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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各一方

  赌徒们的奋战还在继续,一切看似平常,胜败却在转圜之间。

  牌桌上,江景晨架着二郎腿,吸着名牌烟,被冒起的烟雾熏酸了眼睛。

  李烙走过来,神色很不得劲:“夏宛她非要看那几间暗室。”

  “给她打开!”他脱口说。

  外面的大厅里传来追逐吵闹声。

  “又在欺负云仔,每天来都忘不了,可真够他受的。”

  “都随她!”他露出一丝悦色,欣然看了看门外。

  “真是活宝一个!”对面的章玉搭话道。最近,拆迁顺当了许多,他抽空回来玩玩。

  “不这样还能是我老婆吗?等着瞧吧!她不会叫你们失望的!”江景晨心有所思地眯缝着双目,令人回味的深沉口气。桌子上的人无不异样地看了看他。

  正说着,那云仔跑了进来,绕着桌子乱跑,夏宛紧追不舍。

  “江老板,快救救我呀!”

  云仔躲在他背后,甚至拿他做挡箭牌。夏宛直管伸了牌杆儿过来,却不经意打在江景晨胳膊上,捂嘴笑了起来。她刚刚下班回来,身上还穿着套装。套裙的上衣解开来,衬衣胸前的扣子也绷开了,她全然没发现,只管做个拼命三郎。

  “叫你躲!谁让你偷懒,不好好干活!你老板也别想救你!”

  “嗨嗨,往哪儿打呢?”

  她尽是好笑,一点也不收敛。云仔拿她没办法,连连俯首投降。

  “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她拿牌杆儿指着蹲在地上的云仔,那头立刻倒豆子似的点着。她快活了,便坐在江景晨的腿上,全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我就要留陈叔叔住下,还要请他吃饭,你不答应我也去!我就是孝顺孝顺他都不为过!”

  “住上十天半月看谁敢撵喽!”

  她揪起他的耳朵:“那可不行!”

  “你还想怎样?”他嘴上生气,脸上却眉开眼笑。

  “我要所有人都去陪坐,还要给他赔罪!”

  正说着,门里一瘸一拐走进个不同的面孔来。只见他左臂半截袖子耷拉着,里面却是空的,爽爽朗朗的一张脸上随处可见擦痕。他痴呆地盯着牌桌,对准下首的一位死缠烂打:“敢占我位置,老子是大哥!”

  章玉厌烦至极:“叫他滚出去!”

  夏宛一发现他,就从江景晨的腿上跳下来,找根棍子往外打。慕天挨了多少回就是抱着头,却不逃:“江哥,她打我!”

  “使劲儿打!当初怎么欺负她的,就叫她都还回来。”

  “叫你害死她,叫你害死她!”

  他躲到墙边,拿半截胳膊护着头,却不敢还手。

  夏宛直将他逼到角落,扔了棍子用脚踢,用手拍他的头,直打红了眼:“你个混蛋,你敢打死她,你偿她命来!你还有脸回来,怎么不直接被车撞死!”

  要不是看她发疯,大家上来拦住,真不知道会把他打成什么样子。

  陈菲死去的那晚,慕天受了刺激,神经就已有些失常。他跑到马路上,横穿车道而过,被迎面驶来的车辆撞伤了。被送到医院之后,他捡回一条命来,却失去了半条胳膊,一条腿也残了。

  过了段日子,江景晨要跟熊振新去广山风景区,说公司有重要客人在那里,他得去陪人家玩儿。一来好奇,二来想出去散心,夏宛放下工作,说什么也要同去。

  人都说广山的秋天是最美的,那一山的枫树全变成了红色,红得让人张不开眼睛。如今秋天将至,枫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化,这一处鹅黄,那一处火红,从翠绿中晕染开来,把整座山染出了参差的色调,和着又高又蓝的天空,就像色彩绚丽的油画一样。到了那里,夏宛立刻欢喜起来,无奈江景晨有重要差使,就叫方圣龙陪她逛个遍。

