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土

第七十五章 疯狂反扑

　　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大队长通知俺赶紧回去开会。俺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匆忙赶到县大队的临时驻地，只见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俺打了个报告进去后找了个地方坐下。

　　主持会议的是二营教导员钱文。过了一会儿，他见参加会议的差不多到齐了，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说：“现在开会，我这里有四件事，一件坏事，三件好事。我也不问大家了，先说好事吧。第一件好事是：讨李部队一路凯歌。大家知道，讨李战役从七月二十四日凌晨两点开始，讨李部队向李伪几十处据点同时发起猛攻，在地方武装、民兵、民工和广大人民群众的配合下，滨海部队取得了非常大的战果，目前攻克了胜水、旺山、萧家洼、攒牛场等据点四十余处，摧毁碉堡三百多个，毙伤日伪军近五百名，俘日伪军三百余名，解放了铁橛山、藏马山以西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和六百多个村庄、三十多万人民，使五莲山、藏马山两个根据地连成一片，同时还控制了诸日公路大部和诸（城）胶（县）公路、海（州）青（岛）公路各一段，改变了滨北地区的抗日形势，巩固和发展了滨海、胶东两大战略区的联系。”

　　钱文尽管说着四川方言，可他说得很慢，大部分俺听得懂。

　　“第二件好事是：为了集中力量开展好这块新解放地区的工作，上级决定在泊里新建一个县，名为藏马县，由滨海军区十三团二营副教导员张雨同志任县工委书记，于云光任县长。诸胶边县除原先的游击区变为根据地之外，其他没有变动。藏马县辖泊里、龙马、琅琊、石门、海青、旺山等区；诸胶边县辖鲁山、丰台、铁山、松山、胶河、小珠山、大珠山等区……”

　　听了这两件好事，俺热血沸腾，真没想到战役进展得如此顺利。

　　“第三件好事是：山东军区开始进行局部反攻了。为啥要反攻呢？一是为了改善山东的抗日局面，二是抓住鬼子南撤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据情报显示，从今年开始，鬼子从山东抽调了第三十二师团和第七混成旅团南调到了正面战场，在山东只留了第五十九师团、第五混成旅团和临时组建的第一混成旅团大部，共有日军二万五千人，这是抗战以来日军在山东兵力最少的时期。不过，现在伪军倒增多了，已经达到二十万人。”说到这里，钱文笑了，“伪军还算军队？不足为虑。因此，山东军区罗司令员根据当前的形势，部署了夏秋季局部反攻战役，战役企图是：扩大解放区，缩小敌占区，打通和改善各战略区的联系，夺取有利的反攻阵地。目前，胶东、鲁南、鲁中包括滨海地区的反攻进展得非常顺利。再从世界形势来看，对咱也非常有利，今年四月，中国军队在缅甸发起第二次旱季攻势，日军全部崩溃；六月，由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国部队组成的盟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最近美军又攻克关岛……现在可以说盟军是节节胜利，而轴心国则在逐步瓦解。自民国三十年三月南斯拉夫退出后，去年九月，意大利签署无条件投降书，十月又加入了同盟国，听说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有可能也要退出，现在轴心国越来越孤立，失败是指日可待了。好，大家先甭高兴得太早了，尽管局势是这样，可轴心国还有一定的势力，尤其是日军，想打败他们还要费一番周折，大家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现在好事说完了，就轮到说坏事了，这可是件很不一般的坏事，如果这件坏事让敌人得逞了，会让咱遭到灭顶之灾的。”

　　听钱教导员这么说，俺的心突然一紧，不过，看到钱文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顿觉得没啥大不了的，顶多敌人再次过来“扫荡”。果然让俺猜对了，只听钱教继续说道：“这件坏事是：小鬼子为了挽回败局，目前纠集了日伪军一万多人，在五十九师团长细川中康的指挥下，计划分十三路‘扫荡’滨海地区，重点扫荡的就是刚刚成立的藏马县和诸胶边县。你说滨海地区那么大，为啥要重点‘扫荡’咱们这儿呐？我想主要有这么几点：首先这个踏踏离鬼子的青岛总部非常近，又是他们经营多年的所谓‘治安区’，在‘治安区’里同时建立两个中共的县级政府，这可是他们不能接受的；其次，胶东和鲁中南的八路军开始了反攻，根据地面积不断扩大，如果在他们眼皮底下再建立两个根据地的话，小鬼子日后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最后，鬼子是为了抢回泊里这个战略重镇。大家知道，如果我军控制了泊里地区，向北可以连通胶东半岛，向南可以联系日照及苏北，向西南就是革命老区临沂，也是山东省委和八路军山东总部所在地，这个踏踏不仅可以使沂蒙山区与胶东基本连接起来，而且拥有了出海口，便于海上的对外联络和物资出入。而这个踏踏对敌来说也同等重要。总之，任何一方控制了这个地区，就掌握了山东东南地区的战争主动权。情况就是这样的，大家想一想，面对来势凶猛的敌人，咱该怎么办？”

　　“拼了，还有啥说的。”二营五连连长崔洪发说，“现在咱兵强马壮，不是以前了，还怕他个小鬼子。要是鬼子敢来，来一个灭一个，来俩灭一双。”

