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小卫请假的某天晚上,熊振新的老婆起夜遇上了小偷。熊振新为此大动肝火,连夜赶回家,请来朋友查这贼的身份,查来查去也未见结果。江景晨跟脚过去看看,大概这贼受了惊吓,不但没有带走任何财产,孩子大人也都安然无恙,他极为纳闷,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紫狐大厦里,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加紧了她们的计划。
夜色已深,清静的走廊看不见一点人影,听不见一丝响动。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进了走廊深处的套房。女人长发卷曲,长裙婆娑。
弥兴望着屋里繁杂讲究的装修,手撑着实木的套色屏风,脸上的成就感不亚于自己坐上了紫狐的第一把椅子:“怎么样,还怀疑吗?”
“当真没什么含糊的!”陈菲搔首弄姿,风情万种的眸子盯着他。
“怎么样,这赌可是你们要打的,只要我有本事搞来钥匙,你就和你的妹子来伺候我,你倒是没什么含糊的,就是这夏宛不好说。可别想糊弄过去!”他摆开腿坐在沙发上,俨然就是这里的主人。
“还不是我一句话,你也听到了,她平时就是装样子吊吊江景晨的胃口,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反正熊董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有胆子咱就在这房间里,那多刺激!”陈菲在沙发上弹来弹去,十分惬意,“夏宛也该来了,你赶紧洗澡,今儿咱非将这房子折腾个面目全非!”说罢搭手帮他脱衣服,推他进了浴室。
就在刚才,她们请弥兴吃饭,陈菲就和他打起赌来,为了加大筹码,她信口开河胡乱一说,夏宛也是笑而不语,弥兴以为有些意思,就上了当。
不久,当他在高档喷头的水花下想入非非的时候,夏宛果真结完账来了。陈菲见了她不说别的:“翻它个底朝天才不枉我们费一番工夫。一会儿我想法拖住他,你可得好好干活!”
“明白!”夏宛极为严肃,当即在客厅翻找起来。起初,她将视线放在摆放的书籍之类,抽屉、柜子都没有放过;后来,她将家具上的所有缝隙也都查找过了,甚至还学着侦探的样子敲打着墙壁,不放过画框、床屉、墙壁里可能存在的暗壁,排除了最容易忽视的地方所存在的可能性。对此,她咨询过小卫,料想最可能藏着证据的地方应该在卧室。她刚刚推开那道厚实的门,准备做细致查找的时候,弥兴打不开浴室的门,在里面喊叫起来。这个时候,陈菲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伸手摸那电视机下的缝隙。听到里面的动静,她急忙走进卧室说:“你可快点!我去拖住他!”
夏宛回过头,有些愧意,有些焦急:“这行吗?”
“不行也得行,走到这步就不能有顾虑!”
她张了张嘴,面有焦色,正要说什么,陈菲已带上门。弥兴拍门的动静简直是要把门卸下来,这样巨大的震荡和着他沙哑的嗓门在静寂的夜晚显得有些恐怖。
“够了没有?”陈菲恼火地打开门,把食指竖在嘴巴前制止,“外面有动静,该不是董事长回来了吧?”
“不可能!”弥兴甩了甩湿头发,一点儿也不当回事。
“你自己听!”她若有其事地说道。
他们静了片刻,果然听见走廊里有人走动,那脚步声时而近了时而又远了,像是有人在踱步。随后,脚步一点点走远,渐渐消失了。
“夏妹妹呢?怎么就你一个?”弥兴穿着熊振新的睡衣,说着就往外面去。陈菲挺胸拦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么说你就是惦记着她,不稀罕我喽?”
“我都稀罕,这是咱们打赌说定的,改就没意思了!”他心荡神摇地向外面望了又望,“唉,她那脾气董事长都没辙,只怕你现在正没法儿跟我交代!”