  白天登山看风景,晚上他们就到镇上的宾馆来会合。

  第二天下午,从山上下来,夏宛一定要徒步,走了不久双脚就走疼了,就跟江景晨打电话诉苦。江景晨却痛快,叫他们早早回来,说是好陪陪她。回到住所,她又打电话过去,知道他在陪客人吃饭,就捧了从山上采来的野花,径直向楼下的餐厅跑去。她将花藏在身后,轻轻推开餐厅的门,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餐厅里,一个时髦的女人正扒着江景晨的肩膀,往他嘴里灌酒。等他喝完了,众人爆发出一阵骚动的掌声。

  不等夏宛走进来,他就连忙向她招手,一面有些自豪地跟大家说:“我未婚妻!”

  餐厅里有了些许奇怪的安静,当夏宛走近饭桌的时候,一个陌生的面孔极清高地扭过头来,嘴里咬着筷子尖,艳慕地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垂目于她藏在背后的野花,自言自语地说:“美呆了!”

  一旁的杜峰刚要张口夸赞,又忽然改了口:“前几天我见过的就是她,没想到江老板下手这么快,才几天就成未婚妻了!”

  “让她坐吧!”那陌生人应允了,装腔作势地看了看周围,“坐哪儿呢?”

  江景晨被孙倩倩闹了一天,实在招架不住,见到夏宛就像见到了救星,连忙给她做介绍:“那位是雷岳雷公子,这位是孙倩倩小姐,雷公子的女朋友!”

  雷岳用含有意味的目光看了看夏宛,抱着手臂说:“本来就是凑个数,没有女朋友一说!虽说两家是世交,但都很自由。我俩上次一回去就各奔东西,我去我的法国,她呆在她的国内,多年不见,这次更是搭个伴儿而已。要不是江老板在她可不会来的。”

  “听听,就说不能乱讲嘛。”熊振新一旁附和。

  餐桌下首安插进个椅子来。夏宛一声不响地坐下,将手里的花悄悄扔在脚下。还没坐稳,杜峰就和她搭起话来。

  “做的什么工作?”

  “你叫宛,什么宛?”雷岳把胳膊搭在椅子上问,那口气似乎是过于无聊,可眼睛里却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我姓夏,夏宛。”

  他居高临下的笑意真假难辨,或者说他本身没有笑,也可以说他压根儿就没看她,总之他的骄傲里传递着一种说不破的东西。

  这边,孙倩倩不把什么未婚妻的名头放在眼里,她嬉皮笑脸地缠着江景晨,见他不愠不火更为大胆放肆。

  “有老婆在这里,孙小姐手下留情!”

  “那我们出去透透气,去吹吹广山的风,不跟他们玩儿!”

  “没过门呢,她跑了谁陪我呀?”

  “她叫什么来着?哦,夏小姐,借你老公使使!”孙倩倩猛然提高嗓门,勾头好笑,“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了,听说在广山吹风最带劲儿了,不过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出去也不安全,就让你老公陪我去一趟?”

  “只要他爱去,就陪着你去,问我干什么?”

  “这你就见怪了不是,好像我有什么不良居心似的。他不是怕你不嫁给他吗?这叫我多难做,就只好来问你了!不过现如今,女人嫁不嫁男人也不在这个,只要能弄到钱就行。让我看,江老板可不是没这个能耐!”

  “孙小姐高抬贵手!我另找个人陪你去,你看怎么样?”江景晨企图用眼中的情意来安抚夏宛,可是她根本不愿意看他。

  “另找一个人,哼,他也配?”

  熊振新见机横插一杠:“孙小姐能到咱们这种小地方来,那是我们的荣幸,当然不能怠慢了。阿晨,你还是跑一趟,让孙小姐玩个痛快!”

