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夏宛干起活儿来一心二用,却说江景晨望着她跑掉,心里很难平静。他叫上金亮去喝酒,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接到熊振新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他老婆要生孩子,赶巧叶子桐带了重要朋友来,叫他赶紧回去招呼。他放下酒杯,就和金亮开车回来了。
还未走到豪华包间门口,就听见叶子桐一声声“叔”叫得热乎,原来是他们的老主顾来了。进屋子去一看,果然不错,还带了新面孔。
“找朋友跑跑腿,办办事,也没别的好去处!”
“那是那是!”叶子桐在一边迎合。
江景晨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拍胸脯打包票:“您尽管带朋友过来,我们没别的能耐,这玩儿却是一定让大家玩得尽兴!”
“熊董也不在”他把江景晨拉到一边,嘀咕道,“老局长要升迁,我琢磨着这次我有了机会。”
“这您放心,搞定了您的事儿,我们也好多个照应。”
事情接洽妥当,叶子桐就告辞走了。剩下的事由江景晨全程陪同,全权搞定。
第二日,他早早起来,派人去看,回来说二人还未起床。他无所事事,又再无睡意,不知不觉踱到酒吧来。
空荡荡的大厅里,正在擦地板的女服务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除此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他脱口问:“夏宛跑哪儿去了?”
那两人一惊,慌忙抬起头来。出乎他的意料,其中一个竟指着深长的包房走廊,回答说:“她在最里面那间。”
他心头一喜,迈开步子朝里走了一段,又收敛起步子缓缓而行,一如注入了汩汩思绪。
那条走廊的尽头原是朝马路开着的一扇窗户。自从几年前筱雨露从楼上坠落,就把靠边的两个房间打通,改成了能容纳十几人的大包间。包间里极尽奢华,宽敞气派,只是窗户却没有拆除,而是用两层厚重的窗帷遮掩着,几乎无人再去碰。
今日有些不同。门大敞着,窗帷被掀到两边,露出大扇的玻璃窗户。夏宛一遍又一遍地擦去窗上的尘土,而后费了很大的力气拧开生锈的把手,推开窗扉。新鲜的空气夹着树叶的香气迎面扑来,她贪婪地吸上几口,还吟唱了几句。
他停在门外,被吸引住了。
她向窗外望了一会儿,忽然失落下来,痴呆呆地想着什么,眼睛里写满了忧愁。
还在为昨天的事不快吗?他想。他从来不喜欢什么画卷,却情愿停留在这一刻的景致里。他没有细想其中的缘故,忽又觉得自己好笑,便用轻微的响动惊扰她。而她玉白的脸由惊恐到喜悦,泛起颜色,继而陷入忧郁,掉进苦恼的深渊。
“你很讨厌我,本该的!刚刚还高高兴兴的。”就像读一本书,被情节吸引,又理解不透,就苦思冥想起来,他此刻正是如此。
“好多鸟在那棵树上下面有两个淘气的孩子没想到这边的风景好美,空气也一定很自由”她吞吞吐吐,目光无处落定,不安中故作冷淡,一下子疏远了不少。
江景晨站在门口纹丝未动,远远地沉默着,不曾移开视线。过了片刻,他自言自语一样:“一天天都吵习惯了,但这多少天躺也躺不住,睡也睡不着,倒是想找个地方清静,又觉得一个人也没意思。”看他坦诚,果然有些倦色,夏宛回道:“回家也很好啊,不待在这种地方就睡着了。”他却只管说:“倒是听你的回了,挨了一通骂完事,如今更没人欢迎我,现在无家可归,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呐!”
夏宛以为其中的意思无法捉摸:“一定是你回去又不认真说。”
“认真?认真就闹得不可开交!”
她忽而有点同情他。被一瞬不瞬地注视,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就闭了嘴望着窗外——秋已不远了,榕树的叶子还绿得鲜亮,那样浓,那样密,好似身披一件厚重的华装,在风中吃力地舞动。鸟儿不知何时飞走了,太阳的金光从枝叶间洒进来。
“我确实困了,收拾完该回去了。”
“赶走我你会害怕的。”他根本没打算离开。
“是在冷清的时候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吗?我今天可验证过了,那不过是大厅里传来的擦地板打滑的响声,吓不着人的!”她的口齿又伶俐起来。
“谁跟你瞎说的?”