“这还真看扁我了,大不了我把她骗过来,帮你制服她。你是不知道,别的谈不上,叫她过来那还不是吱一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放心再等等,这火候一到她今晚就是你的菜!要是您无聊,不如再洗洗,我来替你搓搓。你是不知道,大家都太喜欢干净了!”陈菲边说边把他推了回去,又是替他脱光了,熟视无睹地打了一通香皂,搓了一通沐浴液,后来拿来主人的高档润肤油抹了,喷了高档的香水。弥兴本来不耐烦,听她这样讲,看她这样做,又觉增添了一份情趣。
再说夏宛在卧室里紧紧张张地搜寻了好一阵。她完全揭起床上的层层被褥,使床垫和整个床架裸露在外。她跪在床垫上四处按了按,又跳下来在四周查看起来。等她费力地敲完整个床垫的时候,床头与边框相接的位置出现了异样,敲击这里所发出的声响不似别处的空洞。她想了很多办法,费了很大的力气,却在不经意间轻松打开了靠里侧的隔板,隔板后的凹槽里有一台很小的保险柜,这台保险柜牢牢地嵌在床里,仿佛与地面连为一体。保险柜的柜门是没有办法打开的,除非把保险柜弄走,但这又是不切实际的。夏宛抹了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站起来思考了大约有一分钟之后走出房间,来到浴室门外。她能听见弥兴再次冲陈菲发火了,而陈菲的搪塞虽然听起来满是厌烦,还是尽可能把他的兴趣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夏宛忽然打消了拿那串钥匙去试保险柜的想法(大概熊振新不可能把最有力的武器轻易交到他人手上),马上结束这冒险的念头变得尤为强烈,这间屋子的每一寸空气因为沾染了“魔鬼”的气息而令人窒息。
夏宛刚敲了两下门上的玻璃,就有影子扑过来开门。弥兴看见她脸上大放异彩,飞快把人拉了进去。她当即嚷道:“熊董回来了,你们还不赶紧离开?我刚才碰见一个老乡,他亲口说董事长去了江老板那里,只怕很快就回来了。”
“那好办,换个地方!”弥兴说。
话音未落,竟有人敲门,惊得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还是陈菲有主意,叫弥兴藏在卫生间里,夏宛被指使藏到另一处,而她因为与房子主人的关系决定出去瞧一瞧。可弥兴说万一真是熊老板自己岂不更好交代。没等他底气不足地说完,陈菲早昂着头甩门出去。谁知,她在门边儿捣鼓了一通,竟领着夏宛扬长而去,把他一个锁在屋里。
却说这敲门的既不是女流,也不是小卫,她们的行动都在暗中进行,根本就没告诉别人。两人一致的主意,找潘小海。一来前前后后的情谊,二来他一旦清楚做了什么就不敢再说出去。
安顿好了一切,两人一路说笑,向宿舍走去。
时间已过了午夜,一道道木门之间悄无声息,一地清冷。穿过幽暗的光影,地板在她们的脚下发出轻颤。
“他还真可以,竟看我们都跟他一般德性。别人稀罕男人,我们就该稀罕男人,活该叫姑奶奶们戏弄!”陈菲骂个没完。
夏宛挤在她旁边睁着亮亮的眼睛,好比成功穿越了巫婆的黑色领地,“我的大小姐,想想明天怎么对付他吧!”
“这事对于我陈菲就不算事儿!”
两人扎在一起偷乐,走路也东摇西摆。走到宿舍门口,就见“黑子”抱着胳膊肘立在墙边。她们还没搞清状况,又见李烙出现在卫生间门外,并飞速向这边奔跑过来。正当她们有所恐慌的时候,卫生间里又走出一个人来,他的脸上不见好颜色,犀利的目光在灯光的反衬下深不可测。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好久。
几秒钟之前,她俩不知道怎么应对突发的情况。几秒钟之后,陈菲已经有了对策,而夏宛则被浓云包围,比先前还要惊恐,似乎这对于她太过严重。
没等江景晨走过来,李烙就板着脸,审犯人似的审问起她们来:“这么晚了,是干吗去了?”
“哟,这是怎么的,”陈菲眨眨眼睛,尤为客气地说,“李哥管起我们的事来了,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您想知道,那也没什么不行,我们这不是陪客人喝酒去了吗?”
“喝到这工夫还能回来,真是稀罕!”黑子随口来了一句。
李烙不甘罢休:“到底干吗去了,还不照实说!”
“我们就是去玩了。”
江景晨瞪了瞪一直不出声的夏宛,一副找茬的架势:“和谁?长什么样?什么口音?说不上来了,想蒙混过去,搞名堂没你们的好处。”
“不是说不上来。”陈菲仰头想了想,卖了卖关子,笑道,“那就说吧!都是玩个开心,我们也不好问人家什么名字,哪单位的,住在哪里。他们穿的都是名牌,像有钱人,可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光想着占便宜,就说那个广东人吧,就像黑子说的,想叫夏宛陪他回去,我说男人得吊着胃口,愣没让她去。”
夏宛斜靠在门上,向里勾着头,似乎在极力躲避。
“有这回事儿?都是真的?”江景晨拽了拽她,带着一丝嫌恶的笑,不快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夏宛看看陈菲,有点埋怨,没有回答。
“说话呀!”他急躁起来,把她拉端正,还要让她抬起头来。
她只摇头,仍旧一句话不说,面若死灰。
江景晨来回走了几步,终于雷霆大发:“和筱磊做朋友,与警察来往,你想干什么?让我们散伙儿,从这里滚蛋?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别想从这儿走。”
一霎的痛苦从夏宛的脸上闪过,她抓着胸口,自始至终不看他一眼。
“怎么,害怕了?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你还以为我江景晨对你全心全意,只要施舍点剩菜残羹就绝无二话,可以用来达到一切目的。听好了,如果你夏宛无情无义,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想背地里搞垮我,想都别想!”
“你让我说什么?”她还是缓缓地开口了。
“接下来准备替他们做什么?”
她望着脚下呆了片刻,说:“没有的事!”
“你别逼我!你以为我不计一切地对你好就不会拿你怎么样吗?你以为不怕死我就奈何不了你吗?夏宛,你这么不愿接近我,应该极了解我的本性。我希望大家不要搞得太惨,你难道看不懂我今天是来干吗的吗?”
