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的广州市,张忠良在街头的公用电话亭里,和弟弟张忠心通话后,再拨打蒋菊萍的电话,她挂断了。
听到电话筒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时,张忠良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丝毫都没犹豫,很快就退出了电话亭。
张忠良过马路的时候,一直站在马路对面的保镖小胖,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两个人会合之后,很快消失在了对面的巷子里。穿过这条小巷,拐过两条街道,一前一后走进了一个小区。
在没有任何安保措施的小区里,张忠良和小胖已经藏了快两个月,在这个漫长的两个多月里,张忠良几乎都没出过门。每天吃着小胖买回来的外卖,张忠良感到浑身都快发霉了。
知道自己被网上通缉之后,张忠良感觉时间过得尤其漫长,躺在出租屋客厅的沙发上,他又细细想了一番和弟弟的通话。接到哥哥久违的电话,弟弟张忠心更是心急如焚,他迫不及待地问:“大哥,你最近还好吗?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个电话?”为了宽慰弟弟,张忠良语气故作轻松,说:“我没事,挺好的。”张忠心说:“大哥你没事就好,你还是躲远点吧!我会努力赚钱的,让你早日获得自由。”张忠心还说,“最近几个债主老是想从我这里打听你的消息,我对他们说了,你们之间的债务不关我的事,大哥你到底欠他们多少钱?他们说的数字,怎么和你说的数字完全不相符呢?差距怎么有这么大呢?不管怎样,我还是相信大哥的,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想到被自己无辜卷进来的弟弟,张忠良感到非常内疚,当初在债务多少这个事情上瞒着弟弟,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弟弟如果知道自己欠下那么多钱,他能够承受得了吗?
一旁玩游戏的小胖看着一脸沉思的张忠良,茫然地问:“张哥,我们还要躲多久?”身边的小胖长得细眉细眼、白白净净,兴许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恶文喜武的他初中没毕业就瞒着家人跑去了庙里想拜武师学功夫,武师看他人胖,就说:“你回去吧,回去减点肥,再来学功夫。”一听武师说自己不适合学功夫,小胖不服气,硬是在庙里耗了三天三夜,最后这个武师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就说:“你留下来试试吧!”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年之后,小胖还真是学到了一身好拳脚,别看小胖人胖,耍起拳脚来,还真是有板有眼,虎虎生威。
要说小胖怎么跟了张忠良,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张忠良和蒋菊萍陪外地的客户陈总唱完歌从KTV出来,在KTV门口正好遇到几个年轻人在打架,当时,三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正在围殴一个势单力薄的小胖子,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张忠良感觉这个小胖子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张忠良出于好心正准备打电话报警,当他掏手机的一眨眼工夫,这个小胖子突然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和一阵眼花缭乱的拳脚。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三个小伙子已被小胖子撂倒在地,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显然不服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小胖冲过去,小胖不慌不忙,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扫堂腿,紧接着跟上一个漂亮的直拳,一下子把那个大个子打得鼻青脸肿;另外两个年轻人一看架势不对,赶紧架起高个子就跑,边跑边说:“算你小胖子有种,有本事在这里等着……”小胖子鄙视地朝他们笑了笑,说:“老子就在这里等着,有种你再去叫人来,来一个老子灭一个!”一直站在旁边的漂亮姑娘吓得不轻,赶紧过来拉住小胖说:“我们赶紧走吧!”
