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筱家正房的一间房门上贴了法院的封条,紫狐也被告知由法院变卖筱家的房产赔偿他们的损失,责令不得擅自骚扰。夏宛认为这样也好,缓上些日子,等筱磊出来亲自定夺,或许还可从亲戚那里想些办法,事情也就有了改观。然而,夏宛帮筱小含将家里的东西安置妥当,正准备去车站,弥兴手下的人就闯了进来,他们根本不把封条当一回事,当即住进了那间房子,还说房子已归他们所有。
如此以来,夏宛不敢将筱小含一人丢在那里,和她直奔张浩天家而来。
张浩天并未回来,小卫恰巧又在,而且一天天躲着哪里也不能去。自从他将夏宛送去医院,就被熊振新的人盯上了。一天晚上,他照往常一样去上班,莫名挨了一顿打,打他的人不准他再来上班。没过多日,熊振新带着他的老婆去公安局,一口咬定来他家行窃的人就是小卫,要求立即抓捕他,未果又指使小舅子到处造声势,谴责张浩天纵容儿子偷盗。无法,张浩天只能向局长报告了实情。为了消除此事产生的影响,局里决定先让他停职反省。与此同时,林海新局长顶着压力,向市里汇报情况,多方顾全小卫的安危。小卫只能成天待在家里,等候消息。
夏宛听完,不由倒吸凉气,感觉天更暗了。
“原来你竟是张队的儿子,他怎么就要你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你到底是不是警察?”
“我是军人,本是回来探亲的,爸妈拿定主意要我转业,从小老爸就希望我做一名警察,来继续他的事业,可是人各有志,我是不可能听从他们的。可是,这件案子困扰了老爸多年,我也不忍心看他总为这个烦恼。好在忙到这里,目标被锁定,案情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这时,张队从外面回来。他眼窝深陷,头发不整,精神看上去很差。
“小含姐姐的案子似乎有了些眉目?”夏宛迎上去问。
他愁眉不展:“这次连我省厅的同学也动用了,查来查去还是没找到这么个符合条件的人,唯一来过江城的是一个叫孙倩倩的,却是个女孩子。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蹊跷。”他大概有些上火,嗓子沙哑,发不出清晰的声音,“问题是小卫不按规矩办事惹来一身麻烦,我们现在搞得很被动。”
“我一直对您有信心!”夏宛道。
筱小含也抢着说:“我也是!明天我哥哥就出来了。”
张浩天顿感安慰,清了清喉咙说:“孩子们,听我的,保全你们的安危,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得给我好好的,也给那些人看看,什么也打不倒我们,名誉都可以没有,但志气不能丢掉。一切都交给我来解决,拼了这把骨头,大不了都由我扛着。小含得好好读书,夏宛好好工作生活,你们都不要再插手这些事了。越是闹腾狐狸的尾巴越会露出来,不见得都是坏事。”
大家从失落中解脱,仿佛觉得希望又在眼前,只有张小卫不太开心。
后来,他们在张浩天家吃了饭,天晚时各自回了住处。
第二天张浩天打电话叫她们去接筱磊,她们还没走到派出所门口,就见筱磊被一伙人扭进了面包车,面包车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随后,车子忽然放慢速度,车窗落下,露出金亮的脑袋来。几秒的工夫,他们似乎在犹豫,但最终飞驰而去,把她们甩在了身后。
“他们会打死他的!”小含急得跺脚。
“报警吧!”夏宛说着就往派出所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现在是中午,他们一定不防备,不如我们先跟踪过去。”
“这行吗?”小含有些害怕。
“可是他们绑了人就不会轻易让警察找到,等一切程序都走完了,该做的早叫他们做了。不如,我们先搞清状况,再叫张队他们过来,也不会扑了空。”她边说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面包车绕到紫狐大楼背后的一个角门,又折回开进了停车场,车上的人转眼都不见了。两人追进去,在一道废弃的铁闸门前失去方向,不见了那伙儿人的踪影。趁着白天冷清很少有人走动,夏宛壮胆带筱小含到各处去找,套房外未见动静,又顺着隐蔽的楼梯往顶楼的赌场去,路上未碰到什么人。她们躲在暗处,不多时就见金亮从走廊里出来,就断定他们多半藏了人在里面。
“这可麻烦了。”夏宛念叨道。
“怎么了?”
