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66年以后,林语堂在“无所不谈”专栏中,发表了好些谈论孔孟的文章,如《论孔子的幽默》、《再论孔子近情》、《温情主义》、《孟子说才志气欲》和《说诚与伪》等。在这些文章中,他进一步表述了自己的孔孟观,努力“回复孔孟面目”。
林语堂认为,历史上真实的孔子,是最近人情的。他“恭而安,威而不猛,并不是道貌岸然,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他的门人,全无架子”,“孔子师生问答之间,每每有老实话,娓娓动人的话,师生近情的话,甚至有脱口而出不加修饰的话。”“孔子一生是会拉弦琴,也会唱歌好音乐的人。……孔子与人歌而喜欢,便喝彩令人再唱一遍,然后和之。”同时,他也认为孔子还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在《论语》中,有许多他说的幽默话。譬如,孔子有一次与门人在路上失散了,后来门人在东门找到他,便说他的相貌怎样,还说他像一条丧家犬。孔子听了后说:“别的我不知道。至于像一条丧家狗,倒有点像。”这样指出孔子具有幽默感,是历来孔子研究中所没有的,是林语堂的独到见解。
此外,林语堂还认为,孔子学说中的某些内容对现代人生仍然是有益的。如“儒家正心、诚意、修身、齐家,自然是儒道的中心思想,也是儒道的本源,也是吾国思想系统所以独异于西方哲学,而足以救西方专求知不求道的空疏迂阔之谬”。又如,“孔子研究夏礼殷礼,而结果还是‘吾从周’,吾从周即吾从今。……孔子荀日新,日日新,是最好学不倦的人。孔子不作复夏复殷之梦”。至于孟子,他则认为是“儒家中的理想主义者”,“能发挥性善之说,言孔子所未言,又能推广仁义之本意,说出仁义本于天性,使孔子的道理得哲学上的根据,及政治上的条理。他又雄辩,又弘毅,又善讽刺、善幽默,是一种浩然大丈夫意象”,并“重志气”,“讲才学”。类似这样一些看法,表明他这时对于孔孟及他们的思想是持充分肯定态度的。
林语堂对于历代儒家歪曲孔孟,十分反感。他指出,“古代儒家经解,道学的气氛就甚厚”,历来的孔学都把孔孟看作为“板起长脸孔的老先生,都没有孔子之平和可亲,或孟子的辣泼兴奋”,而宋儒更是曲解儒家,把孔教变成“残酷的礼法”,把孔孟“动”的哲学变为“静”的哲学。因而,他认为“如何儒道适合今日世界,由致虚守寂的静的儒道,变为有作为有干劲的儒道而成为一种活的力量”,是现时代“应当推求的根本问题”。而要能够这样,则应“回复孔孟面目”,“要回复孔孟教人的力量,非夺朱回孔不可”,“切不可以残酷的礼法归罪于孔孟,使现代人对于孔孟之道隔了一层障蔽而未得其真切意味。”“我们对孔孟之道应有深一层的认识,不可能装一副道学面孔,唱唱高调,便已自足。”“而我们自己的伦理,也得认识孔、孟的真传,不为宋儒理学所蔽,始能合乎现代的人生观。……而孔道可与现代思想融合无间的,就是诚之一字。”
从这些说法来看,可以认为林语堂发现了孔孟个性中的某些被人们忽视的重要方面,在还孔孟原有面目方面作出了独特的贡献。而且他也提出了如何使儒家思想适应现代人生的需要问题,并说明了儒家思想确实有值得继承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