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街道两旁的树木层层耸立,就像一堵高高的绿墙,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沿着公路走上通江大桥,杨树林戛然而止,一望无际的华江便尽收眼底。江面开阔无际,远望似乎悠然不动,那么清澈,那么明亮,就像注入了血肉的银河,绵延悠长,流向远方。放眼江边,风格迥异的楼群依江而立,坐落在不同路段,铺展着几何图案变化的美感,楼群之间的视野也无比宽广。
车子穿过通江大桥,再向正南行驶二百多米,眼前就出现了一幢巨大的建筑物。这座大厦由几幢各自独立的楼体连接而成,其跨度大大超过楼体自身的高度,以其弧度的美妙曲线,如展开在大地上的立体卷轴,雄伟地屹立在公路一侧,不失为一道抢眼的风景。只要看看那一概包裹着暗红色反光玻璃的楼身和楼顶上那四个过于浮夸的大字,你就可以知道它是名盛一方的紫狐公司。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里出来的两个女孩儿仰视着这庞然大物,逐渐靠近了它。她们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相视一笑,立刻欢喜雀跃。女孩中的一个扎着马尾,普通的纤纱短袖,普通的蓝色牛仔裤,却丝毫掩盖不了天生可人的气质,那张洁净的脸只能让人想到当空满月。另一个则穿着紫色碎花的长裙,这件裙子把她包裹得恰似带露的玫瑰,那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翘成弯弯的小船,船底水映霞光。
不出一天的工夫,夏宛敌不过陈菲的软磨硬泡,最终决定一起来了。慕天趁热打铁,告诉她们一切准备就绪,只是上班的问题。她们干脆扔掉了那边的一切,连行李也带过来了。
慕天快步从门里出来,拽着她们就往街边走。
“你放手!骗我们对不对?”
陈菲甩开他,拉着夏宛又要往里闯。他急忙拦在两人面前:“小姑奶奶,这事儿还有点小手续,这么进去是要惹麻烦的!”
“我们连那边的房子都退了,让我们睡大街上去呀?”陈菲细着嗓子只管发火。
“好,好,先去住的地方。”
从一处偏门进去,向下走一段貌似废弃的楼梯,再穿过狭长、黑暗的过道,就来到了地下宿舍。打开一道门,只见里面靠墙摆着两排架子床,花花绿绿的床铺上放着颜色清爽的被子,还算洁白的墙壁上贴满了卡通画。床下塞满大大小小的皮箱,床格子上拴着绳子,乱七八糟地挂着有色的和洗旧的毛巾。
夏宛长出一口气,顺手把背包放在靠门的床上坐下来歇息,虽然比料想的差多了,但她心里变得很踏实。
“这条件还真够好的啊!”陈菲说。
“时间问题而已!以后只要听我的,好处自有你们的!你们可别忘了,自己是靠谁进来的!”慕天极嘚瑟,用食指顶起她的俏脸,不无满意地欣赏了一番。
陈菲不恼不火地移开来:“谁听谁的,那还不一定呢。”
“有性格,我喜欢!”他摸摸她的下巴,就迈步离开了地下室。
事情总不像期待的那样进行,进了紫狐公司麾下的酒吧,陈菲不但没做成什么领班,更是从没见过她想见到的人,只好与夏宛继续服务生的枯燥生活。慕天常常说要带她们去见大老板,却总是顾虑重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夏宛倒是没想过见什么大老板,这种主意一听就知道不着边际,只当他没事喜欢吹嘘哄人,用不着理会。这些天她惦记着酒吧开出的工资,尽职尽责地服务客人,盼望着早点拿到钱,去做些想做的事情。但很快,她又发现拿到这份工资绝非易事。
这里装修豪华,人事的复杂也不消说,顾客们都很有脾气,不仅很难伺候,还总会无端地骚扰她,她已经不止一次得罪他们,挨主管的训斥了。让人惊讶的是那些不堪入目的镜头,天仿佛被捅开了一个窟窿,里面是活生生肮脏的内容,这叫她有了对人生的重新思考。她不时想要离开,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安安静静地在人群中穿梭,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即便如此,麻烦还是要找上门来。
不到两周的工夫,她就被一个貌似有钱的主顾盯上了,这男人有四十来岁,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链子,手上戴着比指头粗的绿宝石。这人每次来,都不忘过来纠缠。这天晚上,他不知真喝醉了还是假装的,踉踉跄跄地扑上来,抓着她就不放开:“陪陪哥哥,哥哥给你好多好多钱!”