“走在里面就跟走迷宫,连我也分不清方向,又怎么搞清具体在哪个位置?上次大概张梦瑶也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更难的是我们根本就别想进去!”
“还是找张队长商量办法吧。”她想金亮去了哪里呢,去休息了,还是回头找自己,那么他断断不会想到自己就在眼皮底下。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离开了康乐部。
转过楼梯拐角时,夏宛大脑里的画面飞快流转,有逼迫、有毒打,以及警察的到来一面应承着筱小含的种种问题。她突然听到了迎面而来散漫的脚步声,抬头的一刹那,就觉滚雷从天而降,一时地动山摇,人在高处摇摇欲坠。
那迎面上来的不是别人,却是江景晨。他完全看到了她,而且一双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她的脸上,尤有重量的脚步迈上台阶,一步步向她移了过来。她拉着筱小含回身逃跑,不久被堵在了走廊上。
相撞的感觉无以言传,她能切身体会到他身上刻骨的恨,只是她满怀沉重的罪恶感,又是如此熟悉地留恋起他身上的气息,那里有对于她最珍贵的东西——包容和偏爱,除了曾经的母亲,就再也没有人给过了。如今,她又如此惶恐地看到他近在眼前。只有当痛失,你才知道那可爱的已经销声匿迹,或者以冰冷的面孔告诉你残酷的开始。
“你竟然还敢来这里,是找死来了吗?”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脸上已有些变形。他的确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还站着,却已被四分五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我没必要再多说一句废话!别以为我被你捅了,还会像过去那样任你欺骗。我告诉你,妄想!”他拽了她就往赌场里去,“既然送上门,咱们就好好说说!”
筱小含惊恐地跟在后面,不知该做些什么。
门一层层被踢开了,夏宛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摔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几分钟的工夫,筱磊也被带了进来。
“说!是不是张小卫偷了我们的东西?”
筱磊被他吓呆了,站在那里不言语。
“不说是吧?好,不说!我倒是想知道你们的情意有多少!”他抓起夏宛向筱磊做最后的要挟,“我再问你,张小卫究竟做了什么?”
筱磊不知道他要干吗,只睁圆了眼睛支支吾吾:“他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他把夏宛扔进里面的屋子,开始解衣扣,那时除了筱小含,还有随后来的金亮也在场。是的,他一面解开衣服,一面走进去摔上了门,他恶狠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那就你来说!今天不说可由不得你们!”
清晰的跌跌撞撞的响声,以及撕开布料的脆响,那时筱磊的脸扭曲得没了模样,筱小含捂住了耳朵,谁都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我说,我来说!”筱磊再次投降了。
立刻,门打开了,他歪着头站在门里:“一字不漏地给我说!”
“你不能说!”里面的夏宛凄声喊道,“我毫无怨言,毫无怨言!”
他顿时一脚踢开门,把她拖下床来,试图拖到众目睽睽之下,当众羞辱她。
“不要!不!”夏宛痛苦地摇着头,跪倒在地上,抓着他苦苦求饶。
这个举动再次激怒了他,他毫不客气地拽她出去。
夏宛抓着内室的门赖着不走,她的脸上不只恐惧,还有死亡般僵硬的痛楚。但江景晨绝不答应,他堵死她的逃路,再撬开她的手指,铁定要给她好看。就在你来我往的过程中,夏宛的头撞在门把手的棱角上,鲜血不久渗了出来。
狼狈之余,夏宛感到阵痛不止的身子被提起来,拖过地面丢回床上。她头上的血顺着头发滴在床单上,心脏的疼痛就像身上正在剥离的衣服,赤裸裸地被剔放在盘子里。
屋外,筱小含的哭喊撕裂了空气:“先说了吧,哥!他真会把她折磨死的。”
筱磊的一举一动更像个机械的木头人,此时的抉择似乎比选择生死更难。
“那小卫怎么办?小宛姐在为她想。”他叨咕着,忽然破口大骂,“姓江的,你不是人,你会被天打雷劈的!我们不会让她为难,让她夹在我们和你的中间,像你这样的人跟姓熊的那个畜生有什么区别?”