  “改天吧”。

  “你现在就去的好!”夏宛没好气地说。

  雷岳扬着下巴,盯着她开合有致的双唇,眼睛里的味道重了起来。

  “你老婆可答应了,你去不去?说你去不去!”孙倩倩问急了,就撒娇卖乖,还在江景晨腿上掐来掐去。江景晨有气却撒不出来。

  夏宛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索性连连往嘴里塞东西。

  “夏小姐慢点,别噎着!”杜峰见缝插针,不紧不慢地夸起口来,“有没有兴趣到省城去干?这可是雷哥一句话,进部门都没问题。”

  “看起来雷先生是个不小的老板喽?”

  “什么老板呀,雷厅长的公子嘛。”

  大概是喝了几杯,夏宛摸摸自己的脑袋,好半天缓过劲儿来。

  雷岳看了笑得浑身直抖,好似笑她没见过世面。

  没过多久,夏宛就振奋精神,到他身边来倒酒,说:“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敬你!你,真是雷厅长的公子?”

  “那还有假的?”他似乎不乐于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小脸,把酒喝得一滴不剩。

  夏宛认真看着雷岳的脸,思索着什么,有那么一分钟,她没有离开他馋涎的视线。就在她回过神来的一刹那,雷岳有意伸脚使绊,并以飞快的速度揽住她的小腰,才不至于有惊险一幕。此时,孙倩倩坐在江景晨的腿上,不满于他的不冷不热,耍起小姐脾气来。

  酒水洒了一桌,雷岳离开座位,拨了拨被夏宛弄湿的袖子,显得有些生气:“这么不小心!”

  “实在对不起!”她抽了纸巾来擦,捎带擦了擦他的脸、他的鼻子,看着他的眼睛里的渴望逐渐泛滥。只是那个时候,清高仍旧清晰地在那里,使她想到了恶毒,想到了某个生命的脆弱。实际上,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真香!”雷岳一把抓住她的手,嗅了嗅她的衣服,嗅她的头发,甚至嗅到她的脖子上,低声说,“小模样真棒!果真不虚此行!”

  江景晨摔了筷子站起来,如同一只竖着耳朵的猎狗。孙倩倩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后背:“这才是地道的男人样子嘛!真帅!”

  “干吗?”熊振新猴儿急,压着声呵斥他,直到夏宛走回去他才坐下来。

  尽管如此,过了不久雷岳还是按捺不住而找了过去。他看了看快要被孙倩倩折腾坏了的江景晨,在夏宛的椅子边上坐下,绕过她的肩膀将酒杯递到她的眼前。当他的另一只手悄悄爬上了她的腿,在那里试探,夏宛的眼前掠过一个女人从高处摔下的黑影,和一种穿透黑夜的尖叫,她真的害怕了。

  “你走开!”她惊慌地叫起来。每个人都扭头看着她。

  雷岳理直气壮地说:“你什么意思?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吗?”

  夏宛一直往后退,脸都白了,那种被戏弄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看了看江景晨,从他冒火的眼睛里看到苛责。雷岳笑了笑,抓起她的手:“开个玩笑,你看都吓到大家了。”

  她迅速抽回手,跑进了卫生间,谁知雷岳跟上去挤开了门。

  外面立刻静得一塌糊涂。人人清晰地听着里面的追逐和叫骂。

  江景晨离开座位,被熊振新全力拦下。

  “不长记性的东西!他把她当成第二个筱雨露吗?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江景晨被几个人拉住,整个人依旧往外窜。

  “她要不是你老婆有这个机会让她上吗?”熊振新道。

  他立刻扭过抽搐的脸,抓起他的胸口,恶狠狠地骂道:“我可以自己去为你卖命,就是不能把她搭进来!你会让自己的老婆做别人的下酒菜吗?到今天我才算是明白,我他妈就是一条捡来的狗,人家让我咬哪儿我就咬哪儿。”

