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十三章 心底永远的红颜知己

  总社在北京开班培训一线采编人员。春阳、曙初参加了这次十分难得的学习机会,久处一线会让人进入“审美疲劳”的大脑真空期,当人每天蹦紧着神经,对各种突如其来琐琐碎碎的事儿疲于应付,被动等待,就会不断透支精神与身体。久而久之直到有一天才突然发觉身心疲惫,而思想脱节,观念落后,同自己生活的时代整整相差了一大截。总社对这个学习班相当重视,主要是通过办班的形式掌握一线编辑记者的思想现状与动态,有的放矢地加强一线人员的组织与管理。学习班结束前一天是交流日,由于曙初在“11·22”重大突发事件中的优异表现,特意安排曙初做了一场专题讲座,让基层分社的经验有的放矢地在全国这个大面上推广,解决各地当时在处置公共舆情方面的短板问题。曙初汇报的题目是《新闻的舆论导向与信息透明度的关系》,结合“11·22”事件在当时较为超前地提出了处置突发事件的基本原则和基本方法,紧密地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从一个崭新的视角提出了一系列现代新闻实践中的新课题。

  总社所有领导和总部采编人员都到礼堂倾听来自一线同志的报告。曙初介绍完经验后,获得了暴雨般的掌声,反响极为强烈。

  春阳也很高兴,由于分社在处理“11·22”特大突发事件中的表现,他同曙初一样受到总社通令嘉奖。作为分社第一次在总社大礼堂介绍成功经验,这在他们分社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也算是大大露了一次脸。

  从礼堂出来,曙初仍处于激动兴奋之中。他觉得他的所学所为到今天才算初见成效,没有辜负王知教授数年的精心指导,学有所成,没有蹉跎青春岁月。他一进宾馆房间就给洪珠打电话。他要把受到表彰的喜讯第一时间告诉她。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茉莉。茉莉很惊奇地问曙初,洪珠已转业离开了医院,你还不知道?

  曙初懵了,说,我离开木棉已有数月了,但怎么从来没听洪珠说过要离开部队,难道她犯了什么错误?

  茉莉噗嗤一笑,说,瞧你急的。我们医院一个月前就接到了精简整编指标,是洪珠主动请求转业的。领导正为分配这指标发愁呢,这倒好,洪珠自投罗网人家巴不得你早点脱了军装走人好完成指标。你也知道,洪珠的业务很优秀和出色的。她不提出要走,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么大的事情,洪珠也没同你商量,难道你们出了啥状况?

  曙初急忙掩饰道,哦,我忘了洪珠给我提过,习惯了往科里打电话,这毛病还没改掉。加上我在北京学习,很难同洪珠联系上,只能到科里找她了。

  茉莉说,没事就好,你可要抓住哇,我们洪珠大小姐可是心高气傲之人,稍不留神就会飞走啊!

  曙初知道她话中有话,搪塞道,好好,茉莉。匆匆挂完电话,曙初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洪珠说想出国的事,才恍然明白,她这是话中有话,只怪自己粗心,没往心上去,也没引起警觉。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真的不喜欢她生活的圈子,厌倦了现在的生活,还是不甘心命运的安排试图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呢?困惑与忧虑缠绕着他。他找不出答案。

  时间悠悠而逝,曙初终于结束了北京的学习,回到木棉,他来不及放下行李,就奔向洪珠住地。住地早已人去楼空。正在负责打扫楼道的保洁大婶看他敲门敲的山响,忍不住说道,小伙子,别敲了,那姑娘昨天搬走了,房子已是人去楼空。

  曙初颓废地坐在楼梯口,一脸沮丧。

  东江市的繁华大道,由辛国利冠名的外科诊所正式挂牌运营。响当当的陆军总院第一把刀莅临东江坐诊,并亲自主刀手术,一时引起轰动。洪珠成了这个诊所的创办人,后台老板是辛国利。

  生日派对的几天后,辛国利有台手术,洪珠正好是当值护士。由于头天晚上同曙初闹得不欢而散,她显得精神恍惚,蔫着头做事,有一次竟然把镊子掉落在地。清脆的金属声分外刺耳,辛国利严厉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退向一边,不要她完成后续的活儿。

  给病人缝上最后一针后,辛国利取下口罩,快步走到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洪珠身旁批评道,洪珠,按操作规程你今天犯了十分严重的错误,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洪珠惶恐地看着他。她明白什么错都可犯,就是不能拿工作当儿戏。她淌下眼泪说,辛大夫,这不是要裁人吗,我老想着这事,思想便开了小差。对不起,我不该犯这低级错误。

  辛国利见她主动承认错误,也就不好意思再深究小姑娘的错了,随口问道,这次裁员,你有什么打算?

  洪珠垂下泪眼,说,我想劝说曙初先去学英语,想办法出国投奔亲戚。但他拒绝了我的请求,我现在被这件事弄得六神无主,不知咋办。

  辛国利在水龙头下洗手,水哗哗地流着,他似在考虑怎么回答她。过了半晌,辛国利问洪珠,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你有没有参加的意愿,东江市的领导一直盼望我去东江工作。我是总院引进的专业人才,现在就脱军装向后转显然不合时宜,医院也不会批我转业。后来我见东江领导恳求切切,便提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即在东江以我的名义开办一个诊所主要看诊市领导和市直单位人员,等于在东江开办了第二个陆军总医院,同等享受到最优秀的医疗资源。假如你同意,我可以全权委托由你在那里打理一切。我利用闲暇时间过来坐诊,你当老板,我做你的合伙人。目前政策允许医生利用业余时间出诊,其实也是合理利用医学资源。

  洪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以辛国利的名头叫响东江肯定没问题,有了名头,何愁没有病人。洪珠也知道,辛国利说让她做老板,其实是高抬她,给她一个发展与展示自己的机会。这可以说天赐良机,能不答应吗!洪珠拿定注意,坚定地递交了转业报告。医院立时批准报告,并给她放了大假等候上面批准后就办理转业手续。一有了空儿,洪珠马不停蹄奔向东江开展前期筹备事宜。几乎不用她亲自跑,辛国利利用周末来了一趟东江,打了几个电话,便有人开始替洪珠跑有关办理诊所执照的文件。等曙初从北京学习结束时她已彻底告别她曾为之奋斗的地方,她也拒绝了军转办安排她进入公务员行列入职的好心。她要通过自己的打拼活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

  她不想把她对命运的重新安排告诉曙初。一次对未来的不同见解使她看到了她与他的裂痕以及思想方面的天壤之别。她想抽身离去。她的自信更多来源于辛国利,过去两人在同一个科室,她没有察觉到这个外科医生过人的智慧与充满男性的魄力,渐渐把注意力全放到辛国利身上。

  如果一个人偷偷喜欢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不知情,这就叫做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暗恋。如果一个人偷偷喜欢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也偷偷喜欢这个人,两个人都以为自己在暗恋对方,都不知道对方也在暗恋自己,这种两情相悦的暗恋让她品尝到一种曙初那里不曾有过的刺激与欣喜。其实辛国利早就喜欢洪珠。喜欢是淡淡的,见到的时候喜欢,不见的时候也想不起喜欢。