“不要管我这个快要死的人,你们快走啊,快走!”夏宛冰凉地躺在那里,渐渐发不出声音。
筱小含抱头痛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再让她搅进来!”
此时,江景晨把那些破碎的衣服甩在地上,一面剥开自己的衣领,一面迈过去立在门口,脸上扭出一抹不屑:“很荣幸,你们能看到我怎样一刀一刀都还回来,在这个薄情的女人身上所付出的一切。现在,你们才是她最亲的人,唯一的救星,她的命全握在你手里,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可笑。这是我能给你们最后的机会。”
夏宛躺在那里,瘪着嘴,却不能哭出来。
“我来帮你数数!一——二——三——”他煞有介事地,不无夸张地显露着他的恶劣,“好好想想吧,明天的剧情将更精彩!给我滚!”
他甩上门,向夏宛走过去:“没有人救你,你还在坚守些什么呢?为了这些没良心的人来捅我,坏了心的女人,这是你喜欢的世界所能教给你的吗?这真可笑,我他妈还说这么多废话!”
他爬上床来,用手指抹了她发缝里的血来尝,夏宛不寒而栗。
他的直截了当把夏宛带进了痛苦。她掉入了噩梦,浑身竖起了刺,睁也睁不开眼睛,她更不想睁开眼睛,她怕看到他,那样就等于在她的心上撕开一条口子,再撒上一把盐,她就知道一个人的心是怎么被窒息了。爱上不该爱的人,不免付出太大的代价,可即便再也不能痊愈,她依然没有半点怨悔。
看她痛苦得像刺猬滚成了球,就像上辈子做错了事,这辈子被贬成这等低劣的形态。不知不觉间,他的怒火渐渐变成了不知名的狂澜,就像头顶挥散着彻骨的寒凉,要把全部的错爱一一索要回来。他不断抹掉她头发上的血迹,僵冷的脸不禁浮现一丝生气,就开始了狂热的亲吻,以至于又好似回到了从前的温存。不知怎么的,一场血腥的摧残渐渐变了味道。直到她睁开眼睛,轻启双唇,似有似无地唤了句什么,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赔偿残忍。可是,她留给他的残忍呢?谁来赔偿?谁又能赔偿得了呢?尽管夏宛还是流了少许的血,这未尝不会引发他偿还的邪念再一次地飙升。好戏不是在慢慢上演吗?这仅仅是一个不太让人喜欢的开始!
之后,他把她扔到自己的套房,锁在里面,一天都不来问津。
第二天过了十二点他才回来,仍旧冷面孔,拉过饿在沙发上的夏宛又是一通发泄。发泄过后,自顾甩上卧室的门去睡,将她丢在客厅里,连个被子也没有。方圣龙送来饭菜,他坐在桌前只顾自己吃,哪里管她眼巴巴地瞧着。见他剩了饭,她主动去收拾,只因已经饿得难受,加上近来看着饭极香,就抓起剩饭来吃,没吞下一口,却被他抢来扔进垃圾桶里。她没趣地坐在地板上,心里很委屈,又低头想到自己实在活该。晚上,她终于找机会偷偷吃到一点东西,喝了一些剩汤,实在有些吃不消。他看电视的时候,把她赶到了角落,看累了索性躺倒在沙发上,也不让她过来,她只得趁他熟睡的时候在沙发边上对付一晚上。到第三天早上,江景晨酒足饭饱,又对她发泄了一回,她才能躺上一会儿,不久便昏昏入睡。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见门里站着很多人,他们个个怒气冲冲,正在与江景晨对峙。
“亏她头脑还算清醒,没有受你的蛊惑,我倒是觉得她当时做得对极了,怎么就没有刺死你?”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坐起来,头晕沉沉的,终于看清了张小卫,筱小含也站在门里抢着要把话说完。
“她是为了救我才伤了你,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割了手腕,她一定很难做出选择,只能和你一起去死。你看,就是被救过来她还是要去死,直到知道你被救活了;她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张警官那里、跑到我家来求我们宽恕你所犯的罪行。”
“我没空和你们说废话!”江景晨仍旧爱理不理的样子,“既然我想知道的你们都满足了我,那就马上带着她滚!你们大概不爱外送这样的便宜给我这样的好色之徒!张小卫,我没工夫理你,就好好等着你的老爹开着警车来抓你吧!张大警官这是抽的什么风,忙来忙去却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去!你跟他带个话,要是想让我们放过你也不是不行,把东西乖乖地给我送回来,马上放弃追查!我可以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来考虑,两天后还不见你们的人影,就别怪我不客气!”