  他冲过去拍门的时候,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他毫无方向地转来转去,又像一条疯狗似的。

  “你想干什么?”熊振新恨不得把他装了麻包扛出去。

  “雷岳——别给脸不当脸,你敢欺负我老婆,我就把你送进牢里去!”他举起凳子在门上砸了几次,就见门开了。雷岳扶着门框,拉着脸问他:“你喊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要敢碰我老婆,我跟你玩儿命!”他甩了凳子,举起酒瓶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

  过了有一分钟,夏宛从里面走过来,看江景晨越喝越凶,就夺过酒瓶来劝他。他将酒瓶抓回来,把那些杯盘稀里哗啦撞在了地上。

  孙倩倩双手合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笑着,比起男人们灰暗的脸,只有她的脸上能找到灿烂。

  夏宛在他旁边蹲下来,极难过地说:“小宛的心里满满地只有你一个,小宛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小宛是你的未婚妻,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求你别再这么喝了!”

  “你让开!”他把瓶子砸在桌子上,以强硬的口气问孙倩倩:“你还要不要去?”

  孙倩倩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就像得了意外的大奖:“走啊!”

  “晨哥哥,你不要这样!”

  夏宛上去求他,被他一把推开。她追上去阻止他们,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但他却无所顾忌地搂住了孙倩倩。孙倩倩蹦跳着,欢呼着,毫不掩饰她的开心。

  “晨哥哥,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走廊上的柱子横穿顶楼,足足有十几米,两边的墙上都是巨幅的彩绘,连续不断的地毯没有尽头。

  江景晨一个劲儿地向前走,想尽快逃开这个地方,旁边的孙倩倩不失时机地迎合了他的脚步。夏宛追逐着,哭泣着,一会儿气喘吁吁,一会儿摔倒了又爬起来,一直追到了楼上的房间门外。

  “晨哥哥,小宛不想再伤你的心,你也不要再伤小宛的心!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好好的,永远都不分开!”她拉住孙倩倩,不让她走进他们的房间。可是江景晨推开她,把孙倩倩拉进去,砰的一声摔上门。

  夏宛退到墙边,从那里开始滑落,哭得痛断肝肠。

  很快,他又开门出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孙倩倩也走到门口来观望。

  夏宛用袖子抹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回头出来,孙倩倩狠狠地跺了跺脚,甩衣服便骂:“太过分了,耍我!”

  夏宛呜呜哭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歪倒在墙上,和他坐倒在墙角相拥相偎。

  “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我爱的人了。”夏宛把头藏在他胸前,就那样絮絮而语,她太悲伤了,如同在睡梦里呓语,找不到方向。难过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抬起红红的眼睛问他:“是不是要把爱弄丢了?”看他深锁眉头,举起拳头往自己头上砸,她的眼角再次溢出泪水。

  江景晨被悲伤搞得满身疲惫,只管更紧地贴着她,抚摸着她的身体,沉迷在她的体肤所散发的味道里。

  “晨哥哥,我接近他不是因为他了不起,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想知道谁不放过筱雨露,我一直都像陷在迷雾里,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只管都告诉你,我们不是都要结婚了吗?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他深闭的双目睁开来,无力地捧着她的脸,说不上有些颓丧还是俯首听命,他的举动似乎不是靠着意识的支持,但显然他又对眼前的人深信不疑,有着把握她的自信。

  “雷岳,雷岳就是杀死筱雨露的罪魁祸首。那年,他来到江城市住进紫狐酒店,看上了打扫客房的筱雨露,筱雨露不从,他就威逼利诱。事后,又不认账,筱雨露为了利益和他纠缠,最后,被他推到楼下摔死了”。

  夏宛对一切毫无异议了:“你不担心我把这些都说出去吗?这的确是送熊振新进监狱的最好方式,他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受到惩罚!”

  “你不会的,我是你的男人,是和他绑在一起的人。我从十七岁认识他,跟了他十一年。听我说,等过了这个坎儿,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一定要过了这个坎儿?”