  辛国利是过了多梦季节的男人。成熟而少年老成,年轻时一直忙于学业,读完研究生,又读博士,这一圈走完才发觉身边的女孩子都纷纷嫁做他人妇了,唯独他还在旁边看着别人的婚姻风景。虽然也有不少女人仰慕他的名声与才华,对他暗送秋波和投怀送抱但他一直不为所动。他像个狩猎者一样在等候着他的另一半出现。洪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别看科里女护士很多,一个个像花蝴蝶似地在他眼前掠过,但洪珠性格一点也不张扬,脸上永远浮着一丝善解人意的浅笑。她的皮肤是那种白皙的近乎透明,轻轻一掐都能掐出水来,未经修饰的双目是那种纯自然的大眼,炯炯闪亮,不似一个个女孩子带着美瞳的呆滞的光,看似很精明与世故,其实头脑简单又特别世俗与势利。而面对洪珠他只要仔细瞅瞅她的目光就能琢磨出别样的风情与韵致。

  两人深一句浅一句地聊着近期来的营业收入情况。辛国利说,这些鸡毛账你就不用给我扯得那么清楚。既然我把诊所交你经营,你就全权处理一切。我只负责保驾护航。

  洪珠说,人情归人情,账目归账目,我觉得算清楚一些还是更好。

  辛国利说,你这人真啰嗦。你不是图个自由与洒脱,我们之间又何必纠缠于两个小钱呢?

  洪珠很深地看了一眼,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做声。张小娴说,苦的,不是牵挂,而是没有应答的牵挂,当你牵挂他的时候,他并没有牵挂你。苦的,是没有归途的牵挂,他牵挂的是另一个人。后来的一天,曾经眷恋的身影已然远去,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牵挂着一个人的那份深情,不会忘记当时的自己。洪珠想,她对曙初的牵挂永远是痛苦多于快乐,聚首的时分总是很少,理解的机缘几乎没有,她感到一种绝望与无奈。

  辛国利突然问道,那个记者同你还有联系吗?

  洪珠叹了口气,说,别提他了,我的心刚刚归于平静,不再去想过去的往事。

  辛国利意味深长地说,感情这事,绕是绕不过去的,你必须鼓足勇气去正对它。

  洪珠无言地枯坐着。她在想那个傍晚的公交车上曙初因发怒而涨红的脸。她也曾倾慕过他的勇气与洒脱,也曾沉湎于她与他的男女私情中不能自己,但平心而论,她不喜欢他的工作,更厌恶那种担惊受怕无人呵护的生活。她想我只是平常女子,只想过一种粗茶淡饭平平静静的生活,不需要喧哗,不需要骚动,不需要光环,只有一个人相伴,让人捧在心头上呵护着就足矣。曙初做不到,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那几天洪珠感觉自己经脱胎换骨,感觉自己从身体到内心都在燃烧,在此之前她同曙初这根本不叫恋爱,没有享受过浪漫,更不像辛国利这样睿智、潇洒、激情。青涩岁月,她还没尝到爱情的甘露就受到伤害,而刚刚悟出男女之道,又无法享用而荒芜。她感到真正的爱情离她如此遥远,有时在梦中,她突然遇到了她憧憬的白马王子,可一睁眼,一切又化为虚无。可那种梦呓中的缠绵、触动魂魄的境界和浪漫却总像海市蜃楼,离她遥不可及。

  这个周末,辛国利又来到东港。没有任何巧饰,一切发生得很自然。

  洪珠迟疑地说,假如有一天我彻底自由了,你能给我什么承诺?

  辛国利深情地应道,我能给你炙热的胸膛和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受伤的时候,你会觉得痛苦;然而,有一天,你会感谢那些你爱过,却也伤害过你的人。这一切都是磨炼。然后你会长大、成熟,拥有智慧。长夜哭泣之后,你会感谢所有曾经相识相爱、彼此伤害过,终也没能相守的人。他们成就了你。

  洪珠眼里闪动着泪花,足矣。

  辛国利把洪珠揽到怀里,用手轻轻地摸索着她的背,嘴里喃喃地说着“洪珠”。洪珠任由辛国利的手游走在自己的背上,浑身滚烫,仿佛有随时被点燃的可能。洪珠拿自己的脖子蹭上辛国利的脖子,轻轻地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此时,辛国利觉得迷离魅惑徘徊心头的那个梦仿佛触手可及。

  让谁都没想到的是,曙初辗转打听才知洪珠的下落,他正要推开诊所的门进去一刹那,听到了屋中两人亲昵的对话声,一幕他本不该看到的画面映入他的眼帘。

  他悄然退出身子。也许没有刚才那一幕他还有勇气去面对洪珠,现在他觉得已完全没有了这个必要,选择退出的人是他而不是洪珠。他漫无目的徜徉于街头,又一次感到被戏弄与被抛弃的感觉。洪珠曾给他讲过她爷爷奶奶的故事:爷爷奶奶一起走过大半辈子,多年来他们每晚睡前最后一刻必定会跟对方说一句:“我爱你。”我们问他们为什么有这个习惯,爷爷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假如我们其中一个第二天没有醒来,我们在人生里留给对方最后一句说话就是这三个字。”说这话时,洪珠两眼泪光闪闪。曙初深深被震撼,不仅为她爷爷奶奶的忠贞之爱,更为他遇到也有挚爱之心的她而欣慰。他记得他刚看毕的《百年孤独》中有句话太符合此时此刻他的心态: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他见过穿着超短裙的洪珠,见过穿黑丝踩高跟的洪珠,见过中门大开的洪珠,见过薄纱透视裙的洪珠,却没见过这样轻佻而不负责任的洪珠。正如《围城》所说:老实说,不管你跟谁结婚,结婚以后,你总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换了另外一个。谈恋爱的时候,双方本相全收敛起来,到结婚还没有彼此认清。也许他就是那个方鸿渐,只认识到表象的洪珠。

  曙初懊恼的是,他总以自己的心态去揣度别人的思想,结果往往先入为主的概念占了主导,把自己的善良与美好替代了别人,譬如他对洪珠就是这种感觉,当他有所醒悟或察觉她也是物质欲至上的女孩时,曾侥幸地以为,洪珠的出国念头或许是心血来潮,过了几天则无事吧。然而,他错了。这其实只是种表象,洪珠一旦从他那里得不到她所想要得到的,选择离开不失为明智之举。世故、现实、果断这就是洪珠型女孩给曙初的印象。这对曙初而言,再次被挑战了心中底线,不知是社会出了问题,还是他的思想落伍了,越来越不可理喻时下的同龄人和后来人。幸经这几年的历练,他的心智比过去成熟了几分,理智克制了冲动与疯狂。让自己松弛下来,才能从沉重的过往中解脱自己。

  放手吧,毫不足惜的一段情感经历。他记起关国剑正在东江拍新的电影,便在街边的公共电话亭呼他。不一会儿关国剑回了电话,问,哪位?

  曙初憋着气假声假调地说,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以为穿上西装就变成上流人士?你换了马甲还是原来的那只鳖。

  关国剑哈哈大笑,没见你人我这里都闻见你的味儿。怎么突然想起给你老哥哥来电话?

