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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罪孽

  连续几天,路豪都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荡。夜色里,他漫无目的,沮丧透顶,如同一个落魄鬼。工作没法工作,叔父也不认了,好端端的女朋友也跟着人跑了。兜里的电话响个没完没了,他终于厌烦而将它掏出来。电话是熊振新打来的,他犹豫再三,还是胆战心惊地接通了。

  “我在路副市长家,你要不要回来一趟?”那口气更同于戏弄。

  他不由分说就往叔父家跑,生恐闹出大事。到了叔父家,果见熊振新坐在客厅里,正与叔父谈话,脚边放着名贵烟酒。叔父的神色很难看。

  “哼,请你立刻给我出去!”路副市长铁青着脸,他看见路豪进来,训斥道,“看看,你哪儿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谁让你叫他来家里的?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马上领着他出去!”

  路豪张了张嘴,有苦难言。

  “路副市长何必生气!民以食为天,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不得靠父母官大人!听说市里很快要换届,闹得满城风雨,对您可不利。现在这世道,小的把老的拖下水,这种事多了!路市长放心,路豪的事儿我一定办得妥妥的。您还需通融通融,把那地早点批给我们,我们当然感激不尽,感激不尽!”熊振新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又随时准备拿出十二万分的热忱。

  路常青神色凝重,垂下双目深思。

  “路市长,我这是好意呀。您想想看,我不就要块地嘛,跟您无量的仕途比算得了什么?要是影响到您多不划算!我们上面有得是朋友,暗中支持一下,说不定连市长的位子都是您的,以后大家彼此照应,还要做朋友嘛!”

  路常青冷笑了几声:“熊老板的关系这么厉害,撤了我这个副市长都不在话下!”

  “我们的事儿没有您一句话照样办不成,您多照顾照顾,日子长了当然会知道这是好事。”

  “还真有道理!”路常青站起来卖了卖关子,继而说道,“先把豪儿的事处理妥当吧,叫他安心工作,专心学问,别再掺和这些他不懂的事了。”

  熊振新喜上眉梢:“这您尽管放心,那——您看,地皮的事?”

  “随后再说吧!”他板着一张脸,背着手进屋里去了。

  “当真?路市长不开玩笑?换届的事儿您放心,上面一句话,年龄不算什么问题。”熊振新撇开腔说完,咧开嘴笑得嘚瑟。

  路豪吃惊地望着叔父的背影,不相信他竟然答应了。

  打发走熊振新,他走进书房,见叔父正在桌前写毛笔字。

  “二叔,只怕这样不好!”

  “那你说怎样?你也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叔父将蘸了墨的笔往桌上一丢,坐下来靠在椅背上,“我想了想,还是先让你的事过去,平稳过了这段再说!”

  “可问题是”他想到几天来的窘困,又立刻战栗了。

  “好了,先叫他们蹦跶吧,看他们蹦上天去,我也没心思再和你生气,省得你在外面又叫人祸害。我想经过了这段,你也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路常青捡起毛笔架在砚台上。

  单枪匹马搞定了副市长,熊振新一回来就打电话把蒋成梁叫来,召集了一干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龇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咂嘴,摆出一副夸张而放肆的姿态:“靠那个草包,猴年马月都别想成事儿!我亲自出马,不过费几口唾沫!那些当官的在别人面前是爹,在我活阎王这儿都他妈是纸老虎。”

  “早知道这样何必在他身上费力气!”弥兴嗤之以鼻。

  “成梁啊,哥哥发展事业还得好好靠你,明天啊你再打报告,有主管市长照应那块地不会有问题。他亲口跟我说只要路豪的事过去,什么都不在话下。我早知道有这一天,你知道为什么吗?”熊振新勾着蒋成梁的肩膀,稍一用劲就能让他趴在地上,“路豪的那些照片特带劲,改天拿出来给你看看。还是你够意思,等事儿办成了,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也尝尝活着是个啥滋味。审批的事,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哦,这就叫人去办”。

  慕天乐开了花:“既然是早晚的事,不如明天大家都放手干。”

  “我的主意,明天咱们分头行动,弥兴跟我去公安局,先把张浩天治得服服帖帖,章玉负责协调拆迁!至于怎么个弄法”他挥起双手,明溜溜的眼珠子在孟思才身上扫来扫去。孟思才一言不发,含笑默认。

