。

　　[19]朝酲：指隔夜醉酒，第二天早晨醒后还酒意未消，困惫如病。南朝梁元帝《刘生》诗：“菊苑聊夜饮，竹叶解朝酲。”

　　[20]裁来：即才来。方才出来。裁，同“才”。

　　[21]“才和色”句：才貌均无可取之处。无取，没有可取之处。此为自谦之词。

　　[22]“蒙君”句：承蒙您过于相信听闻以为可以做妻子。过听，过多地相信听闻。这里是自谦之词。堪为，可以作为。

　　[23]光车：即光车骏马的省称。指装饰华丽的车马。西晋陆机《百年歌》之二：“光车骏马游都城，高谈雅步何盈盈。”

　　[24]金水相生：旧时星相家以五行生克推算人的命运。在婚姻中，也以五行的生克来预测吉凶。金生水，故金水相生的婚姻是佳配。

　　[25]“元旦”三句：元旦那天是己酉日，那到明天就是庚申日了。古时采用天干、地支来记日期，六十天一循环。从己酉日到庚申日，正好十二天。

　　[26]困匀酥：匀称细腻的身体显得困倦疲惫。

　　[27]“啼莺”句：指鸟语与花香都无穷尽。余，无穷；不尽。《古诗十九首》之《西北有高楼》：“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按，“两”，富春堂本作“雨”。

　　[28]“彩局”二句：掷骰赌赛没有改变兴致，琴也没心情弹了，彩局，指掷骰赌赛。宋陶谷《清异录·君道》：“开元中，后宫繁众，侍御寝者难於取舍，为彩局儿以定之，集宫嫔用骰子掷，最胜一人，乃得专夜。”未忺移，即未移忺。没有改变兴致。忺，兴致；兴趣。金丝，乐器的金属弦。借指琴、筝等弦乐器。

　　[29]掠约：随意；大致。

　　[30]天厝！

　　[31]“除却”二句：除了追求陪伴是正理，不要有别的费心思处。

　　[32]新顿褥：刚整理的被褥。顿，整理；整顿。

　　[33]好少：非常年少。好，很；十分。

　　[34]“开凤历”二句：打开历书选定吉日，赐下定亲婚帖。凤历，日历；岁历。《左传·昭公十七年》：“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后因用“凤历”称岁历。鸾书，指男女定亲的婚帖。

　　[35]“借鸳鸯”句：借来配有金马鞍的鸳鸯绣骑。镂衢，马鞍名。南朝陈徐陵《骢马驱》诗：“白马号龙驹，雕鞍名镂衢。”

　　[36]“排比”二句：准备好去做夫婿，安排着娶娇女。排比，也作“排批”、“排枇”。安排，准备。五代王定保《唐摭言·杂文》：“公闻之，即处分所司，排比迎新使。”调停，安排；处置。

　　[37]玄浆：指美酒。

　　[38]匡床：安适的床。

　　[39]花灾小？

　　[40]“明朝”二句：言明天自己像风流倜傥的司马相如就要做新郎了，只是小玉不必像当年卓文君一样当！

　　[41]“独自”句：指独自一人在家中哀伤叹息。蘼芜，草名。芎藭的苗，叶有香气。《玉台新吟》卷一中《古诗》（上山采蘼芜）是一首弃妇诗，这里鲍四娘以“咏蘼芜”表示自己是花卿弃妇。

　　[42]顾：同“雇”。这里指花钱租用。

　　[43]唗：叹词，表示喝斥或唾弃。

　　[44]“趁春”二句：东边和南面，到处都是赶春的文人墨客。趁春，赶春；踏青。词客，擅长文词的人。

　　[45]“叶亸”二句：杨柳低垂，青翠欲滴；梅花残剩，粉白消退。销，同“消”。消散；消失。

　　[46]烟丝：指细长的杨柳枝条。春天，柳树林常为烟雾笼罩，看上去一片烟雾蒙蒙，故称“烟柳”，将杨柳枝条称作“烟丝”。

　　[47]“解得”句：能得到重感情的人。解，能够。多情种，指富于感情的人。常指对情人感情深挚。

　　[48]“日影”二句：绣帘开处，太阳照射着靓丽的春妆；谈笑间，但见银色的云彩如衣袖飘飘的仙女奔来。绣箔，绣制的帘子。袂，衣袖。

　　[49]“细柳”二句：军营中的一个新来者，以前是咸阳城的一个酒徒。细柳，即细柳营。在今陕西咸阳市西南。汉代将军周亚夫屯军处，后作军营代称。

　　[50]“锦袍”二句：身着锦袍，刚设立将军府署，掌管着万里之外边防军队的兵权。置府，即开府。古代指高级官员（如三公、大将军、将军等）成立府署，选置僚属。兵钤，指兵权。宋苏舜钦《京兆求罢表》：“制兵钤者以多算为胜。”鱼符，隋唐时朝廷颁发的符信，雕木或铸铜为鱼形，刻书其上，剖而分执之，以备符合为凭信，谓之“鱼符”，亦名鱼契。唐代用铜鱼符来起军旅，易官长；又有金、银、铜等随身鱼符，分别给亲王及五品以上官员，以明贵贱，应征召。