夏宛躲开来,忍了又忍,没有把手里的盘子砸下去。
“哪儿那么忙啊!不如我包了你。”
“请在那边坐,我会马上过来。”
她放回盘子就往大厅另一边走。那男人盯得很紧,很快追了过来。眼看他越追越急,夏宛奔出大厅,逃上楼去。大约爬了几层,她没有继续上楼,而是经过一个个紧锁的红木套门,努力寻找着甩掉他的办法。
男人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些门太多,从而扰乱了她的视线。她一直逃到走廊的尽头,发现那里有个拐角,拐角后竟隐藏着一扇令人难以发现的大房门,更幸运的是那门开着一道缝儿,里面传出闹哄哄的声音。
“跑慢点儿,小宝贝。”男人向这边追来。
情况危急,她未作思考,就推门闯进去,并及时上好门锁。抬头的瞬间,她呆成了木偶,门里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子,偌大的房间里七八个人也大都是男人。
这是一间装修得不留任何余地的会客间,壁上看不到纯粹的白色,完全被裹进一层棕色花纹木板的壳里,墙面攀援着形形色色的装饰,半裸的少女图、圣母的画像,看上去都格外刺眼。屋顶探出的巨大方盘上缀满了水晶珠花,这盏华美无比的吊灯下,三面沙发环绕着规整又错落的欧式茶几,茶几横卧在柔软光泽的长毛地毯上。
沙发上的人喊喊叫叫,正在说服中间的男人喝酒,这男人虽乐呵呵地吵着,但那笑中有着咄咄逼人的气息,更像透露着狂妄自大。他怀里搂着个女人,女人从容而风流,好似仙人球顶上灿烂的花朵,她是酒吧的孙经理。里侧的沙发上,一个女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她的耳坠很长,穿着一身性感裸露的黑色吊带裙子,那双不肥不瘦的大腿上枕着个昏昏欲睡的年轻男人,男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条纹衬衫的一角从裤腰里散落出来。夏宛觉得他好面熟,却没有时间细想。
除此之外,从那倒酒递水的人也可见一斑。
她必须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等那个胖子离开,一身服务员的装束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怀疑。但是,好几双眼睛已经在盯着她了。
孙经理看到她很生气:“谁叫你进来的?滚!以后没叫你不许随便进来!”
“我知道了。”她还是站着不打算走。
立在沙发背后的男孩子在向他的同伴讲一件似乎很有趣的事,夏宛此时才注意到那再熟悉不过的一举一动,心头不禁一喜。
“哐哐,哐哐哐”门被打鼓似的一阵乱敲。
中间的男人推开孙眉,从沙发上跳下来,其他人见状,也立刻冒起火来。
门刚被打开一条缝,外面的人就闪身到了门里。他咧咧嘴,露出灰边的门牙,皱褶颇多的眼眶里闪动着捆住猎物的得意。
里面这男人顷刻笑脸相迎:“这不是乌德公司的小豹子吗?今天刮的是东风啊,把你刮来了!”
“哟,熊董呀!要不是宝贝勾引我,真不知道您的门往哪儿开!”“小豹子”孟思才从眼缝里扫了扫屋内,趁夏宛不防备,一把将她抢了过来。
“多嫩的姑娘,怎么就让你赶上了!”熊振新留心看了她几眼,“既然来了,那就把美女搂紧喽,咱们喝酒去!”
往里走的当口,夏宛借机挣脱,哪知孟思才当着众人把她抱了个满怀。这突如其来的羞辱令夏宛吃惊,愤怒如洪水再难以克制,她发疯一般反抗起来。见此情景,熊振新揪住夏宛的头发,狠狠地甩了两记耳光。
沙发上躺着的年轻男人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番来蓝地催款的江景晨。
“你最好识趣点儿,乖乖把孟先生伺候高兴,好处自有你的。”熊振新眯起的眼睛中射出寒光,嘴上切木头似的吐出这些话。
“我不稀罕!熊老板,你大概搞错了,我只是个小小的服务员,不是三陪小姐!”
“服务员不搞服务搞什么?紫狐的规矩,是客人我只要他高兴,不管他需要什么,懂吗?”他猎狗一样地逼过来。
“早知道紫狐这么肮脏,我是不会来的,我现在不想干了。”她一身勇气,打算甩手而去,但门边的黑西装拦住了她的去路。
熊振新瞪着她,让人去招呼孟思才。夏宛跟脚出去,却被堵在屋中,她撕扯推打,不顾一切地往外冲:“让我出去,你们这些坏蛋!我要去告你们!”
