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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战斗打响的前一天清早,老田回来了。他带回来了十多个精精致致、漂漂亮亮的姑娘小伙。那都是大通湖游击队文工团的演员。

  南山、西山的人马都过来后,全大队就有近八百人了。人多阵势大,热热闹闹,刘春云踌躇满志,高兴异常。见文工团来了,他便当即决定下午立刻开大会,演节目,还说要借着演节目的机会亲自作战前动员报告,给战士们打打气。

  吃完中午饭不久,大会就开始了。刘春云先作战前动员。他那讲话激昂慷慨,充满了煽动性、火药味。战士们听了,激动得不住地拍巴掌,呼口号。

  老田早就生拉硬拽地把耀大娭毑请来了。他把她安排在第一排左边最显眼的位置上坐好,自己则坐在一旁相陪。但耀大娭毑人来了,心却没来。这一阵子,她忙着给战士们补衣服、做鞋子,哪有心思看演出呀!她坐在矮凳子上,一会儿低头缝几针,一会儿抬头瞄两眼。节目演过好几个了,但演的是什么,谁演的,演得好不好,她一概稀里糊涂。

  演出接近尾声了,台上忽然出来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边说边唱,边唱边哭,楚楚动人,耀大娭毑不觉看呆了。她撂下手里的针线活,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看了一阵,她忽然一偏脑袋,嘴巴对着老田的耳朵,悄声说:“老田,好奇怪呀,这节目怎么那么熟呢,就好像看过似的!”

  老田连忙回过头来搭腔:“是嘛,这节目很熟?那你老人家就再好好看看,细细想想呗,看是在哪里看过或者经历过这事呗!”

  “对了,对了,老田,”耀大娭毑神情异常高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那演戏的姑娘,手却不停地扒拉着老田的肩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节目演的呀,就是我那孙女水玉家的事。那事,我跟你说过的,你还记得不?你看,你看,那姑娘演的不就是我们家小玉嘛!”

  老田好像也来精神了。他回转头,兴高采烈地说:“哦,是嘛,那姑娘演的是你们家小玉?那她演得好不好呀,像你孙女小玉吗?”

  “嗯,你还别说,那姑娘演得还真是不错呢,”耀大娭毑盯着台上,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唱得好听,做功也好,模样儿嘛,也蛮像我们家小玉,只是……只是……”

  “哟,你老人家怎么老说‘只是’呀?莫非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了?是唱的内容有错,还是做的动作不对呀?”老田问。

  “不、不、不,唱的内容没错,做的动作也没错。只是呀,我总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对劲,”耀大娭毑嗫嚅道,“嗯,是有些不大对劲,主要是嗓门粗。老田,那姑娘的嗓门怎么那么粗呀,说话的声音就像个男的。你说那是怎么回事?”

  “是嘛,声音像男的?怪啦,我怎么没听出来呢?嘿嘿,你老人家的耳朵真灵,”老田边说边笑,“其实吧,这事也不奇怪,没准是男扮女装呗,对不?”

  “对、对、对,你说得对,男扮女装,肯定是男扮女装,”耀大娭毑伸手指指台上,“你瞧那演员个头多高呀!女的一般没那么高,对不?”

  “嗯,没错,你老人家说的没错。这演员个头是比女的高,一般女孩子确实是没这么高的。”老田不住地点头。

  耀大娭毑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的演员看,看了好一阵没说话,但脸部的表情却在不断地变化,一会儿挤挤眼,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缩缩鼻子,一会儿又咧开嘴笑笑,似乎心里头在琢磨什麽重大问题似的。突然间,她神情一变,转过脸来,扒拉一下老田的肩头,紧紧地盯着老田的眼睛,作古正经地问:“老田,那演员怎么那么像我孙子呀?”

  “那演员像济勋?呵呵,”老田眯着眼,微微笑着,“你老人家没看错吧?他真的像你老人家的孙子济勋吗?”

  “像,嗯,像济勋,像极了济勋,简直就跟我们家济勋一模一样!”耀大娭毑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演员,嘴里喃喃自语。

  “是嘛,那么像济勋呀?那、那他会不会就是你老人家的孙子济勋呢?”老田侧转头看着耀大娭毑,眨眨眼,俏皮地笑笑。

  老田这模样有些奇怪,耀大娭毑起疑心了。她忽然转过身来,瞪大眼,紧盯着老田说:“老田,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找到我们家济勋了?”

  “嚯嚯,我可没找到济勋,”老田笑笑,“要不这样吧,等会儿节目演完了,你老人家到台后去认认!如果这个人是呢,那当然好喽;倘若不是呢,那也不要紧呀,认他做干孙子也挺好嘛,对不?”

