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你进来。”
听到娘的声音,俺走进娘的屋,看到她正在油灯下缝衣服。她见俺进来,抬起头说:“你才将在院里跟谁说话哪?”
“夏先生,过来家访了。”俺撒了个谎。
“家访?”娘眨着眼睛说,“家访咋没进来找俺?”
“娘,他跟俺讲了些认字的事儿,没啥。”怕娘担心,俺就糊弄着她说。
娘哦了一声,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二虎,你可不敢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现在是乱世,做啥都得多个心眼。听说今天警察来村又抓了两个,说是啥地下党,抓的时候就被打得不成人样了。”娘叹着气说,“唉,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你也知道,现在咱村实行连坐,你要是出了事,不光咱家倒霉,连周围的邻居都跟着遭殃。”
“娘,您放心,跟俺噶户的都是好人。”
“好,那就好。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次日,俺在窑厂忙了一上午,下午向厂长请了个假,便向埠岭头村走去。
埠岭头村在小沟村的东北方向,有七里多地,半个时辰就可过去。离埠岭头村越来越近,杨笑秋的遭遇在心里也越来越清晰,感觉她真是个好人,那么忠诚。当想到笑秋同志身上的伤时,觉得她现在最需要钱了,就从身上摸出两块大洋,一块儿装进袋子里。
在村口碰到几个哨兵,拦住问俺干什么的?俺说是来走亲戚的,这时有个哨兵认出了俺,就放行了。进了村,街上的人不多,不知是在家没有出来还是多数走了,不过这样也好,执行任务方便多了。按照夏先生说的,俺来到村西头,看到第一户的院子里竖着根长长的竹竿,就知道一切正常,见四下无人,快速到墙根底下刨了个坑,将小袋子埋了进去,又把挖出来的土作了伪装。做完这一切,俺到姨家走了一趟,然后就离开了村庄。在回去的路上,俺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之后的几天,夏先生又让俺送过几次情报。送情报说来也简单,只把信或其他东西放到某个地方,一般不接触人。这些天来,除了夏先生外,再没见过其他党员。尽管没见着,可俺知道应该有很多,他们默默地从事着普通且危险的工作。可究竟是谁呢,让人捉摸不透,有时甚至寻思,房喜、刘喜山都是,就像现在的自己。取情报的地点多数在俺家,有时也去夏先生的学堂,任务一次比一次艰巨。
这天晚上,在俺家的院子里,夏先生说:“二虎,上几次的任务你完成得非常出色,组织上让我对你提出表扬。”
“没啥,只是跑了几趟腿。”俺笑嘻嘻地说。
“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对了,我让你捎给笑秋同志八块大洋,她咋收到十块,那两块是不是你添的?”
“是,俺看她可怜就想帮她。”
“八块是少了点儿,可组织上经费紧张,拿不出更多的了。”夏先生沉思了一会儿说,“二虎,现在又有个紧急任务,就是想利用你推煤的身份作掩护,运送一批‘大黄鱼’。你知道,这样的任务危险不说,还不能有半点闪失,不然损失巨大,如果你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放弃,组织上另选他人。”
“大黄鱼,运多少?”
听俺这么一说,夏先生笑了:“大黄鱼,不是吃的那种,我说的是金条,十两一根的叫‘大黄鱼’,一两一根的叫‘小黄鱼’,这次运送的是二十根,有十多斤吧。”
俺听说,十两黄金就能供养五口之家十年的口粮,这可是二十根啊,亲娘嘞,自己活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突然感觉这项任务沉甸甸的分量。
“这二百两黄金是青岛爱国人士捐给刚刚建立的鲁中根据地的。”夏先生说,“这里紧靠胶济铁路,是日伪的重点防御区域,鬼子查得非常严,运送黄金特别困难。组织上想了很多办法都被否定了,最后想到推煤。”
俺觉得,四百多斤煤里放上十来斤黄金应该问题不大,再说推了这么久,除了上次被鬼子征用几车煤外,再没发生什么险情。想到这里俺说:“夏先生,把任务交给俺吧,应该不成问题。”
夏先生沉思片刻说:“好,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们准备啥时候动身?”
“听厂长说,再过两天,也就是五月二十。”
“好,就定五月二十。煤厂很多是咱的人,我让装煤的把大黄鱼放到你的车上,这些大黄鱼事先经过加工,跟煤的颜色差不多,即便有人发现,一时也难以分辨。”
“啊,那俺咋知道哪个是大黄鱼、哪个是煤啊?”
“哦,我刚才没说明白,这些大黄鱼事先装在一个破袋子里,回到窑厂,乘天黑再把袋子拿出来,放进你随身带的干粮口袋,一定不能让人瞧见了。回小沟村的路上,不是要经过西北庄村口那棵大柳树吗,你找个借口去树底一趟,有个人在那儿等你,把包交给他就行。到了树下不要说话,先咳嗽三声,树后那人也会轻轻回咳三声,这时你把袋子放下就行了。从胶县到窑厂要经过五道关卡,我们已经侦察过了,因为你们经常路过,一般不会查得那么严。要是遇到特殊情况,你要找机会把黄金藏到路边的草丛里,一定不能落到鬼子手里。这个任务有点复杂,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先生放心,俺一定会完成的。”
“先别这么说,很多事情没那么简单。没事的时候多寻思寻思每个细节,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去问我。要是觉得有难度,也尽快跟我言语一声。”
夏先生交代完毕走了。看着茫茫夜色俺寻思,不管有多危险,这个任务自己接了,大不了是个死,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可想到那二百两黄金时,俺犹豫了,因为执行这项任务,自己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