“告我们?你在说笑话吗?”熊振新满脸的横肉就像波涛中时隐时现的暗礁,他抓小鸡一样把她提过来丢在地上。
“站起来!”他晃动着平举的手,像在驯服一只猫。
夏宛挣扎着爬起来,眼里充满了憎恶。
躺在沙发上的江景晨扭头看了看,猛然翻身坐起。看到夏宛的一刻,他说不清心头的万般情绪,是意外,是怜惜,还是兴奋蓝地咖啡馆顺利到手,他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他沉沉地闭上眼,摸摸前额,捋捋思绪,这不是真的!但是,那个女孩倔强的声音一次次在他耳边响起。
“我不干了,放我走!”
“放你?也行啊!先脱了这身皮再说!”
“孙经理,你放我走吧!”她哭着哀求。
孙眉气恼地瞥一眼,环起手臂,扭向一边。
“潘小海,你救救我!”又是凄然的呼喊。
来势汹汹的事态早把潘小海吓蒙了,夏宛的出现已经够意外的了。他听到呼救,才清醒过来,连忙提着胆去求老板。
“董事长,她小,不懂事,把您气坏了,太不像话了。您放过她这次,我回去好好骂她,一定让她听话。”他微弯着腰站得规矩,从眼皮下偷看人家脸色。
“关你屁事,滚一边去!”
“她是我同学。您就放过她吧!”他像个听话的孩子央求着。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你滚不滚?”
“真是我同学。”
“同学算个屁呀!”
刚刚还和他乱侃的男人先扑了上来,他把夏宛推倒在大茶几前的空地上,端茶递水的男人也上来把她围在中间。和熊振新猜拳的老男人叫李兆光,也是这紫狐老板之一,他此时也对游戏发生了兴趣。
夏宛竭力站起来,并且努力维持这个姿势,要面对的是什么她不敢想象。
潘小海乞求不成上前阻拦,但这些男人显然对这个游戏很有兴致,反嫌他多余,就把他赶了出去。
豺狼不急于咬断野鹿的喉咙,这更同于餐前的消遣——蹂躏无力反抗的猎物。她就像一只球,被夺来抢去,脆弱、单薄的躯体跌跌撞撞,传来“扑通扑通”的响动。哪怕躲一躲那些肆无忌惮的手,哪怕是找到一点重心,都是非分之想。肉中之痛,完全取决于他们掌中的力度,他们冲着她大笑、大叫。
见江景晨醒了,余婷从身后抱住他,他毫无知觉。几分钟内,他以一种令人难以猜透的神情望着不远处的女孩和她的处境。克制,克制自己戏弄的冲动,还是克制自己为她担心?他的目光似乎还在迷蒙之中,看不清方向,看不清眼前的女人,看不清愁绪里生起的是否只是欲念。
领花被扯断了,纽扣纷纷坠地,滚进角落。夏宛哭啊,喊啊,已没了力气。白衬衫撕破了,短裙失去形色,哪一处都顾不得,一时间她成了滑稽的笑料。
好似麋鹿在野兽间奔逃,不停地变换方向,终究逃不开厄运。她看到逃脱的空隙,想要奋力一搏,却再次被绊倒在地。吃力地撑起来,惊恐的目光注意到那张不陌生的脸,立刻认出了。近乎无望的一声呼喊,举起的手停在空中:“救救我!”
几个男人再次聚拢而来。她跪坐在地上,乱发垂耳,双臂护紧胸口,却藏不住地亭亭玉立——肩俏骨窄,饱满圆润,细长的脖颈,如玉的肌肤。
猎手们停止追逐,一个个虎视眈眈。
“哟,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熊振新喜上眉梢。
江景晨决然摆脱余婷的纠缠。他终于走过去,沉稳的脚步中装着点点心事。
夏宛气若游丝,可怜地望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就像个美丽的疯子:“救救我!”
——这求救似乎不带任何希望。
就要走近了,江景晨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耳边的呼救在他心里激起一种不知名的波澜。
蓦然之间,谁也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女孩扑向茶几将头撞了上去。她决绝地撞在茶几坚硬的棱角上,倒在脚底的地毯上,逃脱了痛苦。
江景晨如墨的浓眉一拧,吃惊地立在一边,竟不知要做些什么。
只几秒钟,人人缄口而立,屋中鸦雀无声。但是很快,他们聚拢来,掩饰不住搜肠刮肚的迫切。
他俯下身,扳过女孩的脸,那额上的一片伤痕映入眼帘。顿时,他扭头看别处,摸索着试试鼻息。
“没事,死哪有那么容易?”他不屑地说,看似平静地坐在茶几上架起腿,“看这性子,醒过来还是要死。”
“把她捆起来,让她死不成。”李兆光马上说。
江景晨讥笑道:“捆着她就不死了吗?别那么幼稚。”
“就没有我对付不了的女人!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明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东西,等着收尸吧!闹得满城风雨,钱没法好好赚着,更别谈什么开心”。
“那我们就叫她给玩了?”李兆光谁也不看,尽冲自己发脾气。
熊振新听着两人争辩,这时趾高气扬地说:“谁敢把我怎么样?”
