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土

第七十一章 游击大队

　　次日天刚大亮，俺们就找到诸胶边工委和部队首长要求参加八路军，杀回家乡报仇雪恨。首长说，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不过，现在主力部队正在日照南面作战，过些天就可以挥师东进了。

　　到了六月份，果然如首长所说，八路军滨海军区挥师东进，一举扫除了沿途敌人的八个据点，姜黎川部的老巢市美也被攻克，杨家山里以西成为解放区，诸胶边工委和诸胶边办事处也随部队由障日山区迁到铁橛山西面的曹家沟、丰台一带。杨家山里近在咫尺，大军马上就要攻山。这天，杨家山里联防大队副大队长杨风池率联防队员及群众二百多人来到曹家沟村，找到诸胶边工委，其中一百多名青年也要参军，要求打回家乡。诸胶边工委根据情况并报请上级批准，决定成立以杨家山里联防队员为主体的武装大队，并命名为山里游击大队，也叫铁山大队，杨风池任大队长，原诸胶边工委副书记后、任诸胶边办事处主任的杨凌波兼任副大队长。

　　改编为游击大队后，最高兴的要数联防队员了，因为山里游击大队可是在八路军总部挂了号的，总比以前那个群众自发性的组织强吧，这样一来，再也不怕敌人笑话自己是土八路了。

　　游击大队设两个中队，一中队六十二人，队长杨德平，二中队六十三人，队长是原联防大队副大队长杨成三。大队给每人发了一顶八路军军帽，尽管只是一顶帽子，可战友们感觉像拿到了宝贝似的。听说八路军奖励配合作战有功劳的地方部队也只有两顶军帽，现在拿出这么多军帽实属不易。说实话，很多八路军正规部队的军服都不能统一，还多数是缴获的，什么颜色的都有。这时，房喜也参加了游击队，被分到了二中队。他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可以亲手杀敌了。

　　成立游击大队俺也很高兴，可没几天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遇到一个对别人来说不是难题的难题：游击大队任命俺为一中队一排排长。

　　俺觉得自己没有文化，死活不愿意，最后杨大队长生气了，说俺怕死。俺知道，八路军有个传统，那就是不管打什么仗，都是干部带头冲锋陷阵，在班里是班长副班长，在排里是排长副排长，连里是连长副连长，因此在战斗中，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干部伤亡比较大。

　　俺打过那么多仗，哪怕过死？现在杨大队长冤枉了自己，俺一着急眼泪掉了下来。杨大队长见状忙说，跟俺开了个玩笑，他就退让了一步，让俺先当个第一副排长，到时再调个正的过来。俺知道这肯定又是托词，以前当的那个第一副班长，也说很快就能调个正的来，可是一连等了好几年，也没见到正的半根毛。好吧，杨大队长既然这么说了，俺就先当个副的吧，有盼头总比没盼头强。

　　一排说是个排，实际上就是个加强班，加上俺总共十九人，有几个还是俺的老部下。一排分了两个班，一班班长傅清启，班里有李小能等八名战士，二班第一副班长苗玉忠，班里有赵林杰等八名战士。苗玉忠聪明，打仗也非常勇猛，可他跟俺一样，也不愿当个正的。俺就给他申请了个第一副班长，当然自己心里最清楚，二班只要苗玉忠在，永远不会有正班长，别人“欺负”俺，这回俺也要“欺负”回来。

　　七月二十八日晚，总攻开始，根据山东省军区首长的指示，山里游击大队抽调三十多名骨干队员，俺是其中一员，配合滨海十三团二营向姜部驻扎的杨家山里外围的山周村发起猛攻。可姜部很不禁打，没用一个时辰就攻了下来，并很快占领制高点，姜黎川部完全暴露在八路军的火力之下。俺寻思，山周村离杨家山里这么近，今晚就可能活捉姜黎川了。战友们说，要是把他捉住，非用刀将他的肉割下来煮着吃了不可。正当各参战部队准备一鼓作气攻山时，侦察连传来消息，说是姜黎川连夜向里岔和张应（胶县西部）一带跑了。战友们听后非常扫兴，觉得姜大牙就这么点胆还敢攻打杨家山里？

　　二十九日上午，山里游击大队和滨海部队浩浩荡荡开进杨家山里。

　　乡亲们见联防队员回来了，很多人相拥而泣。只见六个村惨不忍睹，很多房屋朝天张着个大口子，到处是残垣断壁。乡亲们说，姜黎川到山里后，基本执行的是“三光政策”，能烧的全烧，没跑了的全杀，能抢的全抢。经过清点，山里这次损失惨重，姜黎川共惨杀村民二十九人，致伤致残五人，烧毁房屋八百五十二间，劫去长短枪三百余支，抢走牲口四百多头，同时还抢走很多财物。看着眼前凄凉的景象，很多人都在想一个问题：山里防守严密，姜黎川是怎么不声不响地攻进去的？

　　后经过调查，才慢慢还原了事发经过。五月十三日凌晨，姜黎川调集了三个团一千多人，从西北、东南、东北同时向杨家山里发起进攻。在发起进攻前，姜部已经收买了上沟村的杨五斤和杨才冒几个二溜子，在二溜子的配合下里应外合，派兵将各村包围孤立起来，然后边打枪边放火。五六个小时后，东南崖、黄泥巷、大下庄就被敌人占领，上沟、墩上和西北庄坚持战斗到第二天上午。在战斗中，上沟的青壮年在村北山坡的壕沟里，集中全村的枪炮，拼命阻击了两三百名敌人的多次进攻，给敌以很大杀伤；在西北庄，共产党员杨有敬带领十四五名联防队员，奋不顾身地抗击着敌人的进攻，他一人打死打伤七名敌军，直到弹尽壮烈牺牲；东南崖杨希滋兄弟英勇作战，直到被俘……

　　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山里游击大队对这次失败总结了几点教训：首先，对早已存在的麻痹轻敌思想，如“山里就是敞着门睡觉，敌人也不敢进来”这样的观念没有进行及时教育，对如何应付可能出现的突然袭击缺乏应有的训练和具体布置；其次是对与外敌相勾结的国民党员和坏分子的防范和警惕性不够；第三，除二营为联防大队补充了少量枪支弹药外，特区委对如何加强联防大队的工作，以及在开辟新区的斗争中如何运用这支可贵的民间武装力量方面未进行专门认真的研究。

　　当然，对于像杨五斤、杨才冒这样出卖乡亲们的奸细不能轻饶。经过审判，杨五斤等四人被判处死刑，而在审判杨才冒时遇到了难题，因为在姜黎川攻进山之前，他还救了五个人，包括杨凌波的母亲和妻子。那天，在地窖中呆了很长时间的杨凌波母亲和妻子想出来探个究竟，没想到被杨才冒发现了。杨才冒想为自己留条后路，没把她们抓给姜黎川邀功，而是将她们藏到一个乡亲家中。对于处不处死杨才冒，游击大队产生了分歧，最后经过激烈的争论，还是留了他的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