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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非常关系

  偌大的会客厅汇集了紫狐的头目和爪牙,上有熊氏集团的大小老板,下有保卫科的王奔科长,以及得力的保镖助手。他们称兄道弟,一团和气,场面喜庆。沙发围了屋子半圈,却稀稀落落只坐着为数很少的人。角落里、沙发背后、茶几边以及空地上都站着人。西首靠墙的位置架起一个宽大的平台,印花的桌布上放满了食物,转角架上摆上酒杯盘盏。几个服务员小心翼翼地往盘子里夹着食物。

  背靠门廊的位置,摆放着个长方形的座榻,能容下七八个人。江景晨独个儿坐在一头,把左腿架在右腿上,摇晃着杯中的液体,正和沙发上的李兆光交谈。

  熊振新请新面孔的年轻人吃些东西,又和他碰杯喝酒。这年轻人新奇地望着屋中越来越多的人,孩子般的兴奋飞扬在他滔滔不绝讲话时的喜悦里。这会儿,熊振新把屋内扫视了一遍,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难得有朋友来看我!来,路豪,跟大家认识一下。”他握着年轻人的手,把得力干将跟他介绍了一遍,赞赏至极地拍着路豪的后背,“难得的人才啊!华大的才子,路副市长的亲侄子啊!”

  “哦,上次大哥救的那个学生!”江景晨一声赞叹,就拿眼睛这么一打量:小伙子身姿挺拔,身着一件带风雪帽的运动衫,紧身的牛仔裤,白净的脸上架副眼镜,后面的眼睛总在拉远距离看人而透着颇富墨水的斯文气。他丝毫不能从他线头松开的球鞋上看出干部子弟的气派。也难怪,侄子嘛,又不是直系。他这么寻思一番,含口酒在嘴里,扭头看见陈菲从门里进来。他举目相迎,有些暧昧地说:“你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待一会儿?我可四处找你呢!”

  “你还是打起夏宛的主意了?她不是个玩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子,你会毁了她的,放了她吧!我陪你闹就足够了!你看就不行吗?”陈菲一扫刚才的不快,渐渐挨近了他的膝盖,见他并无不快,还情意绵绵摇了摇他的肩膀。

  江景晨瞄着屋里的人,模棱两可地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能维护她还真让我有点感动!”

  “别看夏宛倔脾气,其实是个傻孩子,我再翻脸,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干脆半个身子靠过来,大着胆子摸摸他的胡楂。

  “真是个热心肠!”江景晨顺手搂住她的腰,打量着她的脸,腻味地磨动着嘴皮子,“我怀疑你对我就是表面说说,今天是想要我的人还是要我好看?”

  陈菲架不住他这么撩拨,一时着了魔似的,若不是屋中人多,谁能晓得她会做出什么来:“我哪会舍得呢!”

  江景晨心里一清二楚,却有意说:“你当然舍不得,还是把底儿交出来,乖乖地到我身边来更合适。你可抓紧这次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菲趁势离开,动情的大眼睛摄人心魄。江景晨看了立刻抓她回来,嗅着她波浪的卷发,在耳朵边上说:“要不要跟我,你明确给个回答!”

  “我只等你来回答我,看我是不是胜过你现在的女人!”

  “这么说你倒要我来做个选择?”

  陈菲笑而不答。

  这时夏宛推着手扶车往聚会的大厅来了。她悄无声息地绕过旁边谈话的金亮和明强,只管往里走,她的脸冰凉而不见血色。

  熊振新喊了句什么,屋中顿时鸦雀无声,似乎人人都心浮气躁,盼望着蓄谋已久的狂风巨澜。

  “这边来,金亮,替我招呼一下路豪。”

  金亮看看镇定自若的江老二,无所谓地笑了笑,爽快答应下来。

  方圣龙心下着急,这种时候大家怎么能离开呢?就忙说:“还是我去吧!”

