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之恋

第九章 护花使者的使命

　　曙初推开窗户，清晨的微风夹杂着木棉树的树香徐徐吹散屋里的秽气。他瞥见他宿舍门外的台阶上一个汉子头靠在简陋的行李上呼呼大睡。这是谁一大早就在这等人呢？曙初把目光缓缓收回的瞬间觉得那人身影有点熟悉，赶紧出门看个究竟。果然是他，曙初俯下身贴在他耳朵旁猛喊一声：关国剑，警察抓盲流了！

　　睡梦中的关国剑闻声蹦地跳将起来，拽起行李就跑。跑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又回转身，这才看清是曙初，气得哇哇大叫，我还真以为警察抓我了。

　　曙初见他如此潦倒的模样，问，你老兄怎会混得如此惨状，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关国剑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流浪儿，被人家赶出旅社，现投奔你老弟来了。

　　曙初同关国剑皆为笔友，在一次笔会相识，一直没有中断联系。昨晚因欠房租被赶出旅店，他才想起已在木棉站稳脚根的曙初。等他赶到分社时分社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传达室老头见他可怜才告诉了曙初的住址。关囯剑一摸口袋还有一个硬币正好可坐趟公交车，便前往曙初宿舍小区。此时已快天亮，一路问人终于到达目的地，他不忍心打搅曙初的晨梦，便在台阶上坐下打着盹。

　　曙初领他进了屋，问，你在西江活好得好好的，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要南下来干啥？

　　关国剑愁眉苦脸地说，我弄了个电视剧剧本，反映南方改革开放后打工族生活的现实题材，投给东影电视剧制作中心。他们看好这个剧本，通知我来木棉改剧本。剧本改了一个多月，摄制组通过了初审，开始筹拍事宜，在我改稿期间就开始了找资金，哪知两月过去了，没有落实一分钱资金，无奈便打算放弃这个项目，也不再管我了。你瞧，我带来的钱也花光了，想回老家也回不去，只好过来投奔你。

　　曙初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得意时就忘了木棉还有我这个人，现在落魄了就记起来。你这德性多年了，还改不掉。

　　关国剑哭丧着声音说，老弟你就别挖苦我了，这木棉市我就认识你一人，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

　　曙初心上有些不忍，掏出二十块钱，说，你自己去吃早点。吃完早餐把头发理理。瞧你鸡窝窝头像只丧家之犬，小心把你当盲流抓起来。你近来出门得小心，木棉外来人口骤增，公安和治保天天上街抓盲流，瞧你不顺眼就得查身份证和暂住证。我没空陪你，要去开发区采访。

　　关国剑接过钱双手作揖说，患难之际见真情，老弟是雪中送炭呀！关某没齿不忘，容当后报。

　　曙初说，别酸了，就你那穷样，还“容当后报”。我走了。

　　曙初来分社报到前，春阳一直在酝酿采写一篇大文章。这篇大文章具有全局性的指导作用。而木棉市开发区建设走在全国最前列，机制灵活，小政府大社会，强调政府的服务性功能，极大地促进开发区建设，各项经济指标在短期内迅速而健康地全面上升。这同他在A市调查的开发区忽视环境保护招致民怨沸腾的个案迥然不同，A市只强调速度、规模和效益，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引起民意的强烈反弹，最终在发展过程中付出沉重的代价，社会矛盾尖锐突出，这个局面并不是人们希望看到的结果。要写好这篇大文章就要调配坚强有力的帮手。这也是他急匆匆把曙初调到分社的主要原因。加上已先期到分社帮助工作的闵圣朝，组成三人采写小组开赴木棉市开发区进行调研与采访。

　　春阳决定先自下而上开展采访，对入驻园区的家家企业进行摸底调查，掌握原始数据。不设题目不作任何评估，以求得企业家最真切的诉求与心声。在开发区管理层的采访调研中，春阳细致地从各个层面接触不同类型的管理者、领导者，了解每一件事的动因、背景及完成过程，通过一次次回放找到了开发区建设的核心理念与价值体系。春阳对他们两人的要求是，对于开发区建设的思考不能停留于平面的、静止的层次上，要从立体而富于动感的变化中寻求最鲜活的经验和启示。这种鲜活的新闻事实质感就一定能引起领导层的关注与兴趣，就有值得推广与借鉴的标杆作用。

