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咱是一个个地审,还是两个一块儿?”
身后一个伪军向另一个伪军笑嘻嘻地问道。
“一块儿吧,不是再没别的蔫儿了?一看他俩就是贱骨头,把咱的家伙什都用上也就招了。”叫牛排的伪军粗声粗声地说道,“先给他俩进行共同科目”。
牛排应该是牛排长的简称,不过这样的简称似乎对他非常不利。俺向牛排瞧了一眼,只见他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粗眉大眼、高鼻梁阔口,胖乎乎的脸上蓄了一圈络腮胡。
“牛排,那用不用看看这两小子的运气?”刚才的伪军又说。
“看,当然要看了,不能坏了规矩。”牛排转头对俺俩说,“你两小子,今天动软的还是来硬的,俺们说了不算,这个得看老天爷的。”
说着,牛排从兜里拿出块现大洋扔到空中,然后伸出双手接住,接着像看宝贝似的把一只手慢慢挪开。俺不知他要做什么,还软的硬的,似乎俺俩的命运一下子跟这块银元扯上了关系。
牛排看着手中的银元,笑着说:“算你俩小子走运,伙计们,来软的。”
俺不知软的是啥意思,还没等仔细琢磨,上来四个伪军把俺俩的绑绳解开了。以为他要放了俺俩,又觉得不大可能。果然,那几个伪军把俺俩推到墙边,然后大字形地都拷到了墙上。
“不是软的吗,这还软啊?”杨立善小声嘀咕着。
“他娘的,你小子的命够好了,难道你喜欢被钉到墙上?”牛排骂骂咧咧地说。
“不用了,这样挺好,这样挺好。”杨立善笑嘻嘻地说。这时俺才明白“硬的”是什么了,应该是用大钉子把四肢生生地钉到墙上,那个滋味肯定不好受,这样看来俺俩的命真不赖。
“大哥,俺渴得要命,能不能给口水喝?”杨立善嬉皮笑脸地说。他这么一说,俺也突然感到特别渴。自己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有多久没喝过水了。俺朝门口瞅了瞅,一条条细小的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许多尘土在里面飞舞着,看样子,应该没过晌午。
“他娘的,还想喝水,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还指不定哪。”牛排翻着牛眼吼道,“你俩老实交代,是哪里人,干什么的,有多少同伙?如果老实交代了一切好说,也许以后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哪。”
“唉,还是让俺渴死吧!”杨立善大声说。
“好,骨头还挺硬的,今天有的玩了。”牛排阴阳怪气地说,“你知道俺的绰号叫什么?‘鬼低头’,就是鬼见了老子都得低头。”
“俺看不见得。”杨立善乐呵呵地说。
“啥意思?”牛排乜斜着眼睛问。
“小鬼子是不是鬼,他见到你,是你低头还是他低头?呵呵。”杨立善哼着鼻子说道。
“牛排,俺看您这个绰号该改改了,不然会惹麻烦的。”一个伪军小声说。
“改什么改,老子怕过谁?”牛排朝那个伪军瞪眼吼道。那伪军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牛排转身朝杨立善说:“牙尖嘴利的,够个人物,好好好,小白,先给他热热身。”
“好嘞。”叫小白的伪军上前抡起木板,朝杨立善的脸蛋招呼上了,只听啪啪的声音在屋里回响着。俺数了数,正好打了七七四十九下,也许这也是他们的规矩。打完后,只见杨立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淌出了鲜红的血。俺寻思要是能活着出去,这些板子一定要还回去的。
伪军打完杨立善后,就操着木板向俺走来,知道他这是给俺“热身”来了。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一开,走进个伪军官,他向牛排耳语了几句,牛排马上说:“小白,你把赖瘸子叫过来。”
“赖瘸子,牛排,这俩货也用得着现身说法?”小白翻着母狗眼说。
“少废话,这是陈营的意思。”牛排大声说。
小白没敢再多嘴,扭头推门出去了,不大功夫回来了,后面一瘸一拐跟着个独眼龙。只见这个独眼龙约莫四十多岁,也穿着伪军军装,肩上挂着中尉军衔。独眼龙进来后先跟牛排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走到俺俩面前。
他就是赖瘸子。
“二位同志,俺知道你俩是武工队的,以前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过那时不叫武工队,叫手枪队,差不多一个样。今天俺过来也是为你俩好,少受些皮肉之苦。”赖瘸子看了看杨立善,啧啧嘴说:“本来脑袋就不小,你看看,现在又大了好几圈,何必呢?”