  “不,我等不及了,这就得去认一认,”耀大娭毑边说边起身,忽然对着台上大喊起来,“济勋!济勋!喂,小伙子,你是姜济勋嘛?”

  耀大娭毑这一声大喊起作用了,惊动了台上唱戏的那个演员。他一愣,戏也顾不上唱了,直直地站在台上伸头探脑,盯着台下的耀大娭毑使劲看。看了一阵,他突然猛地一跳,从台上飞身而下,扑到耀大娭毑跟前,抱住老人家就大声喊了起来:“奶奶,奶奶,你老人家怎么在这里呀?”

  “你真是济勋?”耀大娭毑懵了,伸手捧着姜济勋的脸使劲看。

  “是呀,是呀,我就是你老人家的孙子济勋呀!”姜济勋哭了。

  “这不是做梦吧?”

  “不是做梦,是真的!你看,你看,”姜济勋一边说,一边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掐了一下耀大娭毑的胳膊,“胳膊上感觉到疼了吧?”

  “哼,我感觉到疼了,不是做梦,不是做梦!好、好、好,好、好、好,”耀大娭毑激动不已,一连喊了好几声好,“我终于找到我的宝贝孙子了!对了,宝贝孙子,你是怎么到盘山上来的呀?”

  “田默副政委带我来的呀,”姜济勋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他为了找到我,就跟纵队总部的有关部门做了汇报。纵队总部的领导很重视这件事,当即下命令,要组织系统一级一级地往下找,差不多把整个洞庭湖区的所有游击队都找了一个遍,结果在大通湖游击队的文工团里找到了我!”

  “哦,还真是通过组织找到的。这组织的力量可真大哟!了不起!了不起!”耀大娭毑感慨不已。

  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打乱了演出的正常秩序,使得全场顿时大乱起来。战士们纷纷涌了过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耀大娭毑和姜济勋围在垓心。这一下,刘春云急了。他雷霆大怒,一声大吼,把老田叫了过去,劈头盖脑地大骂起来:“田默,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嘛?部队内部搞文艺演出,与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呀?你把耀大娭毑那老婆子喊来干什么?纯粹是瞎捣乱!”

  老田诚惶诚恐,忙一个劲地做自我批评:“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责任由我负!我承认错误,马上就写检讨!不过,这事也确实比较特殊,情有可原……”

  “特殊个屁!纯粹就是胡闹、捣乱!这是什么场合呀?这是战前动员!战前动员你晓得不?那是非常严肃的!哼,写检讨,”刘春云恼怒不休,脸都变了样,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写检讨就行了吗?那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把人赶走!你跟余长水商量一下,让他派几个人,把山上的闲杂人,包括耀大娭毑那个老婆子,包括刚才演戏的那个演员,还有那两个姓金的土匪,对了,还有一个叫杨什么根的武术教师,统统转移到山下去!大战期间,山上不能有一个闲杂人!这可是紧急命令啊,必须立刻执行!”

  老田连忙找到老余,传达刘春云的紧急指示。老余一听,忙说:“刘副政委这指示倒是对的,应该马上执行!不然的话,万一鬼子上山了,山上打起仗来了,我们游击队尚且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了老百姓的生死呀!”

  “那耀大娭毑她们转移到哪里去呢?到骆家坳去行吗?”老田问。

  “不行,”老余摇摇头,“骆家坳是盘山门户,首当其冲,鬼子必派重兵全力猛攻,因此危险性更大。”

  “哦,骆家坳不行,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去了!”

  “让他们自己找地方,那不行!他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怎能丢下他们不管呢!”

  “那没安全地方可去呀,怎么办呢?”

  “怎么没安全地方呀,现成不就有一个非常安全可靠的地方嘛!”

  “你是说杨陈涧?”

  “对呀,杨陈涧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呀!这事就这么办吧,我派两个妥当人把他们送到杨陈涧去,让他们去姜耀宗的粮站。那里既有地方住,又不愁没饭吃!”

  “这样做好是好,可就有一点顾虑!”

  “顾虑?顾虑什么呀?”

  “明摆着,送他们去杨陈涧,那就得走密道呀,对不?这样一来,晓得密道秘密的人不是又更多了几个吗?”

  “走密道就走密道呗!反正明天就打仗了,密道没准得派上用场了。要严格保密,不让任何人不知道密道的秘密,实际上也做不到了。”

  “密道得派上用场了?这么说,你估计明天这仗形势不妙喽?”

  “难说!”

  “兵力怎么部署的?”

