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提倡小品文,林语堂先后撰写了《人间世》发刊词、《说小品文半月刊》、《论小品文笔调》、《说个人笔调》、《论玩物不能丧志》、《说自我》、《关于本刊》、《小品文之遗绪》和《再谈小品文之遗绪》等多篇文章,畅论了小品文的有关特性,不乏独到的见地。
其一,“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取材”。这是说,小品文的题材非常广泛,大至苍穹或小至微蝇般的事物都可以作为题材。这是完全符合小品文在选择题材方面的特点的。可谓内行人说的内行话。可是,当时有的人却指责在《人间世》上始终只见“苍蝇”,不见“宇宙”。这显然曲解了林语堂的原意。后来,郁达夫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中曾为林语堂的说法作了辩护。他说:
当《人间世》发刊的时候,发刊词里曾有过“宇宙之大,苍蝇之微,无不可谈”的一句话,后来许多攻击《人间世》的人,每每引这一句话来挖苦《人间世》编者林语堂先生,说:“只见苍蝇,不见宇宙。”其实林先生的这一句话,并不曾说错,不过文中若只见苍蝇的时候,那只是那一篇文字的作者之故,与散文的范围之可以扩到无穷尽的一点,却是无关无碍的。
这看法无疑是公允的。事实上,不仅林语堂的说法是无可厚非的,而且郁达夫提及的“那一篇文字”《苍蝇的灭亡》(作者徐懋庸,刊于《人间世》第4期)也是不能否定的。该文描叙当时某地农村苍蝇很多,并指出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人类的生活一日不改善,则苍蝇一日不会消灭”。可见,它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而借它来非难林语堂的说法,则更是没有道理的。
其二,“以自我为中心,以闲话为格调”。这是指小品文应着重表现作者的主观感受,并要有舒缓自如的笔调。林语堂指出:“一人行文肯用一‘我’字,个人笔调即随之俱来,而大喜大怒,私见衷情,爱憎好恶,皆可呈笔墨矣。至‘以自我为中心’,乃个人笔调及性灵文学之命脉亦整个现代文学与狭义的古典文学之大区别。”这样的看法,也是符合小品文的特性的。可是,当时也有人认为,“以自我为中心”便是背离社会环境,“以闲适为格调”便是在内容上一味追求闲适。显然,这是由于不了解小品文的特性和林语堂的本意而产生的误解。
其三,“以期开卷有益,掩卷有味”。这是要求小品文应具有积极的思想内容和健康的情趣,以使读者受到一定的思想启迪和感情陶冶,而不应单纯去吟风弄月,玩花弄草,使人“玩物丧志”。当时有人将林语堂提倡小品文完全看作为消极的,显然并不符合实际情形。
其四,“提倡小品文笔调”。这是要求小品文应有一种独特的笔调。用林语堂的话来说,就是要有“娓语式笔调”,“闲适笔调”。即随意而谈,自然亲切。而具体风格则可以随人而异,“或平淡,或奇峭,或清新,或放傲,各依性灵天赋,不必勉强。唯看各篇能谈出味道来,便是佳作。味愈醇,文愈熟,愈可贵。但倘有酸辣如里老骂座者,亦在不弃之列”。同时,他还强调应形成“个人笔调”,因为它“在文学上尤有重要意义”。而要有个人笔调,则应“遣辞清新”,“不用陈言”,“求个人之言”,不避“俚俗”,“笔锋常带情感”,“真情自然流露”,“或狂热,或豪放,或清静,不可勉强”,“尤贵将此时心中一点意境表露出来”。他认为,只要能做到这样,小品文便有自然之美,本色之美。
类似这样一些看法,都是从美学意义上论述小品文的内在特点的,而且是颇为中肯的。因而,林语堂对我国现代小品文的理论建设作出了积极贡献。自然,在当时的时代环境中,他未能像鲁迅那样强调小品文应起到“匕首”和“投枪”的战斗作用,无疑是一个严重局限。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而对林语堂提倡小品文作全盘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