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湖光山色为肌肤,以千娇百媚为霓裳,朝出于欸乃棹歌,夕没于渔舟唱晚。男人是桨,女人是舟,停泊于浅淡眉岸,穿越在烟雨人生……
铁板鲈鱼,豆参煮鱼头,烧鱼鳍,爆鱼肚,烩鱼杂,炒鱼心,蒸鱼泡……丰盛而又地道的鄱湖鱼宴常常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啧啧称奇。没有钻过都昌湖边的小渔馆,你就等于没有来都昌,没有来过鄱阳湖。
渔是鄱阳湖的魂。生长在鄱阳湖边的人,不管你走了多远,渔和鱼无不让你魂牵梦绕。在我记忆深处有一个叫小沔池的地方,那里晴山滴翠水挼蓝,聚散渔舟两复三,横埭北,断桥南,侧起船篷便作帆。小沔池以捕鱼为生,家家门口都晾晒着渔网,户户门落里都搁着船桨。外公是村里捕鱼高手,他能辨水色识鱼群。每次出湖,外公总会满载而归。
小时候的我喜欢腻在外婆家。外婆总会眯着眼吩咐:“老倌,多捕点棍子鱼,小妮子嘴馋!”沉默寡言的外公扛着桨和罩网就出湖了。有一次,外公前脚出门,我趁外婆不注意后脚跟了出来。船到湖的深处,四周已不见了山和村庄,鄱阳湖上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一丈。小小的渔划子忽而被抛上浪尖,忽而被甩入低谷,吓得我趴在船舱中紧紧抓住船舷,心儿提到了嗓子眼,真后悔自己的顽皮。外公却是稳稳地站着用桨儿掌握方向,趁跌入谷底时,外公眼疾手快地甩出罩网,当渔划子再次被掀起时,居然捞起来一网兜鱼。
少则留自食,多则赠亲邻,余则换油盐,这就是我童年记忆里的鄱阳湖渔民。
长大后,每逢假期,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仍然是小沔池。外公不再出湖了,三个舅舅成了拉大网的行家。每天,天刚蒙蒙亮,几个舅舅就跟着渔民们一同出湖捕鱼。村里的女人们在家晒鱼织渔网。自从第一次随外公出湖受到惊吓之后,我再也不敢上船了,陪着舅妈,帮忙拿织网的针子、渔网线、箩筐,打个下手。有时会趁舅妈离开时,也好奇地织上两针,舅妈总会惊呼着:“谁动了渔网?”我赶紧开溜到放牛的湖洲上,牛儿悠闲地在湖滩上吃草,放牛娃也不闲着,男孩们在湖洲上翻腾着湿漉漉的泥土,顽皮的泥鳅难逃脱这些灵活的小手,女孩们手拿着鱼鲠,赤着脚在浅滩上小跑,一会儿工夫,满鲠都是欢蹦乱跳的小鱼虾,有时还能捞上一两只大螃蟹。
一阵白浪涌来,拉大网的渔船要靠岸了。男孩、女孩们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跟着渔船在湖畔奔跑起来。等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鱼儿扛上岸后,我们就在收网的地方寻找漏网之鱼。夕阳如霞如织,我们把牛绳绑在石头上,捡些小树枝,烧烤起美味的鄱湖鱼、虾、螃蟹。大家黑头灰脸的,歪着脖子吃得津津有味。
周末,我骑上车子,带上儿子,来到阔别已久的小沔池,闲时看风景,馋时访渔郎。浩瀚的鄱湖水依然碧波荡漾,只是捕捉鱼虾的孩童,拉大网的渔船却很少见踪影。在浪花中忽隐忽现的只是一排排竹竿。儿子好奇地问为何湖里没有渔船,却有这么多竹竿?我也不知所以然,只得去请教舅舅。昔日遍布渔网的小渔村已是楼房林立。
舅舅说,湖里那一排排的竹竿是偷鱼者布下的迷魂阵。这迷魂阵可是大小鱼通吃,很多的鱼种都因此濒临灭绝。渔村的年轻人不再捕鱼,会读书的远走高飞了,不会读书的也挑起了货担走乡串户,做起了镶牙郎。只留下年岁大的偶尔出湖捕鱼,他们会偷偷地捣毁那迷魂阵,看护着这一片鄱阳湖。
吃鱼的人多了,渔民捕上来的纯天然的鱼也成了珍品,只有在湖边的渔馆才能吃得上,鄱阳湖渔和鱼也更让人怀念。
鄱湖渔的情愫给我的不仅仅是惆怅,更是一种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