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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流星陨落

  随着一纸公文,路常青被调回省城工作。临走一日,一位不速之客来访。

  他从文件书籍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头发灰白的警察,说:“我已经不是江城的副市长了,有事去找新来的市长谈吧!”

  “我是专门来找您的。”

  “找我?”他很疑惑,“找我也没用,人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您别误会,我叫张浩天,是跟紫狐集团打了多年交道的老警察。来见您也是受路豪的提醒。”

  路常青请他坐下,随即打开了话匣子:“熊振新这个人敢明目张胆地来要挟我,不是一般的嚣张。既然你来了,我就跟你说说。在调查燕湖小区非法拆迁的节骨眼儿上,一封检举信以受贿将我告到了省委。熊振新机关算尽,威逼利诱之余没忘了栽赃陷害,他送我的东西我都移送了检察机关,检察机关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可网上一帮人在那里起哄,说我们穿一条裤子,他们歪曲事实,把事情越闹越大。我因此被停职审查,还好现在调查清楚,暂时可以回省里去。”

  张浩天非常气愤:“路副市长,您只知其一,不只其二,他的背后确实站着一个大人物,他之所以胆大妄为,一次次地规避风险,是有一个重大原因。您大概听说过几年前发生在紫狐的人命案,据我们查证某位大人物的儿子杀了人,而熊振新参与包庇了此事,才因此得到庇护。”

  “有这等事?”路常青停止手头的整理。

  “确实有,我们原先查不出头绪,是因为当年此人在江城市身兼要职,而他的儿子来到江城也实属突然,出事以后,熊振新刻意掩盖了这段行踪。现在调查对象长期出国在外,而我们的工作只能暗中进行。对于上面,我们更是无从查起,也因为种种苦衷一再遭遇阻力。我儿子参与调查,因为这件事受了部队的处分,我又马上到了退休年龄,一切看起来真是难上加难啊!”

  “不用再说下去,我应该明白了!”路常青起身来,“我今天可什么也没对你说,等消息吧!”

  “您保重!”

  “没什么怕的!我都这个年纪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夏宛的身体日渐恢复。闲暇时,江景晨带她去老城一处别墅转转,那里楼上楼下几百来平米,一切都是新的,大概刚刚装修好,还能闻到木板散发的味道。

  夏宛站在门外,只看着不敢进去。是的,她感觉很有压力,她会想到这些是从何而来。她能够想象一个人如果被留在空荡荡的大屋子里,那更加不能心安理得了。她一点儿也不想住在这里,虽说会去工作,可不想一回来就是见不到一个人的冷清。

  “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天天看见你好好的,就算有什么事我总可以马上帮你的。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被丢在这里!”

  可是,江景晨举着钥匙在她面前晃荡:“拿着!”

  “我不要,我想回紫狐去,我不过问你的事就好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城堡里,一切都是虚幻的,会随时破灭,连同她最心爱的人。

  “不行就养养狗养养猫什么的,你一进来它们就扑上来,多热闹。还有我每天回来,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情绪极高,将钥匙塞进她的包里,拉着她上楼去,“一个人有这些也没意思,和小宛在一起才是最好。你还没想好嫁给我吗?”

  夏宛站在楼梯上,郑重地,严肃地,而后笑得像花一样。

  “我们结婚吧!以后再不分开了。”

  她摸了摸发烧的脸,有种难以言传的喜悦:“我22岁就要结婚,我都没有想过。可是,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我爸爸他们都还不知道。还有你爸爸妈妈,他们会同意吗?”

  “还是早点嫁了吧,只要你愿意,没有谁能管我们的事。”他抓起她的手,将攥在手里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我得用这个套住你,谁也别想再抢走,谁也别想随便欺负。”

  “你好不讲理啊,我都没点头呢。”她欣然看着指上的戒指,对他露出了开心的微笑。纯洁、晶莹的一颗钻石,她知道无论以后怎样,她的爱都将被牢牢锁在这里。

  “来,也不庆祝一下,我了不得的未婚妻!”他张开了怀抱,把温柔的她完全抱起来,一步步踩上了台阶。

  “哦,你再慢一点,我直晕呢。”她睁大黑亮的眼睛,看看屋顶的吊灯,又看看他温存的脸,把手伸到他的衬衣里,“这是真的吗?”

