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

第四十三章 转情[1]

　　“浪淘沙”（僧持旛上[2]）顶礼大南无[3]，击鼓吹螺，天歌梵放了紧那罗[4]，昼夜灯旛长续命[5]，照满娑婆[6]。

　　“前腔”（僧持磬上）人在欲天多[7]，怕煞阎罗。新生天里有愁么[8]？次第风轮都坏却[9]，甚么娑婆？（生捧香炉上）

　　“前腔”弟子有丝萝[10]，曾出守南柯。光音天里事如何[11]！但是有情那尽得[12]，年少也娑婆。

　　（生放香炉礼佛介，合掌向众介）弟子稽首。（众）一切众生，顶礼如来威光，凭仗禅师法力，有精心的檀越[13]，戒行的沙弥[14]，呗赞者百千万人[15]，海潮音如雷震沸[16]；拜祈者四十九日，河沙泪似雨滂沱[17]。果然无碍无遮[18]，必当有诚有感[19]。只待法师慧剑遥指[20]，务令众生以次生天。（生稽首介）凡诸有情，普同慈愿[21]。（净扮契玄老僧威容上）

　　“北仙吕点绛唇”奏发科宣[22]，诸天灿烂，琉璃殿。梦境因缘，佛境里参承遍[23]。

　　（生向净稽首介）弟子淳于棼稽首。（众稽首介，净）老僧修行到九十一岁，才做下这坛水陆无边道场；也亏了先生们虔心[24]，斋了七七四十九日，拜了这七日七夜。这几夜，河路广破暗之灯[25]，焰口饱清凉之食[26]；虔求恳至，誓愿弘通[27]。今夜道场告终，先生可有甚祈请？替你铺宣[28]。（生）小生第一要看见父亲生天，第二要见瑶芳妻子生天，第三愿尽槐安一国普度生天。（净）好大愿心。你可便燃指为香[29]，替你铺陈情疏[30]。倘有奇验，以报虔诚。（众发擂吹介[31]）（生膜拜三拜介）

　　“混江龙”（净）这淮南卑贱，淳于棼扑地礼诸天。（生烧指介）（净）则他恨不的皮刳烛点[32]，则这些指顶香燃。为他久亡过的老椿堂葬朔边[33]，和他新眷属大槐宫变了桑田。他老亲鱼雁信[34]，暗寄与九重泉[35]。他眷属怎蝼蚁情，显豁在三摩殿[36]？仗福力如来立地[37]，和他度情缘一众生天。

　　祈请已过，待我杨枝洒水，布散香花。（净众杨枝洒水介[38]）

　　“油葫芦”我待手洒杨枝有千百转，洗尘心把甘露显[39]。（散花介）香风台殿雨花天[40]，人天玉女持花献，花光水色如空旋。仗如来水月观[41]，把世界花开现。水珠儿撒地虫儿咽，纥哩子吐红莲[42]。

　　（净）多时分了？（众）月待中哩。（净）大众一路行香，绕此天坛之下；则老僧与先生登于坛上，看望诸天中有甚么景像也。（众应介）（净）欲穷他化路[43]，须待净居天[44]。（同生下）（内鼓吹唱介，众）散花林，花气深。如来佛，观世音。诸天眼，众生心。三明度[45]，九幽沉。（净持剑引生上介）

　　“天下乐”呀！蹬上了天坛月正圆[46]，天也么天。真乃是七宝悬[47]，闪星光，高寒露气鲜。（生）这天坛之上，怎生带宝剑来？（净）这剑呵，坏天风几劫缘[48]，断天魔即世缠[49]，恰才个步天罡今夜演[50]。

　　（生叹介）小生最苦是我父亲。许下丁丑年相见，则除是今夜生天相见也。

　　“那咤令”（净）待见呵，不怕几重泉，则要你孝意坚；不怕几重天，则要你敬意虔；不怕几重缘，则要你道意专[51]。这点心黑钻钻地孔穿，明晃晃天坛现，敢盼着你老爷爷月下星前。