“大家都在说。”
“没事讲鬼故事?”他立刻上去关了窗户,拉上窗帷,屋子一下子就黑透了,“乖乖听我的,以后没事别动这东西,更别把头伸到外面去。”
夏宛连忙开了灯,让屋子亮起来:“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别掉下去。”他突然一心一意向她伸出手。
夏宛把手藏在身后,咬着下唇使劲摇头。
“跟我走!”他情深意切地说。
“干什么?”——警惕的口气。
“不是想自由吗?怎么,不愿意?”他微笑着,十分诚恳。
但她自以为看透了狐狸眼中的贪婪,断然说:“我还有很多活儿要做,没有工夫。”
那只手耐心地等待着。
最后,她生起气来:“我实在不能去!”
那只手垂落下来,他缓缓退出去,失望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送走两位客人,江景晨去医院向熊振新回话。熊振新见他来十分高兴,比先前还要亲切,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这异乎寻常的态度倒使他掂量了一路。
隔日,江景晨美美地睡了一觉,刚从床上爬起来,余婷就带着叶子桐来了。叶子桐仗着功劳,不拿自己当外人,他今天来就是要好好乐一把。三人说说笑笑,从电梯里出来,遇到夏宛经过。江景晨看也没看她,只顾说他们的。
夏宛张了张嘴,便像个木头似的站在楼梯上,回身凝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里尽是惶恐不安。他今天又不搭理自己,果真彼此这么陌生,她真是不能接受。当他们拐过墙角,她却返身下楼,身不由己地跟随过去。她的心思全集中在他身上,全没有注意到同行的男人投来的目光。当他消失在包间门外,她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扇门又开了,走出来的却是余婷。她不怀好意地向她挥手:“叫你呢!”
“什么?”
夏宛一阵慌乱,跟脚进了包间。
“真像!太像了!”叶子桐不无夸张地赞叹着。他穿着时髦,和江景晨差不多的年纪,唯独深蓝色的裤子与众不同。
“先生有事吗?”她将手握在胸前,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也没敢看江景晨。
“你不会是觉得我也像什么人吧?刚才”。
她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白净的脸上漫过热潮,失败的镇定掩不住人的耳目:“我我没有”。
看到她进来,江景晨已经足够意外了,此时更觉无趣,就自言自语道:“眼光不错,他跟我们真不是一流。”
余婷交叠起双腿,微微扭着身子,优雅地坐在一边看热闹,她的眉毛电波似的挑动了一下。
“你果真喜欢什么人,我好好成全你,犯不着总叫人当成居心叵测的坏蛋。”江景晨盯着自己的脚,话头猛然一转,“他是我朋友,你好好招呼他!”
“当真成全我?”夏宛缓缓说,似有些吃力。
他颓废地看着她,似笑非笑,视线移向别处,好久工夫才说:“真的”。
“跟我妹妹太像了!你倒是坐下,咱们慢慢聊。”
叶子桐拉住夏宛,一心要和她聊聊,夏宛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见这般田地,江景晨低声跟叶子桐说了些什么,他立刻不再胡闹,反而对夏宛很看重,一厢情愿地讲起来:“提起我妹妹没法跟人说。唉,她为了朋友跟我老爸翻脸,十四岁就一个人跑出去,是死是活没法说呀。”
神思不定的夏宛偷看江景晨,竟遇到他分外烦恼的目光,就连忙上茶倒酒,来遮掩自己的窘态。
“她这一走我老妈精神出了问题,我们家就完了。我老爸心灰意冷,哪有心情再做官?否则我今天哪是这副样子!这个生来祸害人的短命鬼!”
这时,金亮进来打完招呼,上前跟余婷说:“姐,我们都安排妥了,就等着你出面。”
余婷腻腻歪歪地在江景晨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跟着他们走了。金亮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跟他交代了一番,被江景晨止住了。
几杯酒下肚,叶子桐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罪魁祸首是她的朋友筱小含,要是再叫我碰上一定不能饶了她!她姐姐死了,她家老头子到处胡闹,被人家揍得住进医院,这小丫头和她哥来找我爸,想让我爸替他们出口恶气。可回头一问,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得很!我爸总不能不要头上的乌纱帽吧?所以就把这事儿给推了,为这我家丫头和老爸干上了。”
“这可是在伸张正义!”夏宛抬头,对故事发生了兴趣,以为他不过希望有个人听故事,“自然有原因的,我当初离开家,就是因为实在没法子待下去。”
“你也离家出走?”江景晨诧异地看着她,“你们完全如出一辙,由着性子干,死不回头!”
她深澈的眼睛无声抗议,扭头不搭理他,急着对“当事人”说:“一眼就看得穿,都是打人的人嚣张,根本不怪她同学的爸爸。否则,干什么非得与最亲的人决裂呢!”