  “刘副政委先拿过一个方案。他主张集中全部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攻界石镇。要是按照这个方案执行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鬼子工事坚固,火力强大,而且是重兵驻守,以逸待劳,占尽了优势。我们的装备本来就差得很,再强行军三十里,长途奔袭,以弱敌强,不遭惨败才怪呢。后来,这个方案遭到大家一致反对。刘副政委见大家都不同意,也没办法了,只得又要魏理海拿了第二个方案。魏理海的第二个方案是菱形阵势,全部兵力作四队安排,部署在菱形阵势的四个点上。魏理海亲自带主力四个小队为前锋,任务是主动发起进攻,然后佯装溃败,以拖刀计引诱鬼子进包围圈。耿连生带第二中队为左翼,何志文带第三中队为右翼。他们的任务是与魏理海所带领的前锋部队共同组成包围圈,以对敌构成围歼之势。我带第一中队的一、二两个小队为后备,主要任务有三个,一是保护盘山驻地,二是助主力歼灭已被包围的鬼子,三是必要时掩护主力撤退。”

  “嗯,从大局看嘛,我觉得兵力这样部署倒还算稳健,只是你这个头号战将未免太委屈了啊,不仅没当上主力,居然还留守山寨!”

  老余苦笑一声,说:“刘副政委不信任我,还能让我当主力吗?他能把我撂在山上当守兵,这就算很不错了。不过,老田,你别小看我留守山寨这个不起眼的任务啊,没准还会有意外的重大收获呢!”

  老田一愣:“意外的重大收获?你是指——”

  “发现、甚至抓获潜伏在咱们队伍里的内奸啊!”

  “是嘛,明天能有这样的机会?”

  “兴许会有吧,”老余伸手摸摸下巴颏,“你看啊,明天这仗,要是咱们败了,鬼子很有可能会往山上攻。鬼子要是攻山了,我们就得往杨陈涧撤,对不?你说,到那时,我们都通过密道往杨陈涧撤,对密道最感兴趣的会是谁?”

  老田默默地沉思了一阵,忽然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事有点意思。哼、哼,你别说,这事还真是有点意思。对密道最感兴趣的人嘛,我看刘副政委可能会是一个。这密道,他头一次见到,有点突如其来的味道,肯定会感到很突然很稀奇的。另外,他没准还会要骂我们几句,因为我们事先没向他汇报过呀,对不对?至于另一个感兴趣的人嘛,那就肯定是内奸喽。对,没错,内奸肯定会对密道大感兴趣。”

  “对呀,老田,”老余伸手一拍大腿,“内奸对密道肯定是最感兴趣的!明摆着的事嘛,密道从来是与部队的行踪、动向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发现了我们的密道,也就意味着发现了我们部队的行踪和藏身之地。他们正发愁搞不清我们部队的行踪和藏身之地呢,突然看到了密道,那可是喜从天降的意外情报呀,哪会不兴趣大增,如获至宝呢!”

  老田连连点头:“没错,对于内奸来说,发现了我们的密道,那肯定是喜从天降,如获至宝。老余,你说内奸发现密道后,估计会采取什么行动来对付咱们?”

  “这就是咱们们两个现在需要好好分析的问题了。我估计,他们的行动或策略不外乎两种,一种是立即采取行动,通知鬼子派部队来跟踪追击我们,将杨陈涧包围并连锅端掉;另一种是装聋作哑,不理不睬,故意麻痹我们,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在我们队伍内部隐藏下来,以便将来获取更多更大更重要的情报。”

  “你分析的这两种行动或策略,可能性都有。但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是呀,我也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内奸们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定力。见到密道后,他们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估计,没准走到密道门口时,他们就会有明显反应的,只怕还会有相当大的动作,如立即给鬼子发报,或者迅速抽身直接去找鬼子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说咱们怀疑的那几个重点人物怎么办呢?是让他们进密道呢,还是不让他们进密道,干脆在密道外干掉算了?”

  “那就得看当时的具体情况喽!如果他们已经彻底暴露了,我们拿到了他们做内奸的真凭实据了,那没得说,肯定是在进密道前就要干掉。但如果他们的真实面目还没有彻底暴露呢,那就还得允许他们进密道。再说喽,不让他们进密道,他们的真实面目得不到暴露的机会,我们也就拿不到他们做内奸的证据呀,对不?”

  “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让他们进密道的话,对他们的监控可就大意不得哟,必须大力加强,否则就会出大问题的!”

