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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无心话巧变预言

  杨雪梅见是挂号信,估计事关重大,催促道:“快看看,什么大事。”

  杨彩莲捏着信封一头,用力一撕,抽出信笺,匆匆展开,一目十行地浏览一遍,高兴道:“我说肯定是好事吧?这不,我侄子结婚,请我们去喝喜酒。您看看。”说着,将信笺递给杨雪梅。杨雪梅也迅速浏览一遍,笑吟吟道:“果然是好事。我年已古稀,行动不便,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我人不去,礼要到,你帮我带一份礼物去。”

  “既然我碰上了,那就帮我也带一份礼物去。”兰志义说。

  “别别别,我难为你积德!这无踪无影的事都弄得我们灰头土脸,如果你送礼,那人家就更会嚼蛆了。”杨彩莲说。

  杨雪梅点头称是。兰志义只好作罢。

  杨彩莲的侄子杨新望原先在常德读书,以全省文科状元的成绩考上北大,北大博士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娶了个同样留校任教的同学为妻,选定国庆节在全聚德举行婚礼。当年考入北大时,弟弟回白马寨通村做酒,贺礼分文不收,震动方圆十里。

  兰志义吃过中饭,乘车回城。临行前,杨雪梅拉着兰志义的手,说:“你在对台办工作,彩莲的事放在心里,遇上合适机会,留心打听打听。说不定我还能喝上她的喜酒呢。你进了城,莫忘了我们乡下人,有空就过来走走,反正不远,交通也方便。”

  “姑姑放心,彩莲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牢牢记着,留心打听。说不定我还能当证婚人呢!彩莲,祝你好运!”兰志义知道这是大海捞针的事,甚至是三十晚上看月亮,只是这么随便一说,宽宽杨雪梅和杨彩莲的心罢了。

  送走了兰志义,杨雪梅打开一只暗红色的皮箱,取出一只浅绿色的翡翠手镯;找来一个红包,装上六百元钱;在红包上端端正正地写上“祝侄孙、侄孙媳新婚美满,白头偕老”的颜体小楷,交给杨彩莲。说:“带给新望。”

  “姑姑,您这礼送得太重了!别说那手镯是无价宝,就是这六百块钱,也相当兰书记一年的工资收入呢。”杨彩莲托着手镯和钞票,觉得沉甸甸的。

  “如果你结婚,我也送一份大礼。”杨雪梅笑着说。

  “比这还大?”杨彩莲笑着问。

  杨雪梅笑而不答。

  ……

  北京就是北京,实在太大了。以前,杨彩莲总觉得南昌、长沙很大,到处是人,到处是车,到处是高楼。眼下和北京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下了火车,通往出站的地道里人挨人,人挤人,杨彩莲根本不用迈步,后面的人推着她挤出地道。一出北京火车站,出现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密密麻麻的车,密密麻麻的高楼。电话里说,侄子会来接站,可是,这么多人,去哪里找侄子呢?侄子又怎么能找到她呢?杨彩莲有点着急。

  杨彩莲正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时,忽见一年轻人举着一块纸壳牌,上书“接姑姑杨彩莲”字样。仔细一看,正是杨新望。

  杨彩莲悬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大声呼叫道:“新望,新望!”

  杨新望牵着一位女子,急步赶过来,站到杨彩莲面前,叫声“姑姑”,指着身边的姑娘对杨彩莲介绍说:“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刘洋洋。”

  刘洋洋腼腆地叫了一声“姑姑”,娇嗔道:“结婚证都领了,还女朋友?”

  “对对对,可以叫夫人。”杨新望马上改口。

  杨彩莲打量着刘洋洋,心里一惊:真是漂亮!白马寨又多了一朵牡丹花!高兴地说:“新望,你们真是男才女貌啊!”

  “姑姑,洋洋不光有貌,也有才,是我们学校的才女呢。”杨新望喜滋滋地说。

  “那更好!姑姑祝贺你们,祝你们新婚幸福。现在提倡生一个,我祝贺你们生双胞胎。”

  “生龙凤胎。”杨新望说。

  “不,我喜欢女孩,生一对千金更好。”刘洋洋说。

  “对,生一对女孩也好,白马寨的女出名,你们这么优秀,生的女孩一定是天仙。”杨彩莲笑说道。

  说来也怪,还真应了杨彩莲的话,刘洋洋给杨新望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取名金娇、银娇,长得一模一样,叫人难以分辨。

  ……

  顺心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一九八四年。

  兰志义提着一瓶开水走进办公室,泡上一杯新上市的龙井茶,翻开当天刚来的报纸,靠在转椅上,戴上老花镜,浏览起来。县委书记还真说话算数,杨彩莲拦车后不久,在一次县委常委会上,对兰志义的所谓作风问题进行复议,兰志义由副主任改任正主任。