　　一天的采访活动结束了。曙初看见自己的宿舍亮起灯了，这才记起关国剑还呆在他屋里，心中有点过意不去，这一整天把他抛在家里，他该怎样打发这单调的日子？

　　关国剑正一边喝着汤，一边在看着手中的本子，窗台上是熏得漆黑的煤油炉子。看来，他一天都是吃面条喝面汤对付过来的。

　　关国剑见曙初回家了，咧嘴不好意思地说，我把你宿舍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这煤油炉玩艺儿。用你桌上的零钱到小商店买了几斤面总算能填饱肚子了，不必像在旅店没家什没法弄吃的，直饿得头晕眼花没辙。

　　曙初注意到他手中的本子问，你还不舍得放弃？

　　关国剑说，我耗费了一年多时间，还几次到木棉打工仔打工妹中体验生活才终于写成了这个剧本。我难以割舍这片爱。

　　曙初接过剧本，剧本名叫《木棉花开》以外来打工人群生活为蓝本，反映了新一代年轻人的理想与追求。故事情节生动曲折，人物情形鲜明，具有浓郁的木棉地方特色。曙初很快被情节吸引住了，一口气读下去。

　　关国剑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曙初便没再搭理关国剑，一心一意看他的剧本。关国剑从曙初大衣柜里找出一床垫子铺在地下，也许是昨夜没睡，很快就进入梦乡。

　　翌日醒来，曙初已经出门桌上留了张条子。条上写道：剧本我已基本看完，甚好，你再好好改改，下一步如何操作等我回来再议。

　　关国剑琢磨着曙初的话，难道他有锦囊妙计？我关国剑岂非抑曙初老弟再现生机了？

　　又同昨天一样，曙初回家了，手上多了一个便当，见到关国剑扔给他，说，我在开发区食堂吃的饭，顺便把这份烧鹅给你打包回来，让你改善改善，增强营养。

　　关国剑垂涎欲滴，说，好久没闻荤腥了。

　　曙初说，我是想到能救你出苦海的法子，才奖赏你的。

　　关国剑胃口被彻底吊起来了，也顾不上吃，问，你对我剧本有兴趣了？

　　曙初点点头说，此事得好好运作。我瞧你似无头苍蝇瞎撞，这不是万全之事。我倒想借着这个剧本你关国剑安下心来在木棉干出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算闯出人生新天地。

　　关国剑眼前掠过一道光，问，我想干大事业，但没人招安我呀？！

　　曙初说，我昨晚看了你的剧本，你的功力甚厚，剧本题材正符合木棉市提出的“文化强市”的思想，木棉市要求在短期推出内一批影视图书方面的精品力作。你这个剧本市里会感兴趣的。明天，我正好去市里采访杨木市长，我同他谈谈，推荐你的剧本。

　　关囯剑大喜过望，说，曙初老弟，我没错看你，你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刻能走出另类妙棋。当东影厂这个《木棉花开》剧组解散时，我面临两个选择，要不回到我的老家洗心革面从此安安分分当我的文化馆创作员，要不留下来在木棉重新寻找生机。我其实相当矛盾，是留是走，全在一念之间。我突然想起托尔斯泰老泰斗说过：面对危险的迫切，人类灵魂中总有势均力敌的两种声音：一种很合理的教人考虑危险的性质和避免危险的方法；另一种则更合理地说，考虑危险太令人丧气和痛苦了，因为预见一切和回避大势不在人类能力之内，所以在痛苦的事到来以前还是不去管它而去想愉快的事好。我就不去想回老家的事，先投奔你再说吧。

　　曙初说，我们共同奋斗把！

　　根据采访计划，春阳已约好同杨木市长谈对开发区建设的思考及市里应当扮演的角色。杨木市长推了一切安排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同记者们谈这个大课题。中午，就到市政府食堂用膳，市长陪他们吃工作餐，利用中午闲暇时光，聊聊别的话题。曙初问，杨市长，我很认同您提出“文化立市”的构想，主张创建几项有代表性的文化工程，来凸现木棉市的文化名片，这方面已正在产生效果。

　　杨木目光睿智地闪耀起来，说，木棉市作为祖国的南大门，毗邻经济发达地区，人们最先受南来之风，领天下之先，思想活跃，敢想敢干，目前所卓然崛起的南方音乐人创作群体，在音乐创作、音乐制作和商业推广方面都走在国内前列，吸引了海内外一大批优秀音乐人汇聚于木棉，打造并形成我木棉音乐之都的特色，使木棉享有“音乐之都”的美誉。加至我市有着深厚音乐之底蕴，“南音”这门具有浓都地方特色的民乐，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推陈出新，焕发着旺盛的艺术生命力，同时大师级音乐弹奏人名震海内外，吸引了众多人才奔向木棉这座既古老又年轻的音乐之城。这种影响、这种辅射作用是前所未有的，大大提振了木棉市在全国的品牌效应。

