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晚上十一点,酒吧“夜色”。
“岑亮岑亮岑亮……”嘈杂的酒吧里,汪晓霖独自一人醉眼迷离地趴在桌上,握着手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拨岑亮的电话。
思念是杯苦酒,储藏得汪晓霖的心里越发的苦涩。排解不出,日久便成瘾成毒腐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但是,意识总不受理智控制,难以抑制地想念想念。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Sorry,you……”
“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岑亮岑亮……”眼泪模糊视线,绝望地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
“Amy!他不接我电话!”委屈,痛苦,绝望需要一个宣泄口。汪晓霖呜咽着打给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薛铭。
“霖霖?”薛铭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睡下。半醒半梦间,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身子一挺,猛地坐起身来。
“你在哪?”
“我忘不掉!忘不掉啊!我该怎么办?他真的不要我了!”汪晓霖自顾自地说。
“汪晓霖!你在哪?”薛铭一听就知道那女人已经醉了,没由来一阵心慌,赶忙起身。
“岑亮!”突然,汪晓霖眼睛一亮,人影交错里似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啊!他来接我了!”已经醉糊涂的人猛地站起身来,发了疯似的冲进人群里。
“汪晓霖!”薛铭朝电话那头焦急的大吼,只余下一声声挂断的嘟嘟声。
“该死!汪晓霖你他妈就一疯子!”薛铭把电话猛地摔在床上,气得来回踱步,只觉得肺都快被汪晓霖给气炸了。
“啊!”薛铭双手抱头,左右开弓烦躁不堪地蹂躏了几下脑袋。然后将摔到床尾的电话捞了回来,噼里啪啦地输入岑亮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
“妈的!要被你们搞疯的!”薛铭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这两个人,从此世界就清静了!
且说“夜色”里发酒疯的汪晓霖。
她之所以冲进人群里,只不过是看见了一个和岑亮差不多身形的背影。
“我靠!走路不长眼啊?”跌跌撞撞的汪晓霖不慎撞到了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耳钉耳环鼻环直往身上招呼的小太妹。
汪晓霖满眼满心的都是人群里的“岑亮”,哪顾得上撞没撞人?
“站住!撞人了还想跑?”被无视的小太妹不干了!一把将人拽住。
“烦不烦啊!”汪晓霖怒了,一把甩开小太妹的手,四处张望着就要离开。
“咦?你还横得很?”这时,三个穿得跟调色盘一样花花绿绿的小太妹聚拢来,把汪晓霖围在中间。
“走开!”汪晓霖脑袋里一团糨糊,只想着赶紧离开去找“岑亮”。她见左右被围,一股子火气一路燎原直烧到脑门,捡了个个子矮的小太妹推搡过去就要杀出一条路来。
“死三八!你敢推我?”被推的小太妹可不吃素,手一扬,一巴掌就朝汪晓霖招呼过去。汪晓霖也不是泥塑的,身体一晃就躲开了,手同时一扬,一巴掌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小太妹的脸上。
“呃?”小太妹一时半会儿被打懵了。
“老子宰了你!”很快恢复意识的小太妹的脸扭曲了,抬脚就踹。另外三名同伴也是愤愤然地抬脚扬手胡乱一通直向汪晓霖招呼去。
猜测着汪晓霖极有可能会来“夜色”的薛铭还没到达现场就接到医院的电话,心头咯噔一下急吼吼地转了方向杀进医院去。
“怎么会这样?”看着鼻青脸肿,右手打着石膏,气息奄奄坐在病床上的汪晓霖,薛铭被吓得够呛。
“在‘夜色’和几个小太妹打了一架。”汪晓霖笑得很虚弱。酒劲现在上来了,再加上一身伤,简直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以一敌四,可想而知。好在酒吧保安来得快只折了一条胳膊。照那四个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的秉性,汪晓霖今晚怕是要被打个半残不可。
“打、打架?”薛铭难以置信,艰难地消化着这俩儿字的真正意义。
次日早上。
“霖霖!”苏柳梅问清汪晓霖在哪间病房后急急地推门而入。
接到薛铭电话的那会儿,她也正在给汪晓霖打电话,但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霖霖!你、你怎么、怎么……”女儿一夜未归,苏柳梅怎么也没想到汪晓霖会是这般境地:鼻青脸肿,还打着石膏。
“这、这……”苏柳梅冲到床前,双手伸出正要对汪晓霖一番查看,可看到她那副惨状一时无措,双手就这么干举着,想碰又害怕弄疼了女儿。
随后跟进来的汪铭瑞看到女儿那副尊容,也吓了一跳。
“妈!我没事!”看着这样的母亲,汪晓霖内心愧疚。主动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叔叔阿姨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薛铭陪了汪晓霖一晚上,现在困得要死。
“昨晚上谢谢你了!”汪晓霖抬头看着薛铭,感激地笑了。
“你好好休息!”薛铭说罢,朝汪晓霖父母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霖霖,告诉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柳梅握着女儿的手急切地问。
“妈,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汪晓霖答非所问岔开话题。她实在没脸跟父母提及是因为岑亮才弄成这样的。她答应过苏柳梅和汪铭瑞从今往后不再对岑亮有非分之想的,而今绝不能说出来伤了他们的心。
“什么没事啊?你都弄成这样了,还叫没事?”苏柳梅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真没事了!那些人已经被送进警察局去了。”汪晓霖避重就轻,试图蒙混过去。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你怎么会?”苏柳梅刨根问底。
“妈!”汪晓霖高声打断苏柳梅的问话,只觉得脑仁一阵一阵地抽疼。
“求您别再问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我……”汪晓霖深吸一口气,轻声软语,一脸哀求地看着苏柳梅,博取她的同情以结束这个话题。
“你昨晚去了酒吧!”一旁坐着的汪铭瑞突然很笃定地说。
苏柳梅、汪晓霖皆是一惊。前者是惊讶老伴儿怎么会知道,后者则是心惊汪铭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借酒浇愁,然后发酒疯和别人打架!”汪铭瑞叹了口气,满是无奈。汪晓霖的失常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大半夜撞见汪晓霖醉醺醺地回家已经好几次了,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一个存心要作践自己的人,谁也拦不住的!
