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不刺了?俺睁眼睛一瞧,只见那刺刀还在眼前晃悠着。俺想,难道伪军被俺的话吓着了?转念一想,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俺努力抬起头催促他说:“刺啊,快……快刺啊。”
伪军还是没把刺刀戳下来。拿枪的伪军问俺:“你真是共产党?”
俺觉得反正是一死,就实话实说了。
两个伪军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又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铁……铁橛山武工队。”俺有点烦,觉得他俩真啰嗦,可说完就后悔了,觉得不该跟他们说这些。
“铁橛山武工队?”两个伪军先是一愣。拿刺刀的伪军把刀移到了俺的身后。俺又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这种场景自己历经多次,恍惚之间,感觉每次都可以互换,可转而感觉这次有所不同,多了一句“共产党万岁!”俺觉得这句话喊得非常过瘾,似乎把心中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希望一股脑儿喊了出来。想到这里,又拼尽全力喊了一句:“共产党万岁!”
“甭吵吵了,兄弟,甭吵吵了。”一个伪军小声说道,“今日俺俩放了你,不过有个事需要你帮个忙。”
俺听明白了他说的话,可又不敢相信,觉得耳朵应该出了毛病,那泥土是不是把自己耳朵给压坏了?
“好汉,你睁开眼睛啊,俺俩这就放了你。”上面的伪军又轻声说道,那感觉似在求俺。
难道太阳又从西边出来了?俺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头顶上的两个伪军点头哈腰的,跟刚才判若两人。
“真……真的放了俺?”俺说。
“是的。”一个伪军点着头说,“俺叫李克巴。”指着身边的伪军说,“他叫张良礼,才将俺俩以为你就是个老百姓,真想不到啊。铁橛山武工队已经给俺俩各记了四个黑点,要是今日把你‘种’了,俺俩也就很快去地下找你了。要是今日把你放了,能不能回去跟你们长官说说,给俺俩消几个黑点?”
几个黑点换俺一条命,这个买卖当然划算。俺点头同意了,真没想到喊口号有这么大的作用。
见俺点了头,他俩高兴得脸上乐开了花,手脚麻利地把俺从土里刨出来,然后解开绑绳,像伺候大爷似的拍着俺身上的泥土。过了一会儿,李克巴将土坑填平,然后左右瞅了瞅说:“兄弟,俺俩先走了,你也快走吧。”说完他俩转身离去,刚走出十多步,李克巴回过头来说:“兄弟,要紧甭忘了,俺叫李克巴,他叫张良礼。”
回到队里,俺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周队长作了汇报,队长听后,心有余悸地说:“真险哪。”
武工队把侦察到的所有情报汇总后,交到了滨海二支队,然后又继续着以前的工作,写标语、贴传单、割电线、袭击敌人的运输队,给乡亲们上课,组织伪村长到根据地学习,夜间向据点喊话。不过,此时有了二支队这个强大的后盾,铁橛山武工队的人数猛增到五十八人,工作更加得心应手,胆子也壮了。有时为了到镇上侦察,队员们会穿上日军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去镇上转悠,弄清楚镇上伪军、警察局、伪政府、新民会和日军的人数、分布,岗哨位置等;有时武工队深夜袭击电话局,然后给伪泊里镇长、伪六汪乡长和伪警察局打电话,宣传共产党的政策。他们接到电话后,多数汉奸感到十分恐惧。有时队员们也误打误撞地把电话打到日军那里,当话筒里传来呜哩哇啦听不懂的鸟语时,俺们很快回他几句:銃をすてて殺さず,八路軍の捕虜を優遇する(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当然,武工队还继续跟伪组织拉关系,也有的伪组织成员主动找到武工队,说是愿意做内应。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武工队就在伪组织中建立了二百多个关系。武工队就充分利用这些关系,配合二支队去攻击日伪军的据点。
攻打据点一般在凌晨一二点钟、日伪军吃喝玩钱刚睡之后进行,由内应在炮楼顶上用手电按规定打出信号,二支队与内应暗号联系好以后,由内应放下吊桥,引部队闯入敌人卧室,把枪支收缴后,再把日伪军押到安全地带,对他们进行教育后分别予以处理。并在走之前打一阵机枪、手榴弹,再让伪村长跑到附近的敌人据点报告:八路大大的,把炮楼攻下来了。以此迷惑敌人,防止敌人对村庄进行报复。
二支队连克几十个据点,给伪组织成员的心理带来了极大恐慌。当然,武工队的工作进行得就更加顺利了。封元斗讲了件特别有趣的事:一天,他派一名地下党员以伪村长的身份去伪六汪乡机关和地下工作人员接头时,被伪乡长发现了。那名地下党员见已无法掩饰,就以强硬的语气对伪乡长说:“实话告诉你,俺是共产党八路军派来的,八路军很快就要解放这个蔫儿了,你想怎么办?也该给自己留条后路了吧!”那个伪乡长屈服了,就假装没看见,也没敢向日军报告。
正当打鬼子打到兴头上时,十月份的一天,一个老乡给俺带来个好消息,说香秋生了个大胖小子。起初,俺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可冷静下来一寻思,觉得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来了也是来受罪的。可生下了不能再塞回去,总得起个名吧。起名这个活不是俺的特长,就找到了周队长。队长想了想说:“要么叫‘傅抗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