  章玉看不上这几个人,怕他们搅和进来事情难办,就插嘴说:“还是和江哥商量商量,他一向最有正主意。”

  “商量什么?你都整了多久了,有进度吗?”熊振新早看透其中的猫腻,按照江景晨的建议避免节外生枝,不冷不热地搞工作,到现在就跟没搞一个样子。

  “没有他地球照转,没准搞得有声有色!”慕天阴一句阳一句,早忘了自己是不请自来。

  熊振新来到孟思才面前,道:“拆迁的事就全权交给你,让慕天陪着你干,有什么需要找章玉开口。来,我们干一个,祝贺豹子旗开得胜。”

  孟思才举杯表态:“瞧好吧,我要让熊董看看,你绝对没有选错人!”

  到了第二天,熊振新和弥兴直奔公安局,闯进了正在讨论案件的会议室。

  主持会议的局长林海新从面前的文案里抬起头来。熊振新果断避开两边的警官,把一堆材料和一支录音笔拍到了他面前,录音笔里正是张小卫为救夏宛所做的坦白。

  “林局长,你必须给我做主,否则,我今天就被你们干掉算了!”

  “今天就死在这里!”弥兴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拧开瓶盖把里面的液体往嘴里倒。旁边的警察急忙扭住他,夺走了瓶子。

  “熊董也会这乡野村妇的把戏?传出去岂不成了笑料!”林海新道。

  “这不是让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嘛?我家里和公司失窃到现在都没有结果,几百万呐,没有流动资金,公司瘫痪破产,这个责任谁担?你们不管我的案子,根本就是包庇纵容!不查也没关系,我自己来查,瞧瞧,证据就摆在眼前,你们看办还是不办吧!”

  “信口开河!”对面的张浩天早憋不住了,“别想敲诈,怎么丢了几百万呢?”

  “老子护儿子,常事!可据我所知,老子是儿子背后的主使,这可就不对了,一个警察指使儿子偷东西,这像话吗?”

  “你这是在报复!”

  “我是在报复!我有你的把柄啊!不服气的话,你也报复报复我看看!只可惜,你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能把我怎么样!”

  对他的张牙舞爪张浩天恨得咬牙切齿。

  “偷我家东西的人就是他的儿子张小卫!今天你们要是在证据面前还替罪犯说话,我就到市里省里去告你们!”熊振新指指点点,唯恐不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人。

  张浩天忍无可忍:“就算他去过你家,但绝没有拿你一分钱,你敢拍着胸脯实打实讲自己丢了什么吗?”

  “当然丢了三百万,还有一只价值几十万的名牌手表,怎么样?他张浩天没钱花,就派儿子搜刮民脂民膏,还把它说成是为了查案子!”

  “你是来闹事的还是来解决问题的?”林海新起身逐客,“我会找负责这个案子的同志问问此事。”

  熊振新提起手里的文件袋,将里面的照片倒满了桌子:“请您注意作为局长的言辞!是不是还要物证?我有啊!看,这一张,窗子上的锁扣新损坏的,能从二楼爬进来一般的小偷可干不了!这一张,这儿,保险柜上的撬痕全是请专业人员拍的,一点儿不比你们的逊色。都是作案现场留下的,你们自己看看,跟张小卫的情况完全吻合。你们必须马上逮捕张小卫,立即突审!”

  “如果存在犯罪事实我们当然会逮捕嫌犯,但必须按照法律程序,不是由你来审讯。谁触犯了法律谁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林海新叫人把照片收起来,看看老警官,冷峻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就先行走了出去。

  熊振新扑上去围追堵截,被涌上来的警官控制。他上蹦下蹿,还要挟道:“我要到市委去告你们!姓林的,明目张胆地包庇罪犯,小心你的乌纱帽!”

  有双眼睛一直关注着事态,一句话也没说,这会儿他跟上林海新,主动出主意:“这事根本就压不住,老百姓盯着我们,只怕给人留下话柄,搞得大家被动,到头来不好收拾局面!”

  经他这么一说,林海新动摇了。

  “那好吧,杨副局,这就例行手续,让他别闹了!”

  获知很快要抓捕张小卫,张浩天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局长办公室:“您处分我吧!为了得到线索,我让小卫去做的,都是我的责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杨副局长严肃地说,“你查案子也该讲究方式方法吧!知法犯法,这算什么?亏你还是刑警队队长!你让我怎么帮你?”