“这是什么推理啊?”江景晨匪夷所思,轻视她的聪明。
“假设她亲眼看着朋友一家蒙受了天大的冤枉,而自己的父亲明明能帮忙却袖手旁观;假设她恰恰就是爱憎分明的性格,那她会多么痛恨自己的父亲,甚至会把他视为害人的凶手呢!我理解她妹妹那种心情,肯定是受不了的情况!”
“你离家出走一定是这么只愤怒的山羊喽?我断定上帝造你们用的是同一个模子。”江景晨调侃道,见她扭过脸去,独自挪远些去坐,“有我什么事,快闭嘴吧!”
夏宛暗暗埋怨,又听努力消化“假设”的叶子桐说话了。
“对你们说实话吧,小含的姐姐自杀了,局里已经下了结论。可他们一家根本不肯相信,到处造谣,非要赖到别人头上,你说能不挨揍吗?”
她听得瞠目结舌,忘了手底下的活儿,被谜团吸了进去,生出种种想象来:“在讲故事吗?又曲折又悲惨,还有个不同于人的妹妹,没法相信是真的。”
“傻瓜!”江景晨玩弄着手机,像说别人似的。接着,夏宛闭口不谈,一心做个听众。
叶子桐摸摸自己的短发,没能从伤感中解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东西,就知道胡作非为。你别不信!这该死的一家没落到好处就盯上了她姐姐原来工作的公司。她姐姐和你一样,是个好看的女招待。听说,她很风流。”
江景晨收起手机,无聊地走过来:“好长的‘风流女招待’,不愧是叶老弟,知道的故事这么多。武侠小说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道的越多死亡系数越高!”
“呵呵——”笑声从夏宛那里传来,她偷偷瞧着,估计接下来再也讲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不如认了做妹妹吧!”他提议。
“好主意!”叶子桐鼓掌。
然而夏宛把这当成馊主意,又不便直接说破,就磨蹭着。
“他的伤心事可是你一手勾起来的,你忍心为了打击报复我拒绝这个丢了妹妹又丢了前途的可怜人吗?”他收起玩笑来,一副正经八百,“孤家寡人很难做的,脑子要往有用的地方用。”
“没有笨蛋比不出聪明人,我连孤家寡人也不想做。我答应认这个哥就是,反正有这主意,认一百个一万个也得答应,我确实没意见。”
“嘁,敢情我都是馊主意呀!”
“我都说认了。”她不情不愿的。
正别扭着,金亮从外面进来:“大厅出事了,几个光膀子的小子在拿刀砍人,看样子要出人命。听说都是孟思才的人”。
“这么嚣张?”不听这个名字倒罢了,一听江景晨拉拉衣服就往外走。眨眼的工夫,他们就没了人影。
他一走,夏宛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不管叶子桐说什么,都胡乱应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跟哥说,紫狐里谁对你最好,是江老板,还是别人?他说你可不太好招惹。”
“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没事儿!”叶子桐拦住她,不以为然道,“他是谁呀!混到这个位置,靠的是智商和手段,还能自己玩命啊?好妹妹哎,你就别管这闲事了。”
过了不久,门口一个粗糙的声音喊江景晨的名字。
夏宛探出头张望,等看清孟思才的嘴脸,他已走到房中,想要躲藏为时已晚。孟思才趁她不备,猛地捏住她的下巴,指头掐进肉里去:“不碰着你我倒忘了,熊老板说迟早让我尝这口菜,不如早些随了的好!”
“放开我,你这流氓!”
这当口,江景晨带着几个亲信回来,撞在面前的一幕使他脸色大变,就像露出獠牙的狼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侵犯。他信步走来,神色冷凝,如同暴风雨前宁静的天空:“孟老板不关心自己的小弟,倒在这里耍起威风来了。”
孟思才丢下夏宛,认真计较起来。他本是来玩乐的,中途手下来告诉他,几个小兄弟在酒吧解决一点恩怨,紫狐的人不但教训了他们,还打电话报了警。
“你们的人动了我的兄弟,江老板在这里就该管管,我和熊董的交情你也知道。”
江景晨绷着脸,没告诉他这正是自己的主意:“前厅确实有个人被打伤了,孟老哥说的是他吗?不过人不是我们打的,有那么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跑到我们地盘上闹事,我们自然得管一管,警察刚刚赶到,正在外面处理状况!”
“他们就是我孟思才的人!”他大嚷起来。
“这就不好办了!只怕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小弟们是要进去一趟的。依我看你平日就该好好教教那帮毛孩子,告诉他们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撒野!”
孟思才被气得上蹿下跳:“我奉劝你,路堵死了不好。要是熊董在这里,我用得着跟你讲话?”