　　（生问介）老爷儿罢了，蝼蚁怎生变了人？（净）他自有他的因果，这是改头换面。（生）小生青天白日[52]，被虫蚁扯去作眷属，却是因何？（净）彼诸有情[53]，皆由一点情，暗增上騃痴受生边处[54]。先生情障[55]，以致如斯。（生）几曾与虫蚁有情来？（净）先生记的孝感寺听法之时，我说先生为何带眷属而来？当有二女持献宝钗金盒，即其人也。

　　“寄生草”则为情边见，生身儿住一边[56]。你灵虫到住了虫宫院[57]，那騃虫到做了人宅眷[58]，甚微虫引到的禅州县？但是他小虫虫凑着好姻缘，难道老天天不与人行方便。

　　（生）咳，小生全不知他是蝼蚁，大师怎生不早道破也？（净）我分明叫白鹦哥说来，蚁子转身，你硬认是女子转身。（生）是小生曾听来。（净）便是你问三声烦恼，我将半偈暗藏春色：头一句，秋槐落尽空宫里，可不是槐安国？第二句，只因栖隐恋乔柯，是你因妻子得这南柯也。第三句，惟有梦魂南去日，故乡山水路依稀。此是梦醒时节，依然故乡也。（生）小生是曾沈吟这话来。（净背介）便待指与他，诸色皆空，万法惟识[59]，他犹然未醒，怎能信及[60]？待再幻一个景儿，要他亲疏眷属生天之时，一一显现。等他再起一个情障，苦恼之际，我一剑分开，收了此人为佛门弟子，亦不枉也[61]。（回介）淳于生，当初留情，不知他是蚁子；如今知道了，还有情于他么？（生）识破了又讨甚情来？（净笑介）你道没有情，怎生又要他生天？呀！金光一道，天门开了。（生看惊介）是也。

　　“幺”（净）一道光如电，知他是那界的天？莫非是宝城开看见天宫院？宝楼开放入天宅眷？宝云开散作天州县？（生）呀！天上甚么声响？（内风起介）知他世界几由延[62]？却怎生风声响处星河变？

　　（内作奏乐、报介）忉利天门开[63]。（又报介）檀萝国蝼蚁三万四千户生天。（净作惊介）是忉利天门报声，檀萝国蝼蚁三万四千户生天。你看纷纷如雨，上去了也。（生）哎。檀萝国是我之冤仇，我这一坛功德，颠倒替他生天，怎了？怎了？（净笑介）

　　“赚煞”则你有那答里冤[64]，这答里缘，那蠢诸天他有何分辩？（生）檀萝杀了南柯多少人马？多少业报[65]？（净）恁虫豸儿杀害是前生怨[66]，但回头也普地生天。（生哭介）则要见我的亲爷，我的公主妻也。（净）跟我下了天坛，向三十三诸天位下，再烧一个指顶何如？（生）疼也！（净）哎！打捱着指轮圆，为满门良贱，点肉香心火透诸天[67]。等一个星儿转，步天坛你再看天面。那时节敢爷儿相见，重会玉天仙[68]。（净扯生下介）

　　（众上鼓吹，唱前散花林云云下）

　　注释：

　　[1]转情：指淳于棼通过做水陆道场试图问明情缘，寻求解脱。

　　[2]“昼夜”句：昼夜点着长命灯，悬挂着续命神幡。旛，长幅下垂的旗。亦泛指旌旗。后作“幡”。

　　[3]顶礼大南无：向大佛行大礼跪拜。顶礼，双膝下跪，两手伏地，以头顶尊者之足，是佛教徒最崇敬的礼节。南无，亦译作“南膜”。佛教语。归命、敬礼、度我之意。表示对佛法僧三宝的归敬。

　　[4]“天歌”句：紧那罗，佛教天神名。天龙八部之一。也译作紧捺罗、紧陀罗、真陀罗、紧捺洛等。义译为疑神、人非人。似人而头上有角。为天帝歌神，能歌善舞。唐玄应《一切经音义》卷二一：“紧捺洛，歌神也。头作马头，亦言是人非人。旧云紧那罗，或作真陀罗，皆一也。”