　　[51]“黄衫”二句：身穿华丽黄衫的年轻人骑着高贵的骏马，随从前呼后拥，但哪里能找到武陵源那样的世外桃源呢？言富贵乃过眼云烟，转瞬即逝。黄衫，隋唐时少年穿的黄色华贵服装。武陵，即武陵源。晋陶潜《桃花源记》中描述的世外桃源，后人以“武陵源”借指避世隐居的地方。

　　[52]“日暖”句：春暖花开之日训练军队。碧蹄，马蹄。常用来代指马。这里指骑兵或军队。

　　[53]“悬知”句：我与你心有灵犀，已预先知道你的事了。悬知，预知；料想。灵犀，即犀牛角。古人认为犀角中有白纹如线直通两头，感应灵敏。因用以比喻两心相通。唐李商隐《无题》诗之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54]上直：当值；值班。“直”，同“值”。

　　[55]传国的本：传国的奏本。传国，古时谓帝王传位给子孙或让位给他人。汉东方朔《非有先生论》：“传国子孙，名显后世。”

　　[56]抽词：作词抒发情感。抽，抒发。

　　[57]《八公》之操：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五十八《琴曲歌辞二·八公操》题解，谓：“一曰《淮南操》。《古今乐录》曰：‘淮南王好道，正月上辛，八公来降，王作此歌。’谢希逸《琴论》曰：‘《八公操》，淮南王作也。’”

　　[58]五岳之游：指霍王去西岳华山游仙修道。五岳，我国五大名山的总称。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和中岳嵩山。这里偏指西岳华山。

　　[59]足下：古代下称上或同辈相称的敬词。三国魏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足下昔称吾于颖川，吾常谓之知言。”

　　[60]宿卫：在宫禁中值宿，担任警卫。

　　[61]射声将军入直：射声将军入内当值。射声，是汉代武官射声校尉的简称。汉武帝初置八校尉之一。《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射声校尉掌待詔射声士。”唐颜师古注引服虔曰：“工射者也。冥冥中闻声则中之，因以名也。”

　　[62]携壶相问：带着酒食前往庆贺。

　　[63]“早辱”二句：承蒙光临，有失迎候。辱，谦词，承蒙。

　　[64]金尊满百花：金樽中装满了百花名酒。金尊，即金樽。酒樽的美称。

　　[65]“绕春光”句：春光环绕着寓值官员的官舍。禁庐，宫廷侍从官员寓值的官舍。

　　[66]“听娇狞”二句：听着小鸟细弱宛转的鸣叫声，好像念奴在琵琶的伴奏下歌唱。娇狞，宛转而细弱。金槽，指饰金的琵琶槽。念奴，唐天宝长安妓女，以善歌著名。后用以泛指歌女。

　　[67]“一髻”句：一头发髻还像当初那样浓黑吗？按，“可是初”，富春堂本作“可似初”。

　　[68]“点飘萧”三句：她演奏着悠扬的旋律，为邀欢而喝下太多的酒委屈致醉。点，节拍；节奏。飘萧，悠扬的样子。绿续，指琴。唐元稹《连昌宫词》：“逡巡大遍凉州彻，色色龟兹轰绿续。”

　　[69]“邀青女”三句：邀请你这的侍妾仆人充当我的成亲使者，可笑我面临霞彩般的喜事，才靠半句言辞来投入准备进绣房的事宜。言十郎在成亲前向花卿借人借马。青女，传说中掌管霜雪的女神。黄姑，即牵牛星。这里的“青女”、“黄姑”指代穿青、黄颜色衣服的仆人，即下文所言“绿苍奚”。