江景晨绕到他身边:“熊哥,这种女人是生柿子,你吃不得,只能捂着,一点点捂软,终究还是甜的。”
他大惑不解,额上的皱纹挤在一处。
“熊哥见过几个女人像她这样不顾死活?我估计是新来的,还有些天真劲儿,对什么都瞧不惯,大哥不要心急,等日子久了,不怕她不听话,也许比别的更会讨好人也不一定。”江景晨留心着大哥脸上的神色。
“你说的有道理,是得找个人好好培训她。”
江景晨眨眼笑笑:“对,哄着她,让她自投罗网,身不由己!”
“对极了!”熊振新拍拍他的肩膀乐不可支,“不过,光捂也不行。”
不等老大发话,李兆光已经叫人弄来一盆水,从女孩的头上灌了下去。女孩打了个激灵,在漫溢的流水中缓缓地抽搐、蠕动。
“大哥,你看,活了。”李兆光的老脸上映出几道深沟。
“哈哈,你死呀,怎么又活过来了!”熊振新道。
其他人随声附和,情绪一片高涨。
江景晨冷冷地等着、看着。在放浪的笑声散尽后,他把熊振新拉到一旁,低声说:“最近我的预感不太好,总觉着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我们还是收敛一点。有人还抓着筱雨露的死因不放,别又节外生枝。现在是没有人敢做我们的文章,也没有人敢把我们怎么样。可是,我们就放着钱不挣,为应付这种事儿头疼?”
“哎呀,还提它干什么?”熊老大盯着水滩里的尤物踌躇不决。夏宛撑起身子,艰难地扭过头,沾在伤口上的头发滴着水。疼痛让人很快清醒,她急忙翻身起来,慌慌张张躲到墙角,蜷缩着。
熊振新要追过去,被江景晨拦住了。
“算了,别因为她坏了我们的事。”他抓过扶手上的毯子扔给夏宛,“还不快滚!”
惊吓中的夏宛急忙寻找自己的衣服,找到后并不敢去捡,也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像只吓坏了的飞鸟冲开牲畜,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无趣的李兆光堵在门口,不想就此罢休。
江老二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管迎着熊振新,问起另一件事情:“嫂子快生了吧?”
“没呢,我真他妈着急呀。”
“老李呀,你看她为什么跑不出这间房子?”江景晨挑逗说。
李兆光迟疑不动,怒中带笑:“因为有我在嘛!”
“不对,因为她身上满是晦气,可别叫你沾上了,让我们都跟着倒霉。”他坏笑道。
“快叫她滚!”熊振新连连挥手,“兆光,你过来!”
“笑面虎”凑上去,两人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从那间“鬼屋子”跑出来,夏宛逃到了地下通道的深处。黑暗淹没了她,只听见赤脚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她摸到门旁,抱着双膝,坐倒在墙根潮湿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死一般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宛,你不在里面吧?”陈菲停在楼梯口往里喊。
“我在!我在!”
陈菲摸索着走过来:“你该找了钥匙再回来呀。来很久了吧?害我到处找你!待在这里躲清静,比我有心眼多了!”
开灯后,她惊呆在那里——披头散发的女人埋在灰乎乎的毛毯里。
“小宛,你在干吗?”
夏宛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乱发中一张呆滞但仍旧美丽的脸。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冰冻般的双唇时而僵硬,时而颤抖。她死死攥着陈菲的手,哭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大概。
“怪不得那个老板派人在找你,他们还想做什么!”她在恼怒中忽然充满了坚决,“我去找他们,这天下没有公理了吗?”
“你不能去!”