　　[5]“昼夜”句：昼夜点着长命灯并挂着续命旗。

　　[6]娑婆：“娑婆世界”的省称。佛教语。娑婆，梵语音译，意为“堪忍”。“娑婆世界”又名“忍土”，系释迦牟尼所教化的三千大千世界的总称。唐窥基《法华经玄赞》二：“乃是三千大千世界，号为娑婆世界也。”

　　[7]欲天：即六欲天，佛经谓欲界有六重天，即四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见《俱舍论》八。《敦煌变文集维摩诘经菩萨品变文（甲）》：“且兜率天王者，以十善果报，生六欲天中，受妙乐于外宫，离嚣尘于内院。”

　　[8]新生：再生；获得新的生活。

　　[9]“次第”句：风轮，佛教语，“四轮”之一，指风轮、水轮、金轮、空轮。唐张说《唐陈州龙兴寺碑》：“观夫广大无相者，虚空也，四轮倚之而住。”坏却，坏了。却，助词。用在动词后面，表动作的完成。

　　[10]丝萝：即菟丝与女萝，菟丝、女萝均为蔓生，缠绕于草木，不易分开，故诗文中常用以比喻结为婚姻。《古诗十九首冉冉孤生竹》：“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

　　[11]光音天：佛教语。色界诸天之一，二禅天之第三天。此天绝音声，以光为语言，故名。亦泛指二禅天。清钱谦益《孙子长征君六十寿序》：“当骤雨为沈灰，夜壑负趋之后，此两人者，如光音天人，遗种劫后，亦不可不谓之多也。”亦省作“光音”。

　　[12]但是：只要是，凡是。

　　[13]“有精心”句：精心，诚心。檀越，梵语音译。施主。南朝梁沈约《齐禅林寺尼净秀行状》：“及至就讲，乃得七十檀越，设供果，食皆精。”

　　[14]戒行：佛教指恪守戒律的操行。

　　[15]呗赞：歌颂赞叹佛德。呗，为梵语“呗匿”的省文。

　　[16]海潮音：指僧众诵经的声音。明陈汝元《金莲记媒合》：“来时只识菩提路，去时还听海潮音。”

　　[17]河沙泪：数不尽的眼泪。河沙：恒河沙数。佛教以为佛世界如恒河沙数，多至不可胜数。见《金刚经一体同观分》。后用以形容数量多得无法计算。

　　[18]无碍无遮：“无遮”参见第四十二出《寻寤》注。无碍：佛教语。谓通达自在，没有障碍。

　　[19]有诚有感：此处“诚感”二字合用，谓精诚感动神祇，因而出现奇迹。《晋书束晳传》：“太康中，郡界大旱，晳为邑人请雨，三日而雨注，众谓晳诚感，为作歌。

　　[20]慧剑：佛教语。谓能斩断一切烦恼的智慧。语本《维摩经菩萨行品》：“以智慧剑，破烦恼贼。”

　　[21]“凡诸”二句：一切有情人，都可以得到菩萨的慈爱宽厚。凡诸：即“诸凡”，所有。普同：犹普通。一般。意谓不分彼此。

　　[22]科宣：此处为押韵而倒文，即“宣科”，念诵。元关汉卿《西蜀梦》第三折：“咱可灵位上端然坐，也不用僧人持咒，道士宣科。”

　　[23]“梦境”二句：指在梦境里的因由，在佛境里可以得到检验和传承。因缘，佛教语。佛教谓使事物生起、变化和坏灭的主要条件为因，辅助条件为缘。参，检验；考索验证。《荀子劝学》：“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承，继承，接续。

　　[24]先生：称道士。唐殷尧藩《中元日观诸道士步虚》诗：“玄都开秘箓，白石礼先生。”

　　[25]河路广破暗之灯：指用来做水路道场的灯遍布河边，灯光冲破了黑夜

　　[26]焰口饱清凉之食：意指做够了为饿鬼施食的仪法功德。《救拔焰口饿鬼经》：“（阿难）即于其夜三更已后，见一饿鬼，名曰焰口。”后因以“焰口”指称饿鬼。佛事中有“放焰口”或省称“焰口”，即是施食于饿鬼的仪轨。