“筱磊把什么都说了?”夏宛昏昏沉沉地问。
“夏宛,我们走!”筱磊岔开了话。
她睁了睁疲惫的眼睛,看看江景晨那冷漠的脸。
“快点儿滚!”
“小卫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又都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带你走啊!他已经答应放你走,还犹豫什么?别等他变卦。”张小卫突然惊道,“你看起来不大对头,怎么了?”
她强颜笑了笑,捂着肚子摇头。
江景晨把她从沙发上提过来,扔给了他们。
“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她苦苦地望着他走回去,躲开了筱磊的手,“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她说什么也不走,和他们几个僵持起来,江景晨冷冷地观望着,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没叫他折磨够吗?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即使他对你有感情现在也已经不同往日了,你不要再抱着幻想了!”
“我不要!”那似乎才是她发自肺腑的声音。
小卫松了手,无言以对,他看着江景晨,不禁充满了担忧。然而,他最终尊重了夏宛的决定。
他们前脚出去,江景晨木呆够了,就拧开门,把她推了出去。他再出来的时候,她蹲在地上迷糊了过去,他没有理会,只管去忙自己的事。
熊振新前脚回来,见夏宛抱腿蹲在墙根儿上,绕着她东看西看,看准了抓起她推推搡搡,还抬脚踹她的肚子。夏宛体力不支倒下去,这才幸免受伤,他还要动手,江景晨回来了。
“连张小卫都承认了,是他自己来偷的东西。既然这样,张浩天还有什么可怕?我们又有了一张王牌!”江景晨自负地讲着,顺手拉起了夏宛,“她捅了我,还是由我亲手来处理的好!”
“对这种女人别手软!”熊振新教唆着,展开手臂说道,“那就打出我们的牌!我叫他好好地查!”
“这是自然!”
江景晨把夏宛拖进去,将手里的饭菜往桌上一扔,就开始脱衣服,一边拿脚拨再次跌倒的她:“不走那就脱吧!”
被提起来的一刹那,她忽生惊慌,没头没脑地扑进卫生间。虚惊一场,她发现自己又流了血,因而无动于衷。她困极了,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上。
夏宛终于躺进了被窝,不久大夫来看过,挂了吊瓶。等她一觉醒来,已是午夜,顿觉发过些虚汗,神清气爽许多。
周围隐没在寂静里,窗帷里洒进街上的灯光。江景晨就躺在旁边,背对着她,熟睡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静静地依偎过去,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后来,又轻轻将手臂放在他的腰间,一点点搂起来。她在暗夜里,一直睁着明亮的眼睛,好像怕他随时醒来,粗暴地拒绝,又好像盼望这夜能够长一点。
天亮时,当江景晨走到客厅,房间已经收拾一新,夏宛正跪在地上擦地板,听见他走出来,便回头来看。他依旧出了门,却没有再上门锁,早饭午饭不曾回来,直到晚上进门看见她,诧异于人还在。他冷着脸走进来,叫了外卖,推了一份儿到旁边。
她见状,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的脸,尝试打开了饭菜盒,见他并没有发作,才一口口喂到嘴里,边吃边不断地看他。
江景晨很快吃完,歪在旁边从眼缝里瞧着她胆怯的眼神,瞧着她狼吞虎咽怕突然吃不到了,以及许久不见后微微发胖又俏又憨的模样,紧绷的脸有了放松。他忽然翻身握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嘴角使劲抹了抹,就吻了上去,如此消遣了一阵,又累了一般放开她。顿时,夏宛丢下饭食,脸贴着他的脸,轻轻蹭着他的唇腮,他又无动于衷。渐渐,她不知所措,犹豫了犹豫,终是去解他的衣服,有些难为情,笨手又笨脚。
“走开!”他猛然骂道,一张脸变得极为难看。
夏宛感到了委屈和羞辱,但想到自己不可饶恕的错误,只有无言以对。僵持了片刻,她是那么矛盾,不知何以做人。之后,她还是跳下沙发,向卫生间走去。忽而,他喊她的名字,她乖乖地返回来,就被揽进怀里,与他忘乎所以。
一天,夏宛决定回趟华江,就在桌上留了张便条。
回到那里,她辞了工作,退了房子,安顿好夏末,拿了随身的物品回来。
她悄悄上楼来,没走两步,就见路豪从熊振新房间出来,很快到了自己面前。