夏宛上去拉住她,但她固执地抽开手。毯子掉了下去,夏宛拉起毯子的工夫,陈菲扔下钥匙,已跑了出去。夏宛慌忙进屋穿好衣服,就匆匆追过去。
陈菲上了楼,找到那间隐藏在拐角后的房间。
“看我姐妹好欺负是不是?今天让你们看看姑奶奶的厉害。”她一股脑儿将茶几上的东西摔个精光,酒杯、酒瓶、盘子统统砸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会客厅里只剩下两三个人,熊振新早已不在里面,只有江景晨闷头坐在茶几前,一面吃点东西,一面思考着什么难题。见杯盘摔得满地,他抬起头来,无暇关心的样子。
“是谁欺负我妹子?有你没有?”陈菲高声问。
旁边的小弟想教训她被江景晨制止了,他抬手指着屋外,极不耐烦地回答:“有本事去找熊董事长吵!”
“这么说是他干的?”
“是又怎么样?你能拿他如何?我劝你别自不量力!八楼,你敢去吗?”
他不认为谁会自讨没趣,哪知陈菲扭头就走。
“别自讨苦吃了!到这里来逞能肯定吃错了药。”
“我不怕。”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拉开门。
“你会吃亏的,也许比她更惨。随你吧!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他点上烟,事不关己地说。
过了不久,紫狐大厦的某个楼层回荡着一阵剧烈的砸门声。这怀有敌意的声音吵醒了本已熟睡的熊振新,激起了他好斗的本性。他先让孙眉去开门,披好上衣后就出来看情况。门外站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柳眉竖起,双颊绯红,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就像枝带刺的玫瑰,妩媚中透着凛冽,叫人望尘莫及。
“三更半夜的,你要死啊!”孙眉开口骂道。
陈菲清开障碍硬往里闯:“我找的是熊董事长。”
“找我有事儿?”熊振新态度和蔼,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极为放肆。
“是你这个混蛋欺负夏宛的?”她声色俱厉,信口骂道,“你有钱就了不起了?你当老板就买了我们不成?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没了!”
“有话好好说嘛!”他腆着脸笑道。
她气势汹汹冲进去,搬起东西就往地上扔,不一会儿就把屋子弄了个稀巴烂。孙经理喊也喊不住,拦也拦不了。
熊振新一边抽烟一边冷笑,等她闹到没了力气,扛起来就往里面的床走去。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头上、肩上,他却毫不松手,把残酷一点点郁积起来。
陈菲被丢在床上,一个强大的阴影笼罩而来。
熊振新转过狰狞的面孔,凶神恶煞地冲身后喊:“把门给我关上,听到没有!”
“哦。”孙眉低声诅咒,一面快步把门关紧,生怕招来灾祸。她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听着恶狼对绵羊的撕咬。过了几分钟,她走出去锁好防盗门,便扬长而去。
两个丫头一个也没见着,慕天琢磨着回到了康乐中心。几个弟兄正围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发现了他,告诉另一个,他们马上停止谈话。
“忙得很嘛!”金亮黑黝黝的脸一成不变地阴郁,嘴巴几乎不动,吐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江老板找你半天了,火发得不小,你赶紧跟我们去见他。”
慕天不急于走,反而将胳膊架上他的肩膀:“什么事这么急?金哥透露透露!”
金亮毫不客气地推开他:“见了江哥你自然明白。赶紧点儿,别再牵连我们。”
光线从背后照到办公桌上,江景晨的一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听到有人进来,他掐掉烟头,脸上忽冷忽热,那炯炯的目光分明在拷问。
“你的能耐真是越来越大了,把我都不放在眼里!我问你,蓝地咖啡馆的两个姑娘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是你耍的把戏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
慕天耸耸肩膀,不自在地拿脚捻地板:“她们自己要来的,夏宛被炒,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不可能。”江景晨绝冷地说,“徐正说她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
“他胡说!咖啡馆没了,他能不这么说嘛”他放开嗓门嚷道。
金亮早听不下去了,吆喝一声身后的兄弟,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制服了。
“当初我特别跟你讲不许动她,你偏把她弄到这里来!”江景晨一字一顿地说。
“你也说对她不感兴趣,不感兴趣你就别管她的事啊!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也轮不着你来问,在你另起炉灶之前还必须听我的。”
金亮道:“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收拾他就是了,看他还敢在背后逞能。”
“是得叫他长点记性。给他个痛快!”
话一出口,那几个将他的手压在墙上,拿出备好的板砖拍上去。
慕天着了急,嚷道:“江哥,我有什么鬼点子?就是觉得你喜欢,弄来讨好你,不成想马屁没拍着,倒拍马蹄子上去了。做好事落得这个下场,大家都不要混了。”
“说得倒好听,弄来给我的!”江景晨咧了咧嘴,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她在老李手上。想必你比我还清楚,老大想弄到那块地,这种时候她能是我的吗?你究竟是准备给我的,还是用来给自己铺路的?”
他话锋一转:“江哥以后绝不碰她?”