　　[27]弘通：谓弘扬流通。

　　[28]铺宣：安排诵读。

　　[29]可便：便，就。可，助词，无义。元李直夫《虎头牌》第二折：“但要你用心儿把守得安然，你可便只愁升，不愁贬。”

　　[30]铺陈：铺叙；陈述。

　　[31]发擂：指起更打鼓。也指启明定昏。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三本第二折：“谢天地！却早日下去也！呀，却早发擂也！呀，却早撞钟也！”

　　[32]皮刳：意为“刳皮”。刳：剖开。《庄子山木》：“吾愿君刳形去皮，洒心去欲，而游于无人之野。”

　　[33]椿堂：椿庭。明朱有燉《香囊怨》第二折：“念吾之风流云散，畏严训于椿堂；思尔之月约星期，被防闲于萱室。”

　　[34]他老亲，鱼雁信：给他年老父母的书信。鱼雁，《乐府诗集相和歌辞十三饮马长城窟行之一》：“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汉书苏武传》：“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后因以“鱼雁”代称书信。

　　[35]九重泉：犹黄泉。南朝梁萧统《咏弹筝人》诗：“还信三洲曲，谁念九重泉。”

　　[36]“显豁在”句：显豁，显明而通达。唐杜牧《赴京初入汴口晓景即事先寄兵部李郎中》诗：“唯有君子心，显豁知幽抱。”三摩殿，指佛殿。三摩：三昧，佛教语。梵文音译。又译“三摩地”。意译为“正定”。谓屏除杂念，心不散乱，专注一境。

　　[37]立地：立刻；即时。唐吕岩《五言》诗之十：“耄年服一粒，立地变冲童。”

　　[38]杨枝洒水：即“杨枝水”，佛教喻称能使万物复苏的甘露。《晋书佛图澄传》：“勒（石勒）爱子斌暴病死……乃令告澄。澄取杨枝沾水，洒而呪之，就执斌手曰：‘可起矣！’因此遂苏。”

　　[39]尘心：指凡俗之心，名利之念。唐白居易《冯阁老处见与严郎中酬和诗因戏赠绝句》：“纵有旧游君莫忆，尘心起即堕人间！”

　　[40]雨花天：佛教故事。佛祖说法，诸天降众花，满空而下。唐杜甫《谒文公上方》诗：“吾师雨花外，不下十年余。”

　　[41]水月观：指观佛法如同观赏水中的月影。

　　[42]纥哩：“纥哩陀耶”的省文，指真实心。

　　[43]他化：“他化自在天”的省文。为欲界六天这第六重。《智度论》：“此天夺他所化而自娱乐，故言‘他化自在’。”

　　[44]净居天：色界第四禅天。《俱舍颂疏》：“此五名‘净居天’，唯圣人居，无异生杂，故名‘净居’。”

　　[45]三明度：度脱到具有“三明”的德行。意谓引其离俗出生死。三明：佛教语。指天眼明、宿命明、漏尽明。《文选王屮〈头陀寺碑〉》：“气茂三明，情超六人。”

　　[46]蹬：同“登”。

　　[47]“真乃”句：真像有七种珍宝悬挂在天上，形容天空明亮。七宝：佛教语。七种珍宝。佛经中说法不一，如：《法华经》以金、银、琉璃、砗磲、码碯、真珠、玫瑰为七宝。

　　[48]“坏天风”句：意为男女历劫不磨的痴性，只有这宝剑可以破除它。天风，指男女之遇。

　　[49]“断天魔”句：可以斩断天魔对今世的搅扰。即世：今世。

　　[50]“恰才”句：今晚马上就要按北斗七星排列的线路行进。演：缓步行进。《西游记》第三四回：“行者随往后面，演到厨中。”

　　[51]道意：表示或传达某种意愿。南朝齐王融《为竟陵王与隐士刘虬书》：“所以不远千里，尺书道意。”

　　[52]青天白日：谓大白天。清蒋士铨《临川梦想梦》：“青天白日做甚么梦，敢看见杜丽娘和柳梦梅么？”