李烙急着露出他的嘴脸:“你也太小瞧我们大哥了!”
“我心服口服,羞于自己的幼稚,没有什么话可说!在你们等待筱磊出现之前,恐怕就已经计划好了,而我自己送上门,不过是计划外贴补的便宜。为自己的幼稚荒唐付出代价,本是理所应当。”她颓丧地说过,坦然地看着他们,“我相信你们什么都做得出,我别想再侥幸逃掉。陈菲不过是我的好朋友,让我跟你们走,行吗?”
“既然她是你好朋友,少了她不行,没法弄。”黑子强调。
谁也没料到,江景晨却更火了,冲着夏宛乱发脾气。
“我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领这个心也就罢了,居然在背地里搞我,现在倒成了我对不起你!好,我跟你讲,我本来是打算放人的,我想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分别,谁知道他就是磨磨蹭蹭。”
“他浑身都是伤,难道这也能遮掩过去吗?”夏宛满是失望。
江景晨急了,拼命去解释:“我没想跟他动手,可是熊哥来了,他被惹火了,谁都没办法。我劝过他、阻止过他,结果还是没拦得住,不信你可以去问那小子。”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她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
忽然静得可怕,其余人惊讶于这场争吵,猜度着其中的意思。
“何必说这么多,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口口声声说欠我的,欠我就和别人一起对付我,这就是你的良心吗?我是辜负过你,可自从你踏进这里到现在,只要你遇到事情我毫不含糊,不想看你有一点点委屈,哪怕自己多担待着些。”江景晨嚷完,深吸了一口气,不堪回首,“到头来,你还是要跟别人走!我忍了,能在身边一天算一天,勉强不了你的心。我能得到的就是明天你亲手把我送进一个你永远也不想见我的地方,那样你就高兴了,你就可以和他过平静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你恨我,就恨不得亲手挖个坑把我埋了吗?”
“我没有!”她绞着心口,脸上漫过一阵折磨,“是为了别的事。”
江景晨抓过夏宛的手,将她拉到一边。她好不容易抽出来,另一只却被擒住,便一时慌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一心想着仇恨,可你应该想到这一切会牵连到我,叫我没有立足之地,甚至会去坐牢。你想看吗?你会因此过得开心吗?假如你心里有过我,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为以后想想?当然,你有路豪,你要和他去过,尽管可以拿刀对着我,在你的刀刃面前,在存亡面前,我又该怎么办?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吗?你是不是能给我一个合适的答案?你只想着自己,不给我留一点点情分,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无情了?”
凭空一个响雷,把夏宛打醒了,她的心又变得柔软,并陷入了从未面临过的恐慌里。这使她在他面前惶惶不安,已经不能很好收拾自己的心绪。见她这般都听到心里,江景晨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我是不想把你我拉到这个利害重大的事情里来,不想你我势不两立,甚至倒戈相向,才欺骗了你。我确实不该和你做交易,但当时也是情不得已,绝不是有意而为。你在我身边多久了,就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你为了弟弟不惜一切的时候,我也没有要强迫你,你也知道,那天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可你骗我总是没来由,你打人总是不对的”她说着说着没有了声息,退缩着,脸上满是无助的凄伤。
“小宛,你可真能把上当当饭吃啊!”陈菲上前来,“他现在好好的,又给过你什么?你还要做多少傻事?”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又了解多少?”
陈菲瞥了他一眼,感到非同寻常,就不再说什么。
“好,我不为难你,我只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他不遗余力地拉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对我有一点不忍,也能在我身上发点善心,对,善心,别再插手这件事了!”
她忽然抬头看着他,念念叨叨,声音断断续续:“善心——善心——不,不”她的眼神温柔起来,从那里面你可以读出一种惊怵,“没有善心,我,我,我想,我为什么来这里呢?为了谁?可是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呢?”她看了看自己蜷起的手指,仿佛它握着骇人的器物,能将某些东西击得粉碎。
江景晨陷在她的眼睛里,只有满目的荒凉和期待:“乖乖地听我一次,就这么一次!”
“小宛——”陈菲怕她突然就放弃了,便对江景晨说,“路豪才能让她过平静的生活,这个你却不能,依我看她倒是下定了决心。”
夏宛身不由己地皱着鼻头,用力拨开江景晨的手,又愧疚又难过:“你所希望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要去理会不就行了吗?我又不求你别的,你都不肯吗?”