“是这个理儿,江哥——”说话的是跟来凑热闹的慕天,“既然已经这样,不如吩咐下面的人小心交代,在警察那里大事化小,让兄弟们少担点责任,也算将功补过。您说呢,孟哥?”
“我可没兴趣替他擦P股!”江景晨说着往座位上去了。
孟思才狠狠吐口唾沫:“有种!你会很难堪的!”
“嗬,你是在警告我吗?我乐意奉陪!”
身后的金亮等人纷纷附和,连王奔也不闲着。
孟思才自知势单力薄,外面的烂摊子还等着收拾,就悻悻地走了。他一走,包房里就热闹起来。
众人在沙发上落座,随后陈菲也忙着过来招呼。江景晨煽动几个兄弟灌叶子桐酒,叶子桐也不好对付,一味耍奸使滑。大家轮番进攻,陈菲在一边推波助澜。这会儿她振振有词地劝酒,叫他只得把酒往嘴里倒;过会儿,遇到他赖着不喝,就发动围攻,还亲自动手来灌,不一会儿就叫他飘飘忽忽,东摇西晃了。得空,她就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很快被围在中间,像个非同一般的女人。不久,有人抱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唱歌,也有人和着疯狂的音乐摇摆了起来。
每日面对着狂欢的场面,夏宛早学会了从容,她冷冷地走开——那不是属于她的快乐。这会儿,她站在暗处,心思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虽跟着节奏摇摆,却懒得多动一动,即便不尽兴也比平日更洒脱。陈菲跟随着他的步伐,与他的体态形成了呼应,一面有说有笑,从未有过地开心。
夏宛又在人堆里穿梭,逐渐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她刚停下来喘口气,可能挤到了金亮,他凶巴巴地将她推开,却又撞到李烙身上,李烙恶意闪开,使她险些摔倒在地。她站稳后,恭恭敬敬地靠边,再不敢打搅。
江景晨丧失了兴趣,独个儿回到座位上,任凭叶子桐怎么唤,只是摆手。夏宛拿走了空瓶子,清理了桌面,把果盘推到面前让他垫垫酒。
“你能不能对我的人热情点儿?”他忽然有些不高兴地说。
她受了冤枉,吞吞吐吐地说:“就连干活儿都碍事,若是自讨无趣的热情,就招人烦了。”
“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要让自己的处境有利一些吗?”
“噢。”她愣了愣,低沉地答应了一声,就站到旁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捂着胸口,眉头蹙成一团,好似身体出现了状况。夏宛跑过来,又着急又难过,不知道怎样为他减轻痛苦。他忍受着胃部袭来的疼痛,这才释怀一些:“害怕了?”
“用利刃对付血肉,这实在不好玩儿!那种心惊肉跳的场面你从来都不会躲避?他们都说你就是那么过来的。”——她显然误会了。
江景晨的目光变得有些锋利:“这跟吃饭睡觉一样,是必须去做的,不可以逃避!”夏宛却自以为了解地说:“它会叫你尽情发泄,并且得到别人的服从而获得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医生,在屠割血肉的过程中获得成就感,只不过医生的成就感是拯救生命,但在人情上都一样冷淡掉了”。
“你是说我冷血,没有人性吗?你不觉得自己更冷酷吗?没有良心的小东西!”他开始有些动气,“一个人好心把你从水里救上来,你却要怪他说,瞧瞧你这副德性,把水全弄脏了。这跟东郭先生口袋里的狼有什么区别!你不仅要借那些虚伪的道理来摆脱这个事实,还想伪装动人的善良,这不是来得更虚情假意吗?你怎么会把我放进眼里呢?那些伪君子不过是这副嘴脸!”
她被击得一败涂地,眨着无辜的眼睛,叫道:“我没有!”
“该死,我是哪根筋坏了!”他敲了敲脑门,便怏怏转过身去。
夏宛瘪着嘴,望着他无能为力。随后,她隔着茶几在对面蹲下来,为自己辩护:“我是有些太唐突,但我绝没有为达到某个目的。”
“我们就不要再说了。”他似乎感到绝望透顶。
在无尽的沮丧里夏宛走开来,又不肯受冤枉似的,返回来动情地说:“你根本没明白我的本意!不明白我心里的恐惧。当一个你关心的人身处危险,你难道能够不担惊受怕?你怎么不会去想,如果他在无端的争斗里受着生命的威胁,不能期待会一直好好地跟你说话,那该是怎样的情景呢?我不是在危言耸听,听到有人在拿刀砍人,我就怕得不得了,真想告诉你别去,我们好好地待在这里,尽管索然无味也好过与人争斗!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发誓这是我那时最真实的感受,若是我说假话,就叫舌头烂掉好了。我不是忘恩负义,也不是没心没肺,只想着利用别人,连跟你说话或者不说话都有目的。”
她说完,收拾好波动的情绪,快步站到一旁去了。
江景晨的脸掩藏在厚厚的迷雾里,几乎看不到什么表情。面部肌肉的抽动说不上是笑还是难堪,如同遭受折磨而逃避,而纠结。他久久地望着她恬然安好的样子,忽然静静地说:“跟这么个傻子计较的人一定也是十足的傻子。喂,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把她叫到跟前,并且要她蹲到更近的位置来。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不去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反而泡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里,你不觉得自己的周围潜藏着危机吗?”