  “您把我抓起来,关我进去!小卫不愿意参与进来,都是我逼他的,这么一来部队还不得好好处罚他,这不都是我害了他吗?”

  “那你要是进去,这个案子还查不查了?老张,照目前来看,这不是个一般的案子,你、我,只怕未必胳膊拧得过大腿!既然要趟这个浑水,就得牺牲!他要是把事情闹大,让案子中途夭折,再想拾起来就不容易了。好了,这些话就当我没说,咱不查了,这样他们会放过小卫的。”

  还没等他说完,张浩天一身脾气,抱起卷宗就出了门。

  几天后,小卫被带回公安局接受审讯。张浩天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正一个人在那里憋闷,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方警官接完电话,向他汇报:“燕湖小区的拆迁发生了纠纷,一个居民被紫狐公司的人打成了重伤。”

  他噌地立起来,戴上警帽,集合人员:“马上去现场!”

  杨副局从门里进来:“你们这是有什么行动?”

  “燕湖小区出事了!”方警官向他做了汇报。

  “你这个时候去不合适!别忘了还在调查你儿子的事!”

  张浩天一意孤行,一边急着往外走,一边高声说:“咱身正就不怕影子斜!”

  有了乌帮的协助,章玉等人大刀阔斧地干起来。事过不久,苛刻的补偿条件使拆迁遇到了来自燕湖小区居民的巨大阻力。为了平息事端,更快推进工作进度,孟思才等人对顽固住户实施暴力威胁。事出当天,群众集中在一处刚刚毁掉的道路上,当他们将一个带头闹事的居民打成重伤,立即激起了公愤。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围拢上来的群众困在了里面。

  熊振新接到消息,身边再无得力之人,只好让江景晨前去解围。

  江景晨领了差事,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先给我稳住,不行就去找老杨,我马上去那边!”

  被挖得面目全非的道路上挤满了燕湖小区的住户,他们群情激奋,一股脑儿向人群中间拥去。李烙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开一条口子,让江景晨进去。江景晨几面劝解,又答应提高补偿条件,这才压下居民的公愤。

  他问一个闹得极凶的居民有什么要求,那人嚷来嚷去发表了半天的意见。他未作思考,就答应道:“只要你现在回去,我保证你家的补偿没有不叫你满意的。晚上我就叫人来签协议!”

  “你说话管用?”

  “这位是紫狐集团的江老板,比起我们,那几个算个屁!”李烙说。

  那人考虑了考虑,冲大伙说:“补偿要提了,散伙儿等消息吧!”

  如此这般,江景晨又说服几个领头的离开。

  群众议论纷纷,知道他是紫狐的老板,都向他围拢过来,要个准确的说法。

  “大家尽管放心,明天拟好了新的协议,再交给你们过目,我们会让大家满意的!”

  居民虽有怀疑,无奈走了主心骨,再无出头之人,虽然迟迟不散,却也再闹不出事来。

  “小命没了,要再多的钱做棺材吧!”江景晨叫人直接把伤者抬走。那家属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连忙抢了回去,自己打车往医院救人去了。

  喘过气来的孟思才见事态渐渐平息,怂恿慕天上来挑事。

  “我说江哥,只怕这边的事儿您做不了主!”

  江景晨笑道:“别以为我吃饱了撑的,爱揽这杆子麻烦,都是熊哥的差遣,我总不能看着你们被踩扁吧?既然熊哥叫我处理这事儿,我就得处理得妥妥当当,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他拉章玉到无人处,孟思才的人也立刻跟了过来。

  “依我看把那几个领头的摆平就行了,其他成不了气候,都是小菜一碟。晚上,你到这几家软硬兼施,先把合同签了,叫他们统统都闭嘴。”

  章玉领会,点头称是,正要安排下去,慕天已站在面前。

  “江哥的本事就是破财消灾啊!叫住户满意,那还不如等大楼盖成了,直接送给他们完事,按这么办我们不用等你来做菩萨。”

  “你也就配干这点儿事儿!”

  孟思才发狠道:“哼,只要我的刀子往他桌子上一撂,我看他谁还敢作对,若是惹恼了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敢说个不字?”