　　曙初说，我以为木棉的音乐人率先在全国崛起，得益于市里宽松、和偕的生存环境，得益于木棉市良好、优渥的文化土壤，广泛的群众参与性，促成如今欣欣向荣、蓬勃盛开的局面。我建议杨市长利用目前有利时机，再打造几部优秀的电视剧作品，以带动全市的影视文化建设。这也是体现城市建设的软实力的重要指标。

　　杨市长若有所思地说，小殷你这点提得很好。我们想从这方面入手，但一直苦于没有优秀的剧本来介绍与反映木棉市的经济建设成果。今后你在这方面多帮我们出谋献策。

　　曙初从包里掏出关国剑的《木棉花开》剧本和情况报告给杨市长，说，这是一个反映木棉近二十年几对年轻人恩爱情仇的故事，介绍了木棉近二十年的沧桑巨变，具有浓郁的木棉风土人情和文化特色，值得打磨。

　　杨市长掂着剧本说，既然记者同志隆重推荐本作品，一定是慧眼识珠不妨我先睹为快，如能迈过我这第一读者关，市里才能考虑今后的发展计划。

　　曙初高兴地说，行，我们一言为定。

　　下午接着访谈。曙初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这关国剑的剧本算是暂时有了着落，他相信市长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剧本。他在心中酝酿着更大的计划。

　　回到分社，春阳把老闵、曙初召集到他办公室。春阳说，对开发区的采访到今天下午就结束了，现转入采写阶段。题目我已想好了：《撞开世纪之门》。全面总结与思考开发区建设过程中的经验教训，塑造一个值得全面推广的示范性开发区。三人作了分工分头进行酝酿写作提纲。

　　曙初走出办公室，已是华灯初上。随着奔向南方的人数急骤上升，木棉的城市人口犹如一夜膨胀，街上行人不断，公共汽车挤得水泄不通。他这才想起今早出门时自行车爆了胎没骑车上班，只能去当“挤车族”了。上了车他一直往车厢后部挤去，那里空间相对宽敞些。又过了一站，正是下班高峰上来更多的人。他不经意地扫视了周围一眼，瞥见一位年轻女子的身体出了啥状况，一直在躲闪着什么似乎又摆脱不了身后的骚扰。那女孩脸憋得通红，身体摇摇晃晃，一双求助的眼神四顾着周围的人群。公交上的乘客一个个表情冷漠，茫然地看着窗外，根本没人注意到女孩子反常的举止。曙初暗暗叫道，性骚扰！这几天晚报连篇累牍报道公交上有“咸猪手”与“变态佬”，提请夏季出门的女性朋友注意自我保护。

　　曙初朝女孩子示意她到他到这边来。女孩感激点点头，挤到他身边。那男的也跟着过来想继续对她骚扰。曙初肩膀用力一偏撞到男子的下颏，痛得呲牙咧嘴，他挥舞着拳头就想发作。曙初猛然一喝叫道，有种试试，欺负小姑娘不算本事。你真是个孬种。听得曙初当头棒喝，瞬间就把全车厢人都惊醒过来，刚才假寐的故意假装看窗外的都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出好戏上演。

　　女孩子拉拉曙初的衣袖说，碰到这臭流氓只能自认倒霉了。

　　曙初说，怎么能善罢甘休，我叫司机停车把这人抓到公安局去。

　　那中年男一听要抓他去公安局顿时泄了气，说，好男不跟女斗。算你恨，我还会碰见你，小心你的狗命。正好有一站到了，他说罢便匆匆逃下车去。

　　女孩子感激地朝曙初笑了笑，全车厢顿时响起乘客的叫好声，小伙子好样的！这时，车已到了终点，两人下了车。曙初问女孩，那流氓有没有伤害你？

　　女孩一摸后臀，说，糟了。

　　曙初这才发觉她后臀部位的裙子上湿糊糊一块一看就知刚印上去的。女孩羞红脸说，那个变态男把自己的秽物射在她裙子上。曙初赶紧掏出一盒纸巾说，你清理清理。

　　两人边走边聊。曙初才知道女孩子叫洪珠，是附近的军区总医院的护士。曙初说，难怪这么面熟其实我们原来见过面。

　　洪珠说，真是应了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今日幸得壮士救助，免了小女子可能遭受的奇耻大辱。

　　曙初“噗嗤”一笑，说，你在唱古戏文吧？半文不白，受影视剧影响中毒太深。直到此时，他才注意打量起她来。许是出外的缘故，她今天没穿军装，倒是一副很休闲的打扮。一袭纯白色的露肩中长裙，裸露着光洁的颈脖，优雅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颜色白得那么好看，像天使的翅膀，裙子的下摆是由低到高的弧线，优雅地微蓬起来，露出她那双如藕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脚蹬细高跟的小牛皮鞋，头发上戴着蓝色发卡。