  “是呀,对他们的监控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大意。为了加强监控,我想到了几点具体意见,咱们现在得好好斟酌一下。我的几点具体意见是:第一、那几个重点人物,尤其是那个最关键的大人物,走密道时,我的意思是只允许他从上往下走,而绝对不允许他从下往上走,特别是不能允许他出密道的上口。他们要是不服从,硬往上闯,那就得视为图谋不轨。在这种时候,我们对他们绝对不能手软,必须毫不犹豫地采取强制措施,比如把他们抓起来,甚至干掉;第二、密道上下口原有王宇、姜济木两人监管。为强化监控,我想从李复的第一小队中抽调几个可靠的队员在密道内外站岗放哨,严加盘查;第三、送耀大娭毑等人下山的任务,交由侦察队刘心璞、李克宽执行。他们俩完成任务后,不必回侦察队,而是派给王宇指挥,以加强密道上面那个出口的警戒;第四、通知姜鹤卿和周以倩,要他们两个先别下山,留在山上待命,专门负责对那几个重点人物,特别是对那个最关键的大人物,实行秘密跟踪监督,以防备山上的情况出现意外;第五、部队后撤至杨陈涧后,涧内的防卫就格外重要。为加强涧内防卫,我想从牛满江的第二小队中抽派几个比较得力的战士驻守粮站,并执行涧内巡防任务。关于监控问题的具体意见嘛,我就想到了这几点。老田,你仔细琢磨一下,看这几点意见能不能行得通!”

  老余讲话时,老田就低头听。老余的话讲完了,老田的头却压得更低了。他在认真地思考老余所提出的意见,一点一滴都思考得特别认真,特别仔细。思考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来,说:“老余,你的这几点意见考虑得很全面,很细致,我完全同意。咱们就按照这个意见执行吧!明天就要跟鬼子决一死战了,咱们是死是活,现在说都还为时过早。但不管是谁活下来,哪怕只剩下一口气,都要想办法,尽全力,担负起除内奸、保密道的担子。这担子可不轻呀,它关系到咱们游击队的生死存亡呢!”

  “那当然!”老余语音铿锵,掷地有声。

  回到家里后,耀大娭毑和姜济勋又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起来。耀大娭毑一边抹眼泪,一边问:“孩子呀,你倒是回来了,可你妹妹小玉还是一点下落都没有呀!她呢,她在哪里呀,你晓得吗?”

  姜济勋满脸苦相,嗫嚅道:“不晓得,我真的不晓得。我要是晓得她的下落的话,不就把她带回来了嘛!”

  “那你和小玉那次在他们家分手后,后来见过她吗?”耀大娭毑问。

  “见倒是见过,但也只见过一次。而且吧,那次见面还特别仓促,”姜济勋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那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就是分手的第二天晚上。那天晚上我跑了后,其实没跑远,就躲在河边的那个棚户区里。我在那里头待了整整一天,晚上才出来。出来后,我就到另一处河边去找小玉。那处河边离棚户区不远,在河的另一头。那河边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是我和小玉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我们常在那石头上坐着,边聊天,边数河里来来往往的大船、小船。一到那里,我就见到小玉了。她在哭,哭得很伤心。我问她哭什么,她就说她无家可归了,父母被孙棒子抓进牢里了,会被杀头。我劝她不要哭,她不听,脱下鞋子就往河里跳。我见她跳河了,心里一急,便也跟着跳河了。”

  “哦,你也跳河了!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被一条船上的人救了。”

  “那些人是谁呢?”

  “刚开始我也不晓得他们是谁,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抗日游击队的。”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们就要送我回家。我当然不同意喽,于是就胡搅蛮缠地缠住他们,要参加游击队,跟他们一起打鬼子。”

  “他们就同意了?”

  “刚开始,他们也不同意,说我身体单薄,打不了仗。我就说,我能打仗,万一打不了仗,也不要紧,我还可以做别的事嘛,比如说写文章等等。他们听说我会写文章,就同意收下我了,把我安排进了宣传队,还要我当了个小头头。”

  “嚯嚯,你还当头啦,”耀大娭毑乐了,“自己管自己还不行呢,还能管别人?”

  姜济勋撒起娇来了,撅着嘴咕噜道:“我怎么管不了别人呀,你老人家小看我!”

  “行了,行了,奶奶跟你开玩笑的,”耀大娭毑板起脸,一副作古正经的模样,你倒是平安回来了,可小玉呢?她哪儿去啦?

  “不晓得!”

  “她当时没被游击队救起来?”

  “没有。我找过好多游击队,都说没见过小玉。”

  “照你这么说,那小玉肯定是淹死在河里了!”耀大娭毑又哭了,哭得很伤心,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姜济勋连忙抬起胳膊,用衣袖替耀大娭毑擦眼泪。他一边擦,一边说:“奶奶,你别哭,小玉呀,准没淹死。明摆着呀,河里的船那么多,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她没被我们游击队的船救起来,也难保不被别的船救起来呀,对不?听人说呀,有好多跳河的人都被救起来了,有的是被运粮的船救起来的,有的是被运盐的船救起来的,还有的是被运杂货的船救起来的,甚至还有人是被外国船救起来的呢。这些人被救起来后,就都跟着那些船顺江而下,走南闯北去了。据说呀,还有不少被救的人后来去了江浙一带,在那里参加了新四军呢。奶奶,你老人家放心,我还要去找小玉的。我肯定能把她找回来,你信不?”