张忠良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对这个小胖暗暗佩服起来,他走过去对小胖说:“小伙子,好身手啊!”小胖憨憨地看了看张忠良没说话。张忠良看他不说话,就故意逗他,说:“武术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像你这样用来打架斗殴就不对了。”小胖觉得这个人说话的口气就像自己的师傅,他翻了翻小眼睛说:“我又没打算打架,他们硬说是我抢了他女朋友,你问她是我抢她不?”说完用手指了指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女孩一直拽着小胖的胳膊,催促说:“我们走吧!不要再惹事了。”看到小胖和女朋友要走,张忠良赶紧说:“小胖在哪高就?”小胖子和女朋友都意识到张忠良好像话里有话,小胖女朋友替他回答说:“他最近刚刚辞了工,前段时间在餐馆打工。”张忠良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小胖,说:“有兴趣的话,来帮我吧!月薪给你这个数。”说完伸了好几个手指头。一看这个数字,小胖和他女朋友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数字可是他在餐馆工资的好几倍。小胖仔细看了看张忠良的名片,发现上面有很多唬人的头衔,他点了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两年多,一直忠心耿耿的小胖,张忠良内心一阵酸楚,说:“小胖,最近委屈你了。”
小胖从张忠良忧愁的脸上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觉得前面问得很不地道,内疚地说:“张哥,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闷。”
小胖不经意的一句话,又何尝不是张忠良现在最大的感受呢,何止有点闷,简直是让他闷得透不过气来。
被网上通缉之前,张忠良和小胖还是很自由的,两个人只要稍微小心点,吃喝玩乐基本上没有多大问题。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在某些陌生城市的酒店,在那些孤独无助的夜里,张忠良经常用叫小姐的方式来排遣寂寞。于已经快彻底失去人身自由的他来说,那些叫不出真名的小姐俨然成了他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之后,张忠良经常叫小胖帮他约小姐,他不是单纯地为了满足生理需要,他更多的是在追求精神层面的抚慰,在逃亡的日子里,他有一种生死疲劳,生理需要几近快消磨殆尽了。
有些小姐被张忠良叫来就天南海北、无所顾忌地聊。
张忠良对她们说过:“我是逃犯,你信吗?”
她们哈哈大笑说:“我相信。”
张忠良对她们说过:“我曾经身价过亿。”
她们还是哈哈大笑说:“我相信。”
张忠良对她们说过:“我现在是单身贵族。”
她们依然哈哈大笑说:“我相信。”
逃跑的路上,张忠良已经记不清找过多少个小姐聊过天了,总之他感觉无聊的时候就找她们来聊天,很多次,张忠良和她们聊着聊着就聊过点了。她们没按时回去,老鸨的电话就会来催,基本上会问:“是不是碰到难缠的角了?”小姐一般会在电话这边嗤嗤地笑,然后就无奈看着张忠良,张忠良知道内情,会果断地说:“加钟。”
跑路之前的张忠良很少花花草草,他对小姐并不排斥也不反感,甚至,如果有需要,他还会亲自帮客户安排小姐。和他一样,前妻田雨对那些卖身的小姐也不排斥,她经常对他说:“这些小姐出来混也不容易,人家靠的是真青春吃饭,像我这种人,给我再多钱也干不了。”
田雨不愧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说话想事总离不开生意二字,她知道张忠良还算洁身自好,她和他的性生活一直很和谐的。凭田雨的经验,张忠良和她结婚之前还是一张白纸,在外面要真的有个什么花花草草,也逃不过她的慧眼的。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看似最牢固的防线往往是最不堪一击的,感觉抓得最紧的往往是跑得最快的。让田雨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当年她拽得牢牢的张忠良最终还是飞走了,飞得无影无踪。对于她和张忠良的婚姻,她曾经是那么自信,但谁也不曾想到,风风雨雨十几年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劳燕分飞。田雨常常想: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日夫妻百日恩,等等,这些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种心伤;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遗憾;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是一种幸福。幸福在当下,好好享受当下的人生,才是真实的。
和田雨离婚之后这些年,张忠良又何尝不常常自我反省呢?如果不是当年一时糊涂,他和田雨十几年的婚姻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可否认的是,田雨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女人,和现在的女人蒋菊萍比起来,他更怀想田雨,虽然蒋菊萍给予他的更多,无论情感还是金钱,可是从他心中抹不去的,只有田雨。田雨不但给了他一个可爱的儿子,更为重要的是,给他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进入商界,田雨是他当之无愧的引路人。和蒋菊萍的暴戾、强势、善变比起来,田雨的大度、仁厚、贤惠和智慧等都是他念念不忘的理由,蒋菊萍只是一个小女人,而田雨则是一个女中丈夫。这段时间他终于想明白,他现在的处境,绝对是咎由自取。男人如果多听听自己在意的女人的话,特别是比较精明的女人的话,也不至于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