“霖霖?”苏柳梅惊讶地看着汪晓霖,眼里写着不信,似乎要她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我……”汪晓霖欲言又止,一时无话。
“是因为岑亮吧!”汪铭瑞话一出,汪晓霖身体猛地一颤,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你、你不是说要忘记他的吗?”苏柳梅一听是为岑亮就来气了。
“你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苏柳梅气得扬手欲打,可看到一身伤的汪晓霖又下不去手。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消停啊!”最后,苏柳梅颓然地坐在床边,双手捧着脸默默哭泣。
中午,医院花园。
给汪晓霖送完饭后,苏柳梅抱着保温盒呆坐在这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头很疼,她不知道汪晓霖什么时候才会放过自己,从而也放过她和汪铭瑞。但是,汪晓霖骄纵任性成这般也是他们从小娇惯出来的,又能去怪谁?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一瞬间,苏柳梅似乎想通了什么,紧了紧怀里的保温杯,眼中满是坚定。
每一个母亲对儿女的爱都是无私的,却也是自私的!
晚饭后。
“霖霖!”把汪晓霖吃完的餐盒收拾妥当后,苏柳梅深吸一口气,握着女儿的手,一脸严肃。
“妈,怎么了?”汪晓霖疑惑地看苏柳梅。
“如果,我说如果阿亮回到你身边,你会安安心心地跟他过日子吗?”苏柳梅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汪晓霖的表情。
“妈?”汪晓霖先是惊讶苏柳梅怎么会突然问这个。然后,黯然,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妈,其实我很后悔!后悔当初就这么走了!”汪晓霖满目怆然。
“如果可以,我不会走了!打死也不走!”然后,那双充满奢望的眼睛里又是满满的坚定!
“孩子,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苏柳梅拍了拍汪晓霖的肩,叹道。汪晓霖眼中的悔意和坚定让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这更加坚定了她白天的想法。
一个小时后,岑亮家。
“八条!”岑亮有些失望地将刚摸到的牌打了出去。
“和了!”王丽华眼睛一亮,啪的一声推了牌!千等万等,等的就是这张牌!
“不会吧?”岑亮脸一下子绿了。
“有什么不会的?”王丽华眉开眼笑地翻场上还没摸完的牌的最后一张,是张四条。
“赶紧的!给钱了给钱了!”然后扫了一眼其他三人打出去的牌,算着牌面准备收钱。
“太后老佛爷,您老能不能别那么好的手气,好歹给小的们留条路啊!”岑亮苦哈哈地掏钱。
“准了!不过不是你,我未来儿媳就免了!你的,赶紧上缴!”王丽华按了按麻将机的按钮,稀里哗啦地将牌推进去,又换上一副砌好的牌。
“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汶很应景地笑道。
“喂喂喂!你怎能弃为夫而去?”岑亮佯装幽怨地看着满脸笑容的宋汶。
“嘿嘿嘿!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宋汶调皮地眨眨眼睛。
相比屋里的其乐融融,苏柳梅木着一张脸,无视经过的隔壁邻居的指指点点,像雕塑似的杵在岑亮家门口。
叮咚叮咚叮咚!
良久,苏柳梅一边颤抖着手按响了门铃,一边按捺内心的紧张,煎熬地等着……
咔嗒!
门缓缓地打开……
苏柳梅看清开门的人时,愣住了。
“请问你找谁?”宋汶有礼貌地问着和她没有见过面的苏柳梅。
咚!
苏柳梅没有想到来开门的人会是宋汶。她虽然没见过宋汶,但是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是自家女儿的情敌——宋汶!然后,想都没想就直挺挺的给跪了!
“你,你这是干嘛!”宋汶一惊,赶忙伸手将人扶起。
“我是汪晓霖的妈!你就是宋汶吧!”苏柳梅一想到还躺在病房里的汪晓霖,鼻子一酸,眼眶里的眼泪打着转很快进入了角色。面对宋汶的相扶,她身子直往下坠就是不起来。
“什么?”宋汶一听,就懵了。手一松,傻傻地看着苏柳梅。
“霖霖她快死了!阿姨求你了!求你跟岑亮分手吧!”苏柳梅一把拽住宋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肝肠寸断。
“出了什么事?”岑亮听见门外宋汶的惊呼赶忙过来。
“苏姨?”当见到门外跪在地上抱着已经傻掉的宋汶的苏柳梅时,岑亮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