　　曙初把她送到军区总医院大门口，说，我这护花使者的使命完成了。

　　洪珠嘻嘻一笑说，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它日偌见也不再是路上陌人吧。

　　曙初挥手而别道，我知你就足矣，有空我会到你科里找你。有缘相识再相会。

　　夜色中，曙初的背影一眨就没了。洪珠觉得她恍如还在梦中，他既神武，又诡秘，如行者一般杳如黄鹤。

　　曙初回到家，关囯剑趴在桌上睡着了，一看表指针已到十二点了，他送那个小姑娘回家可花去不少时辰。关囯剑听到动静从睡梦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说，老弟，你是不是被白骨精勾去魂了，半夜也不落屋。

　　曙初笑道，有白骨精就好了，你不知白骨精是时下最时尚的词吗？骨感美，妖冶，鬼精，艳丽。我能有这艳遇吗？

　　关囯剑说，有，会有的。不过来了，就别躲呀！

　　曙初说，现在谈正事。剧本和报告我已递交杨市长，很快就会有答案。我觉得有戏。

　　关囯剑兴奋地叫道，那我们就准备大干一场咯！

　　曙初说，是的，要干就干大的。你有编剧策划的强项，也在电影厂剧组打过工，熟悉影视剧制作流程。你不仅能写剧本更应当学会策划。当前社会看重智慧，“点子”就是钞票。既要善于发现自己，又要勇气乔装自己，炒作自己。人缺的不是金钱，缺的是勇气。

　　关囯剑有所醒悟，说，勇气？我缺勇气吗？我一点也不缺，我现在徒手玩转全世界，还有什么可以难倒我的？了不起我摔倒再爬起来重新来过。

　　曙初说，我要的就是你的这股胜不骄败不馁的精气神，你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还不如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关囯剑问，怎么个主宰法？

　　曙初说，我建议你尽快成立一家影视公司，集导、演、制作等为一身，一旦市里面下达投拍《木棉花开》剧本，你也不至于抓瞎一团糟。

　　关囯剑苦笑道，愿望是很好的，目标也是很宏伟的，但我们还是缺最关键的一项。

　　曙初盯着他，问，缺啥？

　　关囯剑说，钱。

　　曙初浓眉一紧说，钱很快就会有的。市里一旦立项就会下拨专项经费。

　　两人商量起运作细节。

　　第二天曙初一进办公室，值班员立刻过来通知，杨木市长今早来电话，请殷曙初同志上班后去市府商谈要事。曙初知道《木棉花开》有戏了，赶紧骑上自行车就往市府奔。

　　杨木正在大班桌前处理公务。见曙初进了门，说，年轻人很利索嘛。你昨天交给我的剧本，我一宿没睡，彻底全面地看完了。剧本不错，我同意你作的判断，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电视剧，也有一个必将引起轰动效应的好故事，最关键在于写出了木棉人的爱恨情仇，贴上了南方文化的标签，有每一个南方人生活的影子。今早的市长办公会已碰过头。同意从市长基金中拨出三百万筹拍《木棉花开》。具体工作由你来协调完成。

　　曙初向市长敬一个礼，说，杨市长，谢谢你。我看到了一个开明开放而富于智慧的木棉市长形象。木棉人民值得欣慰与祝贺。

　　杨木爽朗说道，过奖了，建立人民满意的政府要靠人人的努力。

　　告别杨市长，曙初恨不得第一时间告诉关囯剑。但家中没有电话，只能下班后与他分享喜悦。他眼下是集中精力完成春阳布置的任务。

　　关囯剑开始着手筹建影视公司。他在影视圈已摸爬滚打了很长时间，人脉自然很熟。曙初和春阳在这关键时刻向他伸出援手，提供了开办公司所需的注册资金。那时程序相对较为简便，注册资金也不需太多。关囯剑很快把注册营业执照拿到。注册地点也是春阳出面找朋友租的。自然在租金方面优惠了很多。市府批的资金也就顺理成章到位了。曙初叮嘱他说，木棉市目前正在大抓机关作风建设，提高办事效率，所以市里的投资办得才如此顺利。另外，杨木市长明确表态，对艺术家的劳动要给予充分尊重不干预，不给指示，最大限度地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创造一个自由创作的空间。你要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好机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关囯剑使劲点着头，老弟放心，我会以疯狂的创作热情加倍报答你和木棉方面给予我的再生机会。