“你会让我走吗?我和他不会因为那个分手的。”
江景晨僵滞在绝望的怨恨里,他使劲点点头,有所苟同的样子,然后迟疑后退,缓缓踱上楼梯,他突然没有心情再纠缠下去,就叫人看紧了她们。
他走走停停,一路思绪浮荡,不知不觉进了赌场。经过几间场子,绕过一道生财聚宝的屏风,在珠攒碎花的流光里,当推开余婷办公室的门,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归宿。
这间很简单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当地摆出一张圆桌,金亮、明强、余婷围坐在桌前捧杯换盏,随意畅聊。有小弟出入,他们谈得起劲儿,并没有注意到门里进来的人。方圣龙感觉有些不对,在飘起的烟雾里一扭头竟哗地站起来,连凳子也踢翻了。勾头聊着的几人这才看见江景晨,都不约而同离了座位,个个惊魂不定。他们料不到他这时会回场子,更料不到他会破天荒地进余婷的房间。
江景晨尖锐的目光依次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惊慌失措的余婷身上,不快已漾在脸上。
“晚上辛苦,我叫了菜招呼招呼大家!”她忙解释。
“不错!”他只有这两个字,讲得掷地有声而别有意义,然后把每个人又扫了一遍,就反背着手往外面去了。
“大哥,哥”方圣龙连忙跟了出去。
明强后脚也走了。金亮也不闲着,对余婷说:“看来你有戏了。”他灌了口酒,不紧不慢地找江景晨去了。
“你可替我好好说说!”余婷想了想,不禁又来了斗志,动起脑筋来。
“可别再搞这种事了,惹恼了他,谁都难说得清。”金亮边走边回头讲道。
第二日中午,江景晨睁了眼,光了膀子靠在床头上抽烟想事,抽了一堆的烟头,没有消停的意思,赶上熊振新回来,派人过来叫他。他简单洗漱了,随手系了两颗白衬衣的衣扣,衣襟也懒得往裤腰里束,就过去看看。没承想,孙眉、余婷也在那里,正一起吃饭,跟一家人似的热乎,见他来了,忙叫他坐下来吃。
“家里可安顿好了?”
提到这茬熊振新满肚子的火儿:“有胆量就再来,我正撒好了网等着。他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腻味了。”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还是小心为上。你想谁敢这么嚣张,查又查不出来,该是个外来户,不然就有什么名堂。”
饭间,熊振新看他没精打采的,就说:“你和夏宛还是断了的好!”
江景晨手中的筷子停在空里。
“提起夏宛这个女人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不懂世故、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犟货,你看她那架势,由着她她就想挖我们的墙脚,想把我们弄死。依我的意思马上撂了这事儿,该怎么干就放手怎么干。不是老哥说你,放着余婷在旁边,你偏喜欢这么个女人,还处处为她说话!”
江景晨填了口饭,就岔开了话:“近来常有不顺心,不如找时间聚聚,大家轻松轻松。我觉得风声像是又紧了,张浩天又为了那破事儿查我们,咱们得想想对策。”
“跟老子过不去不会有他的好下场,是时候给这个老顽固一点颜色了!”熊振新又说,“婷婷为我们立了大功,做男人就得豁达,你得替我好好犒劳她!”
“哦?”
余婷忙磕磕绊绊地岔开话:“怕你不高兴才那么晚找大家来!”
江景晨放下碗,说:“当着大哥我不想给你难堪,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孙眉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不是我说,你和那个女人是不会有结果的,走到一起迟早都是散。只有婷婷能容忍你,又能顾全各方面,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江景晨抱拳坐在那里深思,忧郁弥漫了他的脸。
沉默了一阵,孙眉眼皮一耷,戳了戳余婷。余婷终于振奋精神,走到他身边低声下气地说:“我保证,以后绝不再自作主张。”
江景晨如石膏蜡像般陷入沉思的深潭里。
“我看就这样吧!”熊振新推了推他。他忽然站起来,满脸消沉,什么也不说,径直向门口走。
至少他没有反驳,余婷又燃起希望,追了上去:“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江景晨没有回头:“用不着!”
晚上,余婷怂恿表姐操办了一次聚会,表姐答应下来是希望趁热打铁,可她自有自己的了解和打算,不光第一个来了,还带了个早就物色好的漂亮丫头。那丫头名叫小豆,她被交到江景晨手上的时候,他仿佛立刻领会了她的良苦用心,不但欣然接受,还当着她的面用力搂抱起来,好似小豆让他联想到什么很向往的东西。他终于一边搂着小姑娘一边跟余婷好好说起话来,听她谈些赌场酒吧里无聊的噱头,一起说笑。这样,余婷渐渐轻松,腰杆挺直了,恢复了优雅的旧态,唯独表情肌因为笑得太久失去了柔韧。熊振新很满意,像欣赏自己的杰作,只是他以为光这些似乎是不够的。他与孙眉默然举杯的时候,方圣龙匆匆离开了聚会厅。
方圣龙来到夏宛的住所,一推门竟见弥兴也在屋中,他似乎在刁难她们,不让她们离开。
“这叫金蝉脱壳,怕给您带来麻烦,也为大家考虑嘛。”陈菲见来了人,便不说了。夏宛则像见了救星,立即迎了上来:“想是江哥等急了,叫你来的?”