出事当天,路豪脱身出来,就感到大祸临头,才找叔父将原委道个干净,想寻得个主意。叔父痛斥他不说,还将他赶出家门,叫他从此不要再来了。
为了稳住事态,他只得厚着脸皮,先后几次去见熊振新,骗他拖些时日,好等叔父消了气再做打算。但熊振新并不吃这一套,他找人在研究所散布他与酒吧女鬼混的消息,眼见下一步要把艳照发出去。无奈他只好请了假,整天待在租的房子里。昨日闷得慌,在街上乱转,忽然接到熊振新的电话,说想把东西还给他,叫他马上来取。他也知道没有这样的好事儿,但不来又怕错过了机会。一到了这儿,熊振新就当着几个手下,劈头盖脸地辱骂他。
“你他妈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睡老子的,摆着公子哥的架子,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要摆谱也拿出点能耐来。到现在鬼事不干半件,就会给老子玩消失。什么‘吃人家的嘴短’,在你这里算个屁!你倒是说这事怎么办,我他妈就是鬼,跑到天涯海角都缠死你,不想办都得给老子办了”骂着骂着就将他推来搡去,踢翻在地上,还不断拿脚来踩。
“不是我不办,实在是二叔不肯,连我也不认了。”
听他说了实话,熊振新挖空心思,抛给他一个主意。
“多少工程得从他那儿过关,他就没受过什么贿赂?”熊振新弓下腰,俯身凑近,“明天我就找个人去送礼,我的意思你务必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到时候说服他收下,如果他实在不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做了。这么一来,我们跟他谈什么就方便了,批块地又算得了什么?”
“这成吗?”路豪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
“有什么不成的?我们上面有人,帮他提拔都没问题,只要大家成了一家人,你的事又算个屁,管保你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他已经不认我了,他不会再让我进家门的。”他咽了口唾沫。
“还是你态度不到位,以情动人,口口声声认错,懂吗?”
路豪发直的眼睛开始满含憎恶,憎恶到要将这些恶念全部捏成碎片。
“这怎么可能呢?陷害叔父,还要演戏来骗他,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他的感情突然不能控制,一阵要大哭一场,一阵又发起怒来,“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不能做这种事的。我把花你的钱都还给你,要不然你就把照片公之于众吧,就当我的学都白上了”。
对此,熊振新再不像先前那么卖力:“我就是想要块地,如此而已嘛,真是大惊小怪。其实你这也是为他好,只要他肯帮我们,我们可以帮他仕途通达!”
“那也不行!跟你们沾上边有什么好结果?”路豪一面反对一面推门就走。李兆光要追,被熊振新喊住了:“叫他再好好想想!”
路豪的心情可想而知,思前想后,又几乎颓废。
就在这种状态下,他碰到了失踪好久的夏宛,她正提着一包东西上楼来,那脚步轻盈,微笑浅浅,并不似想象中的凄惨。他不由想起前几次来,从别人的言语中听到些弦外之音,如今见她好端端的不由满腹抱怨。
“这些天在哪里?也不给个音信,不知现在这是干吗去。你是怎样的打算呢?”他没法不生起气来,实在不能感到自己还算她什么人。
夏宛把那包往身后一藏,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好多好多事都变了。”
他浑身难受起来,叱问她:“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还会杀人,想不到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把我蒙在鼓里,都说明白行不行?我实在想不清楚,我想不清楚!”
她不忍这种时候再当头一棒,便把提包扔在地上,从里面翻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他:“报名买书的钱应该我自己来的,你还是收着吧。”
“你觉得我们之间是钱可以算清的?”
明强和几个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话间直把她从楼梯上逼下去:“没害死江老板,还不肯善罢甘休,你这个可怕的女人!”
路豪被堵到一旁,不禁吵道:“你们干什么?”