  江景晨挥手道:“都去!都去!大哥这么高兴,照顾好路大公子就是功劳一件。”

  “改天我们好好聚聚!”熊振新转向年轻人。

  “我们还得赶回学校去,同学该等急了!”小伙子抿了抿嘴,真诚又惭愧十足地说。他脚步快活地走出去,一边把新鲜的眼光投向江景晨和陈菲,大概这一对郎才女貌构成了一幅绝妙的风景,使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他飞速拉回敞开的衣襟,长长的拉链头跟着飞了起来。

  盘子“咣当”一响,夏宛收起手一看,手背上已多出一条口子,有血从里面渗出来。口子很小,她没理会,继续把啤酒卸下来,跟旁边的服务员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大家向熊振新敬酒道贺,纷纷送过礼金。慕天围着熊老大忙活,又是侃天说地,又是倒酒端茶,肚中空空却拍尽马屁。

  几个服务员被请了出去。熊振新摆起董事长的架子,张嘴讲起话来。

  “紫狐能发展到现在的样子,谁出了力我非常清楚。但最近出了些情况,我很生气!有些人手底下管几个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大小的事自作主张,把我一点不放在眼里。你想干什么?做事要按规矩来,否则我翻脸不认人,这就是我的脾气,想必你们都很清楚”他笼笼统统,一通旁敲侧击,便喝口慕天递来的茶水,接着说,“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不跟你们兜圈子。哪些事呢?咱们一件一件摆到桌面上慢慢说。”

  屋里异常安静,那腿酸的挪也不敢挪,那喉咙里痒痒的也憋了回去。

  “头一件得叫我的王奔大科长来解释。”

  不等有人上来,王奔神色紧张地走出来。

  熊振新一看见他就来气:“你个吃里爬外的混球!乌德公司的人是你随随便便动的吗?这么大的事你跟我请示了没有?”

  王奔答也不敢答,心里直叫苦啊!这哪是他自己的主意呀!

  “安的什么心?坏我的主意,不给点颜色看看,小兔崽子都爬到我头上来!保卫科的科长你就别干了!”熊振新绕着他走来走去,不时回头看看江景晨,见他自始至终把双臂插在胸前不发一言,更加生气了,“阿晨,不是我说你,手下的人怎么管的?就说这慕天,一天到晚干些什么?”

  慕天胁肩谄笑:“我怎么了?”

  “蹬鼻子上脸的东西!吃饱了没事干,搬弄是非,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熊振新按着江景晨硬石般的肩膀,向屋里指了一圈,“你们二老板十年前就跟着我干,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他怎么会私自去帮一个整我的女人呢?阿晨,你倒是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他咄咄逼人地伸过脑袋来,摆明要一个解释。

  “胡扯!”

  不等江景晨说下去,慕天就急着插嘴:“董事长,我耿耿忠心,耿耿忠心啊!我没有胡编乱造,您把他当兄弟,他对您两面三刀,您不听我的,被他整了都不知道啊!”

  明强直扑过去要打他,被静观形势的江景晨喝开。他向慕天竖起大拇指:“你小子有种,对我下起黑手来了!我提醒你,既然敢干,就想好了后路!你不服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快就急着露出你的嘴脸,当着熊哥你可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若我说的全是事实,那又怎么样?”慕天破着嗓子喊。

  “想治我,还轮不到你!自有熊哥在这儿!”

  慕天拉拉衣服,指手画脚起来:“董事长,夏宛是什么人?她敢抹您脖子,还敢跑公安局去告您!可您知道她现在和谁走得最近吗?您随便问问,谁不知道江哥捧她?前天,他还带她出去玩!他养着您的仇人,这不是太可疑了吗?”

  李兆光听着很不得劲儿:“我说你整点儿有用的。”

  “那丫头说江哥救过她,请问怎么救的呢?”他拉长了嗓音,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她想要董事长的命,按说江哥对她绝不该手下留情,可实际上他非但没有动她一根毫毛,还收买黑子,把她弄出去治脚伤。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收买她对付董事长吧?董事长不好过,他好趁机自己做大!”

  江景晨暴跳如雷,指着他骂:“有能耐了,敢给我造谣,今天要跟我说不清楚,看我怎么扒你的皮!”

  “夏宛早跟我们说得一清二楚,把她叫来一问什么都明白!”