　　[53]诸：代词。相当于“之”。

　　[54]受生：犹禀性。陆机《豪士赋序》：“受生之分，唯此而已。”《梁书贺琛传》：“受生不饮酒，受生不好音乐。”

　　[55]情障：情欲的魔障。清蒲松龄《聊斋志异绩女》：“我偶堕情障，以色身示人，遂被淫词污亵，此皆自取，于汝何尤。”

　　[56]生身：肉体；肉身。《法苑珠林》卷六三：“良由如来长我法身，父母养我生身。”

　　[57]灵虫：指人类。

　　[58]“那騃虫”句：騃（醝）虫，指蝼蚁。騃，愚；呆。《汉书息夫躬传》：“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皆外有直项之名，内实騃不晓政事。”宅眷，家眷；家属。多指女眷。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般载杂卖》：“又有宅眷坐车子，与平头车大抵相似，但椶作盖，及前后有勾栏门，垂帘。”

　　[59]万法：佛教语。梵语dharma，意译“法”，指事物及其现象，也指理性、佛法等。“万法”指一切事物。苏轼《东林第一代广慧禅师真赞》：“而况于出三界，了万法，不生不老，不病不死，应物而无情者乎。”

　　[60]信及：意指相信。及，至，到达。

　　[61]不枉：不冤枉，表示事情没有白做。

　　[62]由延：由旬。古印度计程单位。一由旬的长度，我国古有八十里、六十里、四十里等诸说。见《翻译名义集数量》。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双树幻钞中》：“由旬一名緰缮那，又名由延。”

　　[63]忉利天：梵语的音意兼译，即三十三天。六欲天之一。佛教谓须弥山顶四方各有八天城，合中央帝释所居天城，共三十三处，故云。即一般所说的天堂。晋法显《佛国记》：“佛上忉利天三月，为母说法。”

　　[64]那答里：即“那搭”。指代处所。那边；那里。

　　[65]业报：佛教语。业因与果报。谓一切行为都有果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唐玄奘《大唐西域记迦毕试国》：“王若杀我，我之与王俱堕恶道，王有断命之罪，我怀怨雠之心，业报皎然，善恶明矣。”

　　[66]虫豸：小虫的通称。唐杜荀鹤《和友人见题山居水阁》：“和君诗句吟声大，虫豸闻之谓蛰雷。”

　　[67]肉香：即“肉香炉”谓在头顶燃油灯以奉佛。后为流弊，五代时曾予以禁止。宋陶谷《清异录释族》：“齐赵人好以身为供养，且谓两臂为肉灯台，顶心为肉香炉。”

　　[68]玉天仙：天上的仙女。元张鸣善《粉蝶儿思情》套曲：“雾鬓云鬟，楚宫腰素妆打扮，恰便是玉天仙谪降人间。”

　　评析：

　　这一出主要写淳于棼在行脚僧的指点下，前往孝感寺向正举办水陆道场的契玄禅师打问原委，寻求解脱。

　　本出共有十支曲子。开始四支曲子写淳于棼留恋梦境情形，思念亡父，来到行脚僧指引的水陆道场，契玄禅师说破偈语，淳于棼向契玄禅师说明了自己的三桩愿望。契玄禅师答应为他作法践愿。“油葫芦”以下四曲，写契玄作法，借机点破第八出《情著》中曾说的六句偈语，以使淳于棼明白他所耿耿于怀的梦中蝼蚁交人之事只是“与虫蚁有情”，可惜淳于棼尚不能醒悟。最后两支曲子写禅师继续作法，让淳于棼看见“檀萝国三万四千户蝼蚁生天”，而生出“颠倒替他生天”困惑，并以“前生怨”及后来的“但回头也普地生天”才使淳于棼有所悟，并引起其对亡父、亡妻的怀念，表明其“情缘”未了，这为下出“情尽”蓄势。

　　本出写水陆道场与契玄禅师的作法都奇幻迷离，一方面是基于汤显祖对于佛法、佛理的兴趣，另一方面也体现出汤显祖创作中的浪漫主义的精神，它是以汤显祖为代表的“临川派”戏剧的典型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