  “别乱动!”他被冷到了,脚下一绊,致使他们双双跌倒在地毯上,“哦,别乱动!”他轻轻说,扶正了她的头,不无喜爱地沉浸其中。

  “晨哥哥,我越来越晕了!抓着我的手,你会这么爱我一辈子吗?”

  他变得极为深沉,凝神望着她:“有一个亲爱的老婆,我不强求一生一世,死了都知足!”当他们恍若忘记了周围,只在彼此的心意里流连忘返,他又一脸严肃地说,“永远都不能忘了我!”

  落在楼梯上的提包和西装的口袋里,两部手机的音乐交相响起,这一切毫不影响男人和女人说不完的贴心话。后来,当走廊里空无一人,这种音乐就成了无人理会的孩子。

  “我就是不要嘛,想把我一个人锁在这里,门儿都没有。”

  “好好好,还住回去,结婚的事你可赖不掉的。”

  “哼,那也要看你的表现。”

  “我服了,全服了,夏宛就是我的夏宛!”

  几乎同一时刻,熊振新得到消息,因为慕天从中作梗,乌帮的兄弟对于孟思才出事以后他们的不闻不问群情激奋,计划对紫狐来一次彻底的洗劫。他想来想去,江景晨和慕天是死对头,不如交给他来处理,一来不用自己花费力气,二来也能缓和彼此紧张的关系。如此想着,他大为振奋,连忙去找江景晨。房中无人,他又去了赌场,想不到金亮几个居然不知道他的去向,还一副不爱管闲事的样子,这使他大发雷霆,这几个才知道点儿颜色。

  “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你们竟然不知道!”熊振新在楼道里走来走去,不住地质问金亮,李烙在旁边打电话有一阵子了,也不见有消息。

  “他早上出去的,也应该回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眼下不有重要的事嘛!”

  “熊哥消消气,我这就去找他!”李烙收起手机就走。

  他叫上方圣龙,来到郊区的别墅,摁了许久的门铃也不见有动静,就向里面喊话,无奈里面却听不见。他俩只能在门外等着,等到晚些时候,果然等到江景晨和夏宛开门出来,夏宛一见他们忙说自己忘东西了,躲回去半天不见踪影。

  “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不让人清静!”看他们还没走,江景晨很意外。

  方圣龙摸着鼻子直笑。

  “笑什么?”

  “我们在这儿躲躲,回去不好交代!”李烙跟他P股后面说。

  方圣龙再憋不住了:“我们真不觉得你们在里面!”

  “天塌了也不用这么着急,真能催!”江景晨自己倒也笑了。

  李烙他们回到车里,掉转好车头准备走,就透过车窗看见夏宛终于从里面走出来。江景晨手扶车门,揽过她发丝秀长的头,把嘴唇贴在那额上,与她轻声细语。

  吃完饭回去,江景晨去见熊振新,夏宛则回宿舍一趟。她边走边琢磨着书本知识与现实问题的矛盾,乍一听陈菲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救救慕天!救救他!他一意孤行,非要出了这口气,我感到情况不妙,大概他们已经有了消息——熊振新知道他的用心绝不会放过他!他们对他肯定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现在就去求江景晨,不论用什么办法,让他饶了他呀!”

  “到底怎么了?我求他管用?”

  “你还不知道吗,江老二视他为眼中钉,要是依他的脾气,不弄死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熊振新不向着慕天了,他就不再有任何阻碍!”陈菲越想越确信无疑了,“姓熊的一定想好了对付他的计谋,等着他跳进来!”

  “那还不快点告诉他,让他别来了!”

  陈菲再拨电话,还是没人接,便说:“晚了!来不及了!”