  “信!乖孙子说的话,奶奶哪能不信呢,”耀大娭毑破涕为笑。但笑了几声,她忽又变得严肃起来,“对了,济勋,我问你哦,你可得跟奶奶说实话!我看你们文工团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都如花似玉,你没在里头看上一个?”

  姜济勋脸一红,扭扭捏捏地说:“没、没有,真没有。我还小呢,刚二十出头,奔事业要紧,着那急干什么?”

  耀大娭毑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起,神神秘秘地笑着说:“嘿嘿,你自己没看上一个,奶奶倒替你看上一个了!”

  “谁呀?”

  “你们部队的报务员,大名叫张玉珊,小名叫小珊。那姑娘长得这叫好哟,个是个,摸样是摸样,没得挑,简直连神仙都比得下去了。而且吧,她脾气还特好,又温柔,又贤惠,又体贴人,又懂事明理。”

  “是嘛,你老人家那么了解她呀?”

  “那当然喽!奶奶早就认识她嘛!”

  “哦,那她现在在哪里呀?”

  “就在这后头平方里,要不要看看去?”

  “不了,不了,以后再说吧!”

  “哟,你扭扭捏捏干什么呀?奶奶跟她熟着呢,走吧!”耀大娭毑说完,拉起姜济勋的手就往报务房走。

  报务房关着门。耀大娭毑上前敲了几下,见没人应,就直接推门往里进。一进门,她不觉惊呆了,只见小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舌头吐出老长,嘴巴边上还流着殷红的鲜血,显然已经死了。

  “快、快、快,快去喊你们领导来!”耀大娭毑对姜济勋大声嚷道。嚷完,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双膝一软,趴倒在地,抱着小珊的身体就失声痛哭起来。

  老田来了,老余来了,张建刚、魏理海、孙兰村、耿连生、何志文都来了。大家正围着小珊的遗体一边仔细察看,一边小声议论时,刘春云也迈着方步一摇一晃地过来了。见他来了,大家忙闪在一边,给他让开一条道。

  刘春云走到小珊的遗体面前,低头看了看,又抬眼扫了扫众人,问:“怎么回事呀?哪位说说情况?”

  “我来说说吧,”老田朝刘春云点点头,“现场嘛,我们刚才都仔细看过了,房里什么东西都没少,唯独少了一台发报机。报务员张玉珊的身上没有人为侵犯的痕迹,也没有刀伤、枪伤、重物击打伤以及拳打脚踢的痕迹,唯一的伤痕是脖子上的勒伤。显然,作案的人唯一的动机就是抢劫发报机。他要抢劫发报机,报务员张玉珊便和他厮打。厮打中,他死死地卡住了张玉珊的脖子,最终便导致张玉珊窒息而死。”

  “哦,据你这么说,情况好像很简单嘛,”刘春云神情严肃,目光冷峻,眼睛朝田默看了一下,又迅疾转向众人,“大家都这么看吗?哪位还有补充吗?”

  “是,情况比较简单,大家的看法、意见也比较一致,”张建刚朝左边的人看一眼,又朝右边的人看一眼,“看来,作案的人是鬼子的特务。他的目的就是要抢劫发报机,以便向鬼子发送情报。”

  刘春云低着头,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忽而冷峻,忽而阴沉,忽而淡淡地一笑,忽而又皱皱眉,挤挤眼,撇撇嘴,缩缩鼻子,莫名其妙地做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动作。突然间,他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抬起眼睛盯着众人,慢条斯理地说:“罪犯的目的是发报机。他需要一台发报机向鬼子发送情报。于是,他便来报务室抢劫。报务员不干,和他厮打起来,他就用手一掐,活活地掐死了报务员,然后拿着发报机逃之夭夭。这就是你们的结论,对不对?事实果真就是这样吗?这符合逻辑吗?合情理吗?哼、哼,你们都被蒙骗了!告诉你们吧,这是鬼子放的烟幕弹,布的迷魂阵!”