  曙初说,我在东江,心里闷得慌也无聊就想找人说说话。

  关国剑说,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

  东江在前几年一夜之间冒出无数个酒吧,一个个像风中摇曳的彩旗,打扮的花枝招展,处处是五颜六色的霓虹彩灯,喧闹的人声,以及不入流的摇滚歌声,空洞而毫无质感。但人们似乎十分满足与沉湎这种文化消费,没到华灯初上之时街上就人声沸腾,红男绿女,灯红酒绿,透着庸俗与乏味。

  这里只出售浪漫,而不预支爱情。

  曙初此时很欣赏这句话。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觉得他空洞的身体除了酒吧再无去处。

  一个精心修饰过五官的女人站在他身后,从曙初进门就一直盯着他。她没说话靠在吧台边,大口喝着加冰块的威士忌。

  一个女人喝着如此性烈的酒,在这酒吧倒是十分罕见的。

  她朝曙初举了举杯,脸上漾起一丝笑意,然后一饮而尽杯中酒。

  曙初没吱声。她也没说话。

  他在等一种结局,看那女人接下来的表演。期待一个他想得到的答案也是一种享受。

  女人又喝了一杯酒。酒力有点慢慢从心底冷起。她挨近曙初,魅惑十足地说,朋友,出去走走如何?

  一边说,一边用穿着网状丝袜的长腿轻轻靠贴于曙初身上,有意无意地发出暧昧的信号。见曙初莫衷一是,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了,她非常有自信,她钓中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会不跟着她走的。她出了酒吧,一直在亮处的街边走着,她以为那男的会在街楼下的暗处跟随着她。过了许久,才发现她仍是孑然一身,暗黄的路灯下只有她摇摇摆摆的身影。

  关国剑在女人出门的一刹那进了酒吧。曙初脸上留着一种捉弄人的讥笑。关国剑奇怪地问,老弟,你表情不对呀!

  曙初笑道,刚发生了一场艳遇。这个艳遇也来得极无内涵,太没内容了。

  关国剑说,这不是我原来认识的曙初。你对女人的评判从来都是很积极和正面的,难道遭遇挫折和失败?

  曙初痛苦地说,我就不明白女人越来越趋从现实。我曾以为洪珠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孩总不会那么物质与现实吧。时间长了不也露出马脚,也是贪慕享受与虚荣之辈。我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女人。

  关国剑笑道,这就对了,远离尘世的爱情是不存在的,任何生活于现实的人不可能超越当时的生活条件和社会条件,必然与周围环境发生千丝万缕的关系,环境影响人,人又成为环境形成的基础必备条件。

  曙初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天天泡在文人与娱乐圈里面也变得深刻,富于风华雪月的情怀了。

  关囯剑说,人间处处是情怀,看你用什么视角去认识事物,发现人性之美。

  曙初不想反驳他,问起电视连续剧《木棉花开》的收视情况如何,关囯剑挺得意,告诉他,收视率急骤飙升,胜过了省市各台所有电视剧的收视率,市里特满意,积极推动《木棉花开》的续集筹拍。其实我们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环境下推出了一部合适的剧集。它向人们展示了改革开放后新的生活状态,提供新文化、新生活的蓝本,因而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关囯剑故作神秘地说,你没想到吧,你曾很熟悉的一个人准备到我们这里当了《木棉花开》续集的总导演。

  曙初警觉地问,谁?

  关囯剑说,蔡侠。这是东影厂极力推荐的人选。因为我们与东影合作,东影负责剧组人员组阁。东影厂刚成立了电视剧创作中心。隆重推出了蔡侠担当导演。听他们那位导演大腕说,蔡侠虽然是新人,但是属于科班出身,镜头感特好,善于刻物人物性格特质。听他们夸她一朵花,我也就同意了。

  曙初说,人变比不上世事变得快,我同蔡侠共事两年,到如今认识也有些日子了,分手不到两年却人事皆非。对她来说选择一条从未走过的路,既是挑战,也是最佳选择了。这就是人生,奋斗者永远充满机会。

  关囯剑说,是啊,人生就如一台戏,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罢了。有一个富翁背着财宝,寻找幸福。当他沮丧地坐在路旁时,遇到农夫。富翁说:我一直在寻找幸福,实在是找不到,怎么办?农夫擦着汗,放下沉甸甸的柴,说:放下就是幸福!富翁顿时大悟。没必要惆怅,也毋须去遗憾,只要活在当下你快乐你满足你就得到一个世界。女人不爱你,心有另属,你就当天上飞过的一片云,挥挥手飘走了。你还能强人所难,强扭过来,或者自我堕落与消沉,永远走不出被伤害的阴影吗?显然还不是智者行为。但是,要相信,这个世界里美好总要多过阴暗,欢乐总要多过苦难,还有很多事,值得你一如既往地相信。

  曙初一饮而尽杯中酒,望着酒吧意兴珊烂的七彩灯,心有所悟,说,谢谢老兄,我想明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圣贤书。我心中所有的放不下,现在释然了。泰戈尔有句名言:向前走吧,沿着你的道路,鲜花将不断开放。好了,你忙你的我回木棉去。

  关囯剑饮尽酒说,分手时我赠你五句话:在遇见时,请一定要感激;相爱时,请一定要珍惜;转身时,请一定要优雅;挥别时,请一定要微笑;因为一转身,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相见了,你不知道,在哪个路口,就会走散。

  曙初说,我心复归平静。智者说过:不会生气的人是愚者,不生气的人乃真正的智者。

  两人话别,消失在街头人海之中。

  闵湘洪打来电话,说被骗二十万,请曙初帮帮他。二十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曙初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这部队的钱被骗可是大事。曙初向春阳汇报后,春阳也不敢怠慢让曙初立刻前往风海某空军场站调查采访。

  湘洪已被停职。一见曙初,苦笑着自我嘲讽道,天天喊捉鬼,反被鬼咬伤。

  湘洪向曙初介绍了被骗的来龙去脉。当时部队上下席卷一股经商浪潮,人人各显神通,个个都以为自己可以到处开掘富矿。有一天通信连的副连长带来一个人求见政委,说有重大项目合作。此时老闵正为部队家属一个个在地方被裁员下岗弄得焦头烂额。家属下岗,军心不稳,天天面对在家愁眉苦脸的老婆,这军官那有心思干工作。这事找地方协商根本不可能。一句话“军队要为地方经济建设分担困难”的大帽子扣下你就没辙了,这时,副连长说来人有重大项目合作,则触动了他的心思。当然,湘洪知道这类“合作”往往说得天花乱坠,没谱的成份居多。既是自家人引荐可能多少还有点影吧。

  湘洪见来人是个跛子,年纪不过四十,眉眼之间处处透着精明。跛子一见湘洪,热情万丈地说,闵政委,我有国家十多项专利发明,一直在寻找合作企业联合生产。因我是残疾人享受国家不少优惠政策,找我合作的单位和个人多如牛毛,我都一概拒绝了。之所以愿同军队合作,一是部队信誉好,合作有基础;二是这些项目都会带来巨大财源,造福于部队,也能解决部队许多实际困难。

  跛子的一席话立时说到老闵的心坎上,让他很中听。闵湘洪是个性情中人,容易感情用事,潜意识里的最后一点警惕心就这样轻松地被跛子粉碎了。他同跛子聊得很是投机。跛子要求成立合资公司,部队负责投资,占股份的70%,跛子技术与专利入股,占股份30%,部队提供生产经营厂地,普通岗位均招收部队家属。从表面看,这些合作条件挺优惠部队的,看不出任何瑕疵。跛子负责筹办事宜。闵湘洪指定后勤处和副连长协助。

  过了几天,副连长陪着跛子来见政委。湘洪说,办厂的事由副连长、后勤处全权协调,不用啥事都找我。

  副连长说,陈先生这几天在海陆县工商局办工商注册事项,按规定必须有注册资金二十万到账,才能进行后面程序。后勤财务股不同意支付,须有您的批条。

  闵湘洪沉思了一下,对跛子说,陈先生,你先回去。我同后勤同志商量商量。

  跛子不在意地说,行。我等你的准信。

  走后,湘洪问副连长,他是不是去了工商局,他所说的是否属实?