江景晨绷紧的脸有了些许放松:“那可不一定,若是有可能我倒高兴要了她。”
“天地良心,她自己闯了祸。”他一边疼得喊叫,一边表决心,“我想法把她弄过来,你就知道我的忠心了。”
“好啊,我们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他神色冰冷,眼睛里全是达到目的后的得意,“行了!留着慢慢敲。”
伙计们住了手。慕天动动手指,痛得背过气去:“江哥不是对她不感兴趣吗?”
“那也得看在什么地方。”他丢下一句话,正要和其他人往娱乐室去,有人来报告消息,李兆光把夏宛带走关起来了。
第二天中午,江景晨去找熊振新聊天,有意提起昨晚一事,蹿腾他去看热闹。
被子在床上鼓起,却不见夏宛人影儿。熊振新上前翻开,见她蜷缩在里面,抱头捂着耳朵。这一受惊,她连忙躲到墙角。汗水将头发沾在太阳穴上,双目更加纯粹、从容,而不再害怕。熊振新跨上床,把她揪到床头,她就用藏好的刷子砸他的头;他反扭了她的胳膊,她就把口水吐在他脸上。如此一来,熊振新气坏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江景晨不由得上前拉他:“制服她多简单的事儿啊!我们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吧?我看老李的法子不行,不如交给我吧!”
“那不行,绝对不行,时间太少,火候不到嘛!”李兆光轻易不服输。
“我要是不费半点工夫就叫她乖乖听话呢?”他歪歪头,扬了扬眉,笑道。
“不可能,谁信呐。”
“你除了打,别的还真不行,千万别弄出个全尸来!”
熊振新越发烦躁:“行了行了!阿晨一心办自己的事,女人的事就别掺和。”
说话间,他的小秘书弥兴慌里慌张跑来:“董事长,嫂子来了,挺着个肚子往楼上来了,着急要见你。”
熊振新拔腿就跟着弥兴走了。
“把人带走!”江景晨对自己的跟班说。
“老大刚才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让我来管这件事。”李兆光指着自己皱脑门下的短鼻梁。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老大在我得把人弄走,他不在我更要把人弄走。我替你调教调教她,调教好了功劳照样是你的,只怕给你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办法。我是比你年轻,爱抬杠,可从来没有坑过你、害过你,有什么好处还不都想着老哥嘛。”
“这件事熊董说得很清楚。”他开始左右为难。
“我不是和你通融嘛,就让兄弟试试,人我带走了啊。”
李兆光还想阻拦,可他走远了,叫也叫不住。他手底下的人更没办法了,他们只听他的,他犯不着为了个女的明着去抢。
“这次慕天总算没白长脑子。”江景晨边走边对旁边的人说。
明强趁着他高兴,就把心里话吐了出来:“您就不该放过慕天那小子。这些天,他总是鬼鬼祟祟的,还经常带来几个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好像和乌德公司的人有联系,我们不能不防。”
“先叫他折腾吧,看他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景晨仰靠在沙发上,鼻翼翕动了几下,眉宇间跳动着神采,一面接过明强递来的茶杯,一面满门心思地盯着夏宛。
夏宛站在门口似乎不打算进来,因为她看到浅灰色的地板上铺着一块洁净的地毯,进去的人都穿着拖鞋,而地上显然没有多余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脱鞋吗?”她喃喃地问。
“对。”江景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见她并无敌意,大概确信自己再次好心救了她。他看她把脱掉的鞋放在门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客厅,就草草打发了其他人。
夏宛找个地方坐下,随便看看这个陌生的房间,以掩饰独处的窘态。后来,她确实被屋里一应灰白相间的清新陈设吸引了,一双眼睛因为专注而更加深澈动人,使那额上的创伤也不再惨淡,一张脸闪烁出些许生气来。
“谢谢你救了我!”
“要不是我你大概也不会到这里来!”