  “我希望有你的日子能长一点!或者天长地久!只有迈过去一切才有可能。”

  他惨然一笑,把上衣脱下来替她披上,然后炽烈地吻进她的嘴里。

  “不要折磨我,我心里好难受!”

  “傻瓜,你要相信,晨哥没有希望过得多么好,却希望能让你幸福!”

  夏宛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只抓着他的衣服,跪在那里与他深吻。江景晨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进那扇敞开的门里。

  外套哗啦掉落在走廊的地上,门锁住了。

  屋中传来了细碎的声音,仿佛时间的蠕动穿透了所有空间里的生灵,男人与女人在灵魂的尽头迷失了自己。

  一大早,江景晨就和夏宛回到了紫狐。吃完早餐,他就躺在床上昏昏大睡,夏宛则靠在他的身上看书。大约中午时分,方圣龙从广山回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熊哥也回来了?雷岳没跟着来?”江景晨从床上爬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

  “老爷子一个电话把雷岳叫了回去,孙倩倩一生气连夜开车回了省城,情况对咱们不利呀。”方圣龙站在卧室的地上说,“你昨晚冲撞了老大,只怕他这次真记恨,我看咱们得小心,别让他先动了手。”

  “没事儿!谁动谁都是步死棋!”他下床来,接过夏宛递来的水喝了两口,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一边问,“有什么新鲜事儿?走,到外面说去!”

  “李哥那边聚了好多人。”方圣龙前脚走出了卧室,“不过,你得先到熊董那儿去一趟。”

  江景晨往外走了两步,又迎上夏宛拿毛巾进来,在她的耳朵边上说几句悄悄话,惹得她咯咯笑起来,推他闹他。直到随之而来的一吻之后,他才懒懒散散地走到客厅,拿了香烟随方圣龙出门去。

  “你上哪儿?”夏宛扒在卧室的门上,从里面探出娇俏的头来。

  “随便转转,找个什么乐子。”

  “我也要跟你去!”她撅起嘴来,因为这句话被堵在了门里。但是很快,她有了主意,急忙在屋里收拾起来。

  熊振新的房门虚掩着,从里面传出混杂的人声。江景晨绕道而行,不久便来到李兆光的住处,那里也格外热闹。

  “昨晚没把自己弄虚脱了?没进屋子就扔得衣服乱飞,没那么着急吧!”李兆光见他进来,故意高声讲,怕别人都听不到。

  “谁这么编派我?有那么夸张吗?”他保持着一种坏笑,一P股倒在沙发上。李兆光挪过来,“当然是亲眼见过的人,一进门又是形容又是比画的,那个起劲儿,我们不信都不行啊。”

  “这个圣龙!”他仰在沙发靠背上,似梦似醉地傻笑着,再懒得动上一动,好似什么都不想再管上一管。

  “说说呗!”

  金亮从牌摊上扭过头来,王奔笑了笑侧耳静听着,连苏淳也一边倒水,一边回过头看。

  “反正你老鸨这辈子是别想体会了。那就是一个词——醉生梦死!”

  “真有那么玄乎?这醉生梦死又是怎么个感觉?”李兆光张着嘴诱导着。

  “哭得那个心疼,爱你不是,恨你又不得”他笑了又笑,仰头闭上了眼睛,仿佛还颓唐在昨夜的云雨里,“没有谁都不快活,说是抱着老婆,实际是抱着情妹妹,欲醉欲醒,天使开始疯狂,铁树也要开花”。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痛快一些。正讲在兴头上,夏宛从门里走进来,谁看她的脸都知道大事不妙,纷纷乔装各自谈着,心思照旧还在这边,唯有江景晨照旧没个正形,向她张开怀抱,甜腻腻地道:“说谁谁就来了,快点过来!”