“把危险当成儿戏,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我一直都在学着适应的!因为憧憬太多,反而变成有乱七八糟思想的怪人,被人家疏远。我认得清自己多么格格不入,多么闷闷不乐,我也想跟陈菲一样,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想让她从苦恼中解脱出来,就指着与女人闹腾的叶子桐说:“那我好不容易替你张罗个好人,你也不抓住,叫人给抢走教坏了。”
“你才没那么好心呢!”她胆怯地看着他,生怕又得罪了恩人,“自己有人陪,看他落单,才用我来垫背。”
“我怎么有人陪了?”他不肯承认,故意说,“你追着他不放,惹得人喜欢了又不买账,关我什么事儿?真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儿里在算计什么,老实说耍的什么花招!”
她有口难言,不禁脸红:“我在你眼里就成了个表面不懂事、背地里长心眼儿的人。可你大错特错,若不是偏偏这么倒霉,被他误会,我才不愿意待在这里扮演尴尬的角色,你就不能放我走吗?”
“误会?难不成你追着我不放啊”他没有说下去,看她越发慌乱,心下似乎有所领会,“我这种人你怎么会放不下呢?”
“你会让我走!”她惶恐,咬唇道。
江景晨没有回答,而是望着那使人着迷的眼睛,触碰着她额边日益见好的伤痕,沉入浓浓的心绪里,生出无尽的怜爱来。碰到他的手指,夏宛迅速收回了手,把头深深埋下去,像棵含羞草。情迷于心头,他不由侧过头,想要吻她。
“江——老——板——”一声清脆的喊声截断了美梦,是陈菲过来了。这聪慧又机灵的人儿跑过来挤在江景晨的旁边,向夏宛抛来稳操胜券的微笑。夏宛惊魂未定,一收到信号,巴不得早点儿离开。
“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吗?”陈菲直言道。
他不经意看见陈菲,就发现令人烦恼的人已没了踪影。
“我一直在努力,现在你总可以用心看看我,给我机会了吧?”
“你的胆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比,跟我说这样的话你想过什么后果吗?”他不加理会。陈菲以炽烈的目光穿透他眼底的冰冷:“最坏总不至于吃了我吧?”
“如果我会吃了你,你的结果不外乎被抛弃。可我不会,所以你最好别乱声张,免得吃亏。”他拨开她的手,但她抓得更牢,仿佛铁了心跟他作对。
“我用不着怕你,用不着怕任何人!我会依靠自己拥有一片天地。”
他冷冷地说:“你会前途无量的,董事长最器重有这样魄力的人。”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我会成为一个好助手的。”她依偎在他的身上,想换取他的亲近和喜爱,“哪怕多看我一眼,你会动心的。”
于是,他再不在乎是否被粘得更紧,注意起那花一样盛开的容颜,如此热烈地向往裹进这样的浓醉里。但是,他神思抛锚,尽管没有拒绝,却再一次厌烦了:“离我这么近会倒霉的。”
陈菲偏不听话,顽皮地看着他,朝唱歌跳舞的人堆嚷道:“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
这时,慕天灰着脸出去了。
江景晨推开她,为了不再继续纠缠,便说:“你实在叫人感叹,有几个能逃出你的手心!可现在,我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你就不要再来搅和了,‘她’可不会像你这么厚脸皮!”
“余婷啊?”陈菲很不服气,“她是成熟,可我青春活泼,不缺少泼辣呀。你会看到谁跟你更般配!对于不爱的人我可没有多余的感情,等着吧!”
夏宛麻木地靠在墙上,失神地望着深长的走廊,凝固在消沉的心绪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因为一个年长自己几岁的男人烦恼,是他在自己面前并不真的那么坏,还是他一次次地救了自己?但无论如何,这里面是有些复杂了,很多不存在的问题似乎一下子堆到她的面前。
潘小海远远看见她,悄悄溜过来,有些矛盾地说:“江老板不是在里面吗?你不趁这机会跟他搞好关系,怎么跑出来了?”