  尽管夏宛永远懂不了他们的感情,感到陈菲住在遥远的世界,也还是不希望她痛苦。她不愿目睹这场战争,更不愿江景晨始终还是一个刽子手,熊振新到处找他,想必商量的定是这件事。

  “你还是爱慕天吗,就算他仍然为了往上爬,让你去讨好别的男人?”

  陈菲逃开她的目光,像受了惊一样:“我就是不要他死,不想他死!他有个好歹我怎么办呀?”

  夏宛再不说话,直追江景晨去了。

  去赌场的路上,江景晨撞到余婷跟一个男人下楼去。

  “江哥不搭理我是一定的,不认得杜老板就说不过去了!他现在可是大老板,省城的生意红火着呢!”余婷说话的口气越来越阴阳怪气,到了让人不能忍受的程度,“他表妹是孙倩倩,可不对你最有兴趣了吗?想和你睡觉就耍起酒疯来,连自己和谁来的都忘了。人家是什么层次的人呐!”

  “话不是这么说,但我表妹惦记你可不假,她说天下无敌的男人就是你江老板了,这一有兴致就提起你,听得我这耳朵都起了茧。我是雷岳的兄弟,上次来不就我们仨儿嘛!”

  “噢,雷岳的女朋友呀?”他端详着那男人,俊朗的眉眼里透着警觉,“您这次来是雷公子的意思?”

  “雷岳听说这边不安稳,叫我先过来看看!”

  “这么说他果真回来了?这个时候回来只怕不大合适吧!”他不舒服地瞥了瞥余婷,“哦,有你来我们心里就已经很踏实了!这样吧,晚上一起坐坐,好好聊聊!”

  “到时候别忘了让杜哥见识你那年轻漂亮的女人呀!”余婷的目光里尽是仇恨的余毒,就像灰烬里依然冒着浓烟,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与江景晨白热化的战争使她褪掉了顺从的外壳,将多年的不平显露无遗。

  江景晨叫她到一旁:“你还是离开这里吧,走得远远的!”

  “我可欠着熊哥一P股的债呢,你替我还呐?再说我没有半点儿本事,离开这里也没法儿生活!”

  “我可以考虑补偿你,即使不见得我有这个义务!”他看到夏宛朝这边来了,又说,“你想好了给我答复!”

  余婷没有如预想中开心,她挽着杜峰经过的时候叫他好好看看夏宛:“这种姿色比那筱雨露强出十倍,我打赌雷哥肯定会被迷倒的!”

  “我怎么看你更有味道呢?”他的手不老实起来,一双眼睛却没有从夏宛身上移开。

  夏宛回过头来心里不是滋味:“她是不是有些可怜?还是我有些坏呢?”

  “要是你点头,我愿意跟她和好!”

  对于江景晨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夏宛生气极了,立刻竖起了浑身的汗毛,脸涨得通红。每当这个时候,江景晨总是露出了深藏的欢喜,静静地望着她,眼底流淌着复杂的感情。

  “不想听就对了。对她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得学会生存之道!”

  “真是的!”她使劲抵开他的头,望着他逼真的脸,怀疑他爱上自己是理智的结果。她不停地摇晃着他,娇里娇气地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要你不找慕天的麻烦!”

  “这是你管得了的吗?”他果然不高兴了,甚至变得很懊恼,“他不是得罪了我,是得罪了熊哥,损害了公司的利益,这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她松开了他的脖子,无力地辩解道:“我求你的都不行吗!”

  “你求我的,你知不知道他怎么害我!当年是我把他领进这个门,站稳了脚就来挖我的墙脚,恨不得叫我死。你别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只要他还能蹦跶一天我们都别想安宁。好了,别说了,我们有我们的做事方式,你不清楚就别参与,装作没有这回事好了!回去吧!刚刚跟你讲,不要没头没脑地去同情人!”他走了两步,又回身吻了吻她,才抬脚向前去。

  “这么说陈菲讲的一点也不危言耸听,你们这是要把他变成残废还是让他死?这太可怕了!”她恐惧地看着他,就像看着怪物。江景晨走了一会儿,不得不又回来了:“你想想那个要倒霉的人是我呢!今天我放过他明天他就不会要我好过!”