  兰志义浏览完《人民日报》的标题,接着浏览《江西日报》的标题,《参考消息》的标题,《经济日报》的标题……最后,翻开一张《江东都市报》,看着看着,忍不住“嘿嘿”笑出声。原来,报纸第四版右下角刊登着这样一则消息:《同床共枕近十载,至死方知是前妻》。消息称:某地有一个官员,嫌妻子不漂亮,离婚。后来,经人介绍续弦。后妻双眼皮,瓜子脸,碎玉牙,一口南昌口音,官员很是高兴。九年后,官员患病,临终前,后妻告诉官员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就是前妻。当年离婚后,她下决心整容,做了双眼皮,装了一口假牙,刻苦学习南昌方言,找人牵线搭桥,重新嫁给了他。官员长叹一声,顿时咽气。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兰志义感慨万千。

  忽然,桌上电话铃响了。那时的电话尚无来电显示功能,兰志义并没有马上接听,而是眯着眼睛养神,待电话铃焦急地叫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拈起话筒,若有若无的“喂”了一声。兰志义知道,反正书记、县长不会打电话来他办公室,他来办公室四年,还从来没有接到过书记、县长的电话,两办的电话倒是偶尔接到过。

  不料,还正是书记的电话!书记在电话里生气地说:“老兰啊,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久不接电话?八点钟的时候,地区对台办主任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一直没人接,便打到我办公室来了。地区主任说,我家乡在台湾退役的朱国正师长,回家省亲,今天到丰城,要我们好好接待。我告诉你,这是大事,你要认真对待,不得出一点差错。”

  真是吃斋碰到月大。以前延时接电话从来没有遇到过书记,今天偏偏遇到书记,挨了一顿训。兰志义在心里说。八点钟的时候,他正在开水房排队打开水,要向地区主任解释一下才好。于是,要通地区对台办主任的电话,简单地解释几句,自然免不了也接受地区主任的一番指示。

  刚来对台办时,兰志义接电话很及时,声音也很大,像在乡里一样。在乡里,听见电话就像消防队员听见火警,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没想到,机关就是机关,和乡镇就是不一样。时间久了,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一次,一个要好的同僚开玩笑说:“老兰啊,你真像一个小秘书,接电话及时,声音洪亮。”兰志义不解,说:“不好吗?”同僚颇有深意地笑道:“好,说明你清闲呗。”兰志义将同僚的话咀嚼了半天,终于嚼出了一点奥妙,慢慢地也学会了晾电话。

  又有台湾人士来,又多了一个打听的机会。每次接待台湾来客,兰志义都会婉转地向人家打听聂国生的下落,得到的回答都是怅然若失。不过,每次心凉之后,心里又增加了一份温暖,多了一线希望,觉得日子多了一丝盼头。

  这天,兰志义十分妥帖地接待了朱国正先生。在宾馆房间里,只剩下兰志义和朱国正两人时,兰志义牢记着自己的承诺,委婉地询问朱国正,是否认识聂国生,一九四二年当兵的,个子高高的,读过中学,有文化。

  朱国正先生沉默一会,叹口气,轻轻地说:“认识倒是认识,都是丰城人嘛。只是前不久听说他出车祸……死了。”

  “哦?”兰志义心里一震,心情十分矛盾。他马上想到了杨彩莲。要不要将此消息告诉杨彩莲?要是杨彩莲知道聂国生死了,也许会彻底死了对聂国生的念头,接受他兰志义。但是,她苦等了四十二年,却等来一个噩耗,那种打击实在太残酷了,说不定会一下子击垮。如果一直瞒着不说,让她一直生活在虚幻的希望中,到了纸包不住火的那天,她岂不怨恨自己对她不关心么?兰志义思来想去,权衡再三,决定与杨雪梅说实话,听听她的意见,让她缓冲一下。

  翌日,兰志义专程来到白马寨“振远居”,正好杨彩莲去菜园摘菜未回,只有杨雪梅一人在家。一番寒暄后,兰志义直奔主题,来个灶神菩萨上天--直奏。杨雪梅呆呆地听着,默默地流泪。许久,杨雪梅哽咽道:“没想到聂国生遭此横祸,这可会要了彩莲半条命啊……”话音未落,不料杨彩莲摘菜回家,一进门便听杨雪梅说聂国生遭横祸,又见她泪流满面,兰志义也神色黯然,便知必是噩耗。手中的菜篮“秃噜”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惊问道:“聂国生怎么了?”

  杨雪梅和兰志义惊慌失措,一时无言以对。愣了片刻,还是杨雪梅轻声说:“彩莲,你莫难过。兰主任得到消息,说是聂国生在台湾出车祸……去世了。”

  杨彩莲目瞪口呆,嘴唇哆嗦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满脸泪水。片刻,跑进二进中堂,取下挂在中堂壁上的聂国生画像,抱在胸前,号啕大哭,抽抽搭搭地说道:“国生啊,你枪林弹雨都熬过来了,怎么就躲不过汽车呢?你怎么这样狠心啊,临死了也不让我见一面。我苦苦地守了你四十二年,守来守去守个死人打屁!你叫我怎么办啊……”杨雪梅和兰志义默默地站在一旁流泪。许久,杨彩莲哭累了,恭恭敬敬重新挂好画像,抹了一把泪,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兰志义说:“志义,你如愿了,我嫁给你。”

  兰志义愕然,连忙摇头道:“不……”

  “怎么了?嫌我八字硬?”