她发不出声来,清了清嗓子,极为生气:“我不想搅在其中,我想离开这里,去过最最简单的生活!”
“也好,玩儿几年,挣点儿钱,咱回家过日子去,我心里倒踏实,以后不管什么事有我呢”他满以为她受了委屈。
正说着,慕天骂骂咧咧地冲出来,冲着墙一通乱踹:“臭女人,去死!”一看到夏宛,他扑过来抓住她的领口,劈头盖脸地大骂,“我没用处了,就往别人怀里钻?我他妈是什么东西,活该让她利用?”潘小海想拦又不敢拦,不知如何是好。
“便宜没占到倒怪人家不够蠢,她没有喜欢过你,有什么耿耿于怀的呢?”夏宛企图掰开他的手。
“你们都是靠我进来的。”他戳着自己怒不可遏的脸,“懂不懂识趣?懂不懂服从?跟我作对我废了你!”
“她本来就是为了他到这儿来的嘛!”夏宛吼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的惊讶超出了想象,随后把夏宛甩给潘小海,诅咒着扬长而去。
包房的门里伸出个头,粗暴地问:“嚷什么?”
“有个酒疯子,李哥。”潘小海诚惶诚恐地说。
李烙又冲夏宛一顿臭骂:“小蹄子,大哥睡你一回就拿自己当姐啊!当婊子可没那么多油水,再敢偷懒,还不往里滚!”
待夏宛要发作,那人却不见了。潘小海赶紧劝她,哪知她被火烧着似的跑了。
隔了几日的晚上,夏宛正在大厅里忙碌,一个和悦又稳重的中年男子找她。
“夏小姐,还记得半个月前你带着希望去了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最终让你失望而归吗?”
她抱着托盘,漠不关心地摇摇头。
“那天我实在有案在身,所以耽误了与你见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又回了这里。你一定听小方提起过我,我叫张浩天,是刑警二队的队长”。
话到半截,夏宛指着那些穿黑制服的人发起火来:“我哪儿都没去过,我能去哪儿?不信你去问那些打手!”
“为什么要问他们?”他敏锐得像只猎犬,“你为什么又要回到这个地方呢?”
“别装糊涂,你们不是比我更明白吗?”她的态度很恶劣。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他们没有给你足够的报偿吗?你想知道什么?”
他紧追不舍:“我想你误会了,可这是因什么而起呢?”
见她愤然离开,他马上追上去,寸步不离:“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我无能,但我没有放弃,我需要你的支持!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勇敢的女孩!一个女孩勇敢是因为她心里有尊严,有梦想。一个善良而美好的她一定会理解一个苦苦坚持下去的人,能帮助他消除角落里的黑暗!”
“好了!”她听着好笑,“我从你们那里一出来就被抓了回来,他们差点儿吃了我!若不是我跟他们周旋,这会儿只怕连尸首也找不到了,还能有幸站在这里和您讲话!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好了,你凭着这些赶紧去讨钱吧!他们一向很大方的。”
“这事的确蹊跷,即便助纣为虐,你也不能因此断定我们所有人都是坏人。”
骚乱的人群中,有个服务员朝这边挤过来。
夏宛再次指着门口的“黑制服”告诫道:“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你再纠缠,就让他们来解决问题。”
那服务员跑近了,才看清是芳芳,她惊慌失措地讲:“不好了,陈主管要出事了。有几个男的一看就是来找事的,菲儿姐不跟他们走,他们就硬来,还打人”。
夏宛一阵紧张,拉着她就走:“是些什么人?”
“脸孔生得很呢!我去叫保安,他们居然都不管。菲儿姐让你赶紧去十八楼找慕天救她。”
两人来到一间包房门外,听到里面的辱骂声,敲了半天的门也无人理会。
电梯不上最高层,夏宛乘了一段,苦于找不到上楼的去处,就去爬楼梯。到了康乐部,就看到一个向外延伸的看台,拱圆的玻璃窗通到屋顶,把城市浩渺的灯火尽收眼底,整个楼层的装修更是别开生面。她顾不得欣赏,连忙找人问慕天的去处,不久知道他在1805娱乐室。
“慕天——慕天——”
她经过几扇敞开的房门,房中空间很大,非常豪华,总有屏风墙遮挡了视线。来到一间房门外,她抬头看了看镀金的门牌号,就推门进去。这间娱乐室冷冷清清,里面摆着几个球桌,几乎没什么人。靠墙有个小吧台,台后坐着个女人,正与台前的男人嘀咕些什么。
夏宛顾不得擦额上的汗,就问:“慕天去哪儿了?出事了!你们快告诉我呀!”
那男的迟疑了一下,从桌上跳下来,叫她先出去。
“你告诉他陈菲出事了,他再不去可就晚了!”