夏宛低下头不再言语,似乎还无法从种种羞耻中解脱出来。江景晨把茶杯放回盘子,借机坐近一些,以至于伸手就能够到她,她也毫无意识。
“太固执没有意义,只会让你受更多的苦。”
“可是像那样过分的要求我不可能接受的。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服务员,挣点钱过平常的生活,我没有想过要出卖自己得到更多的财富,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不管胸膛里跳动着什么,江景晨依旧保持着内敛:“这没错,但人的生命一闪而过,不需要太较真,这样你会吃更多苦头的。”
“呵,这不是较真,难道要去鬼混吗?我可做不到。”
那双真诚的眼睛又一次惹了祸,当她一心一意要表达自己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安静地审视着她,听着这些倔强的道理,已经不再关心别的了。夏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在这过于直接的目光里坐立难安,一双脚也习惯性地往沙发底下缩了缩。顿时,他又哑然盯着那抵在地毯上的脚尖,蹙到一处的浓眉跳动了一次又一次,一览无余地表露了心意,任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夏宛把脚伸到茶几底下不去看,自以为逃脱了注视,慢慢不再难为情,他又难得地笑了起来。
夏宛面露尴尬,连忙向他求助:“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要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毫不留情地回答,“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逃是逃不掉的。你惹恼了熊董事长,他不可能轻易放掉你。经过这一劫,你以后的路又是什么样呢?不过把一切都看淡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呢?如果你肯顺从,没有人会跟你过不去。”
“可我真的做不到!”她满目的恐慌。
“你好好去求他,只要你听话,他不会为难你的,或许还能给你好处。”他冷静的目光令人想起驱赶斑马的非洲狼。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料想之中被拒绝,他自得地笑了笑:“你想过不屈从的结果吗?”
“我知道。”她静静地回答,已乱了方寸,“一定还有办法的,你就帮人帮到底,赶快告诉我吧,大概除了你没有人能救我。”
“另外一种就是”。
“是什么?”
“你跟了我,我才有借口去求他。”他有些难以启齿,却终究说了出来。
夏宛流露出刹那的轻松,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还像信任一个人那样把他融进眼底:“等事情平息以后,我就可以走吗?”
这个时候,他终于失去了耐性,踱到卧室门外,又几步踱了回来,不经意踢得大理石茶几发出响声,用生硬的口气说:“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我还会使你享受许多人幻想却实现不了的生活。”
她仍然没有彻底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他索性不再有任何犹豫,冰冷的神情凝结在脸上:“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想得到你,明白吗?”
夏宛半天才回过神来,缓缓站起来,下意识退了几步:“你——刚刚我心里多么感激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步步紧逼,这使她想起第一次相遇的种种情景,猛然清醒过来。
“你不是好人!”
“你愿意怎么想都行。”嘴角浮现一瞬的嘲弄,他有心注视着她的反应,一直逼到她没了退路,“你也看到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走出我的门你的运气好不到哪里去,是去跟那帮老男人周旋,还是像前天一样被戏弄,或者还有更多你想不到的。想想看,就算不和他们比,我也不缺少吸引力,留下来才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他看见自己的话起了效应,就伸手捏住她迷人的下巴,以及花苞一样的柔软脸蛋,尽管她是如此的无奈,如此的不肯配合。
“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应该清楚,男人需要女人还能做什么?”他傲然地说,继而捧着她的头,凑上来亲吻。
她惊慌失措,连忙躲开:“你想让我陪你睡觉吗?”
“对极了,听不听话由你自己决定。”他轻松抓住了那些手指,把它们送到自己的肩膀上,再次摆正了她的头。
“我不喜欢你,你凭什么这样做?”
这不但没能制止他,反而激起他操控一切的欲望。不等夏宛点头,他就扑面而来,吻她的头发和耳朵:“你会喜欢的!”
“不,你是猪,但我不是,请你放开我!”
“这么说你宁可从这里走出去?”
“我宁可现在逃跑,不管什么结果!”
反抗是无力的,夏宛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掉在他的手臂上,打湿了他的衣袖:“我恨死你了,你这个虚伪、冷酷的家伙!”
“你能再说一遍吗?‘恨’这个字好像很新鲜,很好听。”江景晨停止亲近,匪夷所思地瞪着她的泪眼,“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就这一次,然后我放你走,给你自由,也算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看怎么样?”
“你无耻!”
“只一次,没有别人知道,你还是你,我怎么就无耻了呢?”情欲溢在他的脸上,“有人想上我的床我还不愿意呢!”
“呸!”
他不以为然地抹了抹脸,却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这里有什么恼人的东西。
“真够恶心的混蛋!”她的眼里又泛起点点泪光,“我的人生为什么是这样开始的?我还没有恋爱过,就碰到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
“玩这种把戏多没意思!”他没有思考下去,就蛮横地抱起她,走进卧室扔在床上,解开衬衣靠过来。
“不!”夏宛退到床头,害怕极了。
“说你喜欢我,就当作一场游戏!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要是这个样子,只怕我一次不会放手。”
“别碰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就算随口说说。”他期待着,逗宠物一样,但眼睛里却是猜不透的意思。他不容分说抓过她,蹭着她雪白的皮肤和柔软的发丝,直到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肯于乖乖地配合。
“好疼。”夏宛侧过头,示意自己的肩膀被抓痛了。
他松了松手,邪恶里透着自得:“说你喜欢我,愿意跟着我!”