  夏宛直接走上来,端起几上的茶水,泼在了他的脸上。

  “过分了啊!”他有些愠怒,却没有跟她计较。

  哪知,她转身就往外跑了。

  “脾气上来真够可怕的,这丫头看似温柔是真有性子!”他边擦干了脸边为自己打圆场。

  “那你还不照旧?就这么被小丫头拿捏到手里!”李兆光调侃道。

  过了不一会儿,那顺子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指着外面喊起来:“她跑了,夏宛跑了!”

  “叫她好好反省反省”他还没说完,眼睛里就来了颜色,人噌地离开了座位,“向哪儿去了?”

  “向南,”顺子想了想,有意夸大,“好像是往火车站。”

  “车钥匙!”他慌了,从王奔手里抓来,急忙追了出去。

  “你们的大哥被她勾引坏了!”李兆光从门里看他在走廊里奔跑,渐跑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谁不得有个媳妇儿嘛!”王奔反驳道。

  方圣龙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回头看着走廊,似乎江景晨还在那里:“哥去哪儿了?”

  “他把媳妇儿弄丢了。”

  金亮上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路豪的叔父调回了省城,雷老爷子偏偏这个时候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熊董叫江哥过去商量办法呢!”

  几天后,夏宛提着包又回来了,她在门厅里遇到了方圣龙,明强也向她跑过来,都对她充满了期待。

  “嫂子,你可算回来了。”圣龙忙接过她手里的皮包。

  “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当然得回来了!”她笑了笑,为自己打圆场,“除了这里我还真没什么地方好去。”

  “江哥呢?”明强惊诧,往她身后望去。

  “他不在吗?”夏宛比他还惊讶。

  “他急坏了,出去找你,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方圣龙突然大惊失色,想起两天前最后的一次通话。

  那是江景晨主动打来的电话,方圣龙问他嫂子找到了没有,他回答得有气无力,似乎失望透顶,说话连声音都没有了:“找不到了!她是真生气了,一辈子也不想再见我了!多少钱都买不回来,买不回来了!我这辈子混到家了!”之后,江景晨勉强拿出些力气,推心置腹地对他说,“不知死活地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到头来除了钱不知拼的是什么!大家还是早为以后打算吧!”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再打过去却只是无法接通。

  方圣龙说着又拿起手机来拨,手机里传来的依然是那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这么说那个时候他就做出决定,不打算再回来了?”明强拍拍墙壁,十分不解,“可是他能去哪儿呢?他突然决定这么做就没有别的原因?”

  “这都是为什么?”手包掉在地上,夏宛难过地抱着头,坐倒在楼梯上。随后,她抓着扶手站起来,向外面跑出去。

  大街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晨哥哥——”她跑出停车区,跑到街边向远处呼喊,“晨——哥——哥——”

  她哭泣的声音被淹没在了车海之中。

  衣橱里,男人的西装、衬衣、裤子依旧挂在那里,仿佛它们的主人从来都没有离开;几件新置的衣裙,清新漂亮的颜色。夏宛的手从那些衣服上滑过,眉间漫过痛楚与留恋,上扬的嘴角却挂着决意的微笑。等她再平静下来,就把自己的衣物取出来一件件放进皮箱,再把床上、地上的书籍一本本装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不久门被敲响了,敲得越来越急,这情形与以往完全不同。

  夏宛愣了一瞬,就扔了手中的活儿,飞快翻出包里的电话。

  “张队长,他们来了,我必须说出来,否则就没时间了!您先听我说,把筱雨露推下楼的人叫雷岳,他父亲几年前是江城市的父母官,当年住进紫狐的人就是他您怎么也不会想到,陈菲被打死了,熊振新挑唆慕天要了她的命!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重见天日,他必须受到法律的审判”。

  话未说完,外间的门锁就被拧动了,吵嚷声到了客厅。她丢下电话把皮箱塞进衣柜,刚刚拉上衣柜的门,金亮就抢先走进卧室。

  “这里也是你随便可以进来的地方吗?出去!”她怒道。

  “你以为没有江景晨,还会有人买你的账?江老二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事就是想娶你这个女人!”金亮撇出一丝冷笑,“江老板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他听到什么风声扔下我们兄弟跑了?你必须得老实告诉我!”