方圣龙略一纳闷,领悟了她的意思,就应了。
弥兴打个照面扫兴走了,两个女孩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的?”方圣龙奇怪地问。
“一点小麻烦,可能他见江哥对我好到了头,就来仗势欺人。”
方圣龙将夏宛叫到屋外:“看看,看看,没有江哥就是没法混!你可小心着,我看他这次可要倒到余婷那边去了。”
“随他去吧!”她不想听,只顾要回去。
早上她找到小卫,知道熊振新家的事果真是他做的,只可惜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小卫听说她们的举动,也不禁佩服不已。商讨之后,他们确定了一点,随着其他地点的一一排除,证据将逐渐浮出水面,他们不由充满了信心。当她把这个告诉陈菲的时候,陈菲更加充满了冒险的兴致,信心满怀之余,她们也深信离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而在这个时候,任何的羁绊对于这场赌局都是危险的。
“你就真的只是利用他,一点儿感情也没有投入?”
她看着方圣龙,怔怔地问:“利用?”
“你通过我打听筱雨露的死,你接近他,帮助我有你的目的,这些他不久全知道了,他甚至知道了你一直和那个姓张的警察有联系。”
“我完全是为另外的事情,没有想对付他!”她辩解道。
“你不会真的要借机报仇吧?要我说,这真不是什么好主意!查清筱雨露的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你会连哥一起害了的。你回头想想,哥对你多好,别的女人也不碰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知道你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不管你有什么事都会伸手相助;就是知道你和警察有瓜葛也放不下。的确,也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他的开心与以往是不同的,我从没见过他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别的女人。你应该趁此机会稳固自己的位置!到那时我们的人都是你说了算,江哥迟早要分出去单干,报仇又有何难?你必须立刻出手,扳回这个局面!”
夏宛没法跟他交代,就袒露了实情:“圣龙,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是要跟路豪走的。”
她说着捂住胸口,阻挡不了痛苦的洪流。
“你怎么能这样呢?哥对你的好,那个路豪能比吗?他要什么没有,你还想怎么样?”方圣龙敞开手臂,不解状。
“你不明白的,我一两句说不清,很抱歉!”
“亏我把胜算都押在你身上,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想不到你说到底就只是在玩儿他,不会为他考虑一点点。”
“不——”她难受得说不上话来,“我只能说对不住,我不能再连累你。”
方圣龙不敢相信,很难用一个恰当的态度来对待她。
陈菲从门缝里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早听得很清楚了。
“你得去!”她闪身出来。
“为什么?”夏宛怀疑地看着好友。
陈菲将她拉到一边,戒备地看看方圣龙,低声道:“长痛不如短痛,你不是要对他死心吗?去看看有好处。还有一件,你得去探探熊的反应。”
矛盾了片刻,她彷徨中做出了决定:“好吧!”
柔软的绛紫色地毯,每踩上去却像踩着钢针,无比艰难。夏宛没有等到替换的服务员就不觉走进去,站在门后,看着他们自在快活。
这会儿,江景晨的身边又多出另一位姑娘,这姑娘正是与夏宛同住一室的小康琴。只见他一边搂着她,把另一只手搭在小豆的肩上,露出轻薄的开心来。康琴垂涎他已久,有意与他戏乐,只是怯于他的威势,如今没有不顺杆子往上爬的道理;这小豆也不甘示弱,亲亲热热地喂他吃东西喝酒。他放在她们肩膀上的手不觉紧了紧,懒懒地仰倒在靠垫上,听任她们的左右进攻,不时破出一道看上去满足的讥笑,既无多少欢喜也无拒绝,那么不冷不热地和她们寻欢作乐。搬凳子坐在对面的余婷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与她们谈笑风生,她昂起盘着发髻的头,那么不可一世。
夏宛闭了眼睛,脑海中全是那夜的点点滴滴,那些东西时而出其不意地演绎在梦境里,使她每每醒来不知所以。虽说最初不得已而为之,但后来却完全不同,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想到这些,她的心都碎了。她扭过头,依稀想到从前的欺骗,悲从中来,喜难为喜,她能因为眼前而再次将痛苦剥离,现实替直觉印证了她所渴望的将会是怎样的人生。
想到此番的目的她收拾心情,带着决意向他们走了过去。在还没有被人发现之前,她以对自己的冷酷,刻意向他们的方向望去。
“我跟你们说,余婷可是个最贴心的女人!”江景晨提高那总是有些轻嘲的鼻音,搂紧了两个女人,萎靡不振地朝余婷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小豆对小康琴说:“你让让,叫余姐过来坐!怎么这么不长眼色啊!”
“你怎么不让?你就长眼色了?还来说我!我才不呢!江老板,你给说说,说说啊。余姐也不像她这么不通情达理!”小康琴逮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岂肯罢休?她快把他摇晕了,又借势黏上去。
小豆蛮横地拉开她,骂道:“什么东西,真不识趣!”