  “叫他们等着吧!晚上我给他们演出好戏!”慕天附和。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演出好戏来可不好收场!做事得用脑子,一加一的问题非要搞个验算推理,这就显摆出能耐了!”江景晨毫不退让,拿定主意要管到底。

  章玉打圆场:“来,咱们慢慢商量!”

  “还用得着商量?”江景晨不以为意,“你现在就把那几户叫过来,我马上跟他们谈!”

  话落,李烙拉了章玉就要去。

  慕天看不惯他明着抢自己的功,就领人堵死了路,直向他们逼上来:“谁敢私做主张,我跟他急!”

  “这可是熊董让来管的。”李烙道。

  “熊董?”慕天终于忍不住,有意要杀杀江老二的傲气,“熊董可不想让你插手工程,我们开了几次的会,怎么一次都没叫你?你还是老实经营赌场吧,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江景晨扭头看着小区里的烂摊子,不再说话了。

  李烙挽起袖子扑上来,随后的人也跟上来,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恶战。

  “打起来了,他们自己打起来了!”有群众喊,也有那不害怕的凑上来一看究竟。

  群斗正要开场,远处传来了警笛的轰鸣。警车驶进小区,在群众密集的地段停下来,张浩天和一些制服整齐的警察从车上下来。看他深一脚浅一脚从断壁残垣间走过来,江景晨浮上揶揄的微笑,远远地跟他打招呼。

  “哟,张队长,这精神真不错,家里不太平还亲自出马!以我拙见这种明摆着的小事哪用得着刑侦科出头,该不是急着公报私仇吧?”

  张浩天的脸当即变得很难看:“打伤的人呢?”

  “人呢?”江景晨装腔作势地问左右,保持着看好戏似的笑。

  “你们打伤了人却不知道?谁报的警?”张浩天气急败坏地吼了几句,又问一边的群众,观望的群众都像躲瘟疫似的闪开来。

  “看他怎么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吧!”李烙正和大哥偷乐。墙根边围着的一堆人中谁突然喊了一句:“人送医院了——”

  张浩天顿时有了底气,立刻折回来到江景晨面前:“你是男人吗?怎么,敢做不敢当?”

  江景晨脸上不屑的嘲笑明朗起来,埋头看脚下:“你这么说可让我往哪儿钻?我们不就是想找个挣钱的来路吗?嗨,看你真不容易,我就说句实话,人是被送医院了。”

  “怎么,你们也会害怕?”

  “我们?您大概搞错了,是家属自己送的,他们没有任何异议!毕竟救命更要紧,总不能为了等你们连命都不要了,您说对不对?”

  张浩天皱紧眉头,背着手在原地走了几步,忽然喝道:“给我带走!”

  “只要您一句话医药费我们可以双倍地出,这样一来应该不会拘留太久吧?人伤是伤了,倒不至于死!这家属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这么说你早做好打算了?”

  “哪里哪里!”

  “告诉你,就算家属不说也不代表你们不会受到法律的严惩!想用钱来摆平,一点门道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景晨心里一本账,扭头看着孟思才,惊讶道:“不会吧?”

  “请吧!”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张队只怕搞错了,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打伤了。我呢本来想揽这杆子事,可他们不愿意,我就是想负这个责也不行。”

  这回有人敢站出来,指责孟思才。

  “就是他打的人!”

  “确实是他!”一旦有人张口,周围就纷纷附和。

  末了,张浩天带着孟思才和几个闹事者回去接受调查。临走前,他来到江景晨旁边,特意说:“前番是你派人绑架我女儿的吧?”

  “你诬蔑!”江景晨歪歪头,不置可否。

  “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绑架我女儿,现在又折磨夏宛!亏她还替你说话,留着不肯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奉劝你好自为之!”

  “听您这话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啊,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张队还是管好自家的事吧!”他转过头去,分明不愿再谈下去,索性去接打来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

  “上车!董事长有事谈!”他对慕天说。慕天霎时泄了气,掉头上了另一辆车,先行走了。

  “有种!别让车给撞死!”

  回到紫狐,走进大门,迎面来了一伙人。江景晨憋了一肚子的气,只顾往里走,差点与他们撞了满怀。

  “哟,景晨呐!”彭东瞧了瞧走在旁边的鹏远公司的老板,知道躲不过去,干脆说,“你说的事我可没有怠慢,这不刚和你大哥聊完。”

  江景晨极尽讽刺:“你真是越来越懂我的心思了,不愧是我的朋友!”