  副连长回答道,千真万确,我陪他一块去的工商局。

  湘洪又叫来财务股股长,把跛子的话说了一遍。

  财务股长不无忧虑地说,政委,我们账上历年生产经营存款不足二十万。别的钱有是有,但都是专款专用,不能轻易挪动,何况,就凭那人一句话就付出二十万这财务规定也不允许。

  湘洪说,自留款不够,我们把那设备购置款暂时顶上十几天,等生产经营款凑足二十万就还回去,如何?

  财务股长面有难色地说,原先内部也有这种做法,但钱款仍在场站内账上流动,不存在资金风险。这次就不同了,我是担心……

  湘洪说,别婆婆妈妈,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此事就这么定了。让副连长把二十万支票揣在身,不离他半步,直到营业执照批下、工厂开工。

  财务股长说,既然政委决心已下,我只有服从。但政委必须写下批条,我们财务才可入账。

  湘洪说,你们是怕担责任,这个责任就由我老闵来承担把!

  曙初听到这里,摇摇头说,闵兄呀闵兄,这个责任你担得了吗?轻信足以毁灭你的一生!

  闵湘洪苦笑着说,没想到那臭跛子伪装得那么深,我们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只想着快快上马,快快解决那些家属的工作问题。他很善于利用我们这个心理,每一节点都踩得准准的,当他从副连长身上骗得支票后迅速提出现金。连给我冻结账号的时间都没有。事后,我们分析副连长同跛子是一伙的。经过连夜审问。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这位自称是老乡的副连长不过是在探亲的火车上认识的,听了跛子的胡诌瞎吹动了心思就把他推荐给部队。跛子原本也没想到部队这帮大兵头太好骗了,就把肥皂泡越吹越大,一步步让我们跌落进他的陷阱。目前,跛子早跑得没踪影,钱肯定也花光了。轻信,同情,以为他是残疾人,心总要善的。其实这所谓“善心”更是他乔装的外衣,更具有欺骗性,更容易让人上当。

  曙初问,那你有何打算?

  闵湘洪说,我们已向公安局报了案,目前没有结果。上头让我停职检查。我发誓一定要追回这笔钱,即使是我个人赔我也要赔上,绝不可以让部队受损失。

  曙初不无担忧地说,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曙初只能安慰他,除此之外他也没好办法能使老闵尽快脱离窘境,只能借助司法的力量才有可能峰回路转,但时间就可能遥遥无期了。他告诉老闵,出来前他同风海县委书记栾华清打了电话,同老闵见完面后就上县里看看他,到时再把老闵的事同栾书记谈谈,能不能请县里施加压力尽快缉拿犯罪嫌疑人。

  闵湘洪说,栾书记为人很清廉,在风海政声不错。我们曾有交往,但不是很深。见了他代向他问好。老闵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纠缠下去,说,你去看看李雯。你上次离开我这里后,小姑娘碰到我问过几次,问你啥时还会过来。看样子,她对你印象不错。

  曙初为难地说,我不想再谈感情方面的话题,也不想同女人有过多地交往。

  闵湘洪一愣,问,你是不是感情方面遇到挫折了?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你的生活道路才刚刚开始,别自暴自弃了。这样吧,我叫李雯过来。说罢就要拨电话。

  曙初制止了,说,还是我过去吧。我去风海县城正好路过通信连,我也正好去看看李雯的军中生活情形。

  闵湘洪说,行,那你去吧。

  曙初慢慢往通信连走去。

  李雯不在,去河边洗衣服了,遇见上次在政委家检修线路的女孩子。女孩子见了曙初十分意外,说,殷记者,你等等,我去喊李雯回来。

  曙初说,我同你一快去吧,瞧瞧李雯的洗衣服风采。

  两人朝河边奔去。部队营地坐落于风海河岸边,两岸芳草萋萋,野花盛开,灌木林中不时有野鸟被惊吓飞向远处,野鸭子扑腾着翅膀惊过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正在专心洗衣的李雯见水中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曙初笑吟吟的脸进入她的眼帘。她放下手中的捣衣捶,说,我估摸着这两天你可能会来风海,感觉挺准的。

  曙初问,为啥?

  李雯叹出长气,说,闵政委这段时间头发都愁白了,你是他的好朋友,他肯定会向你求援。你能袖手旁观吗?

  曙初说,我刚离开老闵,基本上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难办啊!

  李雯垂下长长的睫毛,说,连你都说难办了,那估计没人能救他。

  曙初问,这老闵也算是英明一世,怎么会犯如此低的错误。

  李雯说,轻信。我们连里谁不了解我们那位副连长满嘴跑火车,听到风就是雨,长期呆在部队,哪知社会上的事。一个连兵都带不好的人,还能向政委出什么高招。当时,那个跛子跟着副连长在营房进进出出,我们就捏着把汗。现如今,玩大了,这副连长不仅害了自己,职务去掉了,还把闵政委那么好的一个人坑了。

  正午的太阳温暖地照在河面上,四周静悄悄,微风轻轻掠过树梢,缕缕的叶子泛着幽幽的亮光。他同李雯坐在河沿的小坡上。嗅着泥土与小草的芳香,任时光如东去的河水悠悠流淌。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遨游:有时候,面对着身边的人,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有时候,曾经一直坚持的东西一夜间面目全非。有时候,想放纵自己,希望自己痛痛快快竭斯底里地发一次疯。有时候,别人突然对你说,我觉得你变了,然后自己开始百感交集。有时候,觉得自己拥有着整个世界,一瞬间却又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所有。两人无语,周围陷入安谧之中。

  曙初瞧见前面香丝树上有个鸟窝,指给李雯看。两人猫着腰悄悄地往前摸去。

  李雯看到树上用枯树枝与稻草围成一个小窝,她朝里看毛绒绒的一团东西,李雯吓了一跳,一下子弹了回来。曙初看着笑了笑说,是小八哥。李雯睁大了眼睛,又凑近看了看,这次她看清楚了,是两只小八哥,紧紧抱在一起,睡得正香。李雯看着可爱的小八哥回头朝他笑了笑。曙初靠近了一下说,知道地球为什么是圆的吗?李雯一时不解呆呆地看着曙初,曙初深吸了一口气说,是为了让两个错过的人再次相逢。

  李雯闻言,痴痴地看着曙初。只有经历了沧海的人才会说出如此深刻而值得玩味的话。曙初说完这句话,似乎把心底要同李雯讲的话都吐出来。刚才在河边看到李雯洗衣的他,他觉得她太像林颖了。她揉合了林颖的单纯与美丽,军人飒爽英姿下的机警与聪明又比林颖多了几分成熟,就好比是一株闪着露珠未被污染的百合花。他言不由衷地发出了赞叹。他错过了林颖,此时此地,河边的风景、相依相偎的小八哥、盛开的野百合都让他触景生情,他不想错过李雯但又害怕再陷情感漩涡,只是十分隐晦地表达了心中想说的话。

  李雯羞涩地一笑,说,相逢的机缘,拥有才能永远。我喜欢这条河,喜欢到这里洗衣,它能让我想起我童年的生活,让我回到那个纯真而没有物欲的年代。我多想拥有哪种单纯而无谎话的世界,可以无私地敞开心扉,自在而轻松,为自己而活,为爱情而活。

