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张忠良再怎么鼓励,阿红怎么会不害怕呢?从阿红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开始,她没有一天不感到害怕,她鼓起勇气决定一个人去做人流;当她走进妇幼保健站大门的时候,她怕了,退缩了。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阿红鼓足了勇气打了电话给张忠良。为了这一天,阿红足足策划了1个月,最后一刻,恐惧极了。
阿红本来是不想打搅张忠良的,自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压根没想到要告诉张忠良。当她鼓起勇气一个人走进妇幼保健院的时候,巧燕那凄厉的吼叫声,再次回荡在她耳边,她崩溃了,她需要一个人支撑。这个胎儿已经3个月了,知道的时候已经2个月了,在极度恐惧中度过了漫长的30多天,她觉得再不做人流,恐怕要被人发觉了。这个恐惧反反复复纠缠着阿红,其间,她甚至有把婴儿生下来的欲望,这个欲望刚一产生又被她坚决地否定了,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愚蠢了。
为了肚子里的婴儿,阿红经常上网查资料,像当年上大学一丝不苟地查学习资料一样,反反复复认认真真地查,几乎把网站里关于怀孕的资料全都查了个遍。漫长揪心的日子太难熬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你真傻。”张忠良没有一丝犹豫,像一个男人。阿红明显被他的态度感动了,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她非常感激他,默默地跟在张忠良后面。
和张忠良一前一后走在医院的过道里,阿红一直低着个头,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和张忠良拉开着一段距离。时近中午,医院的过道里来来去去走着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搀着孕妇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阿姨,几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跑前跑后,一个矮矮胖胖的扫地阿姨拿着扫把左顾右盼,显得无精打采。阿红从扫地阿姨身边走过的时候,感觉这个阿姨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看着张忠良帅气的背影,阿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快走进手术室的时候,阿红好像听见一个女医生的人和张忠良打了声招呼,他们说了一些什么她一点也没听清楚,她紧张极了。
张忠良手里拿着一张便签朝阿红走了过来,小声对她说:“轮到你了,进去吧,别害怕,我在外面等你。”
阿红顺着张忠良手指的方向,朝一间手术室走了过去,手术室很大很空旷,各种机器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问:“你叫阿红吗?”阿红赶紧点了点头,中年医生指了指一张手术台,冷淡地说:“躺上去吧!”阿红刚躺好,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走了过来,一个护士手里托着一个瓷托盘,托盘里摆着一些钳子、剪刀的器皿,在光线的照射下,这些银质的器皿闪着寒冷的光。
躺上手术台闭上双眼之后,阿红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为了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她曾经酝酿了无数个夜晚,她的内心甚至充满了即将挣脱牢笼的那份轻松感。当医生冰冷的手术刀伸进阿红体内的时候,她感到一切都消失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丝毫没有体会到巧燕曾经传递给她的那般死去活来的痛。当阿红完全把身体交出去的那一瞬间,那份曾经纠缠不休的恐惧感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伴随而来的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既悲伤,又如释重负。她悲伤的是,别人的小孩可以高高兴兴的生下来,抱回家;自己的小孩却要偷偷摸摸打掉,丢到垃圾桶里埋掉。她为此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她如释重负的是,自己再也不要担惊受怕、天天处于极度恐惧中,度日如年了。
冰冷的手术刀还在她的体内掏来掏去,中年妇科大夫神情专注态度冷漠,两个年轻护士在一旁不停地窃窃私语,阿红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她们说什么对于她来说已经很不重要了。
她的心情很糟糕,她思绪不宁,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纯洁的阿红了,她的灵魂已经飘出了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