  他们前脚一走,李烙牢骚满腹:“什么玩意?耍我们?”

  “把这事给我搅黄了!”

  “好嘞!”他说着就掏出手机叫人。

  未占到陈菲的便宜,弥兴始终记恨在心。这几天,他将筱家兄妹逼得无处落脚,在熊振新这里讨到欢心,就琢磨着报复一把。

  “保险柜失窃恐怕与陈菲有关。”

  “哦,你听到什么了?”熊振新放下茶杯。

  “前段时间她老是来跟我套近乎,今天我撞见她鬼鬼祟祟地出去,仔细一想她找我打听的事都跟您的房间能扯上关系。”

  熊振新想起出事之前的那一夜,她果然拿了自己的钥匙,在他从公安局回来之前就将钥匙交到了章玉手上,随后要陪他睡觉的话就再不提起,甚至连她的人影也很少见,他一忙就把这茬儿忘了,这一过竟是两个多月。

  “当真是她呀,这个狐狸精,也跟警察一起来算计我。”

  “她和夏宛可是朋友!”弥兴提醒道。

  “果然少不了她。”他即刻嚷起来,“马上把她找来,就说有好事!”

  弥兴把心装到肚子里,装个踏踏实实,就等着一报私仇。

  不多时,陈菲扬着头,傲然地站在了熊振新的面前:“有什么事可以替董事长效劳呢?”

  “咱们有约在先,你忘得倒挺快。”他笑而转怒,态度急转直下,“说,上次拿我钥匙做了什么!”

  “没我没做什么。”她一旦反应过来,就盛气凌人地辩解起来,“你去了公安局,我就把钥匙交给了章玉,至于他有没有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哼,真是一张巧嘴!”他阴笑着走来,“那你看跟慕天有没有关系,难道是他和警察串通好的?”

  “这怎么可能?他都混精了,还能做这种蠢事?”她好似漠不关心。

  “这倒不难,叫来问问就好。喂,慕天啊,快到了吗?阿晨也在回来的路上吧?”熊振新一面拨电话,一面把她扳倒在座垫上,“不如我们就地过把瘾,把上次的都补上!”

  “晚上的好。”

  陈菲只管摆脱,他却狠命抓着不放,还引以为乐。

  慕天转眼来了,一看情况,出去不是,站着也不是。

  “瞧这是谁来了,来得真快,是个干事儿的料!还不过来帮我摁住她?别叫她这么蹦跶。”

  兴许这是场考验?得豁出去!慕天横下心走上去,陈菲挣扎得更凶了。熊振新抓着她裸露的细腰,将她扛起来扔回沙发里:“摁住她,快点儿!”

  慕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咬咬牙上去动手。

  “看清楚了,今天我有得是帮手,不老实可由不得你。”熊振新揪住她的头发,威胁道,“说说看,是谁开了我的保险柜?”

  “不是我!”她立刻喊。

  “慕天啊,还愣着干吗?”熊振新撕开她的裙子,“多机灵的姑娘,还是想着少吃些苦头吧!”

  慕天扭过头去,狠狠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他甩掉心里的障碍,再转过身来时,那只手已抓在她的光腿上。他抹一把脸,恶狠狠地瞪着陈菲,要把她吃了一样,他就这样再次走了上来。

  陈菲哇的一声大哭:“我拿了钥匙就给了夏宛,她,她”。

  “她怎样?”熊振新更进一步。

  她情知赖不掉,又想到夏宛已走得干干净净,无从对证,便说:“趁着那天混乱,夏宛取了钥匙,带了张浩天的人去了你的房间,那人从保险柜里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至于那人是谁我真的没有见过,她很小心,只告诉我做什么,不让我和他们接触。”

  “当真?”

  “我何苦骗你!她拍P股走了,倒要我来受罪。”

  “酒吧里的小卫你知道吗?”他终于放开她,拍拍沙发示意慕天坐下。

  “知道,可我没见他们有来往。”

  “不知道没关系,关键看你待会儿的表现。”他把雪茄送进嘴里狰狞的奸笑。

  不一会儿,江景晨进来,正要将孟思才被抓的消息讲讲,熊振新打断了他,却叫陈菲原模原样地告诉他另一件事情。

  江景晨坐在那儿半天不说话,完了狠狠瞥了瞥慕天。

  慕天正心里不自在,极不爽快:“关我什么事儿!难不成我叫她勾搭警察,我叫她偷大哥的东西?害得大家难做她倒行,跑了,叫谁来收拾!可别让我撞见她!”