  “可是陈菲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要他出事!她喜欢你的时候你跟别人合伙害她,她喜欢慕天了你们又不要慕天好过,你叫她怎么办?她还有什么?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我很清楚,没有你我会比她惨,也许都活不到今天。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一起欢笑,一起难过,一起被人欺负。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热情而要强的她了,你们还要怎样?”她流着激动的热泪,不断地问他。

  “亲爱的你搞错了没有人要找陈菲的麻烦!”

  “放过他,放过陈菲,我就是要你答应我,我只要你答应这一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全部答应你!”她眼泪汪汪的,抓着他的衣服,吻着他的嘴唇,不住地打断,让他没法说下去。

  “我尽力吧!”他有一种输了的感觉,依依不舍地放开来,“这个吴经理也真是,晚上还上什么班儿!”

  “还没翻修好,大概要到很晚呢,回来的时候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回家。”她拉着他的手轻跳着,高兴极了。

  江景晨走到赌场门口,看见里面的伙计往外涌,有人过来告诉他:乌德公司的人来了。他走进赌室,来到牌桌前,站在熊振新的身旁。熊振新一看到他,扔了牌噌地立起来:“你大忙人啊!我在这里整整等了你一天,连个电话都不接!你干吗去了?”他发了很大的火,就差把牌砸到他脸上。

  “大哥别生气,我就是陪她出去了一趟!”江景晨极不自在。

  “我就知道有她”熊振新更窝火了,但记起来时的初衷,口气软了下来,“以后有事说一声,别连个电话都不接。明儿个办喜事,还不请我们了怎么的?”

  “知道了。对了,杜峰居然这个时候来,雷岳真蠢到了家,回国已经够危险了,他真以为自己是谁呀!别白痴到自己也来一趟,把咱们都送进去。”

  “用八匹马去拉他都不来,杜峰明早也会走。”熊振新离了桌子,扶着他的肩膀安顿起事儿来,“慕天领着孟思才的兄弟来了,弥兴正去楼外处理,金亮也让我支了下去。你现在下去看看,完了你的事儿好好替你办!”

  江景晨低头不语,不免受了触动。

  熊振新又附耳说:“慕天就交给你了,是好是坏都由你说了算!”

  “我去了!”

  那边,按照慕天的主意,把人分成两拨儿,一拨儿正面进攻,搅和紫狐酒吧的生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一伙儿由他亲自带领,直奔熊振新和江景晨而来。无奈,他在二人房门外等了半天不见个人影,思来想去给熊振新打电话。

  “熊哥,慕天儿是有些对不起您,心里诚惶诚恐,今儿准备了饭菜给您赔罪,要打要剁都由您,就请您和江哥赏脸来一趟。现在我亲自来接您二位,正在门口候着。”

  “行啊,这就来!”

  慕天说完留下两人,指挥其他人去下面的通道口藏好。他哪里知道熊振新有意应承下来,等他自投罗网。

  江景晨领着王奔出了赌场,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给金亮打电话:“金亮啊,不是让你给弥兴帮忙吗,人呢?什么做做样子?马上去,先把这事办好再说!叫圣龙和潘小海上我这儿来,顺着楼梯走,见乌帮的人就给我打慕天准备要我的命,可不能便宜他!上面交给明强就行了,还有熊哥的人在,用不着你们操心!”

  电梯一开,慕天果然在门外,旁边是乌帮两个弟兄,其中一个正是前面提到的阿波,江景晨早就想找机会收拾他,今天送上门来心里格外舒畅。

  “你跟陈菲鬼混,给大哥戴绿帽子,是该跟熊哥请罪,只是叫上我就没人看得懂了。”江景晨把头仰得老高,走上去对慕天说。

  “你还不是一清二楚的?”

  “你跟我赔罪,怎么倒成了我一清二楚的?熊哥打牌呢,一圈没下来,叫我先来招呼你!”