  江景晨心中一沉,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个无知的傻瓜会坦露实情,尽管事后一再叮嘱,她还是轻信朋友,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一进屋来,夏宛就感到不对头,空气凝固,叫人呼吸不畅。半屋子的人有的紧张,有的沉闷,有的默然,还有的表情复杂难辨。慕天横在屋子正中,敞胸露怀,邪恶中露着狡诈;江景晨仰头坐在沙发里,脸色难看;而明强谨慎地关注着事态,随时准备着行动。

  “你的江大哥对你怎么样?”熊振新阴笑道,将指关节捏得“哔剥”作响,“如果说得叫我心服,以后你跟他好我不计较!”

  不良的感觉赶走了夏宛心头的难受。她不明所以,不安的目光从江景晨身上扫过,想在他那里找到答案,但一无所获。他望着脚下的地毯,自始至终没看过谁一眼。

  “来,跟我们讲讲,你们什么时候上的床,是不是不想挨揍就缠住他?”熊振新和蔼得有些过头,“别怕!好好说,我得看看你们到了哪个程度。”

  “我很早就在他的房间里过夜了,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熊振新凶相毕露:“敢跟我耍滑头!我还不明白你哪天开的荤赶快说实话!”

  这些话如一根根刺扎得她站立不宁,对恶狼的仇恨顷刻被激发出来。

  “关键在于我们你情我愿,我愿意迎合他、讨好他,而不会对你这样做。不是看在他的脸上,我才不会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呢。”

  顶嘴的结果不言而喻。巴掌挥过来,头发要被揪断了,夏宛本能地用胳膊护着头,还是免不了嘴角流血,失去形色。面对如此的状况,江景晨紧紧地闭着双眼,无声地忍耐着。门后的陈菲咄咄地盯着这一切,眼中是无法预料的吃惊。

  “老实回答我!”熊振新再次将她的头拧过来,鄙视着她刚硬的脸,“他帮了你之后你们上的床,没错吧?”

  “没错!是这么回事。”她双手抱着头,却不见丝毫的怯懦。

  “胡说!”江景晨喝道。

  “再不好好说,我连皮给你剥下来!”

  “你先放手!”她痛骂,等他终于松开,把散乱的头发往后理了一把,“谁会相信我们没有发生什么呢?那好,我说,上次被抓回来,他让我听话,还说可以保护我,我也不想总被人欺负,就依附了他。”

  “那种蓄意应付的话你也分不清吗?”江景晨暗暗松了口气。

  夏宛几乎懒得搭理他,只在那清冷的目光里泻出鄙薄和傲慢:“我相信了他,可除了拿我开心他丝毫不兑现承诺。你以为你们有一个好人吗?”

  熊振新近前来,露出他不齐整的牙齿:“治好你的脚已经够为难了,你还要他怎么着?”

  这次,夏宛扫了一眼陈菲,就都领会了:“你到底要我说什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如果要我感激他肯定不行,因为和他有关系也不行!你如果要我报复他,我倒是很乐意效劳的。”

  “行了,我们的恩怨下去再说!”江景晨道。

  清冷的湖水漾起波澜,她时而嘲弄,时而冷笑:“朝三暮四都不丢人,说说又有什么丢人!江大老板,我郑重告诉你,我不奉陪了!”

  江景晨跌进沙发里,揉着太阳穴,很是头疼。

  这么一闹,把人都给弄蒙了。慕天急忙推了夏宛一把:“你脑子还真有病,把这种破事儿拿出来说。他就占你便宜了,怎么的?小丫头,你在他面前毫无道理。还不赶紧告诉熊董实情!”

  “告诉什么?”她回头问。

  慕天气得直咂嘴:“你的脚伤啊!怎么好的,快说!”

  她貌似回忆了片刻,假装糊涂:“你要我说什么?慢慢好了呀,一天胜似一天。大概没有坏到骨头里,不能叫人如愿。”

  “夏宛,你疯了!”陈菲走过去劝告她,她苛刻的目光里是要她退出,“他承担不了这个吗?况且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承担得起吗?”

  “我实话实说,不是承担什么!”

  “你一定要被玩死吗?我知道你投进他的怀抱不能都怪你。”

  “多谢你了,我的好姐妹!”她咬字道,已有些难受,“我很清醒!”