  “我去问她!”江景晨缓缓起身来。

  陈菲没听明白,当即有些傻眼。

  “还是叫到这儿的好,免得她死不认账。”熊振新说。

  “好。”江景晨有气无力地对着手机讲,“是我,你跟圣龙过来一趟。马上!”

  陈菲慌作一团,她知道要出事了。

  大家都静下来,各怀心事。熊振新打着如意算盘,叫江景晨到外面去,“屋里他妈太闷,出去透透气!”

  他们出了门,一直走到了回廊上,回廊正对着楼梯。

  没多久,夏宛就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想拿起一些精神来。她的脸红彤彤的,皮肤越发白嫩,比前几日又胖了一些,谁都惊异于她越发美了。她捂着嘴打完呵欠,小心理了理头发,尽管做了掩饰,还是被察觉刚刚嗜睡醒来。她一直来到江景晨面前,存着怯懦,欣喜地张了张嘴。江景晨扫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些不同的味道,像是被困惑在莫须有的情愫里。之后他走到一边去,没有理会她,她的笑容也就消失了。

  “夏宛,你真行啊,和警察勾结也就算了,竟帮他们来偷我的东西。”熊振新嚷起来。

  陈菲忙低了头,夏宛并没有看她,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你承不承认?”熊振新将她拽了出去。

  “是。”

  江景晨踱到走廊口,一副头疼的样子。

  “这么说是你跟张小卫一起干的,是不是张浩天的主意?”

  她不答,就被揪了头发,扯来扯去。

  江景晨咳了一声,丢出一句:“你能不能老实说?”

  “那些东西被张浩天交给了公安局?要不是他儿子出事儿,他是不是早就找我们的麻烦了?说不说,老子打死你!”熊振新开始打她,她不哭一下,不喊一声。

  “事到现在你不说又怎样?”江景晨吼完,就不安地转过身,背面而立。方圣龙离他不远,只盯着他的脸,很是动容。

  “东西呢?不说我要了你的命!”熊振新恼羞成怒,越打越凶,到后来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只听她惨叫一声。

  陈菲再也忍不了了,她冲过去要拼个你死我活。

  江景晨回头来看,已是怒不可遏,他要赶过去制止。

  可是,这一切都太晚了。他们还未迈出半步,就见熊振新一甩手,夏宛便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陈菲连忙奔下去,惊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江景晨收住了脚,仰天闭目,陷在沉沉的情绪里。

  “血——好多血——”这女人分明就像看见了死人。

  “大惊小怪,没见过流血啊!”

  方圣龙正要下去看看,被熊振新喝住。夏宛叫出了声,随之痛得喊个不停。

  江景晨双手抠着额头,仿佛他的头要裂了,之后他像是中了某种诅咒,痴痴呆呆地走了。方圣龙愣在那里,他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涌出了难言的泪水,他手一滑,就轻轻将它们抹去了。

  未到手术室,夏宛就不顾医生护士的阻拦,从救护床上跳下来,跑进了卫生间。她的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她迫不及待地解下裤腰,从裤腿望下去的时候,惊得合不上嘴。她晃动着脑袋,大滴大滴的泪水便如雨下。

  有人跑进来,护士到处喊她的名字。

  一时间,她抱着头在里面哭个没完。

  后来,陈菲进来了,一面给她递东西,一面劝慰:“也好,不知不觉,少了多少罪受。”

  她又彻心彻肺地痛哭了一回。

  几日后,夏宛并未好转,就被带回来,关在一间房子里。她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几乎合不了眼,把一切都想了一遍,想已见绝情的江景晨,想自己那不成人形就夭折的孩子,想得再透,心里伤感,也还是要继续留下。感情无望,前路难测,但选择了就只有走下去。

  趁着中午清净,章玉按照熊振新的吩咐把夏宛从医院带回来。他们绕道酒店悄悄回主楼去,没想到经过一处通道,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意外撞上李烙,李烙看见他们掉头就走,怎么叫也叫不住。

  这边,熊振新推掉了应酬,走到半道上,却见江景晨在那里等着。

  “依我看,逼她不见得能怎样,她的倔脾气上来什么都没用,倒不是没有更妥的办法。也算我求大哥,放过她!只要她留在我身边,我们做了夫妻,她必定会回头来帮我们!不如让我试试!”