  慕天吆喝一声,跟身后的人使眼色。那个没露过面的从怀里取出家伙向江景晨挥来,江景晨往后一闪,那家伙从他头上飞过,在壁砖上砸出一条口子。

  见状,王奔早从身后抽出钢管,向郑波的背上砸下去,并回手击飞了砸向江景晨的一棒。那榔头落在地上,落到慕天脚下。站着观火的慕天,火速捡起来,再次朝江景晨砸过去,无奈有王奔挡在前面,他没能得逞。

  这边打斗激烈,楼梯间传来的响动也毫不逊色。慕天顾得回头看时,潘小海举着两个酒瓶冲上来,对准郑波的头就砸了下去。鲜血顺着左耳流下,郑波顷刻倒在了墙边。紧接着,方圣龙、李烙带人从两边包围上来,他们不费多少工夫,就冲到了慕天面前。

  “这都是他们的意思,我被逼无奈”慕天防备着,一退再退,不小心踩到郑波丢在地上的砖块,摔个趔趄。他爬起来,吼道:“我得见见熊董,我和熊董约好的。”

  “什么东西,还谈条件!”王奔一钢管砸在他腿上,他捂着腿嗷嗷直叫。

  “你们这是不把熊董放在眼里啊——”

  慕天又挨了一棍,这次跪倒在地,终于老实了。情况不利,他连忙磕头求饶,一会儿对这个,一会儿对那个,唯独不敢求江景晨。他屈身的时候,江景晨把穿皮鞋的脚踩到了他的脊梁上,说:“你一心想要我好看,却想不到有今天的下场!”

  “哥,弄死他!”

  经方圣龙一提议,大家纷纷附和。

  江景晨用脚尖拨弄他的脸,猛地一脚踢到他的心窝里去。之后,江景晨矛盾了很久,终是不甘心,但还是说:“得了,事已至此,你就好自为之吧!”

  此话一出,慕天捂着心口十分惊讶,大家也纷纷表示不解。

  “哥,不能饶了他,这种人喘过气来又来对付你。”

  “放过他,您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当口,熊振新带着陈菲从电梯口走过来。也不知酒吧里有什么活动,还是要去参加什么应酬,这天的陈菲打扮得格外漂亮,头发盘在脑后,缠绕裙包裹出曼妙的身材,看上去娇媚不俗。她昂着高傲的头,就像个了不得的公主,使男人们的心脏都不免被刺中,就连江景晨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董事长,救我,我可是真心来请您吃饭的。”慕天像盼到了救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什么情况?”熊振新将陈菲往怀里一搂,拿脚扒拉着受伤的郑波,就像扒拉一条死狗。

  “慕天是有悔改的意思,他请我们吃饭倒是不假,至于这几个”江景晨说到一半,就被熊振新死死地盯住了。

  “是他俩要合伙害你!”郑波嚷嚷起来。

  “乌帮的人都是这样的跳蚤,我和他合作害人,就是你能编出这样的笑话!”江景晨讲着,几根棍子早落在郑波身上,揍得他再无喘息之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弥兴慌里慌张地上楼来,边跑边回身张望:“快!乌帮的人打上来了!不知道金亮死哪儿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我这几个人根本招架不了。”

  熊振新气急败坏地问江景晨:“你们串通好的?”

  江景晨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打红了眼的一伙人像恶狼似的扑了过来。有弥兴在前面开路,熊振新拽起陈菲就往电梯间跑。慕天不用思考,夺过别人手里的武器,狠狠地向熊振新砸过去,熊振新抓过陈菲做挡箭牌,棍棒落下时,只见陈菲倒在了地上。慕天喊她的名字,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就将她从地上抱起来,看她微微睁着眼睛。

  “起来!跟我说你没事!看见我给你留的那片纸了吗?”

  “我去换衣服了,蒋成梁要来却没来成,我回来她们就递给我一个盒子,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半张破纸,”她笑容麻木,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腮边,“你这是生了什么主意?在纸上说打完这场就不打了,让我也不干了,我们天天在一起!”

  “我突然觉得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一过来就先去看你。”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躲避着随时而来的碰撞和袭击,“你还不相信我没嫌弃你吗?乖,再等一等,过了明天什么都好了。”

  “这可是你答应的!”