  没有人察觉,江景晨抓着自己的后颈,直愣愣地盯着脚下,有些意外和艰难的神色。他心里早就七上八下,受不了被一个女人维护,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了羞愧。

  慕天挤眉弄眼,上蹿下跳,已按捺不住。好在熊振新也不闲着,他一边搂过陈菲,另一只手搭在夏宛肩上,压低声说:“只要你说出他替你治脚的实情,就等于报复了他。而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一直待在他身边。”

  “不就是陷害他吗?我乐意得很,要听什么明说就是了。”夏宛放声喊,弯腰滑脱了他的手,警告说,“再动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臭丫头,你竟然威胁我!”暴怒之下,熊振新再次提起衣领,把她抓了回来。

  江景晨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哥,既然如此,这事就算在我头上吧!我不想这样和你面对面,我也不想叫她说我卑鄙,把男人该承担的都强加在一个女人身上。您是我大哥,您说吧,怎么都行,我没有不照办的。”

  “这么说你还是承认背着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都由你,你给个话就行!”他捡起了盘子上的刀叉在餐布上擦干净,放到眼前掂量了掂量。这使夏宛没办法老实待着,她冲熊振新嚷起来:“等你的罪行昭告天下,想都别想再有人替你卖命!”

  这是提醒熊振新她能做出一切,告诫他削掉自己的左膀右臂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他朝她挥了挥拳头,就回头跟江景晨理论起来:“我一向做事丁是丁,卯是卯,何况你跟我打拼多年。我们为的是把事情弄清,干吗为个女人耍小孩儿脾气!”

  “我是认真的。大哥如果觉得我太占地方,您就让我滚!”

  “别好像自己被冤枉了一样。”慕天要使出最后的王牌,便让人去找潘小海,“要是我找来证人,我看你还怎么装!”

  夏宛再次喊了起来:“这跟潘小海没有关系,我受伤后根本就没见过他。”

  于是,熊振新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忍再忍,还是向她走过去。

  江景晨一动不动地目睹着这一切,复杂的情绪已浮上沉稳的面庞,他握着刀叉的手紧了又紧,嘴角一再抽动。这些被旁边的李兆光看得一清二楚:“别!嫩得跟玉似的,哪经得起这么摔打!有话好好说!”

  他推开凶手,甚至像护着宝贝似的用身体挡住夏宛,兄长一样把她扶到一边,然后折回来“大”字形仰靠在沙发上。自从夏宛进来,他的那个念头又强烈起来,要是这宝贝被打坏了,别说江景晨,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

  不久,慕天的小兄弟回来,说怎么也找不到潘小海。他死不罢休,又把夏宛的室友虞洋和芳芳找来,谁知虞洋对他的问题对答如流,芳芳也是照着说了一遍,竟无可挑剔。一时,把他晾在那里,进退维艰。熊振新只好放夏宛回去,并狠狠地教训了慕天一通,明强等人闹着要揍他。

  “给我往扁了揍!他跟着我闯荡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那是多少年的兄弟?从今往后,谁敢再说他一个‘不’字,别怪我不答应!”

  熊振新迎合并非愿意受人摆布,目光也不在一个女人身上,当明强一伙儿为江景晨出完这口恶气,他说些顺心话,才开始了正题:“我最近有个想法,多绑几个人进来,把我们的生意再往火了做。阿晨,大哥也难张这个口,本想我拿出一部分,把你的股份也让出来一些”。

  “江哥这些年没少费心,都是该得的!”明强急着说话。

  江景晨看看腕上的手表,叫他打住:“我说过,没有大哥就没有我的今天,就是要我身上的肉我也会割下来。股份可以让出来,但这部分股权让给谁我得出意见。”

  “那是当然,那是!只要我做一天董事长,怎么少得了你的位置?”

  “我还是当年的心思,跟着大哥好好混。”

  熊振新连声称好,就放他回去休息。

  事毕出来,明强很不理解,想问江景晨一个明白。江景晨说:“没看我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吗?何不找机会顺道下马。”

  “那也不能说让就让啊!他还以为就你好惹!我们替他淘了多少金子!凭什么您就不能多拿一点?还不如我们撤出去单干,要是他不答应我们就跟他拼,谁怕谁呀!”