  曙初想拉她的手,手刚伸出就觉得不妥,两人还没熟络到这个程度,只好把手往空中一挥,说你的梦想太美了,同这河边的美景太吻合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梦想,也许那个梦想就是你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

  李雯脸似被燃烧,一片红晕,坚定地点了点头。

  曙初搭了辆摩托车进了风海县城。栾华清正在开县委常委会。秘书让他在书记办公室的会客室坐下,转身退出房间。不一会,秘书告诉曙初,他已报告了栾书记。栾书记让他稍等片刻,那边开完会即过来。

  栾书记是五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基层干部,从生产队队长干起,熟悉当地民俗风情,也干得一手好农活。他每年都要安排一个时段去乡下帮父母栽禾割稻,一直坚持到如今。周围的人后来见他年纪大了,劝他不用再亲自去干,让他们去帮老人。栾书记一口回绝,说,干活本身没有意义,通过干活告诉我们不能忘本。曙初主动约栾华清采访,听听这位奇人的真实心声,但约了几次也没约上。后来曙初从木棉赶来参加风海县的中国第一个苏维埃政权创建五十周年活动才采访到了栾华清。通过交谈才逐渐加深了彼此的了解。

  栾华清脸色沉重地走进办公室,见了曙初说,曙初你来得正合适。我们风海县出了一位光荣殉职的乡长,刚刚我正召集开常委会,布置学习年轻乡长丰东事迹的工作,落实有关明天开追悼会的事项。我们准备大力宣传英雄,褒扬英雄精神,树立风海道德建设新楷模。

  风海县前几天发生了一场特大山林火灾,乡长丰东组织乡政府所有人员上山扑火。山火凶猛,丰东一直冲锋在前,逐渐打开了一条消防通道,隔离了山火向更大面积的山林蔓延。当丰东朝更高的山峰冲去时,一阵乱风吹来,熄灭了的暗火又死灰复燃,卷起一股股明火,阻断了丰东的退路,众人拼命扑灭复燃的山火,但火大力弱,人们生生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乡长被火舌炙烤,瞬间被大火吞没了。

  栾华清沉痛地告诉曙初,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丰东的家境十分不好,妻子下岗在家待业,儿子才两岁,老父亲瘫痪在床上多年。丰东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件多痛苦的事。

  曙初由栾华清秘书小丰陪着去了一趟丰东的家。这可以说是风海最贫困的家,丰东虽是一乡之长,但并未为自己谋取半点私利,刚学会走路的儿子不知慈父已逝,还在问秘书小丰,叔叔,我爸爸什么时候回家?丰东的妻子早已哭干了泪,只会机械地哄着怀中的孩子。丰东父亲躺在床榻上,对着来人只能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丰东的妻子告诉曙初,父亲在想念他的儿子。在曙初听来,与其说这是深情地呼唤,倒不如说是痛苦地哭喊。丰东的家几乎是一穷二白,矮旧的院墙经年风雨吹打早斑驳剥落。丰东妻子说,丰东前几天还说等忙过这个月,准备好好重新修缮这堵院墙。他一走,我们孤儿寡母哪有精神去修!

  站立一旁的秘书小丰早已是泪流满面,说,嫂子,东哥不在了,还有我这做弟的。我明天就请人把这墙修好。

  告别丰家,曙初说,孩子上学那天起,我来负担孩子的所有学费。我们不能因为丰东牺牲了,而抛下孤儿寡母不管。他的儿子就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的共同儿子。

  小丰又陪曙初赶往丰东工作的大田乡采访。在这里看到的一幕情景让曙初永远难忘。十里八村的百姓自发涌往乡政府要给丰东的遗属捐款。乡政府工作人员不敢收,劝乡亲们收回捐款。老乡们不干了,一个个哭着说,丰乡长是为我们而死的。不是乡长带人上山救火,我们十里八村早变成一片火海。他是好人,好人理应得到好报,只可惜苍天不开眼啊!老乡们你一块,我五块,放在乡政府传达室的桌上就走了。这边刚走,那边又来一拨人马,工作人员没法只好找个纸箱子把群众的捐款收拢,不到半日那纸箱虽只是毛票子,却越堆越多。这种官融情于民的镜头多年不见了,民众与官员的隔阂越来越大,而在大田乡却截然相反。

  曙初认为丰东是一个活教材,这里才是真正的新闻富矿。这种来自现场的报道才最有说服力。曙初当即写下了新闻特写《丰东不倒》,发往分社。

  在大田乡住了一晚,进一步挖掘素材,再作补充访谈。第二天一早,栾华清打电话到乡政府找曙初,乡里值班员赶紧到住处去叫曙初。

  栾华清宏亮的嗓门在曙初耳旁震耳嗡嗡响,曙初,谢谢你,你把我们的英雄丰东写活了。今日省报头版头条刊载了你写的新闻特写,还加了编者按,充分肯定与褒扬英雄丰东精神。这才是对英雄最好的悼念与缅怀。谢谢你,曙初!

  曙初说,栾书记常常以西天取经的唐僧精神教导属下,出现丰东这样的典型也决不是偶然的。从你老书记的身上值得让我学习与思考的东西太多了。

  总社对分社人事进行重大调整,春阳升任总编辑,全权负责新闻采编。分社同时任命曙初担任分社驻木棉市记者站站长。虽说事业顺利,前进道路绽开一个个笑脸,春阳可谓春风得意,步步高升。但家庭状况有点烦,他同老婆李丽的关系日渐微妙。自从老公调省城,开始几天的新鲜感过去后,李丽的生活打破了原来的节奏。原来春阳每次从越北回家都有种久别胜新婚的感觉,夫妻生活分外充满激情,乐此不疲,尽享鱼水之欢。现在两人天天面对面,反倒没有那种距离美,也不再会在心底思念对方。李丽这才明白,这感情生活没有时天天想,真正过上天天团聚的日子倒显得有点麻木和例行公事了。

  春阳同李丽不同,自从当上副社长之后,周围的人际关系发生着重要变化,经常约谈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少不了各种应酬,回家越来越晚,酒也越喝越频,酒量日渐高涨被人送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李丽此时不胜其烦,一次次侍候喝醉了的春阳,两人你恩我爱如胶似漆的机会越来越少。当然,春阳也不会忘记夫妻约定的恩爱温存时间,但质量不如从前,匆匆忙忙抱着她,没有任何前戏,更谈不上温存与柔情,只是在履行丈夫的义务而已。李丽很想找到昔日曾经的十分生猛的春阳形象,想象着他们共浴爱河的美妙往事,但往往没来得及进入状态春阳就不行了,真是兴之所至,来之匆匆,草草了事。她的失望与懊恼伴随着黑夜滋长,而身边的男人早已是鼾声如雷,梦游天国,那管得了枕边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发怔的女人。

  今晚上,春阳回家回得比较早,因为当上总编辑,他也应当同老婆分享喜悦。刚进家门,手机响了,他见是个陌生电话,便没有接。夫妻俩坐在沙发上闲唠着嗑儿。手机又顽强地想起来,还是刚才那陌生生活。他正想挂掉,李丽说,接吧,说不定又是哪位恭喜你荣登上位了。

  春阳便接了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响亮和清晰,坐在一旁的李丽一双眼睛立时就像两把刀子一样跟了过来。电话是蔡侠打来的,这是他没想到的。蔡侠说,春阳,刚听说你又高升一步,可以说你是分社名副其实的二号首长了,没别的事,就是想打个电话表达一下心情。

  春阳说,多谢!