她只好出去,又忍不住回头看,却见他走到屋子尽头,在墙上推开一扇活动门,门里可以看见来往的人影,里面传出一浪接一浪的人声,让她十分吃惊。
不一会儿,那男的踱出来,爱答不理地说:“他说不去,要死要活随她去吧!”
夏宛要往里闯,却被那女的拦住。她只好再次央求那男人:“劳驾您再去跟他说说,他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看没戏,你就别让我白跑一趟了!”
无法,她只好回头做别的打算,但当她准备腆着脸再次骚扰江景晨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熊振新。她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跑回酒吧,就只剩下哭的力气。
走廊昏暗的光影下立着几个新鲜面孔,他们把里面的人从包房驱赶出来。见此情形,夏宛又激动又狐疑,等他们一走,就立刻跑进去找陈菲。然而,她没跑两步又折返出来,轻轻把门关好守在外面。
人还未离去的时候,陈菲就扑进慕天的怀里号啕大哭。慕天抱着她,怨恨的话全咽回肚子里去,他捋顺了她乱糟糟的头发,抹了又抹那挂在脸蛋上的泪水,在上面亲了又亲,把她搂得透不过气来。
“你再晚些来,就别想再见到我了!”陈菲不住地捶打他,一时无法平静。
“我想这哪轮得上我呀!恐怕你的白马王子要演一场英雄救美,我来不是搅你的局吗?哪想没忍住,倒捡了这便宜。”
“我再有事儿,你一分钟都不许迟来!”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伤痛渐渐平复,陈菲果断推开他,但他不但不松手,还死乞白赖地贴着她的脸,强吻她的嘴唇。这下,陈菲火了,推打了半天,拗不过也要拼上一拼,还尖叫起来,说什么也不能服从。
“别碰我!滚开!”她歇斯底里,胸脯一起一伏,“以后离我远点,别这么随便,你是谁我又是谁,搞清楚点!”
这要死要活的架势,慕天只能放弃,气愤地说:“为江老二守身如玉啊?”
“你明白就好!我至死爱他!”她扯着嗓子,并火速扣好张开的衣领。
“我的天,你当他是谁,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吗?你们这些女人真他妈可笑!除了他的女人谁有雅兴找你的麻烦?谁不知道余婷的手腕,表面上俯首帖耳,一旦受到威胁,绝不给对方好果子吃。瞧你这往上扑的劲儿,又这么如花似玉的,不是被报复又是怎么了?刚才的事只怕会第一个传到江景晨的耳朵里!”
打击起了明显的效果。陈菲停止了手中的忙碌,被更多的事实击中,不再把自己弄得严严实实。她转过身去,掩藏了骤然冰凉的脸:“我不会就这么给他欺负的!”
慕天面露讥嘲,不冷不热地火上浇油:“恐怕这是被他默认的,别以为谁会在他眼里有些分量!他高兴的时候给你个笑脸,那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受不受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只是暂时的!”她的大眼睛里再次冒起火来。
这使他萌生了一个好主意。
“这种男人别让他小瞧,他才肯拿你当盘菜!”
“你倒有心帮我追他?”她虽不信,却跟个坏孩子似的靠上来,恶作剧地将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戏谑地打量着这张不让人讨厌的脸:一不小心在皮肉上划开似的单眼皮儿,以及那无论何时都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有重大发现,你不光有点可爱,还有那么一点像他”。
“嚎,我还真是个陪衬,为人效劳的命!”他说话的口气有些凶恶,“敢不敢灭灭他的威风,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思忖的片刻,陈菲权衡了确实存在的困难,狡猾地盯着他:“你说怎么做?冲着你能救我,我就不拿你当外人。”
“找找他的把柄!”
“为难他?”她嘲笑起来,“这种傻事我会做吗?”
“你当然会做,喜欢他这样的重口味,可不得来点狠的?”
道理确实没错,陈菲目光飘渺,陷在某种狂想之中,又被满满的信心点燃了。
“找他的把柄得在夏宛身上!”
“夏宛?”
这一提醒,很多事从陈菲的脑子里跳了出来。
“你的眼睛应该比谁都亮,昨晚江景晨跟你小妹子的话可不少啊。”
他不光和她说了话,还把她叫到跟前,拿她取乐。陈菲看得一清二楚,只晓得他一有兴致,也会像别的男人随心所欲,哪里想那么多短短的工夫,陈菲就拿定了主意。她当即把夏宛叫进来,还没等她张嘴,就嚷了起来:“你受伤的时候是江景晨帮了你?你们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了?”