  老余略略抬起头,看着刘春云,轻声说:“刘政委,烟幕弹也好,迷魂阵也好,我们暂且不说它,但发报机已经被拿走了却是很严重的事情。他们拿走了发报机,就有可能把我们的作战方案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鬼子知道。而鬼子一旦知道了我们的作战方案,那问题可就非常严重了。因此,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调整作战方案。我建议对部队出发的时间、发起进攻的时间,以及相应的兵力部署等,立即进行调整……”

  “你看,你看,上当了吧,”刘春云瞟了一眼老余,随即又将目光扫向其他人,“同志们呀,你们的脑子怎么就不能灵活一点呢?考虑问题怎么就不能深入一点呢?罪犯拿走发报机,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发报机吗?不是!鬼子的发报机不比我们多吗?鬼子的发报机质量不比我们的好吗?他们缺发报机吗?实话说吧,他们根本就不缺发报机!他们呀,质量好的高端发报机有的是,是个小特务就人手一部!那他们既然有高端发报机,为什么还要抢走我们的质量不怎么样的发报机呢?这里面就有阴谋了!说白了,他们这样做,纯粹就是放烟幕弹,布迷魂阵!那么,鬼子故意放这么一个烟幕弹,布这么一个迷魂阵,说明什么呀?说明他们心慌了,害怕了,千方百计地要阻止我们进攻界石镇,明白吗?”

  老余突然往前跨进一步,大声说:“刘政委,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杀死报务员,偷走发报机,这不是鬼子在故意放烟幕弹、布迷魂阵,而是隐藏在我们队伍里的内奸在猖狂活动。他们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向鬼子发送情报……”

  “行了,行了,余长水,你不要再说这些奇谈怪论了!否则,我就要以故意扰乱军心罪来处罚你!我们游击队现在是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全军上下士气高涨,哪有什么内奸呀,”刘春云满脸的不高兴,对着老余狠说了几句,然后又转眼扫向众人,“大家听好了啊,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大家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琢磨它了,更不要再受它的干扰了!大战就在眼前,时间万分紧迫,最要紧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信心和斗志。只要我们不受干扰,时刻保持旺盛的斗志,坚定不移地执行作战方案,我们就一定能打他娘的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拿下界石镇,取得大胜利!”

  老余、老田和几位领导相继进入报务房后,耀大娭毑就带着姜济勋默默地离开报务房回家了。她临出门时,老余叫住她,特意交代了一声,要她收拾一下,带好随身换洗衣服,准备下山去杨陈涧。

  收拾东西倒容易,耀大娭毑很快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这时,她忽然发现小白虎不见了。“小白虎哪里去了呢?都大半天没见到它了呀!糟,我们要下山去了,它又不见了!要是我们都走了,战士们也都走了,就它一个孤零零地留在了山上,那可怎么办呢?鬼子可是无恶不作的呀,要是看见了它,还不得一枪崩了,宰了吃肉!唉,小珊死了,小白虎又突然不见了,真是祸不单行呀!”耀大娭毑这样琢磨着,忽然觉得一切都特别的不顺,心里乱糟糟的,情绪异常低落。

  小白虎是耀大娭毑的心肝宝贝。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必须带在身边的。小白虎忽然不见了,她的心里很着急,便一边走,一边找,一边不停地大声喊了起来。“小白虎!”“小白虎!”耀大娭毑的喊声惊动了战士们。于是,成百上千的战士们也都跟着喊起来了。一时间,高喊“小白虎”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盘山寺内外。

  也许是大家一起喊的声音大,起了作用,小白虎终于回来了。它的身影首先出现在老虫涧那边的陡坡上,渐渐地由远及近,越过山涧,越过陡坡,越过寺门前的小路,很快就来到了耀大娭毑身边。它显然是在经过了一场激烈搏斗后回来的,样子疲惫不堪,气喘吁吁,浑身沾满了泥土,嘴里还叼着一团东西。耀大娭毑搂住它的脖子亲了亲,伸手将它嘴里叼着的那团东西拿了过来。

  那团东西是一块蓝底带黄色条纹和白色小花的布,样子像是衣服上的袖口。耀大娭毑拿着那块布左看右看,心里暗自琢磨:“小白虎为什么要把这块破布叼回来呢?它和小珊亲得很,几乎天天都趴在报务房里不动窝,今天肯定是在小珊身边待过的。莫非它晓得小珊是被谁杀死的?莫非这块布和小珊的死有关系?”

  耀大娭毑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那块布和小珊的死有关系。她招呼了小白虎一声,拿着那块花布便直奔报务房。

  还好,报务房里的人都还没走。耀大娭毑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就把那块花布递给了挨自己最近的老田。老田接过花布,细细地看了看,一就手递给了刘春云。刘春云接过那花布来,却没有细心看。他只瞟了一眼,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块破花布,那能说明什么问题呀?难道说杀死报务员的那个凶手,穿的是花衣服?如果凶手穿的是花衣服,那就是女人喽,对不?一个女人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只凭一双手就能活活掐死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姑娘?哼、哼,这事鬼才信!”