  蔡侠说,甭客气,我在越北就讲过,你会有这一天的。果然应验,我的预感很灵的。你每走一步可不能忘了我呀!哈哈……。

  那头电话挂了,春阳仍在回味着她那爽朗的笑声。

  李丽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哪个电话让你魂不守舍?

  春阳回过神来说,哦,是原来越北的一个同事。

  李丽问,是个女人吧?

  春阳点点头。

  李丽说,瞧你丢魂的样子,关系很不错吧?

  春阳说,什么丢魂不丢魂,是我的老部下。

  李丽“哼”了一声说,春阳,你肚里有几根弯弯绕的肠,我能不知道。这女人可不一般,勾起了你的旧情往事回忆了?

  春阳申辩道,哪有啥旧情,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李丽说,那你发愣心虚干吗?肯定有什么猫腻,瞧你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样子。

  春阳回击道,你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我同她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

  李丽说,有理不在声高。春阳,你记住,当一个女人在打你主意时你千万不要以为天上掉馅饼,当心摘花有刺,香水有毒。

  曙初到木棉市记者站上任的第一天,分社经营部的卫潢就登门来访了。

  卫潢说,分社经营部要购辆车,一直批不到指标。我听说殷老弟走马上任木棉,早闻你同市长关系铁得很。当年关囯剑的《木棉花开》电视剧投资就是你找的市长批来的。这回也拜托老弟想想办法。

  曙初说,分社购车通过正常渠道审批不就成了呗,谁还不批?

  卫潢说,我现在不正兼管着经营部嘛,这头要采访,那头要忙经营方面的事,没个车子肯定不行。这车是计划外采购,所以要另外批指标。这样吧,你介绍我认识市长,具体事宜我谈。

  曙初沉思了片刻说,行,办啥事你去面谈,我当传话筒说不清楚,还把事儿误掉了。联系妥了我通知你。

  卫潢欢天喜地地告辞而去。

  门卫打进电话告诉曙初,有一位姓闵的人来找你,自称说是你好朋友。我看不像就先来请示领导。

  曙初心里打鼓,疑窦顿生,难道是闵湘洪来了?他应道,我到门口来接他。一到门口,果真是老闵,几月不见他变了许多。头发也花白了,额头的皱纹又多添了几道,人也消瘦了不少,曾很威风的将军肚都瘪下去不少。

  曙初说,闵兄,你来木棉也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你。

  闵湘洪爽快地说,你我就不用客气了。我先是到分社找你,才知你已调任木棉记者站。老弟是越来越有出息,我知道了高兴,又找到这里,这门可不好进哇。

  曙初说,怪我没照顾好闵兄。走,进屋再说。

  进了屋。曙初斟茶妥帖,问,跛子抓到没有?钱追回来了?

  闵湘洪说,我天天跑公安局,影都没有,与其在家闲坐我倒不如出来走走,总不能饿着等死。

  曙初歉疚地说,上次到风海县我同栾书记打了招呼,他也给县公安局打了电话催促破案。我也着急,但又使不上劲,不知该怎么办。

  闵湘洪说,算了不去想此事,眼下生计第一。我已停止了工作,也停发了工资,得靠自己养活自己。你帮我找找事做,我得养活妻子和女儿。

  曙初倒吸一口凉气说,你亦是为部队贡献了三十年青春的老兵,不至于这么严苛地处罚你。

  闵湘洪苦笑着说,老弟,这事挺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你就别为我打抱不平,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曙初说,行,我帮你找份合适的工作。

  曙初给关囯剑打电话,前段时间关囯剑新剧开拍,人手不够,还叫曙初帮他物色,填补空缺。关囯剑听了闵湘洪的情况介绍后,说,年纪大了点,只能过来到我在木棉的影视公司做杂务,有机会再安排新职位。曙初口称谢谢,请他关照好老闵。

  打完电话,曙初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让老闵过去找关囯剑,谈完了后再回到这里,同他回宿舍,暂时在他那里安身歇息。闵湘洪接过纸条,先去见关囯剑。

  曙初在办公室的窗台后看着老闵的身影淹没在街口川流不息的人流中。他想起关囯剑,如今的闵湘洪多像当年的关囯剑,两手空空,一贫如洗,穷困潦倒,关囯剑当年凭借的是年轻,尚有资本在社会上打拼。这老闵同关囯剑一样,也算是玩文字起家,文学修养高深,可说是起家靠文学,又害于文学。老闵自恃清高,一直以古代文人侠士为学习及崇拜的偶像,看人论事好言文人风骨,一旦趣味相投则恨不得割袍刎颈歃血盟誓结为结义兄弟。有的人正是利用了他这个弱点,得到了自己该得到的东西,跛子诈骗成功既有偶然性,更有老闵性格的必然性。

  下班时,闵湘洪赶回曙初办公室。关囯剑先让他管管公司的日常事务,处理一些文案,也就是说,先打杂有啥做啥。曙初说,暂时只能这样了,先安顿下来再说吧。曙初知道这种安排说明公司要不要老闵这个角色都是无所谓的,只当是给曙初一个面子罢了。

  曙初同老闵先回宿舍,就像当时安排关囯剑安顿好老闵。两人收拾停当就到街口大排档就餐。老闵许是一整天没吃饭,饿坏了,曙初先点了一个炒河粉,被他风卷残云般一扫而过。曙初见他喜欢吃又叫伙计上了一盘,让他先垫垫肚子。两盘河粉下去,老闵脸上才有点血色,接着伙计上了几盘凉菜,两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着闲话。曙初打心里还是十分佩服这位大哥的。一个从农村来的放牛娃,在部队刻苦学习自修了大专中文整套课程,笔耕不辍,发表了上百万字作品,在部队长年从事场站管理工作,对空军地面生活有深入的了解,熟悉他们的生活,可以说,不论是文学创作还是生活阅历,老闵都是座不可忽视的富矿。

  边吃边聊,老闵说起过去的往事,说起童年的艰难与不幸,提到军队给予他的生命希望与奋斗机会,当然他也曾有过迷惘,青春记忆中有过动摇与妥协也曾放弃过心中的目标,欲随波逐流顺从世俗做一个安分守己、默默无为的顺民,打算再度回到大山去过世外桃源般的田园生活。最终他在心灵的挣扎中度过了迷惘期、困惑期,从士兵到上校他跨过二十个春秋,也每天淘汰自己:你不与别人竞争,并不意味着别人不会与你竞争;你不淘汰别人,就会被别人淘汰。别人进步你不进步,就等于退步。你没有构建任何适应竞争、抗击风险的能力,当下一次危机来临时,你会不堪一击,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你!追求安稳,是坐以待毙的开始。就这样从战士一步步成长起来逐步走上了团级政委岗位。

  老闵气咻咻地说,老子不服呀,这次输得结结实实,被一个不起眼的臭跛子骗得血本无归,我还不是为了弟兄们的媳妇解决工作难处嘛,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这一仗让我连东山再起的本钱都赔光了,不仅不服,我还特怄心,恨自己比猪都还不如。

  曙初宽慰地说,你为此付出了代价,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均已告吹,难道还有比这更严苛的惩罚吗?重要的是你得好好活着,看到坏人受到严惩,好人得到善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闵感激地说,危难之时见真情,兄弟,滴水之恩来日再报。

  曙初若有所思地说,你趁着在关囯剑公司上班,也该把这些年丢下的笔重新拾起来,干起老本行,华山一条路,这才是你的重启之路,也是希望之路。

  曙初讲起关囯剑昨日的崛起与今天的发达。

  老闵心忽地被点亮了,说,我一直有个梦想毕生一定要写一部反映空军飞行航务方面题材的文学剧本。刚才你的话点亮了我的心。老弟,我们一块干吧!