  这当口,弥兴又被熊振新指派回来,把陈菲往电梯里拖。慕天与弥兴拼斗了一阵,最终被合上的电梯门堵在了外面。他沿着楼梯飞奔,不久后到达赌场。

  娱乐室的门敞开着,赌场的门敞开着,赌徒们苍蝇似的往外涌。和着击打重物的巨大声响,熊振新怒不可遏的喊声从第一间大厅传来:“让你有歹心!让你有主意,偏偏要娶那个破女人!让你撒谎,跟人合伙害我!想自己坐大,我让你做,让你做!”

  慕天跑进赌场,看见熊振新手握一截粗壮的红木桌腿,正向一张张牌桌砸了下去,砸到后来夺过弥兴手里的钢管,连各处的机器也砸了。章玉、明强愣在一边,而陈菲还在弥兴手里,情况似乎比刚才糟糕,她一反常态的安分,不但毫无反抗,还半死不活的样子。

  熊振新丢下钢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慕天扑通跪倒在地上,动情地哭了,“你劈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会吗?惹恼了我我把你们他妈的都劈了!”

  “哥,千错万错我不该听江景晨的鬼话,我真是糊涂了,被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给搞蒙了。”慕天看到熊振新无心收拾自己,又动起了心思,“只要您给我第二次生命,我就是您全心全意的狗,要是再听别人的对付你,就丢进河里喂鱼。”

  熊振新嫌热,解开外衣伸过头来:“你说的是真的?”

  慕天急忙点头。

  顿时,昏沉沉的陈菲哭笑不得,她彻底失望了。

  “去,就拿着你手里的棍子,打她,准备在哪儿打我就在哪儿打她,给我打回来!”

  “她是个女人!”起初,慕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没错,你不是什么都肯替我干吗?去呀!”熊振新挑着眉头,一再鼓励他。有人告诉他江景晨上来了,不久就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但见他袖子上破了条口子,血流到了手背上。

  “大哥没事吧?”他在侧对着门的椅子上坐下来歇息,背上的口子便裂开来,撕开的肉从里面露出来,“好久没动过手了,真要命!”

  “你都解决了?”熊振新持怀疑态度。

  “不赶走他们我能回来吗?金亮真不是个东西,叫他去救急,他竟然带着兄弟们去了酒吧。”

  “这不是你的意思吗?”熊振新怒火中烧,冲着他破口大骂,“你压根就不想派人去,金亮在酒吧里,好帮他们砸了我的店!酒吧又被砸光了!砸光了!”

  “这怎么可能呢?大哥也知道”他猛然转过身来,看到场子里被砸得面目全非,看到他苦心经营的生意毁于一旦,目光落在了熊振新脚边的凶器上。

  这段时间里,慕天在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还愣着干什么?”熊振新回过头来理会他,“你不是要做我的狗吗?我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现在装的是什么心。拿起这个去揍她,以后我器重的就是你。”

  “我有!”慕天横下一条心,像个傻孩子,来到陈菲面前。

  陈菲在木讷中生出一阵慌张,她说:“别打我,你怎么能打我呢?你写给我的纸还在衣橱的口袋里。”

  他不能说什么,只能用眼神来表达不舍,一切仅仅是个考验,等越过了这道坎儿,考验就结束了。他这么想,就挥起了手中的棍子。在他的臆想里,只要闭上眼睛,棍子还未落到她的头上,一声制止就会结束这局面。他向来就是这样自欺欺人,这样一位女神似的人儿,熊振新怎么可能舍得呢?