  孙兰村从刘春云手里拿过那块花布来,一边看,一边说:“一个女人只用一双手,要活活掐死一个年轻姑娘,那确实可能性不大,至少也得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但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案犯不是女的,而是个男的,他故意找了一件女人的花衣服穿在身上,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人,以蒙骗别人,方便作案。”

  孙兰村的观点显然是另辟蹊径,颇有启人深思的作用。所以,他的话一说出来,好几个人便相继点头了。当时,何志文便抬头看着孙兰村说:“嗯,孙副政委,你这话确实很有道理,我非常赞同。戏台上不就经常有这样的戏嘛,男扮女装,夜入相府,谋财害命,奸杀千金小姐。”

  “戏台上唱的也能信?笑话,”刘春云翻翻白眼,“自古以来,编戏的是骗子,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话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老余把那块花布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看得很仔细。站在他身后的耿连生,这时也把脑袋凑了过来。老余见了,一边伸手把花布递给他,一边轻咳一声,缓缓地说:“光凭一块花布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在看这块花布时,有一件事我们必须注意。什么事呢?那就是这块花布的来历。这块花布可不是我们买来的,也不是我们捡来的,而是小白虎从外头叼来的。大家都知道,小白虎可不是一般的狗啊!它通人性,有灵性,从来不随便叼什么不相干的东西回来的。今天,它从外头叼一块花布回来了,而且是在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后叼回来的,那会是无缘无故的吗?它为什么要把这块花布叼回来呢?说到这里,我还要提醒大家注意一点,那就是小白虎与张玉珊的关系非同寻常。它经常和张玉珊待在一起,经常趴伏在张玉珊身边。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张玉珊出事后,它却不在她的身边。那么,它去哪里了呢?它会是无缘无故地出去了吗?张玉珊被杀,小白虎失踪,破花布现身,三件事在同一时间段上发生,难道是偶然的吗?我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必须查清楚!”

  老余话音一落,张建刚立即表态:“对,长水同志分析得对,我赞同!”

  紧接着,老田、孙兰村、何志文、耿连生也都异口同声地说:“同意老余的意见,这事必须彻查到底!”

  大家都同意老余的意见,刘春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他愣了一下,挥挥手说:“那好吧,既然大家都主张查,那就查一查。其实,这事也不难查。我们队里没几个女同志嘛,对不对?下去以后,大家就去问问吧,看哪位女同志有这种花布做的衣服!”

  张建刚手里拿着那块花布,正眯着眼细细地看,这时一抬头插话说:“大家不用查了,我晓得谁有这样的花衣服!”

  “是嘛,谁呀?”刘春云忙问。

  “我老弟媳妇邓若梅!”张建刚说。

  “哦,邓若梅,哪个部门的?”刘春云问。

  “卫生队的!”张建刚说。

  “去,喊过来问问!”刘春云说。

  邓若梅很快就喊来了。她就是张玉珊的三婶。她拿过那块花布来,只略略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说:“这花布我认得,是我一件外衣上的。”

  “那你那件外衣呢?”刘春云问。

  “那件外衣不见了!”邓若梅说。

  “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刘春云说。

  邓若梅低头想了一阵,抬头说:“具体什么时候丢的,我也说不清。反正那件衣服我是昨天吃完中饭以后洗的,洗完后就晾在寺后山边那棵梨树的树杈上了。到吃晚饭时,我去收衣服,那衣服就没看见了!”

  “嚯嚯,无头公案。马上就要打仗了,时间那么紧急,哪有闲工夫来破这种无头公案啊!张建刚,”刘春云用手摸摸鼻子,转头看着张建刚,“先把她关起来再说,等打完仗以后再细细地查一查吧!”

  刘心璞、李克宽早就在耀大娭毑的屋门口等着了。他们是来送耀大娭毑去杨陈涧的。耀大娭毑晓得军情紧急,不能耽误,连忙把姜济勋、杨金根和那两个姓金的喊了过来,随着刘心璞和李克宽一起出门。

  报务房里的人都出来了。大家都跟在刘春云的身后边走边聊。跟着刘春云走了一阵,老余和老田突然一转身出了寺门,紧赶慢赶地跟上了耀大娭毑这拨人的队伍。他们是来送耀大娭毑的。“大战就要爆发了,谁知道明天这时候是生是死呢?能见一面,就尽可能地见一面吧!”他们这样想。

  天晚了,太阳匆匆忙忙地往山下溜。部队该开晚饭了,盘山寺外的空地上站满了等着打饭的战士们。他们拿着饭碗,拿着筷子,排着整齐的队伍,肃立在夕阳的余晖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寂静,那么的安详,那么的波澜不惊。然而,就在这时候,一直默默跟在耀大娭毑身后的小白虎突然出现异常了。只见它低吼一声,忽地蹿了出去,狠狠地扑向等着打饭的队伍,一下子便咬住了第一中队第三小队小队长齐博安的左腿。这一口咬得不轻,齐博安的小腿下部立刻便鲜血直流了。齐博安猝不及防,连忙丢下饭碗,撒腿就跑。小白虎咬了这一口,似乎还没有解恨。它仍然不依不饶地跟在齐博安后头猛追不舍。