李烙说:“你可真舍得!牺牲自己的女人,你倒学会自作聪明了!”
“你少胡说!”他恼羞成怒。
“哟,这么说你还不知道,你要是听见就都信了,这个女人,还不是我大哥想怎样就怎样。”
路豪冲到楼梯旁,抓着扶手,想要一头栽下去。
“该死的是我,我不值得你留恋!”夏宛连声阻止,再度被他们逼到转弯处,“我想我总可以不再影响任何人,安静地为自己活着,可我就是不能!我想回来,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江景晨出现在楼梯上方,恼怒地朝下面瞧了瞧。
“什么女人,还敢在我们眼皮下跟人幽会!”随后的金亮说。
李烙连忙补充道:“这还看不透,还想在这里讨便宜,小心她狗急跳墙,再捅大哥一次又有什么不可能?”
“我不会的!”她软弱的解释没有人听。
“放人!”江景晨冷冷一笑,指着外面对她说,“马上跟他走,走得彻彻底底,永远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紧紧地抿着嘴唇,苦巴巴地从楼下盯着他。他走下两步,捡起放在那儿的提包抛了下去,顷刻包里的东西撒出来,掉满了楼梯,不说洗用的东西、随换的衣服,就是那些书最惨,摔作各种惨相,撕的撕,破的破,脏的脏,没有了洁净的面孔。她上前,一本本地捡起来,揣在怀里。
江景晨看着她捡完一股脑儿塞进包里,抱着包等自己发落,虽没有高兴,语气却平静许多:“走啊!”
夏宛冲开阻力上楼去,经过路豪身边时,愧道:“我对不起你,对不住!”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路豪拉她往外走:“你不是一直都要离开这里吗?你要和我过自由的日子,你要读书,你要开店,这些不久就要开始了!”
江景晨听着便低下头,转身就走。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我得留下来!”她挣脱他的手,“我想留下来!”
“为了筱磊?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该为自己想想了。”
她既愧疚又苦恼,摇头说:“你不是说过吗,再坏的人也是活生生的,我不能抛下他,也不想再抛开他。”
他听傻了:“你,你”。
“我辜负了你!”
“难道他可以使你放弃一切,甚至是放弃自己的追求吗?你看他那副样子怎么可能善待一个人?这不值得,你会后悔的!”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我不是放弃,现在对于我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走到如今,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无怨无悔,不再有半点怀疑!路豪,别怪我,我配不上你!”她抱着包跑了,把他留在了那里,也把深长的痛苦和挫败留在了那里。
门未锁,夏宛推开进去,看见江景晨双手撑着脑袋,俯身在茶几上,面前摆着那张留言条。她站在一边,等待他的态度。
时间过了很久,他将那纸片随手一丢,嘴角划过一丝不屑的笑:“这是何必!太够了,这几天下来我已经厌恶了,原来我当初留恋你也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男人女人都这些事而已。接下来你只会惹我心烦,或者看见太多不该看到的,它兴许会让你不自在,你知道我就是这种生活,并且又容易发脾气,等我哪天心情不好,只怕新账旧账一起算。好好想想吧!”
她的头低得更低,脸上一阵灰一阵白。
“而且,我一点儿也不想养你,你在我这里没有白饭可吃。也许,我不是非常坚决地赶你走,是缺少一个出气筒,一个可以发泄的工具,如此罢了。”他扭头看了看她,嘲笑着。
静默中,夏宛咽了咽痛楚,败落地看着窗外,又振作说:“我会工作,不会吃白饭,但凡能弥补我的罪过,要我做什么都好。因为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没有一刻感到过安宁。”
“好得很!”他鼓鼓掌,就站起来朝卧室走去。
一时,夏宛丢掉手里的包,从背后抱住了他:“我混蛋,我该死,我不配有人好好对待。可我心里就像被掏空了,比服了毒还难受,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又什么都不能说。可我,我是真心爱你的!从此,我都一直留在你身边,就算付诸一生,也是我的所愿。”
江景晨毅然摆脱了几次,终被她揪住衣襟割舍不开,就回转身来骂:“说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用!”
她苦苦地抓着他,哀告道:“我的心原没有办法和你分开,就算你那样死掉我哪里还能活!”
他停了有几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忽而绝情地揪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