　　曙初说，今后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记住：低调做人你会一次比一次稳健，高调做事你会一次比一次优秀。成功的时候不要忘记过去，失败的时候不要忘记还有未来。有望得到的要努力，无望得到的别介意，再烦也别忘记微笑。

　　关囯剑首先找到当初的东家——东影老剧组的人马。他们鸟禽散后，大都赋闲在家，因为长久没活干。有的人只能拿基本生活费。关囯剑先找到导演，当年就是他看中关囯剑的剧本，对关囯剑有知遇之恩，两人找了个饭馆坐下，一边聊着计划，一边品着小酒。关囯剑明白只要导演肯投奔他的麾下，这剧组就立马可以开工了。影视圈讲的是人脉与人品，人脉广的导演一声令下，各路诸侯纷纷投奔而来。导演也是哭笑不得，想当初，这关囯剑还是刚进城的土包子，现如今则成了他的老板，他与关囯剑的位置正好颠了个儿，他成了他的打工仔。不过既然有一个施展身手的舞台，关囯剑开的价码也不低，导演答应了重新拉起队伍跟关囯剑关老板干。

　　这世界无奇不有。当初的关国剑在剧组里像个小媳妇唯唯喏喏，生怕得罪哪方神仙，现如今关国剑在外遛了一圈却成了这班跑龙套班子的救世主，让昔日的主儿倒了个儿，心里五味杂陈，什么味都有。

　　直到有一天，曙初才突然发觉关囯剑行李仍在，但人已有几个晚上没有回到他的寒舍。这小子看来找到了奋斗的最佳位置，已没有时间再回到小屋就着煤油炉下面条的清贫孤苦时代。到了第二天晚上下班回家，曙初见台子上压着张条子，是关囯剑留给他的。条上说：曙初，十分感谢你几个月来的收留，你给了我新生涅槃的机会。我今天随剧组到乡下采风，寻找拍摄基地，不再回你那。兄弟你对我的涓涓恩情容当后报。

　　打量了一下屋里已没了他的行囊。但曙初觉得空气里还流动着关囯剑的气味，耳畔还响着两人为剧本争论的争吵声。人真的缺的不是机会，而是勇气与野心。关囯剑身上那种锲而不舍，不畏天，不畏地，敢做敢闯的行事风格，让他感到一种精神的存在，一种希望的存在。

　　春阳终于在《撞开世纪之门》的长篇调查报告上改定最后一字。调查报告分为三个部门从不同方面揭示了开发区建设的必然趋势和潮流，总结了木棉市委市政府在创办开发区工作中的新经验新做法，提出了开发区建设应当避免的问题的思考。全稿集中最大篇幅回答了当时开发区建设过程中存在的重点、难点、疑点和热点问题，无疑对当时全国兴起的开发区建设热潮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总社编辑部非常重视这篇调查报告，认为它提出的问题是全局性的，常有普遍性的意义。开发区建设作为经济改革开放的实验田、突击队，对一个区域、一个部门经济工作的拉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应当把这篇文章做好，同时对存在的问题要及时正本清源，有的放失，抓大放小，把水搞活。有关方面负责人在内参送到案头的当天即作了批示：木棉市开发区建设的经验值得借鉴，请各地结合实际认真学习，并在发展与搞活中纠正发展方向，找到一条适宜本地区、本单位实际的发展道路。

　　内参和领导人批示迅即传达到省里。金阳异常兴奋。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谋动全省的路济发展如何快速、高效和均衡而有所突破。去年抓了北部山区的扶贫开发，加大对贫困地区的财政投入和政策倾斜，北部的建设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西部、东南方向的经济格局必须打破，要从依赖海港进出口贸易转向内生性的发展道路，提高制造产业含金量以及科技研发等新兴产业的生产比重，提高效能，增强抵御经济风险能力。而《撞开世纪之门》正好解开了他心中的疙瘩，给他一个全新的启示。他立刻指示把这篇内参稿作为全省各级领导干部学习的重要文件，开动省内最主要的三大媒体全文转载此文。这就是金阳的魄力，想干的事情立刻实施，绝不优柔寡断；正确而有益的做法，他会不遗余力加大落实力度。这也是他常常不按牌理出牌，开全国风气之先，博得大胆、开放的鹊誉。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春阳的想象，全国闻风而动，络绎不绝的各省参观团南下到木棉市学习木棉的经验与做法，每一个来参观的人都恨不得把木棉的真经学到。一个个显得既兴奋，又焦灼。木棉的做法向他们打开一扇窗口，提供了一套可资学习与借鉴的完整经验与思维模式。杨木被接待花样繁多的参观团弄晕了头，叫办公厅通知春阳抽人参加现场介绍会。这个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到曙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