  像臆想的那样,他闭紧双目挥了下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叫声。陈菲倒在弥兴手上,鲜血溅满了他的胸膛。

  这一声惨叫,将椅子上的江景晨也叫醒了,他一直都沉浸在激烈的矛盾之中,谁又会以为她的情郎会真的打下去呢?他站起来,看傻了眼。

  “怎么样,我做到了!”慕天的眼睛毫无神采,还无所谓地对着熊振新说。

  “好样的!以后我好好重用你!”熊振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抬起P股回房去了。

  看他走了,慕天哭出声来,他扑上去,抱起血泊里的陈菲呼唤起来:“菲儿——菲儿——”

  陈菲恍惚睁了睁眼睛,气息微弱:“你要了我的命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他想解释,可是陈菲已经看不到他了。

  “你醒醒,醒醒!”他渐渐痴狂了,不停地喊她的名字,不停地摇晃她,她都保持着一个苦涩的疼痛表情,再没有睁开眼睛。

  “你这个混蛋!”江景晨绷着神经试了试她的鼻息,不由脸色煞白,呆若木鸡,“她死了!”

  “你胡说!她不会死的!”慕天神情痴呆,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贴着她冰冷的脸。

  “要不是她找夏宛为你求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却把她打死了!”

  慕天突然丢开她的尸体,就像扔掉魔咒,狂喊乱叫着,从门里狂奔了出去。

  夜色深沉而冰凉,女孩的尸体还摆在冰凉的地上,那个跑出去的男人却没有再回来。江景晨不停地吸着烟,忧郁地坐在那间赌室的凳子上。

  “哥,砸就砸了,大不了咱们再重来!”方圣龙劝道。

  他吐了口烟雾,终于说话了:“过了十二点慕天要是还不回来,就连夜送到火葬场吧!”

  李烙紧跟着进来,叫他去处理伤口。一旁不语的明强却突然说:“咱们马上和他摊牌,再不受这窝囊气!”

  “我累了!”

  他全然没听到一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朱香去接一下夏宛,就说我有事儿出去了,让她直接回房间,陈菲的事先别告诉她!”他理也不理聚在场子里的金亮等人,就跟着李烙离开了。他在门口撞到了余婷,就叫李烙先去为自己取件衣服,并让他把大夫叫到娱乐室来。

  “你自己上手,是不要命了?”她是想说他怎么没死,出口却成了这样。

  “你还在犹豫什么?要什么时候才离开这个鬼地方?是要亲眼看着我死,还是亲手把我干掉,事实总不会叫人满意。你知道,陈菲刚刚死了,她是被慕天活活打死的,你也想落得这样的下场吗?你能置我于死地就足以让我心如死灰!”

  “那要看你赔偿的青春损失费够不够。”余婷恶意地回答道。

  他掏出银行卡,递了过去。

  “其实我明早就要走了,去省城,再不会来打搅你。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明早?你是要跟杜峰走?”他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是商人,有钱,所以你不在乎认识有多久!”

  “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希望你好运!”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相信,带着一丝轻蔑,迈开了步子。

  她冲着他的背影问道:“我想知道你对我从来都没有感情吗?”

  听到此处,他停了停脚步,还是毫不迟疑地走掉了。

  赌场破天荒地关了门。有多少天,江景晨既不想待在这个静得令人窒息的地方,又不能回自己的房间去,就四处混几日。潘小海的宿舍、方圣龙的住处他都去,混在一起打牌,或者喝酒闲聊,为的是逃避。当他心情好些的时候,熊振新派人找他回去商量恢复赌场的事情。

  经过自己的房门,江景晨停了片刻。往常这个时间,夏宛该去了吴经理那儿,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有多少时刻,他都想到回去,就算让朱香陪着她,他还是不能放心。他如此想念她,却不敢走进去,不知道怎样面对陈菲的死,怎么跟她有个交代。

  赌场的门第一次向着外面长久地敞开来,即使这样,里面还是阴暗得见不到任何阳光,尽管这是大楼的高层。站在宽敞的门廊里,江景晨似乎还能闻到尸骨散发的味道,想到那一张如今想来多少有些可爱的脸。

  “先将就将就,等大楼一成,我们就搬过去,弄些更好的机器,把事业做大。”熊振新手舞足蹈,仍旧春风得意,“一个个都说话呀,生意停一天我们就得损失不少,闹不好顾客跑到别人那边去了。”

  除了金亮不在,人人都盯着江景晨的脸,金亮因为这次的失误已被调到燕湖小区协助拆迁去了。

  “明强说说!”