“你叫江老板说!”她又是老一套。
发展到这里余婷自在的神情没有了,不再说话,有些看不下去而满脸愠色了。
江景晨兴致全无,一时厌烦之极。不悦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左右着他的消沉使他没有发作,只是喝了些许酒,见她们都不敢再吵闹,就忍了回去。
夏宛看着他那么一个人,如此怏怏不快地坐在女人堆里,没有因为被女色包围而得到新鲜与快乐。她甚至不懂,一个浪荡的男人拥有这些为什么没有觉得满足。那些女人任凭哪一个,要多妖冶就有多妖冶,要多露骨就有多露骨,她们对自身的渴望无可厚非,就像一瓶廉价的毒剂,要将人包围、吞噬、埋葬。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吗?连他自己也脏透了,这样污迹斑斑。她望着他,这个亲近得在心里不能再亲近的人。在过去的日子里,他的心底曾经流淌着更纯粹的感情,它击溃了邪恶的欲念,使这罪恶的人温情款款地爱着那个多情的姑娘。如今一切都荡然无存!也许,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只是一匹凶狠的狼,而她也只是一只可以用来充饥的羔羊。
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些纠缠,拒绝,以及心贴着心的情意。那些刺骨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她不会再要他了,他不再属于她,也不再是爱着自己的那个他了。她是要跟别人走的,而永远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像这样发霉腐烂,然后她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影子,她的哭泣就只能永远对着暗暗的夜空,而不再有来自身后的安慰。她爱他,却要用交换来结合,用私心占有他的宠爱;她爱他,却要刻薄地拒绝,无情地撕毁他的心;她爱他,却要自私地抛弃,跟另一个男人奔向她所要的生活。他又成了无人问津的游魂,再不懂得什么纯粹的快乐,做一个更加残忍冰冷的恶人,走向一个暗无天光的末日。
她突然好可怜他,而且如此地痛恨自己,咒骂自己。她满怀无尽的焦灼,真想就此扑上去,把他从她们身边抢回来,可是她能就以这样的方式将他永远抢走,脱离这片墓地吗?她不能,她是这样束手无策,心痛地看着,而无奈,无奈。
费了好大的努力,夏宛才收回视线,控制好心情。她从熊振新面前经过,一直走到方圣龙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其实她的话很简单:“或许我会很惨,你就帮帮我吧!”
“那当然!”方圣龙有些喜悦,也有些怀疑,“这么说你真的决定暂时放弃报复,把江哥夺回来?”
“如果他是这样,你觉得我能左右吗?”她苦笑道。
“跟着他还能计较这些?”
她沉沉地摇着头,笑了笑:“其实你已经帮到我了,帮别人做件好事就是帮了自己,你要相信,或者有一天你总会相信的。”
方圣龙费解。
“怎么,栽这帮丫头手上了吧!感觉是不是特别滋润?”熊振新抓着孙眉的手,一边喝酒一边取笑江景晨。发现夏宛时,他昏黄的眼球有了好戏开场的亢奋。
“你也来凑热闹?”他嘲弄说。
“我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急着问圣龙一件事,不想还是打搅到您了。”她坦然讲完,抬脚就走。
“站住!”熊振新一声大喝。
这时,江景晨已经看到了夏宛,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晕了,缓缓收回手揉着太阳穴,并俯身取烟,任凭两个姑娘拉来扯去而失去了反应。
“我问你,你把路豪藏哪儿去了,这些天怎么连他个影子也见不着?”
“您怎么能来问我呢?您应该问阮露才是啊,不是你叫她去勾引路豪的吗?我又该去问谁呢?”
熊振新干笑了几声,又说:“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尽管放心。不过他也就是玩玩,不会认真和一个服务员搞朋友,你可别以为谁身上都有油水。对了,和筱磊勾搭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跟我说说想干什么。今儿跟我说不清楚可别想走,你也看到了,没有人再为你说话。哪个男人都不是傻子,知道没便宜还往里投本儿。”
“我知道你是多么急着要报复了,我劝你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否则谁脸上都不好看,要不我也不敢随便就进这个门。”
熊振新从沙发上站起来,嚷道:“拿你这两下吓唬我,你当我是孬种啊?”
“好,好,好!”她压下手掌,算是服输,“筱磊是我的朋友,其他我也没什么可说。我不会再幼稚得跑到不该跑去的地方,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会没事找不自在跟你作对,你还想听什么?”
“你带话给路豪,再这么拖下去别怪我翻脸无情!”他凶神恶煞般地扬起手,骂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从里面出来,未来的方向似乎更清晰了,她能够狠下一条心来,把一切都抛除在外,向着她想要的生活去了。忧虑的不成为忧虑,她那颗苦苦追寻爱的心被埋葬,必将再不知道痛苦忧伤。明天,在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里,那是离这里无比遥远的另一个地方,远离女孩子最天真的梦,却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只是她依旧高兴不起来,自知需要一日日撵过时间的轮回。
短短的距离,麻木没有维持多久,剧痛还是席卷而来,心像剜下一块来。她亲手把他从身边赶走了,于是有了这一幕,他的心将永远不再属于自己。可是,他又属于谁呢?属于谁呢她捂着双耳,仿佛有人在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说:“他是别人的,必须要从你这里剥下来。”天在打雷,云在下雨,她无处可躲,不堪重负,呻吟着:“太痛了!太痛了!”