  他放慢步子,略有不快:“不想要命了?”

  “那还不是您一句话?”

  “不到万不得已就算他负我,我也不负他,我只想挣钱,没兴趣玩命。”话虽这样说,但其实股份是他的一块心病,就算名义上占有再多,都被熊振新控制在手里,能弄一些现钱出来倒遂了他的心愿,并且他的心思只在这钱上。“没看今天来了个新鲜面孔,熊哥说干就要干了,赚钱的好机会来了!”

  明强还没明白过来,又听他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就见他迫不及待地下了楼。

  酒吧的休息室里,几个姑娘议论开来。

  “你到底哪里招惹他们了?我们不来说话,你当真就死定了?”虞洋担忧地望着夏宛。

  “我一看她嘴角有血,吓个半死”芳芳仍然心有余悸。

  “他就是随便问问,别多想。”夏宛有一声没一声地说。

  “你以为怎么回事,要不是潘小海教我们那么说,我们一张嘴准把你害了。”虞洋道。

  “是他?”她凝神想了想,更加糊涂了,“他怎么会知道”。

  三人正疑惑间,陈菲像只发怒的孔雀闯了进来:“你们几个串通好的是吧?等我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菲儿,我有苦衷,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宛眼里含着泪水,上去和她解释,“我没有选择,我真的没有选择。”

  “恭喜你达到了目的!”陈菲梗着脖子,拍着胸脯说,“我没有借今天的机会抓住他,这都是拜你所赐,我亲爱的妹子,你不是背叛我,而是一直在背地里算计我。我栽到你手上,对你藏而不露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告诉你,我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难道你真心想他出事吗?好多事情我没法儿跟你说清!”夏宛的眼睛红了,苦苦地哀求道,“既然他确实更喜欢你,我退出还不行吗?我只求他好好的呀!”

  “嘁!”她的头猛地扭到一边,直截了当地回答,“可惜他不是你的,你退不退出都在其次,不是吗?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真是麻木、幼稚、可笑,想在这种地方出头,保重吧你!”

  她说完扔下傻眼的姑娘们,从狭窄的过道里快步走了出去。不然就豁出去,不信没法子,她在疯狂的边缘徘徊着,抬头就看到她的“恶魔”一步步走过来。

  碰到陈菲,江景晨挂着一脸坏笑,强烈地挑动双眉,极不正派地盯着她裸露的脖颈、骨感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酥胸。

  “你去找她?”

  “死心塌地的女人不是更应该得到奖励吗?”他几乎是在用鼻子说话,而且别有用心,“那个人要是你,我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爱呢!”

  “我被慕大头给骗了,人家怎么会跟你过不去呢?”她温柔地撒起娇来,快步走到他眼皮底下去。

  “别!我可不想再叫她撞见了。”他抬手制止,向旁边让了让,心里拿着点子,激将她,“你真有能耐?”

  在引诱和拒绝面前,陈菲的心无法安静,明知道前面有陷阱还是不得不走过去,费神地盯着他过于男人的一举一动,恨不得为他粉身碎骨。

  “我早说过你舍不得害我!”他收住笑意,有点发愁地说,“这么一折腾熊哥对我真远了,你若是有机会接近他,能帮我说句好话就好了。你肯吗?算了,别恨我,到此为止吧,都别玩儿火的好!”

  他的视线告诉她有人来了,那是一种忘情的眼神,这叫她又憎恨又无可挽回地陷入了更深的痴迷。干吗不用接近董事长的机会摆平他呢?她想着,有意撞了他,气哄哄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江景晨无动于衷,如同在拥挤的人海里遇到久违的面孔,身体的碰撞毫无感觉。

  水蓝色的连衣裙,又黑又密的披肩长发,甜美的脸蛋,轻盈的步子,这个醉人的女孩像秀丽的田园风光,清新、安谧;又像个播撒光明和希望的天使,明净、纯粹。想到她所受的那些伤害,他真是愧疚不已,心疼得不得了。

  夏宛抢在前面想绕过他,但被堵住了。跟随其后的两个姑娘站住,茫然地面对着眼前的情景,飞快地猜测着。

  迫于无奈,她推开他向楼下跑去,跑到黑漆漆的地下楼梯口才停下来。两位同伴很快赶来了,但在她们旁边,他以沉闷简单的提问跟她们搭讪。她没有再跑,因为想到他也许会跟到宿舍去,在那里叫她出丑。