  曙初为了鼓足他的信心,说,行,我们闲暇时光就一心一意搞我们的本子。从如今的发展趋势和成功经验看,我们就搞电视文学剧本。

  老闵说,我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长空傲鹰》。但愿这只长空傲鹰能把我带出眼下这人生沼泽地。

  曙初举起啤酒瓶说,为我们搏击新的人生长空而干杯。

  老闵一饮而尽,发出豪言壮语说,搏击长空,再战宏图。

  栾春阳坐下给李丽倒了一杯水,说,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农夫月夜挖土,土块打在背上,他回头:没人。他又挖,土块又打在背上,他回头:没人。他喊:谁?无人应。他又挖,土块又打在背上,他回头大喊:谁?无人应。他背着锄头强压着恐惧慢慢回家,土块又打在身上,他大喊:鬼!丢锄狂奔到家,天不亮就死了。后来人们发现打在他身上的土是从锄上掉下的!

  李丽双眼紧紧盯着春阳问,你讲这故事想说啥?

  春阳一字一句地说,你别自己把自己吓死。世界本太平的,你偏要掀起几朵浪花才高兴。

  李丽冷笑道,说故事我说不赢你,你有文化,你高深……

  春阳不再吭声。

  李丽同春阳打嘴仗的那瞬间,不禁在心底冷笑道,谅你有花心,也没这个胆。春阳做事谨小慎微,即使偶发那种文人狂浪无聊劲,真正到了要他越过界线,他还是会权衡利弊反复考虑值不值得才决定行动方向。李丽捏准了他的七寸,时不时敲打几下,以防微杜渐,把他稍有发芽的苗头都扼杀在摇篮中。

  客厅里剩下李丽一人在那苦思冥想,这世界完全颠倒了,想想她与栾春阳八十年代初期结的婚,两人没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不也过得和和美美,现如今屁大的孩子就嚷嚷着要自由、要刺激、要现代生活方式。刺激?什么刺激呀?

  春阳见老婆不再纠缠下去,便去书房做自己的事。坐在书案前,春阳在想着蔡侠刚才的话,勾起了同她从认识到共事的往事,那埋在心底曾越来越模糊的形象竟是如此鲜活地跳出来。在他心底,他还是十分认可蔡侠的能力与为人风格的。也就是他的一时疏忽忽略了对蔡侠品行的约束才酿成了她后来的大错,最终不得不离开记者队伍而去漂泊流浪,开始一种他无法想象的生活。对此,他有时甚感内疚,虽然蔡侠的错不是他酿成的,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隐隐约约间对她不仅是同情,更多的是牵挂。

  第二天一上班,他按照手机上留下的电话打过去,耳机传来标准的女声“对方已关机,如需留言请按1”春阳犹豫片刻,挂断了电话。人生就如两股道,春阳与蔡侠本可相遇的人生轻易地之遇在这一刻就这样轻意地失之交臂了。

  曙初与闵湘洪开始了《长空傲鹰》的创作。闵湘洪像一个整装重新出发的战士又回到了青年时代,不仅同时间赛跑,更是向他的人生高度发起新的挑战。两人一到晚上就开始研讨剧本框架结构,布局任务情节,思想的交锋点一次次冲撞,碰出灵感的火花。白天,各自回到自己的单位上班。曙初根据闵湘洪的经历,又进行后续采访调查,深入挖掘老闵身后的新闻与故事,写下长篇报告文学《政委打工仔》陆续在《木棉日报》连载。一个饱经忧患而矢志不移的政委形象出现于市民面前,引起巨大反响。关囯剑给曙初打来电话说,我对老闵知之甚少,在公司里他从不谈起他曾吃的苦,受的累,更不提他的辉煌与荣耀。我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半百男人。现在我完全理解了一个军人的沧海本色,这不仅是耐力的磨砺,更是人格精神的再现。一个人有了这种精神又怎能被打垮,我敬重他。

  曙初知道关囯剑从不轻易夸赞一个人,今日能获取这么高的溢美之词,看来他交老闵这个朋友值了。曙初谈了他与老闵目前正创作的电视剧本《长空傲鹰》的情况。关囯剑喜出望外,说,这个思路好,我坚决支持你与老闵的创作。从明天起,我准许老闵可以边上班边创作。保证让他有最饱满的激情投入到写作中。同时,我也有兴趣以制片人和编导的身份策划本剧的后期工作。

  曙初开心地说,就等老兄这句话。帮老闵也是帮我们大伙儿。老闵能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作为朋友我们理应欣慰与欢呼,这次机遇可说是他的二次创业,我们一定要支持他,帮助他,早日走出人生的痛苦期与低谷期。

  关囯剑感动地说,老闵有你这个朋友一定会在木棉迎来生命的青春期。

  同往常一样,曙初按时下班回到栖身的宿舍,做好饭菜等着老闵回来。比平时晚了半小时,老闵一脸落寞地进了门,曙初感到很纳闷,关囯剑都已表态了要专心支持老闵的创作,这是件天大的事情,他还有什么不开心呢?

  曙初盛好饭端给老闵说,公司是不是有事忙得走不开?你可比平时晚回来半小时,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

  老闵勉强一笑说,没事,我今天没坐公车慢慢走回来的。

  曙初说,老闵,你有心脏病,千万不可太劳累了。哦,对了,关囯剑说让你在公司也可边写作边处理手头的事情,他通知你了吗?

  老闵点点头说,难得国剑一片好心。我岂不成了磋来之食之徒,如何对得起人家当初收留我的那片好心。

  曙初说,你别在意,都是朋友,你太过拘礼,他会认为你在拒绝她,这关系反倒有些生分,不是你老闵的秉性。

  老闵看了曙初一眼说,我也觉如此不妥,枉费了他的好心,于心不安。饭吃到一半,老闵放下碗筷说没胃口不吃了。

  曙初深知他的脾性,平素都是风卷残云般把饭菜一扫二净,始终保持着军队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作风。曙初问,老闵你今天情绪不对,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老闵搪塞道,你多心了,我没啥瞒你。

  曙初逼视着他说,你脸上几个皱纹我都数得见。别瞒我,老实交待。

  老闵见瞒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通知单,是女儿大学催款通知单。女儿再不交就要勒令退学。

  曙初长吁一口气,说,你有困难就不要瞒着我,光发愁叹气哪能解决问题。说罢,他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存折说,这是我每月工资存折,全部家当就在这里,你先拿去应应急。

  老闵推脱道,曙初,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还没成家,今后的日子长着呢,这钱不能轻易动用。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曙初不客气地说,你就别推了,假如有办法还会愁眉苦脸一个晚上吗?我知道自从你被免职后,你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你原来的老部下一个个都离你远去,亲戚也像躲瘟神一样不再同你往来。我们再苦不能苦了孩子。让女儿完成学业,才是你老闵最大的心愿。