  熊振新听得张口结舌:“夫妻?你还想让她给你生个崽子吗?”

  “或许倒是可用的办法!”他望到哪里就笑到哪里,竟有些自命不凡。

  熊振新瞪了他半天,鄙夷道:“她当初跟我的时候早服过药,根本就不可能生育,你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但见,江景晨的骄傲冷却了,而在眼睛里透出一道孤冷刺骨的光,落在了熊振新的侧脸上。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就中了邪,难道你忘了她想要你的命啊!兄弟,雷岳回来了,正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没得选。”

  江景晨躲开了他的注视:“让我再想想办法,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不行!”他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能答应你。要是她弟弟来了,你会看到她该有的脾气!”

  “好吧!”江景晨无奈,“不过,让我再劝她最后一次。”

  “不,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可她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好过?大哥,我得求你,就劝她最后一次,如果她不听,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垂头丧气地说。

  熊振新始终都不肯答应,他本不想让他跟过去,就绕道而行。谁知,他前脚刚走,江景晨就自作主张,私下去见人。

  江景晨目光凝冷,看起来满是沮丧。见进来的是他,虚弱的夏宛从桌子上爬起来,抓紧了扶手,极为害怕。

  “你如果想看你弟弟一起受累,就守口如瓶吧!什么都不会如你所愿,到头来空忙一场,又何苦!你能放着他不管吗?我们有得是办法毁起一个人来很容易,你肯定不想把他搭进来,我们活不好,你们也别想好好活着。”

  “真卑鄙!”她不由骂起来,苍白的脸泛上激动的红晕,“为他卖命最终只会让你把整个人都搭进去!”

  “你闭嘴!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个的,你没有资格,难道你就喜欢痴心妄想吗?”

  于是,夏宛不再讲了,好似知道走到这一步,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受的也受了,回天无力,言多也无意义。

  “好好想想,要弟弟还是跟你无干的外人,你总不至于脑子坏透了!熊哥没有这样的好脾气跟你讲话,更没有一个人再可以为你利用,提早做好打算吧!”看她陷在抑郁的情绪里,眼睛里弥漫着切切的哀伤,他就转身往外走。

  事已至此,憔悴不堪的夏宛再次倒在桌子上,空洞地盯着前方自言自语着:“真爱做梦的人!肚子会隆起来,里面装着个孩子,不承认它也存在!真傻!终究会藏不住的,都是自己骗自己,骗得了谁?谁也不会容忍的。”

  他停了停脚步,又继续往门外走。

  “它不该来到这世上,它只可以用来还债!”她忍着泪水,抽噎而颤抖起来,“滚下楼梯,让它离开我的身体,才会让我的罪过弥补一些!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连我一起结果呢?这样那一刀就得到了彻底的补偿,才可以更潇洒自在啊!”

  “你在讲什么?你疯了?”他憎恶地扭过头来,皱紧了眉头。

  夏宛抽抽噎噎,且悲且笑:“你叫我去,站在一旁,不就是想看着他把我推下去吗?这样孩子没有了,你的麻烦就消失了,你又可以继续向我索要。如果这使你更痛快一些,我无话可说!”

  他凝神琢磨,有些警觉过来,却不敢相信。

  “又是这家最近的医院,护士说化验单被你们抢走了,你早知道我怀着孩子,你不在乎它的存在,你恨我恨得要死,又当它是什么呢”。

  灾难袭击而来,江景晨的恼怒都僵硬在脸上:“你到底在说什么?孩子?我的孩子?你怀着我的孩子?”

  夏宛抬起憔悴的脸,开始相信他都被蒙在鼓里,越发黯然神伤,垂泪不止。

  “当我流着好多血,我就感到它离开了我的身体,它就躺在我的身体下面,一直还是热烘烘的!后来,我亲眼看见它,我怕得要死,又不忍心丢弃,可除此我又能去做什么呢”。

  “你有了我的孩子,然后你告诉我的时候它已经没有了!”他总算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连这些天发生的很多都明白了。他失控地将她抓起来摇晃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敢,连我也不敢承认,我狼狈不堪,根本就顾不了它,又哪里敢明白地提出来?我不去理它,希望它不知不觉地在我肚子里长大,由着天意!”她从他手里滑下去,手臂遮挡了眼睛,伏在满是斑驳的桌上抽泣。