  事情来得非常突然,等着打饭的队伍立马便乱成一团了。战士们纷纷往旁边躲,一边伸头探脑地看热闹,一边唧唧喳喳地议论。但也有几个战士从队伍里跑出来为齐博安帮忙。有两个小战士一边跑,一边哄赶小白虎。有一个战士抄起一个扫地的大扫帚,一边追小白虎,一边往它身上打。还有一个名叫赵云起的战士甚至拿起了一支长枪,扬言要开枪射杀小白虎。这几个战士都是第一中队第三小队的,齐博安的手下。

  赵云起端着枪,瞄准了小白虎,眼看着就要开枪射击了。这时,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个大汉。他攥住枪杆往上一托,低声吼道:“那是耀大娭毑养的狗,你敢开枪打,老子就要你去见阎家五爹!”

  托住枪杆的是张麻子。他是出了名的壮汉,个头高,胳膊粗,力气大。赵云起是小个子,比张麻子矮了不止一头,哪里是张麻子的对手。眼见张麻子攥住枪杆,好像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而自己卯足劲却还是动不了一丝一毫,赵云起不觉脸红了。他小声嘟囔道:“狗?狗怎么啦?它要咬人,能不管吗?”

  “嘿嘿,咬人?那也得看它咬的是什么人喽!”张麻子说。说完,他略一使劲,那枪就整个到他手里了。

  第二天清早,战斗打响了。但这次战斗大出刘春云意料之外,游击队不仅没能攻下界石镇,反倒吃了一个大败仗。他和魏理海商定的作战方案,原本是要将鬼子引入包围圈,然后一举聚歼的。但是,鬼子很狡猾,他们不仅没进包围圈,反倒预先布下了一个重兵埋伏的口袋,并成功地把游击队的主要兵力引进了这个口袋。

  战斗只打了半天就结束了。一仗打下来,游击队损失极其惨重,全队差不多有五分之三的将士抛尸荒野,魂魄难归。左翼第二中队全军覆没了,近百个战士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就连中队长耿连生也阵亡了。右翼第三中队侥幸没有全军覆没,但情况也比左翼第二中队好不了多少,战士伤亡过半,中队长何志文侥幸没有阵亡,但也负伤了。何志文是战士们拼着性命殊死搏斗,硬从鬼子的刺刀下抢回来的。大队长魏理海亲自带的前锋主力,战士伤亡最轻,只死了五个人,伤了七个人,但领导干部的伤亡却异常惨重,张建刚和孙兰村都阵亡了,刘春云也负了重伤。

  为什么魏理海带的前锋队伍中,领导干部的伤亡会如此惨重呢?这里面有个缘故:原来,在制定作战方案时,大家都建议大队领导干部留在山上大本营督战,不随军远出,但刘春云坚决不同意。他说领导干部应该身先士卒,带头冲锋陷阵。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魏理海就把几个大队领导干部统统安排到了自己的前锋队伍中。部队出发时,几个领导干部都是跟着魏理海一起走的。但当走到离界石镇不远的一处高地时,魏理海突然停下了。他说前方就是鬼子的营地了,地形复杂,战事紧张,有几位领导干部在身边,自己难免分心,不能集中精力指挥战斗,因此要求几个领导干部不要再往前走了,统统留在高地上观战。刘春云见他说得有理,便同意了,带着张建刚、孙兰村、田默和几个战士留在了那处高地上。在高地上待了一阵,界石镇里没有什么动静,刘春云又着急了。这时,田默便提出说,要进界石镇去察看一下战事进展情况,刘春云同意了。但没想到,田默带着一个战士刚走不久,日本鬼子就朝那处高地开炮了。刹那间,大炮的烟火就完全吞噬了那片孤零零突出的高地。田默大惊,急忙转身往高地跑。但等他跑到高地时,张建刚、孙兰村已经粉身碎骨了,刘春云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了,几个战士也已死的死、伤的伤了。

  把阵亡将士的遗体拖进弹坑,稍稍掩埋后,田默就忍着巨大的悲痛,奋力背起刘春云,带着负伤的战士们往回撤。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山下了,却正好赶上鬼子大举攻山,刘春云又差一点丧身在自己的家门口。幸好这时老余带着守山的部队从山上冲下来接应。他们左冲右突,奋力冲杀,这才杀退了鬼子,将刘春云护送到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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