  老闵觉得鼻子酸酸的忍了许久才没掉下泪说,老弟,什么是兄弟?患难之交才见真心,这才是兄弟。

  南方最大的民办学校在风景名胜区的荔乡开业。学校创办人林晨钟邀请曙初与老闵去看看。林晨钟曾与老闵是一个班睡上下铺的战友,两人同到南疆作战,在战与火的考验下结下生死之交。只不过是两人命运迥然不同,林晨钟获得一等功成为英模,受到表彰,当人们都以为林晨钟必定宏图大展,在部队大有一番作为之时,他却选择了向后转,脱下军装,复员到地方,干起跑车的列车员,而闵湘洪则被上级选中送入军校深造,毕业后分配至空军场站,从排长一步步干起直至政委。林晨钟血液中天生就有不安分的因子,干列车员没两年就提为列车长,跑的是中国南方至首都北京最热门的线路。你要知道二十世纪八九十年,火车还是人们出行最主要交通工具,此条热门线被称为黄金线路,稍微夹带点货都足可赚回一二个月的工资。正当人们眼馋林晨钟时,他选择了理智,下海做生意了。那个在管线上最年轻的列车长一下从人们艳慕的视线中消失了。直到有一天,他办起南方省最大的民办学校开始试运行,人们才知这家伙血液中天生就有经商与创业的基因。林晨钟选取了远离城区的荔乡作为他的办学地区,校舍淹没于荔林绿海之中葱郁苍翠,风景如画。由于征用农村荒山坡地,当地政府也为了招商引资,几乎是把土地半卖半送给他。林晨钟和几位股东的投资很快到位。在校舍竣工之前,开始连篇累牍在木棉的大小媒体展开广告轰炸介绍林氏办学风格。曙初在试运行阶段对林晨钟的办学模式产生浓厚兴趣,主动约访他。两人见面后,所谈甚欢,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意味,自此开始了不寻常的交往。林晨钟采用的是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学生全天寄宿制。每周末孩子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父母也可到校探视孩子,与孩子在学校欢度周日,学校提供食宿。木棉当时商业兴隆,工厂超负荷运转,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都以工商业为生,根本无暇顾及子女的教育。林晨钟寄宿制教学模式的出现,极大地解决了这批家长的后顾之忧,虽然学费昂贵,但学校条件优渥,教师大部分是各名校挖来的名师,教师报酬极高,家长仍是络绎不绝送孩子来校报到就学。

  这就是林晨钟的过人之处,不墨守成规,不按常理出牌,拒绝先天的经验模式,走别人没走过或不敢走的路。英雄从不问出处。曙初一见面就这样跟他开玩笑,对林晨钟近来在木棉引发的教育飓风啧啧称奇。

  林晨钟谦逊地笑笑说,老弟过奖了。林某人才学浅陋,能有今日之局面都是仰仗多位好朋友的鼎力相助。他转而询问老闵,我的大政委,你最近身体怎样?我瞧你脸色有点情况,心脏有没有再发过病?

  老闵憋红了脸说,晨钟,你就别挖苦我了,政委的光环早已消失于南海之波了,我乃一介草民,或者说是一个屁民罢了。身体嘛,并无大碍,这几年没再发过病。既然在南疆战场上九死一生,马克思没有把我召唤而去,那我就还能活蹦乱跳几年、十几年,一下子死不了。

  林晨钟哈哈大笑说,老闵向来是以革命者的乐观主义和浪漫主义情怀雄踞世界放眼五湖四海。今天一见仍不失当年风采。

  林晨钟向两位介绍了他的基本情况,即以教育教学为龙头,带动教育科研项目,譬如他们刚刚完成了对国民进行基础道德教育研究的课题,组织专家编撰完成了《中国公民手册》一书的所有篇目,通过与出版社的合作,现已组织向全国发行,订购数字超过一百万册,许多学校、街道、厂矿和机关事业单位都把此书当做公民道德教育的必读书目。林晨钟又顺势组织研究院连篇累牍推出了道德建设方面的理论探讨文章,一场关于新时期道德文化建设的高潮在全国如火如荼展开。

  曙初深以为然地说,智慧出思想,金点子出效率与效益。林晨钟的思维永远都像在打仗一样高速运转,才能高屋建瓴,雄霸天下。

  老闵说,这就是军人的气质,轻意不倒下,倒下了也是脸朝着前方。

  李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在家时春阳常常躲在一旁避开她接电话,有时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飞进来,她感到压力。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与四十岁出头的男人不一样。自从春阳调回木棉后,她明显有种感觉,春阳从心理到形象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比过去沉稳、老练了许多。不再容易激动,很少再与她磕巴,也很少交流对某些看法与判断,思想深处的东西从不轻易在她面前表露出来,闲暇时光,更多的是读读闲书,修剪院里的花草,或者静坐品茗,学会了精湛的饮茶功夫。

  学会享受宁静,也许就说明这个人才完全成熟了。

  李丽觉得这种生活很郁闷。

  她想唯有距离才能让自己真正躲开这种生活带给自己的困扰;越是这样她越渴望靠近他,但她又害怕靠近他。一切一切都不是今天的李丽能掌控的。如果自己不控制自己再次陷进迷茫与无厘头的柔情里,就是让自己掉进了未知的未来里,也许会幸福,也许会无奈和伤痛。

  想得心中发痛,李丽去找曙初。她也出其不意给曙初打出一张牌。也许从这个嫩后生那里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

  曙初对李丽的来访猝不及防,毫无思想准备。曙初一边夸赞着李丽,一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李丽穿了件真丝花裙。裙子齐膝刚刚遮住大腿,露出下半截浑圆白皙的小腿,肉色的丝袜薄如蝉翼,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上衣穿着半截衫,一字形的领口开得很低,脖子全被裸露在外,连同锁骨和一小半胸脯展现了李丽的优雅与气质。腰间系了条腰带,把腰身略微收束了,显出她尚无发福的身材,窈窕谈不上,起码还没走样。

  曙初说,嫂子不愧为高级白领族群,点首投足间都透着一股非凡的气质,顾盼生辉,绰约无敌,回头率百分百。

  李丽掩口一笑说,你就别打嫂子的秋风了。我几斤几两还是心中有数的。

  两人进了曙初办公室,说着闲话,从木棉到越北,又到东江,聊着春阳的经历,聊着春阳的过去。

  曙初一直摸不透李丽的心绪。她总不是为了“怀旧”来陪他“忆苦思甜”吧!

  聊着聊着,李丽突然蹦出一句,这蔡侠是怎么离开越北记者站的?

  曙初这时恍然大悟,这才是李丽今天来找他的真正目的。她在怀疑春阳与蔡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隐藏着不为她所知的秘密。

  曙初叙述了蔡侠事件的经过。

  李丽听后,盯了他半天,问,就这么简单?你在诓嫂子吧,我听到的是蔡侠因作风问题离开记者站。按你说的是因工作错误离职,那她应该对春阳有意见,恨春阳才对,那她前些日子来找春阳是不是两人又旧情复燃,鸳梦重温再度聚首了?

  曙初说,你错怪春阳了,春阳对每一个部下都很关心,即使犯了错误也尽量争取不要离开记者站,他珍惜这个团队的每一个成员,不想任何一个人因为主观方面的原因而掉队。再说对蔡侠的处理是党组做的决定,影响太大,不处理绕不过去,蔡侠没必要恨春阳,也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