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语堂的声誉上升到最高峰时,他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年过八旬的他,健康骤然衰退,记忆迟钝,走路要用手杖了。
林语堂1974年写作《八十自叙》时,还表示要“让自己至少再活十年。生命,这个宝贵的生命太美了,我们恨不得长生不老”,但也毕竟感到了“我们的生命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以熄灭”。1975年5月,他在为美国图书馆学家安德生编纂的《林语堂精摘》写的序中更是说:
我喜欢中国以前一位作家说过的话:“古人没有被迫说话,但他们心血来潮时,要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时谈论重大的事件,有时抒发自己的感想。说完话,就走。”我也是这样。我的笔写出我胸中的话。我的话说完了,我就要告辞。
他说这番话时,他知道自己的健康状况已严重恶化,有要离开世界的预感了。
1975年10月10日,朋友们在香港利园酒店为林语堂庆祝八十大寿。来宾除了中文大学的许多教授外,还有老朋友简又文、徐、张国兴等人。10月12日,林语堂夫妇在林相如陪伴下回到台北,出席了由十个文艺、学术、新闻团体在大陆餐厅为庆祝他的八十华诞而举行的盛大联合茶会。《华冈学报》还出版了《庆祝林语堂先生八十岁论文集》,以示纪念。
这年12月,林语堂寓居在香港的小女林相如家里。这时,他愈来愈感到生命属于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因而变得时常掉眼泪。无论遇到风和日丽的时候,或是听见山上鸟鸣的声音时,他都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来。而且,有一天他跟林太乙到永安公司去购物时,竟突然抓起一串假珍珠项链,泣不成声。这是生命快要结束之前的明显征兆。
圣诞节过后,他的体力更加衰弱了,双脚已不能走路,只好坐上轮椅。他一天比一天瘦弱下去,每次伤风或患痛风之后,就失去身体一部分功能。而且,一再服用费子彬中医开的药物后,都不见得有效。
有一次睡觉时,他从床上掉下来。因为没有力气爬起来,只好静静地在地板上躺到天亮。当林相如起床看见后,心痛地说:
“爸,你怎么不喊我?”
“你白天要工作,我不想吵你。”林语堂安详地答道。
又过了一些日子后,林语堂连坐轮椅也坐不稳了。为了防止他从轮椅上跌下来,家人不得不用绳子把他捆缚在轮椅上。当林太乙前来看望他时,他说:“我真羡慕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1976年3月22日,林语堂胃出血,被送进医院。3月26日,转为肺炎,心脏病突发。经大力救治无效,于当晚10时10分逝世。
就这样,林语堂永远向世界告别了!
3月29日,林语堂的灵柩由妻子、女儿、女婿护送到台北。国际笔会台湾分会、台故宫博物院、《国语日报》和台湾开明书店等八个团体负责治丧事宜。4月1日下午,林语堂生前好友和仰慕者500余人在台北新生南路怀思堂为他举行追思会。之后,林语堂的遗体安葬在阳明山的家园里,面对他所深爱的苍翠的山峦。
林语堂的逝世,在海内外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中国时报》发表社论说:“林氏可能是近百年来受西方文化熏陶极深而对国际宣扬中国传统文化贡献最大的一位作家与学人。其《吾国与吾民》及《生活的艺术》以各种文字的版本风行于世,若干浅识的西方人知有林语堂而后知有中国,知有中国而后知有中国的灿烂文化。尤为可贵者,其一生沉潜于英语英文,而绝不成为‘西化’的俘虏,其重返于中国文化的知识勇气及其接物处世的雍容谦和,皆不失为一典型的中国学者。”
美国《纽约时报》以第一版刊出林语堂逝世的消息,以三栏的篇幅刊登林语堂的半身照片,并详细介绍他一生的经历及其对中西文化学术界的卓越贡献,赞扬他“向西方人解释他的同胞和国家的风俗、想望、恐惧和思想的成就,没有人能比得上”。
华盛顿大学教授吴纳孙评价林语堂说:“林语堂是一位伟大的语言学家、优良的学者、富于创造力和想象力的作家。不宁唯是,他是一位通人,择善固执,终于成为盖世的天才。要说哪一项造诣是他最大的成就,就已经错了。他向西方和中国人证明,一个人可以超越专家这个称谓的局限而成为一个通才。”
美国前总统布什1989年2月10日对国会两院联席会议讲演时,也称赞林语堂的著作说:“林语堂讲的是数十年前中国的情形,但他的话今天对我们每一个美国人都仍受用。”
总之,林语堂不愧为一位具有世界影响的中国学者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