夏宛皱眉摇头,就一个字都没有了。
“我去找过他,他让我不要再管你的事了。一个多月都没你的人影,你一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跟你讲过,我的脚只是扭伤了,虽然看起来很严重,要好起来却也是个时间问题。之后我被关进另一间仓库受尽毒打,再后来被他们赶回宿舍。你不再回来住,当然不知道了。”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敢触碰什么一样。
“他对你果真什么也没有?”
“能有什么!我正在收拾桌子,他随便问我点什么,就忽然说我头上的伤疤见好了。”她心里翻江倒海,就把额前的刘海拨开给她看。
继而,陈菲放松下来:“小宛,不是我说,他这种我行我素的男人绝对不适合你,他对你表现出些兴趣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一高兴也许会随便对什么女人表现出兴趣,我因为爱他可以暂时忍受,和他身边的女人争个所以然来。你却不行!”
“我怎么会想这些?他就是爱找我的茬儿,你也看到了。”她违心地回答。
唯独慕天仍旧不信,他恶意地笑了笑,索性来到夏宛面前:“你当初的脚不残废才怪!我就纳闷了,怎么好得看不出一点儿毛病来。你最好老实一点,这才对得起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姐们儿!还有一点,骗得我团团转,绝对没有你的好下场!你不过是董事长一个不讨好又过期的玩物,以后要在这儿好过还不得靠我?”
对他的无理,夏宛无比惶恐,她不乐于争辩些什么,自尊心却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她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事实是他把你送进医院,帮你治好了脚,所以你又像现在这样完好如初,而且努力维护这个人。”慕天大大咧咧坐到她旁边。陈菲也凑上来,开始为某个念头兴奋:“他好不好与你无关,对不对?”
担忧果然应验了,夏宛的手徒然滑落,手指捻不起裙子而在上面不停地打滑。低吟掩盖了伤痛,她细细整理起自己的思路,分辨起他们的用意:“他和我真的没什么,你们关心我的脚伤怎么好起来,又转移到他的身上,你们是想把两者拉到一起吗?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慕天咧咧嘴,答道:“如果你说‘不是真的’,那么你在维护他,这正说明我说的一点不假。所以你应该说‘是真的’,那样你就脱离了嫌疑。”
蓦然间,她迎着这个刁钻的人,以清晰的目光重新认识他挑剔的嘴脸。她猛然站起来,抹过额前垂落的刘海,无法宽恕地责问陈菲:“你是想害他?可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呀!这太奇怪了!”
“问题是谁处在他的位置都不屑于跟一个小主管混在一起,那大抵相当于搂着一个高级的妓女!你没有像我窥到他轻蔑的目光,又怎么能理解我的苦衷呢?我被逼无奈,这么下去我会发疯的。”陈菲激动地一次次扬起手,一双眼睛热切、焦急而熠熠生辉。
夏宛拼命摇头:“我没法明白!我一定会帮你,我不会失言!但是你别变成这样,你终是要到他身边的,等到那时你会叫我不认识了!”
“没有他我将失去所有的快乐!”陈菲干脆拉着她,期望得到她的支持,“只有引起他的注意,他才有可能考虑我的感情!”
夏宛反复抹平裙边上的皱褶,漠然把手拢在腿上。那眼神不知该如何形容,仿佛浸泡在忧伤的梦幻里,就要被无助吞噬了,如此黯然神伤:“假如他果然是玩弄感情,你要去做的和我们现在所谈的岂不都是大大的笑话!到头来,聪明的人反而被假象利用。”
“赶紧说实话,他帮过你!”慕天厌恶地吼道。
“你反过来倒过去都有道理,我还说什么?而且,我没什么可说的,他跟我没关系,随你们斗!”她愤愤不平地站起来往外走。
慕天一把揪住她,把她的头撞到门上,一字一顿地警告她:“不管谁问你你都必须说是他救了你,敢不听话有你的好看。”
“你干什么?”陈菲连忙上来看她,但夏宛坚决地拨开她的手,像只发怒的火鸡瞪着慕天,之后拉开门跑了出去。
她忍着哭泣跑出走廊的时候,在吧台外的椅子上看到了江景晨。他慵懒地坐在那里,呷两口洋酒,不停地向人堆里张望。夏宛一看到他,立即停止了脚步。一刹那间,压抑在胸口的痛苦一涌而起,泪水便夺眶而出。
此时,她太想跑过去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哭出来。可是,他本身在她心底激起的波澜在使她退却、抗拒,她宁可把柔情埋葬在心坎里,也没有办法不顾及姐妹之情,更不要肉欲的游戏玷污了自己的感情。就在江景晨注意到她,流露出温存之色的时候,她转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