  她以泪洗面的可怜模样深深地刺伤了他,他能想起当他终于能以偿还的方式把她关在身边,使她不再做着违背自己的事情,每天看着她像头猪一样地贪吃贪睡,安逸于本该内疚的生活,自己竟会生出不一样的情愫来。他嘴上恨她,心里却发生着变化,成了另外的样子。转眼,一切都毁于一旦。

  他举着松开的手,一时间明白失去的将不因为懊悔而回来。

  他忽然厌恶起这绵绵的阴雨,诅咒着,怨恨着,摆脱不了心口浓浓的郁结。蓦然之间,他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心疼地抱着她的头,积压着太多的坏情绪。

  “晨哥哥,我好累!”她凄声叫道,“无论你有多恨我,都让我在你怀里多待一会儿吧!哪怕明天会是怎样!”

  他依旧生着气,将她的头按在胸口,难过至极。

  “晨哥哥,我没办法接受你做的一切,当我用那把刀去救你手里的筱小含,我就已经决定了一起去死!不管你是什么人,做着什么样的事,我都没有办法把你从我的心口撕下来,没有办法不爱你!”她拥紧了,抬头仰望着他的脸,随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给我振作点!”他不断抚摸着胸前的头,深切地拥抱着她,但她身体的无力令他感到万分担忧,以致充满了恐惧。

  正当江景晨要带夏宛回去的时候,熊振新骂骂咧咧地进来了。

  “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怎么能对鹏远公司的老总下手呢?你不知道我在和他们谈合作吗?还有这个女人,我允许你来见她了吗?”

  “彭东和我有私人恩怨,这跟公司没关系。”江景晨回击,“大哥不让我见她是怕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吧?她怀了我的孩子,你偏偏踢她的肚子,还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还说什么她不能怀孩子!”

  熊振新气冲冲地走了几圈,恨不得将夏宛生吞活剥,可碍于江景晨在,他只好放弃施暴的念头。

  “又是她在坏我的事,你糊涂了,怎么能信她的鬼话?你不会忘了她要你死吧?”

  “我是不想信她。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而且她流了很多血,这些我没有办法去做别的解释!”

  “是,我就知道你会犯糊涂,我得替你做这个主。”熊振新恶狠狠地戳出手指,抬高嗓门,“哪个女人不下蛋?只要种,哪里长不出苗来?别的女人倒是没得说,唯独她当你老婆,坏了你的心思,活儿还怎么干?”

  “你最少也该跟我说一声吧!瞒着我就把事情做了!”

  “说什么说?她两句鬼话就让你跟我叫起板儿来了。我不做这个主,你还要帮她来弄死我吗?”

  江景晨怒不可遏:“话不能这么说,我没有二心,但我有自己的生活,我爱谁不爱谁,娶哪个女人,让谁怀着我的孩子,大哥总不能都决定。”

  “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你不娶,偏要娶这个一心害我们的,你就看上她这一点吧!我这次必须撬开她这张嘴!”

  但江景晨无视他雷霆大发,铁定要带她回房间。两人各不相让,你一句我一句地嚷起来,彼此翻脸,闹得实在很僵。

  “不是我想和你作对,是我不想看她遭罪,不想看她这副惨状!”江景晨一字一顿地说完,把有气无力的夏宛从椅子上抱起来,护在自己的臂弯里,“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都算在我头上,我会感激大哥的。”

  “你——”熊振新青着脸,举了举手臂,最终还是打消了喊人进来的念头,“你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江景晨不加理会,毅然带夏宛出了门。

  “他妈的,混蛋!”熊振新叫嚣起来,一脚踢翻了凳子。

  恰逢此时,章玉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诚惶诚恐地说:“熊哥,出乱子了!孟豹子的人去吓唬被打伤的住户,一失手把那人给打死了!”

  “是他乌帮的人打死了人,又不是我们,要坐牢也是他们去,你慌什么慌?有路副市长在,什么也不用怕,不就是抓人嘛,今天抓,明天还得给我放出来。”

  “可这么一来拆迁还搞得下去吗?那些居民整天告我们违法拆迁,这回又出了人命,咱们怎么脱得了干系?”

  熊振新气急败坏,转身回房换衣服,准备去找路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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