“呸,你这个叛徒,败类。老子要是能活着出去的话,一定抓住你,把你的皮剥下来。”杨立善咬牙骂道。
“不要这么激动嘛,小同志,很多同志刚开始都这么说,不过很快就改变了主意。”赖瘸子不愠不火地说。看得出来,他是个老江湖了。
赖瘸子接着说:“俺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唠唠嗑,介绍一下俺的经历。皇军刚来时,俺参加过‘民先’,当过地下党,后来参加了手枪队。民国三十一年的时候被捕,刚开始俺抱着必死的信念,无论皇军怎么毒打,都没吐露半个字。”赖瘸子指着墙上挂着的各种器具说,“那些家伙什俺都尝过了,应该还算是小儿科,这边是吊打,那边是压杠子、火香促、烙铁烙。”
说着,赖瘸子解开扣子,胸脯上一窝一窝的疤痕露了出来:“你看看,这就是烙铁烙过的。你可以想想,把烧红的铁烙放在你的胸脯上是啥滋味,你能听到胸脯被烙得发出吱吱的声音,还能闻到一股股肉的焦煳味。”他又把裤腿挽起来,露出一尺多长的伤疤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用刀子劐开腿肚子搓盐。你寻思寻思,拿刀把你的腿肚子慢慢劐开,然后在里面撒上盐搓,那种痛是钻心的痛,生不如死。还有用钳子拔牙,用钉子钉脚心……所有这些还只是“小菜”,要是再不开口,就有‘大菜’侍候了。”
赖瘸子说着咽了口唾沫,似乎他真要吃大菜似的:“这些大菜都有一个好听的菜名,你俩小子把耳朵竖起来好好听着。倒栽莲花,也叫倒头活埋。这个菜怎么做呢?先是挖个坑,当然,这个坑是你自己挖的,然后把你的双手用绳索捆绑,头朝地脚朝上放在坑内用土活埋;军犬狂舞,把你的双腿用绳索捆紧,然后叫来皇军的大狼狗,慢慢把你吃掉;肉滚绣球,把你的衣服扒光,然后装进一个内部钉满钢钉的大笼子里,然后盖上盖子,把这个笼子从山坡上滚下来,让你在钉笼中活活滚死;电磨粉身,专门在河边设置一种磨人的电磨,把你放在电磨里,磨成肉酱;枪刺布袋,把你装进布袋里,让新兵用刺刀练习刺杀,可以训练一下皇军的胆量;虾公见龙王,把你手脚捆在一起,像弯曲的虾投入河内,将你淹死;开膛取心,把你用战刀或刺刀挑开腹腔,取出人心;活剥人皮,这个俺得重点跟你俩唠唠,剥的时候先从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地撕开。”
赖瘸子不紧不慢地说着,尽管俺不怕死,可听着听着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觉得鬼子真不是人,就是一群人间活鬼。
“叛徒,走狗,当初咋没把你整死!”杨立善恨恨地骂道。
“那算俺识时务,及早回头,现在跟着皇军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你俩肯为皇军效劳,也会跟俺一样,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还用不着受皮肉之苦。”
“你的祖坟被人刨了吧,人渣!”俺大叫着,真想把赖瘸子的人皮用最好看的剥法给剥了。
“好,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哪。你俩要是能扛到明日,也许能尝到更为新鲜的‘大菜’。”赖瘸子说,“牛排可是俺团少有的文化人,在这方面也肯钻研,现在又从古代的非洲学了一招,叫饿刑,也算是洋为中用了。啥叫饿刑哪,就是先让你饿上两三天,然后在你快饿死的时候饱吃一顿。吃完后,把你再绑起来,然后扎紧你小便的那玩意儿,再塞住你的肛门。你可以想想,你拉不了又尿不出是个啥滋味。兄弟,俺再奉劝你俩几句,就招了吧,有啥大不了的,皇军武器那么先进,咱是斗不过他们的。你说说,现在有多少大官都追随了皇军,他们早就看得透透的了。”
赖瘸子扳着指头数着说:“汪精卫、陈公博咱不提,李长江你知道吧,苏鲁战区游击纵队副总指挥,还带了八个支队投靠了皇军,还有国民党第69军军长毕泽宇,山东游击队第二纵队司令厉文礼,新编第五军军长孙殿英,苏北游击纵队第二支队司令张良才,冀察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24集团军总司令庞炳勋,冀察战区挺进第四纵队司令侯如墉……你说这些人厉不厉害,就你这么个小兵还拿啥臭架子,指不定人家皇军还不要哪……”
“他娘的,赖瘸子,快点滚吧,但愿你出门被小鬼子的汽车碾碎了……”俺实在听不下去了,发疯似的吼了起来。
“行行行,算俺才将白费唾沫了,唉,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等着受刑吧。”赖瘸子说着转身走到牛排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