  “还是让圣龙说吧!”

  推托了半天,又推到江景晨这儿。

  江景晨又实在不想说什么:“我没意见,熊哥说怎样就怎样吧。”

  这时,朱香跑进来,对他说:“夏宛闹起来了,我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低头安静了会儿,就下楼去看。

  夏宛身穿睡衣,披着头发赤着脚,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江景晨走进屋子,看到的她就是这副崩溃的样子。

  “听话,穿上拖鞋,会生病的。”

  “我不穿,陈菲都没了我还穿鞋做什么?穿不穿鞋不重要!”她很快把矛头对准了他,“这些天你一直不回来,原来是躲着我,是你害死陈菲的吗?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再这么干的,你还答应我要救慕天,可到头来她自己没了!”她呜咽着,一面拭去泪水,一面挥着袖子骂他,“你一辈子都是靠欺骗活着的吗?”

  “我最亲爱的,别这个样子!”江景晨试图把她抱起来,帮她穿上鞋子,可是她挣脱开来,把脚边的鞋都踢开。

  “你这个骗子,你可以不答应我啊!”她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你可以说你不救慕天,哪怕你不放过他,也不能要陈菲的命啊!她没有了,再也不能和我说话,她躺在了冰冷的骨灰盒里,连一句话都不能开口说。可是,是谁造成这一切的?是我啊,是我亲手造的孽,要是我不提前跟你说,要不是我跟你提了醒,你们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要了她的命?你这个强盗,让我跟着你,还是掏心似的痛苦。”

  她越哭越凶,抓也抓不住,这使他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是慕天把她打死的,他亲手把她打死的,你听清了没有?他为了讨好熊哥就用棍子向她的头挥了下去,然后她就倒在地上死了,我也想不到他会使那么大的劲,一棒毙命。我有必要杀她吗?我答应你放过慕天,可是陈菲却死了,我不敢来见你。确实,这有些不正常,可事实就是这么荒唐,他眼睛里全是她,却把她打死了,然后他自己也神志不清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受了她的刺激,冲动地大喊大叫。

  她静了片刻,难言地想着这一切,忽然要冲出去:“这些该死的!我去找他们算账,让他们偿命!”

  江景晨抓住了她:“陈菲希望他被枪毙吗?他已经头脑不清了,你怎么让他偿命?”

  “他被她爱着,却没有处死她的权力!”

  “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一走了之,连她的后事都不管了。”

  她流下泪来,那种平静更像乌云压境。

  “我该怎么办?”

  “慢慢地忘记失去她的痛苦!”江景晨疲倦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望着她撕裂的悲伤。

  “我什么都不能做!睁眼看着害死她的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不去揭发他们,跟同谋有什么两样?我就是一个恶人,我留在这里,跟他们来来往往,坐享罪孽,就是和他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我早就是个恶人了!”她抓着头发对自己说,仿佛跟另一个自己在厮杀,“可是,我真的不能去告他们,那会让我失去最爱的人,失去所有的欢乐,我绝不能那么做!上天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个难题,让我看到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看到自己是这么的卑鄙丑陋?”

  他咽下疼痛,扭过头不看:“就算你去告也是白费力气,这不是依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何必对自己耿耿于怀呢?毕竟人不能起死回生,作为朋友能怀念她就够了。”

  “可是她死了我连看都没看到一眼,我都没能送送她。”

  “这是我的错,我不想让你看到她的样子徒增伤感,她死得很凄惨,你看了会受不了的。要怪就怪我,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能承受得起吗?我是你的男人,我不允许你一个人来承受!”

  “你让我更痛了!”她哭出声来,扑倒在他的怀里,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臂弯里,伤心欲绝地抽噎着,“她死得那么无辜,那么悲惨,就像一只蚂蚁,抬脚就让人踩死了,想到这些我怎么能心安理得?我的爱是这么自私,它使我感到它头顶着罪恶,到最后是不该有好下场的。”

  “傻瓜,不要,不要诅咒它!”他这样被抱着的时候,痛苦疾速传递而来,穿透了他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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