　　“俺看还是打吧。”杨德平说，“现在刚刚成立了两个县，前两天还在很多村搞了减租减息、反奸诉苦大会什么的，要是咱不跟鬼子打一仗，老百姓对咱也会失去信心的。”

　　……

　　参加会议的人还有几个发言的，多数主张硬碰硬，有一小部分人则反对。过了会儿，钱教导员见大家没有别的意见了，就说：“刚才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还有点片面，因为面对纷繁复杂的事物，总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泊里地区周围多平原，如果跟鬼子硬拼的话，咱真有可能全军覆没了，那样咱划不来。因此，藏马县地区应以攻为守，可以进行外线作战，也就是进行翻边战术，敌人打到这边来，咱就打到他那边去。对于诸胶边县就不一样了，这里多山，易守难攻，因此诸胶边县可以进行内线作战。这样，敌人在根据地找不到咱的主力，且有外线部队攻击他的据点，敌人在根据地是待不了多久的。这也是上级的安排。”

　　“钱教导员，要是藏马县进行外线作战，照你这么说，咱要撇下乡亲们不管了？你可知道，人民可是咱的靠山。”杨德平愤愤不平地说，“就拿最近的战役来说吧，民兵、民工和广大人民群众割电线、毁公路，袭击敌伪据点，阻击增援敌人，还有大量群众去支前，他们抬担架、送给养、慰问前线部队，没有乡亲们的大力支持，咱是很难取得现在胜利的，咱怎能撇下乡亲们不管呐？”

　　“你说得有道理，可有时候也没有办法，暂时的放弃也是为了更长久的拥有，泊里地区的乡亲们应该会理解的。今天开这个会，就是想统一大家的思想。”

　　经过认真讨论，与会人员多数认为上级的对策切实可行，便遵照执行。散会前，钱文又分配了防守任务，在杨家山里的东、西、北、东南、东北五条通往山外的必经之路上，都增派兵力进行防守。

　　俺排负责铁橛山西面的防守任务。会议结束后，俺立刻带领战士们赶到防守位置，并修建了工事，然后静待敌人。防守位置的南面就是山连山、岭连岭的藏马山。

　　藏马山海拔395.2米，山长蜿蜒六十里，东邻黄海湾，南靠五莲山，北连孟良崮。小时候听过不少有关藏马山的神话传说，印象深刻的就是藏马山名字的由来。听老人讲，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匹从天宫偷偷跑出的白色骏马趁着夜黑来到人间，天兵发现后便在它后面追赶，当马漂洋过海来到胶东半岛时，突然眼前一亮，一座大山就在眼前，于是就顺河而下直奔山上。天兵近前搜捕了七天七夜，始终没有发现白马的影子，只好扫兴而归。后人传说这匹白马就隐居在山中，同凡人一起过着平静清闲的生活。日后，人们把这座山称作“藏马山”，顺水而下的那条小河为“白马河”。听说这座山上还有一口“黑龙潭”洞挺神奇的，深不见底，据传这个黑龙潭直接与黄海相通，有人把一根扁担扔进去，在山的另一边靠近大海的地方就可以找到。再就是山上的泉水非常好喝，人们常说，喝了藏马山的山泉水，人皮肤白嫩、脸色红润，很少得病……”

　　反“扫荡”期间，俺排在工事里一连等了好多天，可连个鬼子毛都没看见，而南面的藏马县那边也只是听到零星的枪炮声。后来听说，敌人在根据地转了转就出去了，因为他们的后院“着火”了。不过，他们此次“扫荡”还是有收获的，把泊里给抢了回去。

　　日伪军撤出根据地，把“治安区”安顿好后，他们似乎觉得跟眼皮底下这么大个抗日根据地做邻居很不踏实，遂又纠集驻诸城、胶县和泊里的鬼子，实行南北合击，对诸日公路以东的根据地进行“扫荡”，妄图乘八路军讨李战役后立足未稳、根据地尚未巩固之机，吞并诸胶日边区。鬼子实行的是“纵横扫荡”“捕捉奇袭”等战术，步步为营，一村一镇地“蚕食”。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不过，这些日伪军遭到了抗日军民的迎头痛击，敌人只得再次撤出根据地。

　　此次战斗，我军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最为惨烈的是耿家岭阻击战。九月中旬，南路泊里的敌人与北路诸城、胶县之敌遥相呼应，于九月二日向根据地北进。九月十一日，一千多名日伪军胁迫数百名民夫分两路进占于家官庄、丁家大村、草场等地。滨海支队集中主力部队和基干民兵猛攻草场等地，歼灭崔家庄伪军一个连，迫使敌人放弃于家官庄西岭新修据点，并乘胜奔袭了于家官庄、梨水之敌。日军恼羞成怒，从胶县调来日军五百多名，率伪军相铭忱部从王台出发，与伪军李贤斋一部从松山子出发至丰台南岭会合，妄图合击滨海支队主力。滨海支队跳出包围圈，并派该部政治部主任吴耘率一部在耿家沟北岭阻击敌人，掩护主力部队突围。吴耘等十八名指战员顽强战斗，拼死阻击，最后全部壮烈牺牲……

　　这样跟敌人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直到十月，敌人似乎才慢慢适应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邻居”，过来“串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俺们终于有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