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河床,女人是流水,女人顺着男人流向天之尽头。女人是河床,女人孕育的生命是水,水在河床上碰撞出浪花。女人是土壤,儿女是树苗,树苗长高了,土壤就会衰老。
女人是生命的第一块土壤。柔弱,坚韧,圣洁。柔弱的女人,凭其坚韧战胜分娩的磨难,更会以其水样的圣洁去哺育下一代。
宝宝呱呱坠地,以娇嫩的身躯舞出了生命的第一道风景,升格为母亲的我自豪油然而生,我要水润的土壤去滋养呵护这生命成长。
分娩时的疼痛如遗毒还在侵蚀着我的躯体,挣扎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缘,似乎浸泡在冰凉的水稻田里,头顶却是热辣辣的太阳。我在泥水里跋涉。突然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在我的怀里蠕动着,牢牢地叮住我。蚂蟥么?我尖叫着用手甩开。“哇”的一声大哭把我从迷糊中惊醒。
怀里蠕动着的居然是我宝宝!我恍然大悟,是宝宝在找奶吃。我努力想坐起来,可腰似乎被锯断了,上身与下肢彻底分家了,P股哪敢着床。我咬着牙用双手支撑着一点一点往床背挪,豆大的汗珠粘着凌乱的头发耷拉在额前。
女人爱美,女人害羞,唯独在自己孕育的生命面前没有了谨慎。我解开自己的上衣,再捋捋自己凌乱的头发,揉揉蒙眬的眼睛,哪怕是凄美的笑还是努力想绽放,不想让孩子睁开第一眼看见的竟是如此狼狈的妈妈。
我抱起像没长骨头肉乎乎的宝宝。宝宝眼睛紧紧闭着,小嘴巴张得很大,把鼻子眼睛都挤到一堆,发出铿锵有力的哭喊。第一次与宝宝零距离接触,别说可爱,我都有点害怕。当我笨手笨脚裹好宝宝,刚抱起来,襁褓又散开了。折腾了好几回,总算能把襁褓弄好。
我气喘吁吁地靠在床背上,给腰部顶上俩枕头,一只手臂托住宝宝,另一手毫不羞涩地捞出白花花的乳房,用乳头顶开宝宝两片嘴唇。
小嘴巴在乳头上触碰,一种感觉在心里生长。我的生命延伸之初是如此的柔弱,我如何去呵护如此柔弱的生命?母爱原来首先是从同情弱小和关爱自己延伸的生命开始的。母爱升起了,疼痛就消散了,幸福就从心田溢出。我怜爱地托着宝宝后脑勺,让他更贴近自己。宝宝细微的呼吸暖暖地吹拂着我的胸膛,宝宝也是想用他温暖的气息和楚楚之态亲近他的母亲。
宝宝像极了精明的战略家,小嘴巴先是轻轻触碰一下,然后别过脸吸口气,再又轻轻亲一下,当我被幸福麻痹时,宝宝再突然含住乳头一阵猛吸。想不到小小嘴巴居然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吸引力,把深陷的乳头火辣辣地给拽出来。幸福原来并不都是甜蜜,有的时候也是痛苦。我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往后躲缩。
乳头突然被拔出,宝宝像个受挫的将军,只瞬间沉闷,旋即就哇地大哭。那种拼出全身气力的嘶哭,那种脸发紫、要憋气的嘶叫把我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残忍吞噬了,我慌忙把麻辣辣的乳头塞进宝宝的嘴里。母爱容不得一点点委屈。
宝宝像是受尽了委屈,吸一口抽搐一下。我轻轻拍打着襁褓,小声哼唱,总算让宝宝破泣为喜。宝宝小嘴巴又猛吸起来。只是任凭怎样尽力,乳汁还是不见踪影。宝宝失望之极又大哭起来。疼痛加上着急,我搂着宝宝也哭起来。
泪水滴落在宝宝脸上,紧闭的小眼睛好奇地睁开,明镜一样清澈。宝宝盯着我的脸,滴溜溜地转动几下,停止哭泣,低头拱进我的怀里吮吸起来。吮一下又别过脸吸口气,再吮,宝宝非常倔强地坚持着他的吮吸,慢慢就睡着了。
几声啼哭,饿醒了的宝宝又开始在我怀里寻找,新一轮的吮吸战斗又打响了。我侧着身子,尽量以最佳角度让宝宝能贴近乳头,支持着他的战斗。刚被吸出来的乳头正肿得通红,衣衫蹭着都是火辣辣的痛。小嘴巴一阵猛吸,乳头上的皮一层一层被撕裂,针刺一样的痛正是吮吸战争带来的后果。吮吸终于硬生生地从皮肉上穿刺出无数个小孔,殷红的血伴着洁白的乳汁缓缓渗出,流进宝宝嘴里,剥离娘胎的宝宝在这场拉锯战中再一次与母亲血脉相通了!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子女离开了母亲,总会有挥之不去的眷恋。游子离开了家乡,总会有刻骨铭心的思念。因为那里有他们生命最弱小时的第一块土壤,他们的根深深扎在那块土壤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