夏宛思虑集中,竟没有看到迎面来的推车,服务员急忙绕开她,她的脚还是撞到横杆上,踢疼了。她蹲下来揉着脚的时候,好似觉得把他一人丢在沼泽里,由他自生自灭,而她只顾着寻求自己的幸福。他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真正的爱人,他是孤独的,孤独得单凭自己握着命运的浮船,无论偏离还是沉没,都向着宿命的旋涡驶去。她歪在墙边,越想越觉得严重了,心里很疼很疼,无法走得干净。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开了,急忙起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
江景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停住脚步,非常冲动,冲动到能做出超出本意的事情来。
“趁我今天有心情,该来个了断。我问你,你和张浩天怎么回事?”他口气刁横。
冲动被浇灭了,夏宛一愣,不由回答道:“上次被抓到公安局,我们又见面了,我弟弟无处可去,就请他帮了忙,这才欠了人情。”
“你别跟我说四处打听是为了还他人情!”
她缓缓回头,盯着他难看的脸,定神想了想:“让作恶的人受到惩罚,这是理所当然。”
“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帮他们查透这个案子才罢休?说,在筱磊家他又交代了什么任务给你。否则,你不会还留在这里!你的路豪不在,你还有留下的第二个理由吗?”
“可是你们还没有放过他!”她脱口而出。
“为了他?我明白你昨晚为什么说那些了。真是太荣幸了!”他自嘲道,看起来已经完全放开了。
她有几分钟没有说话,谈不上是要表达什么。
“怎么帮他?好,这个问题我不问,我管不着。说说张浩天安排了什么给你!”
“什么也没有,他不肯让我们冒险,说那是警察该干的事儿。”
江景晨意外于她的坦白:“回答很老实,很不错,继续!你怎么打算的?昨晚和陈菲出去是有什么行动吗?”
夏宛没办法再诚实地讲下去。
他笑了笑:“你怎么会屈身和那些臭男人喝酒呢?你心性那么高,怎么会瞧得上这些人?”
“人是会变的。”
“变,你会因为我俩在意成那样!不提它!到底做什么了?”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鼓起勇气,倒出了一夜的焦虑:“他对你就果真情如兄弟,让你甘心卖命?你为了他越陷越深,最后难以收拾,值得吗?”
他不是滋味地嘲笑着:“那又怎样?你不是也嫌弃我,还一心要送我进监狱?我对你再好,你还不是看都不想看,又怎么样呢?我应该像你一样现实,不是吗?好了,以后咱们不谈这些。你大概还不太了解我,我想搞清的东西查不出来是决不罢休的,我只是但愿,你我玩到最后场面别太悲惨了!”
夏宛被骇到,更急于表达了:“你醒醒吧!他们作了孽,事情迟早会真相大白,你会因为做帮凶罪加一等。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至少为自己留条后路。”
“我能不管吗?他要是完了我们都得完,别用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来哄我。如果你执意要跟我过不去,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他提高了嗓门儿。
“晨哥哥,我不想跟你过不去,也不是耍把戏来哄你,我都是为了你好!他们哪一个又肯为你想?都在考虑自己,没人顾得了别人。”
“你别这么阴险!”他嚷着,指着她,脚步开始混乱。
“晨哥哥,我不想看你过这种日子。我不希望你整天绷着脸,动不动就发脾气伤害人,我不想你和那些沾染不清的女人在一起,我不想你和那个强奸犯称兄道弟。我想你每天都有笑容,我希望你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做一些不带给别人灾难的事情,和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
“你给我住口!”他怒道,一把攥紧了她的双肩。
“不行,如果我不说还有谁来说?我就算离开也会憋死的。人是不能贪得无厌的,早收手才是明智的选择,若等到天怒人怨就晚了!”
“说够了没有?”他把她推到墙上,将嘴唇堵了上去。她抗拒了几次,当他变得迷乱而迫切,便动情地回应起来,回想着前后的一切,洒下了热泪。埋藏的感情苏醒起来,她是那么爱他,尽管他还有别的女人,尽管停留在此处只有疼痛,但她都毫无疑问地爱着他。所有的恨,所有的爱,所有的伤,全都一次来释放。痴醉,缠绵,伴随着无尽的泪水。
余婷追出来,呆若木鸡。她看到这个男人丢开了一切,如此贪婪地亲吻着一个女人,仿佛他从没有接近过女人而存着太深的向往。他们如胶似漆,不管不顾,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仿佛地球毁灭再来不及了。她怯懦的心很受震动,顿觉一败涂地,嫉妒充斥了头脑。
之后,江景晨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弄蒙了,好似为忘掉了四处逼人的气息而懊悔。夏宛拥着他,踮脚扒在他的肩上,眼角还挂着眼泪:“你带我离开这里!”
这多少有些意外,但他认真想来却不是简单之举:“你要我为了你放弃所有吗?”
“那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呢?”她搂得更紧了,傻傻地挨着他的头,再也不想分开了。他的一只大手稳稳地按在她的头上:“听我说,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我怕有一天爱平静了,你会像踢绊脚石一样把我踢开,我不要和你形同仇人!而且这里根本就没有我想要的生活,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会让人恶心、窒息!我想要看见太阳,可以躺在草地上,可以开心地笑、大声地喊,能有一个人分享安好的生活。那个人若能是你该有多好啊!”