　　[70]“锦烛”二句：锦烛照耀着艳丽的红绣鞋，闺房中的银床等着新人去休息。红渠，即红蕖。荷花。喻指女子的红鞋。银兰，“银床兰房”的省称。闺房中银饰的床。

　　[71]红蹄碧驹：马的美称。

　　[72]绿苍奚：指侍妾仆人。旧时奴仆所穿多为青、绿、黑等短装。同“褠”。直袖的单衣。苍，深青色，深绿色。奚，古时指被役使的奴仆。

　　[73]琐窗窥处：西晋贾充之女贾午在家中青琐窗后偷窥韩寿。事见《晋书·贾谧传》，参见本书第三出注释[22]。这里指霍府。因十郎要到女方家成亲，故言。

　　[74]好首面的傔从：模样俊的随从。首面，指美丽的容貌。傔从，侍从；仆役。

　　[75]“催宝勒”二句：催马启程，不吃饭了。宝勒，指装饰华贵的马络头。也借指装饰华贵的马。这里指马。行厨，指出行时携带酒食。

　　[76]鞁马：装备坐骑。

　　[77]门干：指守门的吏役。

　　[78]名胜：犹名姝。即有名望的大家闺秀。

　　[79]通桂苑：指科举及第。桂苑，本指栽有桂树的林园。晋代郤诜曾称自己“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后以“桂林一枝”喻科举考试中出类拔萃的人。参见本书第二出注释[37]。故这里的“桂苑”指科举考场。

　　[80]爵！

　　[81]“对黄油”句：对着酒店外盛开的鲜花用黄油布酒囊倒酒而饮。黄油，涂油的黄绢。炉，同“垆”，古代酒店前放置酒坛的土墩，借指酒店。

　　[82]俊人：风度高雅、才德超卓的人。这里指俊俏的美人。

　　[83]凑合：碰巧；巧合。

　　[84]“闹色”三句：马的毛色浓盛，像铺上细软的绒毛，马鞍是镀了黄金的，真是飞香红玉啊！极言马贵重。闹色，色彩浓盛。紫茸，指细软的绒毛。压胯，指马鞍。即骑马时胯下所压之物。

　　[85]色目：人品；身份。唐蒋防《霍小玉传》：“有一仙人，谪在下界，不邀财货，但慕风流，如此色目，共十郎相当矣。”

　　[86]十分门户：指门第高。门户，犹门第。指家庭在社会上的地位等级。南朝陈徐陵《答诸求官人书》：“门户虽高，官资殊屈。”

　　[87]庐儿：指家奴；仆从。《汉书·鲍宣传》：“苍头庐儿，皆用致富。”唐颜师古注引孟康曰：“汉名奴为苍头。诸给殿中者所居为庐，苍头侍从，因呼为庐儿。”

　　[88]平头奴：不戴冠巾的奴仆。

　　[89]何方：即何妨。方，同“妨”。

　　[90]“阿对”二句：即使像阿对那样能干的僮仆身边，也要有别的僮仆帮衬相护。阿对，汉代杨震的家僮，尝引泉灌蔬。后用以泛指家僮。宋陆游《独坐视老奴灌园》诗：“赖有吾家老阿对，相从引水灌园蔬。”彤驺，骑马为达官贵人吆喝开路的前导。身着红衣红帽，故称。

　　[91]“金褭駣”二句：骑着金鞍骏马，戴着锦缎涂苏帽。褭駣，良马。褭，用丝带系马。駣，三四岁的马。涂苏，古时一种有檐的帽子。

　　[92]“碧桃春”二句：在碧桃花盛开的春天里，踏上与情人的相约之路。碧桃，桃树的一种。一名千叶桃。花重瓣，不结实，供观赏和药用。蓝桥，桥名。相传其地有仙窟，为唐代秀才裴航遇仙女云英处。转指情人约会之处。

　　[93]“金灯”二句：今晚金灯挂满了萤火似的灯花，照亮明晚共枕茱萸。银粟，指萤火。这里指似萤火样的灯花。

　　[94]打喜：贺喜。

　　[95]琼酥：即琼苏。酒名。

　　[96]“柳叶”二句：柳叶桃花，比喻美女柔如柳叶、艳若桃花。醺，酒醉。

　　[97]“北堂”二句：袭用了唐卢照邻《长安古意》诗句：“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北堂，南陌均指唐代长安城娼家聚集之所。人如月，指娼家歌伎貌美如月。骑似云，指娼家客人云集。这里借唐人成句来表示喜庆欢乐通宵达旦。

　　评析：

　　《假骏》一出先写鲍四娘到十郎处传达霍府允婚的信息，一番抒情后，四娘建议十郎前往花卿家借马和奴仆，并顺便问问花卿是否还会想念自己。十郎接受建议到花卿处借马，在花府饮酒时花卿倒也念起了四娘在时的好处。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情节，剧作家却也用了十二支曲写了不短的一出，剧情拖沓由此可见。

　　不过，虽然剧情推进缓慢，但前几出悄然出现的向浅显通俗风格靠拢的努力依旧保持着。本出的典故不多，且用的都是一些常典，语言也较清新自然。像“篆烟笼黛，春心透帘外。燕尾交香褶，龙沫吹飘带”（“月云高”）、“日影春妆绣箔开，笑指银云拂袂来”（“月云高”）、“锦烛艳红渠，银兰待栖宿”（“孝顺歌”）等，均清新别致，语带温馨。可见，剧作家起初确定的典丽雅致的风格已有所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