“我——”她没有爱过这个变态的男人,哪怕一丁点儿,哪怕他能勾起多少女人的幻想,她却深知他是怎样一个毒瘤!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夏宛冲着他的手臂死死地咬下去,直到他痛得彻底松手,才跳下床抓起柜子上的台灯举在半空,勇敢地警告说:“如果你再敢侵犯我,我就砸烂你的头!”
江景晨将胳膊架在膝盖上,揉捏着伤口上鲜红的牙印:“你要不愿意就出去,有人会等得不耐烦了。说真的,我不愿意看到这个。”
“不用你管!”她说完这句,就放下台灯,往门口走去。
江景晨追上去,再度把她拖回床上,逼到床尾,而夏宛一心想着逃脱,一个劲往后躲,竟从床上跌下去,他及时出手也没拦得住。他扶她坐起来,紧皱着眉头,目光深邃,说道:“别再逞能了,你逃不掉的。”
夏宛扭过头,不肯再抬眼看他。他很生气,使劲拨正了那颗倔强的头,认真地、玩味地欣赏着。她的眸子就像两汪清泉,一无杂质,清澈明朗,仿佛从未受过尘嚣的污染,它们藏不住心灵的爱憎;饱满含情的脸蛋没有一丝臃肿,自然而然地流露着少女动人的情态;还有那两边翘起的嘴角,收束、退却,就像蜗牛,惧怕外在的侵扰。这些偏偏完整地融合在一张脸上,不容怀疑地触动了他久已麻痹的神经。
他心中一动,不由得去吻那嘴唇,还未触到,却察觉两颊断了线似的泪珠,一颗颗滴在他的手上,钻进他的心里,心上的硬壳被蚀透了,关不住涌动的血液。
夏宛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松垂在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任人摆布的肉尸。
一股无形的力量撑破了他的胸膛,使他整个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下手。一念之间,另一个灵魂幻化在他的身上,那罪恶的意念似乎从未出现过。
早晨,一段手机铃音吵醒了夏宛。睁开眼,天已大亮,屋里格外清晰,昨夜的事情也奔涌而来。夜里她始终提防,后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独自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安然无恙。
江景晨从洗手间走出来,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刺耳的声音:“晨儿,你爸就这么不要我们了,你倒是回来商量个主意啊!”
“想怎么折腾随你们的便,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拿着电话出去了,话筒里再说什么就一点也听不见了。后来,他挂掉手机刚要回来,铃声又响了起来。
“有完没完?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看起来他极为恼火,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不久,电话里面隐约传来大哭的声音,他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我回来,你满意了吧!”
他走进卧室,发觉夏宛躲在墙角的椅子里,偷偷地盯着他,便很不愉快:“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别乱动!”
“我不乱动,我现在就走。”她闪电似的站起来,保持着距离。
“走吧!只要你不怕有人来找麻烦。”他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夏宛犹豫不决,权衡了好一会儿。
他返回来,不无嘲弄地说:“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趣吗?所以昨晚我突然感觉索然无味,也就是说我对你没兴趣了,懂吗?”
夏宛绕开他,准备跑出去。
“我劝你老实待着,我现在出去办事,想不想在这里随你。你大可放心,若是我想打你的主意不需要等到以后。”
她咬着嘴唇,很难为情。还好,令人窘迫的人很快消失了。
江景晨回家不久,外面的门不知怎么的,突然被打开来。夏宛以为他又回来了,连忙下床梳头,又将床铺整理干净。过了几分钟,那脚步声出现在身后。
“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你就敢跟老二睡觉。”
她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果然看到了熊振新。
“江老板不在,你还是到别处去找他理论吧!”
“那正好,现在你也伺候伺候我,你俩的事一笔勾销。”他不由分说,步步紧逼而来。
夏宛吓慌了,尽管抓着床沿的手在颤抖,但她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
“他马上就回来,这是他的房间,你别乱来!”
“别拿他说事!我就是要他咽到肚子里的肉,他照样二话不说,立马给我吐出来。你要是识相,就搞清楚这里谁说了算,我想叫谁好过谁就好过,我想叫谁不好过那也是动动嘴皮的事。”他像恶狼一样猛扑上来,不容她有任何的反抗。
“救命啊呜”。
“臭女人,说说老二是怎么跟你上床的,听见没有?老实点!不说是吧”。
“啪啪”,一记记耳光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