  “金哥,你这是干什么?”方圣龙红着脸,看似刚刚争吵过,“我觉得你应该从上一次吸取教训,不要轻易动她为好!你的位置在拆迁小区,不是控制了赌场的收入就可以为所欲为。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身后站着几个小伙子,潘小海手提电棍就在其中。

  “别说你相信江老板会回来,你们是想拿她当筹码,借机霸占赌场!我金亮不是傻瓜!”

  “贼喊捉贼!”明强在外面嚷,“江老板的钱都在这里,他不会说不要就不要,况且熊董还站在一旁。慕天乱认主子,结果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有种!你们等着!”金亮气哼哼地走了。

  他一走,潘小海拉过夏宛看了一圈,极体贴地说:“没事吧?”他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先前的热度,“江哥不会真不回来吧?”

  夏宛没有吭声,缓步走到屋外,在明强旁边坐下来,想说点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不管江老板在还是不在,也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有我明强在,就有他的一切”。

  金亮找来了熊振新,未及方圣龙回头,走在前面的弥兴就将钢管架在他的脖子上。

  “圣龙,听说你以前私下放水,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地做。”

  方圣龙拨开脖子上的凶器,回答道:“当初那是江哥对您忠实,他暂时不在,自己赚点也不算什么,赌场的生意还不是我们流血流汗?熊董只管提分子,对我们就别苛刻了。倒是有的人,出事儿的时候跑得连人影都没有,不像我们拿命在拼,您还听这种人的,是糊涂了吧?”

  没等熊振新张嘴,金亮就按捺不住了:“什么口气,还说不想独吞!”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明强站起来,“既然熊董在这儿,今天你还是把钱全吐出来,否则大家翻脸不好看。”

  “王八蛋”。

  金亮当即跟明强厮打起来,其他人纷纷上手,情形有些混乱。对此,熊振新气急败坏,索性抓过旁边的夏宛推推搡搡,要拉她出去。

  “你最好说说阿晨在搞什么把戏,我倒要看看,把他的女人玩完,他还要不要回来。”

  夏宛不从,抠他的手,捡起桌上的东西砸他也无济于事。

  正当潘小海上来帮忙,张浩天父子推门进来。

  “堂堂熊大董事长这是要干什么?放开她!”

  “又是你们这些破警察,给我出去!小心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熊振新丢开夏宛,撒泼正欢,门里又进来几位全副武装的特警。

  “是该了结的时候了!熊董,省里的调查组来了好几天了,请你配合一下,跟我们去一趟!”

  半个月后。

  李烙提着半口袋钱往金亮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说:“怎么样,不错吧,还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爽快。到底是金哥主意狠,把明强跟赌场的关系交代出去,等他们再被警察放出来,这里就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

  “熊董会承认吗?”

  “慕天半疯半傻,江哥走了,他还有人可以用吗?”

  章玉那边的一个小兄弟从门里冲进来,看见他们就紧张兮兮地嚷:“雷岳被抓起来了。”

  “他老子呢?”金亮问。

  “听说人在医院里还没醒来,暂时是被停了职。”

  他前脚未跨进门,后脚又跑到别处去告诉每一个人。

  一时间,外面很多人嚷了起来,就像被困在孤岛上,充满了无尽的恐慌。

  “雷岳完了——”那声音不知休止,后来渐渐遥远,仿佛是出了门,到大楼别的角落去了。

  不到一个月后,伴着大批团伙成员以及蒋成梁等人的被捕,热闹非凡的紫狐集团人去楼空,随着夜幕陷入了一片深长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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