  两个姑娘的背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到最后还回过头不安地望着她,又不无担心地瞟瞟不远处的男人。

  “伤得很厉害吧?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他刚近了两步,她就迅速扭过歪向别处的头,尽可能平静地说:“都是皮外伤,我忍得了。”

  她一抬脚,他就堵在楼梯口,并且拨开她的头发:“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她粗鲁地打掉了他的手,态度很坏:“我都说了我没事!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是因为我才陷入这种处境,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吧?要是真的有什么过不去,就赶紧放我回去休息吧!”

  心里不是滋味,他突然不再像硬邦邦的钢,麻木的神经一遇到她就全部苏醒过来。他只是久久沉默着,尔后深切地说:“我很担心你,想看看你!”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鬼话吗?”过于柔和的相貌,加上伤痛和疲惫,她生起气来失去力度,但是这对眼前的人产生了威力,叫他在她那里变得自卑而渺小,仿佛注定难以改变。“别以为我会容忍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别指望我能容忍和别的女人同时存在,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变成了什么吗?我在怀疑自己的头脑,我在怀疑你是不是值得我爱。你和她在一起吧!我们就此说分手,把一切都当成已经过去的一个错误!”

  他遭到打击,爱慕的笑意顷刻化为僵硬:“他们在联起手来对付我,难道我应该坐以待毙吗?你不希望看到我死得很惨吧?那么做全是被逼无奈,如果我能完全左右一切,我还能眼睁睁地看你被打而不管吗?”

  “我不想听你信口雌黄!”她痛苦地摇着头,“我帮不了你,她比我好得多,我想看到你们在一起,现在退出应该还不晚。”

  “我是你的畜生吗?你想把我处理给谁我就归谁?”他面对随心所欲带来的后果,比任何时候都懊悔,比得到之前还要烦躁。

  “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不停地强调给自己,苦涩又疲倦,“就算和我无关!总之,我不想要这样可怜的感情了,我一分钟也不能再处在这样的位置!”

  她挣出一股力气,侧身从旁边过去。江景晨趁机抓住她的腰,把她送进自己的怀里。但是,她根本不顺从,像离水的鱼一样不停地挣脱,一双手硬是要掰开那些像是焊上去的手指。闹了好久,谁也不让着谁,她想哭想得难受,在竭尽全力也徒劳的时候流了泪,再后来精疲力竭还不罢休而哭出声来。江景晨从背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那颗不甘屈从的心。

  “相信我,那都是逢场作戏,离不开你才是真的。”作为胜利者,他的精神被捏在手中来回折磨。

  “你就不要再碰我了!”她痛苦地喊。

  江景晨把她扳过来,动容地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原谅我,我不能离开你!我明白了你的心,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大概闹累了,她安静下来,搂着他的脖子,失神地望着远处。顿时,江景晨不停地亲着她如释重负:“去我那儿吧!这里太冷。”

  “我不去,让我一个人再想一想!”

  “不行!”他极其坚决,又脱下上衣把她裹在怀里,和她紧紧拥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仅仅互相温暖,静听彼此的呼吸、心跳。

  过了会儿,他摸摸她受伤的嘴角,不容怀疑地告诉她:“以后不准逞能!我是男人,不需要你来保护!”她没有回答,他便又说:“太冷了,会生病的,快回去吧!”

  夏宛把额头贴在他的脸上,说想去楼上走走,他连声答应,情愿得不得了。他走在前面,一边爬一边唱几句给她,并有心发出几声咳嗽。这头顶回旋的“音乐”叫夏宛快乐起来,低低地应和着,像唱着摇篮曲十几层楼的台阶,爬山一样,轻喘着,等待着,追逐着。他们以此为乐,甚至忘记了困倦,还没来得及数数楼层,两只手就拉在了一起。

