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大舅。”迷迷糊糊中蒋巨峰被外甥阿坤叫醒了。
“怎么了?”蒋巨峰看了看外甥阿坤。他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再一看,司机小刘已不在驾驶座。
“前面出车祸了,路给堵了。”阿坤说。
“小刘呢?”蒋巨峰问。
“在前面和交警理论呢。”阿坤说。
蒋巨峰再看看女儿蒋丽,蒋丽斜歪着脑袋已睡着了,他不慌不忙地伸了下懒腰,然后缓缓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指挥官”的前面已经堵了不少小车,蒋巨峰走了数米来到不远的事故现场,他看见一个大货车侧翻在高速路旁的护坡下,大货车整个车P股对着天空翘得老高。
司机小刘还在和一个交警理论,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些激动,看到蒋巨峰来了,小刘没再吱声。
“怎么了?”蒋巨峰看着一脸严肃的交警,和蔼地问。
交警看出小刘是蒋巨峰的司机,客气地对蒋巨峰说:“你这个司机同志不像话了,我没说他妨碍执法就算了,他居然连驾驶证都没带,按道理我们要扣车的。”
小刘一脸不服气,说:“车子可以过为什么不让我们过?等你们的吊车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蒋巨峰看到事故现场已经被交警摆了几个路障,有两个路障已经被推倒了,再看看现场,正如小刘说的,车子确实可以过得去。
“你们的吊车什么过来?处理完现场要多久时间?”蒋巨峰问交警。
“最多也就个把小时吧!”交警回答的很有底气。
听完交警的回答,蒋巨峰斜了小刘一眼,说:“那就再等等吧!都等这么久了,还在乎多等一个小时吗?”
回到车上,阿坤问小刘:“让过不?”
小刘看了看蒋巨峰没说话。
“刘哥干得好,换了是我,早冲过去了。”阿坤说完朝小刘竖了竖大拇指。
听阿坤的意思,蒋巨峰知道刚刚交警设的路障是被小刘踢翻的,心里想:看不出来这个闷葫芦还有点小脾气,看来看人还真不能只看表面,这个在自己面前一贯老实的年轻人,说不定在外人面前有多骄横。看着一言不发的小刘和一脸稚嫩的阿坤,蒋巨峰一点想教训他们的心情都没有,换做是他以前的脾气,两年轻人早被他骂得鸡飞狗跳了。
看着阿坤,蒋巨峰就想起了其父——自己曾经的妹夫阿豹。阿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这个阿豹,已经多少年没和他联系了?
阿豹和蒋巨峰是同一个村的,他几乎是看着阿豹长大的,虽然隔着辈分,蒋巨峰一直把阿豹当他的亲兄弟,阿豹从小就没了父母,是他的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20世纪90年代,蒋巨峰在村办企业远山煤矿当副矿长,阿豹那时候还是他手下的一个挖煤工,蒋巨峰看阿豹吃得苦又讲义气,就让他当了工头。过了没两年,远山煤矿搞改制,蒋巨峰就到当地信用社贷了款把远山煤矿承包了下来。远山煤矿资源丰富品质也很优良,蒋巨峰承包之前由于体制不灵活、交通不方便,产能一直上不去。蒋巨峰承包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修路,路修好了之后,他就开始大胆搞技改,果断淘汰了很多落后的机器设备,倾其所有从山西买进了很多先进的采煤设备,在当时,蒋巨峰所有的兄弟姐妹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母亲甚至把外祖母赠送给她的首饰都拿了出去卖了。蒋巨峰完成那一系列动作之后,远山煤矿很快就有了一个跨越式的发展。远山煤矿赚到钱之后,蒋巨峰又趁热打铁,先后兼并了焦坑水泥厂,创办了房地产公司和投资公司。
在当时的远山煤矿,阿豹是副厂长,幺妹蒋菊萍是会计,两个年轻人结合到一起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以前,只要蒋菊萍和阿豹起争执,蒋巨峰都会笑着对幺妹说:“你就是一团火,阿豹就是一桶油,你不去招惹他,他这桶油能点着吗?”遗憾的是,幺妹总是听不进他的劝告,对阿豹总是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阿豹脾气虽然暴躁,比起蒋菊萍,却要讲道理得多,为了不让蒋巨峰为难,他经常让着蒋菊萍。
收购水泥厂的第二年,阿豹和蒋菊萍在大哥蒋巨峰的撮合下,还是走到了一起,过了两年,他们生下了儿子阿坤。结婚之后,阿豹和蒋菊萍的生活还算是一帆风顺。在阿坤五六岁的时候,阿豹经历了一场变故。
1998年南方发洪水,远山煤矿的生产也受到了影响,那段时间,蒋蒋家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一天,阿豹突然跑来对蒋巨峰说:“大哥,那伙村民又来堵路了。”
蒋巨峰知道阿豹指的那伙人是煤矿附近的村民,自从蒋巨峰承包远山煤矿之后,那伙村民就没让蒋家人安生过。知道蒋家人靠着远山煤矿发了财,那伙村民心里很不平衡,他们嫉妒蒋巨峰觊觎远山煤矿,经常会找一些理由刁难他。明争暗斗了几年,蒋巨峰自认为早已经消除了和村民之间的隐患,今天他终于明白了,这些隐患非但没有排除,甚至有越演越烈之势,蒋巨峰怒从心头起:“这次再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恐怕下次还有搞不完的事。”在蒋巨峰的授意下,阿豹纠集了一伙社会上的人带着砍刀、斧头就冲向了闹事现场。
场面一旦失去了控制,不可想象,从授意阿豹的那一刻开始,蒋巨峰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些结果在他心里也潜伏很久,今天的这一场闹剧,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蒋巨峰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长期受着煎熬,不如让它来个痛痛快快的了断。
从事故现场传来的消息,果然验证了蒋巨峰预计的结果——闹事的村民一死一伤,阿豹主动承认自己是肇事者,当场就被公安局逮捕了。接下去,蒋巨峰面对的是无休止的斡旋和协调,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之前用钱物建立起来的关系网,还是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在高额的赔偿金面前,伤亡者家属最终答应私了。双方一旦达成了意愿,这起事件最终被定性为普通的斗殴事件。作为行凶的主要肇事者,阿豹被判了3年有期徒刑。
阿豹坐牢之后,蒋菊萍没少去监狱看他,每次去看阿豹的时候她都会对他说:“好好改造,别说3年,就是一辈子,我都等你出来。”蒋菊萍有所不知的是,在牢里的3年,阿豹的心态悄然发生了的变化,每次听到蒋菊萍对自己如此表达忠心,阿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被触动的感觉,相反,他对这个表态反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当然,凭他对妻子的了解,他知道蒋菊萍绝对是一个忠贞的女人。可蒋菊萍太不了解丈夫了,丈夫的内心其实并不希望蒋菊萍一直这样等着他的。在牢里的那3年,阿豹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就像一颗早已预埋好的种子,碰到合适的环境和条件便会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