他安静地听着,像安慰孩子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给我时间!我现在抽不走资金,只能慢慢来想办法。”
那一瞬,他们似乎能抛掉一切,热切地朝着幻想飞去,去厮守终生。
“我们什么都不要,一切从头开始!”她期盼着,乌亮的眼睛固执地望着他。
“那是我多年的辛苦钱,为什么不要?有钱才能过上好日子。否则我没底,怎么重新做另一件完全不同的事?”他也在坚持。
“那都是不义之财!”一切都成不了障碍。
“世上的人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江景晨极目色彩缭乱的走廊,无法认同。
分歧出现,他们离开彼此眼睛里不切实际的遐想,渐渐清醒地看着远处近处堆砌的华丽板面与撩人的迷蒙灯光。
“我是说钱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嫌我是个穷光蛋,嫌我窝囊没出息,我又该去找谁说理呢?”他软化了态度,伸手为她擦掉泪痕,她却把头歪到一边,用袖子抹了个干干净净。
“你是丢不掉主宰浮沉的位置,丢不掉浮华享受的生活,还是舍不得那些美艳妖冶的女人呢?她们是比一根枯木更加生动的!”
“在说什么?要不是你离我而去,我是不会这样的,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随即也不高兴了,很难跟她解释清楚,“我今天是有点过火,那不都是被你气的吗?讲点儿道理好吗?”
“我不在乎的,你去啊!尽管去找她们,守着你的大堆女人好了。我生来小肚鸡肠,可不会像那个榆木,有兴致撮合你跟别人打情骂俏!”她又羞又怒,愤然转身打算离去。
“又跟我没得说了吧?我看你是明知道我脱不开身才信口开河,才说想跟我走吧!我刚才提的问题你还是想想要不要回答。”他吵道。
她气坏了,口不择言地告诫道:“说得太对了,所以千万别上这个当!”
事态出现了转机,余婷不由窃喜,带着轻浅的讪笑,从门廊里走过来。江景晨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了。
留下夏宛一人,站在那里茫然若失,悲伤得就像被摔在地上的花瓣,抿着嘴只想哭。等她好了些,刚迈了几步,发现余婷竟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愚呆地盯着自己,挤出获胜的笑脸,令她不寒而栗。
“骂我榆木!”她悠悠地拧了拧脖子,傲然地瞪了夏宛一眼,“我看你就是垃圾,都过期了,怎么还不识时务呢?别以为你就不一样,他以前对张三李四都是这样,好的时候捧在手心里,没过两天理都不理。”她说得跟真的一样。
“既然这样,你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早没那么无聊。倒是你实在叫人看不懂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着他啊?”夏宛分明在替江景晨打抱不平。
“爱?”她惊问,“那是小姐您才有的闲情雅致啊!爱能当饭吃吗?爱能给你一生的保证吗?不能。爱是短命鬼,只有投资才是正理儿。只要你在一个男人身上下了赌注,那就不能想走就走,所有的都投进去了,你一无所有了,还能往哪里走?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紧抓不放,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女人往往只有一次选择机会,你不想重复我走过的路吧?”
“我明白了,所以你可以不关心他的死活,却可以想方设法地满足他,今天哪怕给他找来无数的女人,看着他沉沦而无动于衷,到了明天哪怕给他更可怕的东西,只要能掌控他。你怎么能这样呢?如果你一心要和他生活,他不好你就会好吗?你应该好好对待他呀!如果你真心实意地对他,他迟早会回心转意,到头来留在他身边的才是他最爱的人。”她探出身子,眼睛里闪动着不平的光芒,“其实他也很孤单的,他身边没有温暖,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余婷被激怒了,情绪开始失控:“别说得这么好听!我恨他,这么多年的压抑、忍耐让我对他只有恨!我把青春全浪费在了他的身上,他从来不顾忌我的感受,随随便便地跟别人在一起,到现在却要一脚把我踢开,说不要就不要,养一条狗也不至于如此下场。让失去的全都得到报偿,除此只要想到这些侮辱,我不觉得一个浪荡的男人他还配有什么狗屁孤独,还会缺少什么,应该降临更多的来报应!”
夏宛扑闪着带湿的睫毛,抿着嘴望了她好一会儿,无从抉择,哪里都说不清,哪里都逃不脱。她降低声音说:“是你自愿这么做的,他没有要求过你,你更不是他的妻子,难道要他来替你注定输掉的赌局付出代价吗?”
“我还不算他的妻子吗?所有人都认可,所有人都说是!”余婷低声吼起来,一定要让听的人相信。
夏宛想余婉是想嫁他这样的人想疯了,自言自语道:“他确实很不幸运!”
“他哪里不幸?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想把谁怎样就把谁怎样,他欺负谁谁就要忍气吞声。你说,他的不幸在哪里?”她急速走来,这使夏宛吓坏了,吞吞吐吐地说:“他根本就不快乐好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凭什么替他?凭什么?应该是我替他叫你滚,你滚到天边去,他的生活不允许你的介入,你别想影响他,也休想动摇他。”
夏宛意识到会由面前这个疯子带来危险,就不加迟疑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