  他们爬到了顶楼,坐在角落的台阶上休息。夏宛依偎在他的怀里,一直在那里等到天亮。

  第二日下午,宿舍里开始有人走动。虞洋搭衣服的时候,听见床帐里传出夏宛的呻吟。昨晚她受了寒气,身体出了点问题。

  虞洋催她穿好衣服,便拉她出去看医生。

  出了大厦偏门,保安顺子一眼看到她们,连忙跑过来喝止。虞洋和他争执起来,恰巧这时金亮从里面走出来。

  “我病了也不许去看吗?”夏宛上去质问他。

  “该去该去。”这点情面金亮还是要给的,“顺子,陪她们去,以后她有什么事就找你,别给我怠慢!夏宛,没办法的事,不然那边又说我们故意放跑你。”

  几个人刚要走,金亮又叫住她到旁边说话。他低头看看脚,欲言又止:“顺便提醒你,凡事太过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你应该知道见好就收。”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直说吧!陪江哥开心还行,但若打他的主意只怕会吃苦头,因为余姐是不会答应的,谁都知道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情人,任何人都别想取代。那个陈菲不是差点吃了亏吗?你可别学她!余姐不好惹的,你恐怕还没有见识过吧?”

  夏宛愣了会儿,脸色变得很难看:“不,他现在喜欢的是我!你和余婷是一伙的,你就编造这样的谎言来骗我!”

  金亮不禁笑了,笑她愚钝,笑她天真。

  “我从来就没见过他对谁认真,倒是余婷在这紫狐全凭他说话管用。你自己去打听吧!话我撂这儿了,别弄得难堪!”他最后给她敲了敲警钟。

  夏宛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石头,再难开心起来。

  输完液回来,她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一来是生着病,二来心情坏。

  又过了一天,到了上班时间,她仍旧躺在被窝里,没有半点儿起来的意思。

  随着屋门嘎吱一声响,女孩儿们停止谈话,纷纷向门口望去。江景晨站在那里,朝里面望了望,开口问:“夏宛在哪儿?”

  “她病了,在床上躺着。”回答的是芳芳细小的声音。

  夏宛迷糊中爬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正要重新绑头发。江景晨揭起帐子冲她微笑着,又回头嫌恶地看了看溅满污水的石灰地面,看得出他为无处落脚而感到懊恼。她躺回被窝,背对着他,把脸蒙在被子里有些伤心地说:“你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江景晨愣了愣,伸手抱她。她只好马上爬起来,低着头,与他僵持着。他挨着她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刁难。夏宛拨开他的手,看看同宿舍的姑娘们,说:“我睡得正舒服,还想再睡会儿,我们明天再谈吧!”

  他左右为难,既不肯傻站在一边等其他人走掉,又不愿待在这“难民营”里,更不想弃她而去。就在他站在她的床前踌躇的时候,姑娘们陆续出去了,虞洋手扶门框,问夏宛是不是今天可以一起上班。

  “不去了!”他马上替她做了回答。

  虞洋盯了夏宛片刻作为提醒,自顾走了。

  门被带上以后,夏宛说:“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拿我开心了!”

  他抿嘴看了看别处:“怎么了?是陈菲对你胡说了什么?”

  “你还提她!”她难过地捂起脸。

  江景晨望着她沉默了片刻,试着拉开她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哪知,她竟下床来,拉开门要他马上离开:“回到你情人那里去!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因为我软弱就来拿我取乐!”

  他舔舔嘴唇,低头静了一会儿,又恍然抬起头笑了笑:“我倒要问问谁是我的情人。是余婷吗?这事儿早就过去了,她还爱拿这个到处宣扬!”

  “大家都这么说,你又何必一定要骗我呢?我想得起来,你和她的确不一般,我不过是个贸然闯入的笑料!”

  “我们怎么不一般了,你又怎么成了笑料?不都是认识你以前的事吗?别人的话都是有用心的!到底谁才值得你相信?”看她沉默不语,不再坚持,他上去安慰道,“生着病还哭什么鼻子,像我犯了多大的罪欠了你似的。”

  夏宛钻进他的怀里,索性哭得更委屈了。

  “你这个女人,为了用眼泪抓住男人,不惜损害自己的身体!”他把她裹得更紧,被悲伤的气氛给弄笑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疼一个女人。

  随后的几天,他陪她去打吊瓶,没有一刻不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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