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地游”(右相上)金章紫绶[1],独步三台宿[2],正朝下日移花甃[3]。看簪发丝稠,带腰围瘦,无非为国机谋。
自家右相武成侯段功[4],忝掌朝纲[5],留心边计。昨因檀萝数为边患,我主赐宴槐角楼,与一众科道商议[6],奏选南柯太守。未知意属何人?紫衣官早到也。(紫上)昼漏希传高阁报[7],君颜有喜近臣知。(见介)段老先生早朝辛苦。(右)恰待文书房相问[8],奏补南柯郡太守一事,旨意可下了?(紫)右侯不得知,恰好此本上去,正直公主入宫[9],一来替驸马寄书令尊,二来替驸马求官外郡。则怕就点了南柯之缺,也未可知。(右)这却难道。
“剔银灯”论南柯跨踞雄州[10],近檀萝要习边筹[11]。那淳于贵婿,性豪杯酒,怎生任得边州之守?(合)许否?心中暗忧,宫庭事又难执奏[12]。
“前腔”(紫)论朝纲须问君侯[13],大地方有得干求[14]。则一件,君侯疏不间亲了[15]。他与玉人金屋[16],并肩交肘,怎佩不得黄金如斗?(合前)
(右)许他也索罢了[17],则怕此君权盛之后,于国反为不便。且是由他。
欲除新太守[18],不少旧英豪。
且顺君王意,时相看儿女曹[19]。
注释:
[1]金章紫绶:同“金印紫绶”。黄金印章和系印的紫色绶带。古代相国、丞相、太尉、大司空、太傅、太师、太保、前后左右将军及六宫后妃所掌。亦为表示品级之服饰。魏晋以后,光禄大夫得假金章紫绶,因亦称金紫光禄大夫。
[2]三台:汉因秦制,以尚书为中台,御史为宪台,谒者为外台,合称三台。《后汉书袁绍传》:“坐召三台,专制朝政。”
[3]“正朝”句:正朝,君主受臣朝见的地方。《周礼考工记匠人》“应门二彻参个”,唐贾公彦疏:“《尔雅》文以其应门内、路门外有正朝。”甃,以砖瓦等砌的井壁。
[4]右相:官名。春秋齐景公始置左右相各一,秦及汉初因之。文帝以后置丞相一人。北齐、北周设左右丞相。唐玄宗开元初年改左右仆射为尚书左右丞相,天宝初复其旧,乃改侍中为左相,中书令为右相。南宋、元、明皆曾设左右丞相,后废。
[5]忝:羞辱;有愧于。常用作谦词。
[6]科道:指科道官。明清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各道监察御史统称“科道官”。明张居正《请宥言官以彰圣德疏》:“窃以为科道乃朝廷耳目之官。”
[7]昼漏:谓白天的时间。漏,漏壶,古代计时的器具。汉荀悦《汉纪成帝纪四》:“上素康壮无疾病,向晨欲起,因失音不能言,昼漏十刻而崩。”
[8]文书房:明宫廷掌握主办敕诰等一应机密文书的机构。亦称制敕房。
[9]直:遇;逢。《汉书李陵传》:“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直,骑可三万围陵军。”
[10]雄州:地大物博人多,占重要地位之州。南朝梁何逊《与建安王谢秀才笺》:“夫选重雄州,望隆观国。”
[11]边筹:安边之策。宋刘克庄《送陈户曹之官襄阳》诗之一:“丞相曾参督府谋,郎君今复赞边筹。”
[12]执奏:持章表上奏君主。《晋书贾谧传》:“谧重执奏戎华之议,事遂施行。”
[13]君侯:秦汉时称列侯而为丞相者。
[14]干求:请求;求取。《三国志魏志王观传》:“爽等奢放,多有干求,惮观守法,乃徙为太仆。”
[15]疏不间亲:亦作“疎不间亲”。谓关系疏远者不介入关系亲近者之间的事。《韩诗外传》卷三:“臣闻之:‘卑不谋尊,疏不闲亲。’臣,外居者也,不敢当命。”
[16]“他与玉人”句:玉人,容貌美丽的人,这里指公主。金屋,华美之屋,这里有“金屋贮娇”意,形容娶公主妻。
[17]索:须;应;得。唐杜甫《舍弟观赴蓝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诗之二:“巡檐索共梅花笑,冷蘂疏枝半不禁。”
[18]除:拜官,授职。《汉书景帝纪》:“列侯薨及诸侯太傅初除之官,大行奏谥、诔、策。”颜师古注引如淳曰:“凡言除者,除故官就新官也。”
[19]曹:等辈;侪类;同类。《吕氏春秋知度》:“枉辟邪挠之人退矣,贪得伪诈之曹远矣。”
评析:
本出主要写右相段功奏请南柯太守人选,国王亲点驸马淳于棼为南柯太守。
全出由三支曲子组成,“绕地游”与“剔银灯”曲集中地刻画出右相段功的形象,其权高位重,自恃功高,颇有独揽朝廷大权之野心,表面上是“为国机谋”,实际上段公嫉贤妒能,私心极重。当段公从紫衣官处得知公主入宫替驸马向国王“求官外郡”时,便立刻心生戒心。继之“剔银灯”曲写段功对淳于棼出任太守一事的“隐忧”,“性豪杯酒,怎生任得边州之守?”性粗好酒,极易误事,实在难以担当南柯太守的重任,表面上是以槐安国利益至上,心里思的则是“怕此君权盛”,对自己不利。同时,右相又深知政治上的权变,最后一支曲子,写在紫衣官劝导之下,加之驸马正处于上升势头,段功只好暂且忍让,勉强同意淳于棼出任太守,等候机会再作计较,这为下文又埋下了一个伏笔。
本出内容少,事件也不复杂,但揭示现实的本质却相当深刻,精彩处使人如读史书般真切、透辟。作者在上出中即以调侃之笔说“这等,做老婆官了”,此出正由此敷陈开来,它的妙处正在于避实就虚。紫衣官在与段功的对话中说“替驸马求官外郡”,已透露出尽管大臣们有奏议,但国王只顾亲情,决定任命驸马出任太守,这是现实裙带关系的再现。右相从一己私利出发,十二分的不情愿,但虚伪阴险的他深知不便得罪国王,只能暂且忍让,这又是权术、机谋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