  “不是……”

  “那你还不个屁啊!”

  “这种时候,我不能乘人之危……”

  “你认为我现在就嫁给你?想都别想!今年新寡,我不能出嫁,明年再结婚吧。”杨彩莲言毕,目光灼灼地盯着兰志义。兰志义满脸通红,退去红云后,庄重地点点头。

  杨雪梅轻轻地舒了口气。

  从此,兰志义有空便往白马寨跑,嘘寒问暖,有时帮着干点重活。杨彩莲也不客套劝阻,顺其自然。时间久了,白马寨人都知道了,说是一段好姻缘,唯有“天不怕”恨得牙关痒痒的。

  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人们生产自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自己支配,不受任何约束。所以,喝茶的人便多了,连几个原来说进茶店的人是牛鬼蛇神的退休干部也自得其乐地做起了“牛鬼蛇神”。有的茶客喝成了习惯,即使农忙也要先来茶店喝上两小时茶,再去田里忙活。杨雪梅七十多岁,主要是招呼招呼客人,干点轻活,重活自然落在了杨彩莲肩上。杨彩莲也年过半百,体力也不济,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头晕脚麻。即便如此,晚上打烊后数着那一张张票子,姑侄俩心里还是甜蜜蜜的,觉得这日子大有奔头。

  过了两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杨雪梅觉得既种田又开店实在吃不消,便将责任田转包给别人耕种,姑侄俩一心一意开茶店,茶店生意益发红火。

  农历八月,农活处于闲暇阶段,陀螺一般忙碌的农民渐渐减慢了旋转速度,显得比较清闲。那天,正逢中秋,白马寨虽然不当街,可茶店生意比当街还忙。突然,“嗞--”的一声,一辆红色桑塔拉轿车稳稳地停在了“陆羽茶店”门口。兰志义从副驾驶的位置下车,打开右边后车门,右手遮挡在车门上方,探着身子,笑着说:“先生慢点。”随即,从车里缓缓伸出一条腿,探出半个身子,愣了一下,迅速地弹出另半个身子。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了车子边。男子抬头看看茶店上方的店名,再凝视了一会店门两边的红漆黑字的对联:“茶叶浮浮沉沉平淡杯中藏有真,茶味浓浓淡淡人生百味皆是福”,点头道:“有意思,有意思。”

  “杨彩莲,快出来看看,谁来了?”兰志义兴奋地大声叫喊着。

  “叫什么叫?你又不是稀客,还要我来接官啊?自己不会进来啊?我正忙着呢。”杨彩莲正提壶续水,便也大声叫道。

  “你快出来,不是接我!”兰志义声音提高几度。

  “叫叫叫,当官的就是喜欢吆喝人!”杨彩莲提着茶壶大步出来,瞪了兰志义一眼。

  兰志义指着那个大个子,说:“你看看,他是谁?”

  杨彩莲打量着那男子:六十来岁,头发花白,脸色黝黑,腰板挺拔,腮帮处棱角分明,显出几分男子汉的坚毅和阳刚。

  “这位先生是……你的领导?”杨彩莲疑惑地问道。去年,兰志义就带着地区对台办的一位领导来过茶店,莫非这位男子是省里对台办的领导?

  “你不认识我了?彩莲。”高个子男子眼巴巴地望着杨彩莲,脸上的肌肉微微地颤抖着。

  “你是……”

  “我是聂国生啊!”男子大声说。

  “聂国生?”杨彩莲愣愣地望着男子,上下打量着。忽然看见男子右眼眉毛处一道熟悉的疤痕--小时候爬树留下的终生纪念,杨彩莲嘴唇哆嗦着,手中的铝茶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幸好里面没有多少开水,“天啦--”一声尖叫,扑向聂国生,双手握着拳头,狠命地在聂国生胸前捶着,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这几十年死到哪里去了?死到哪里去了啊?前不久传说你死了,怎么又从土里爬出来了呢?你叫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说着说着,竟号啕大哭起来。

  “彩莲!”聂国生也忍不住呜咽起来,说,“对不起……一言难尽啊。我写过两封信给你,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我以为……”他哪里知道,他写的信,连里根本就没有给他寄出。

  “你以为我死了,是吗?我没有嫁给你,怎么能死呢?你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你害死我了……”杨彩莲收住哀声,泪如雨下,两拳放开,双手紧紧地抱着聂国生。

  聂国生也紧紧地抱着杨彩莲,孩子般哭说着:“彩莲,彩莲,想死我了。误会,误会啊……”

  茶店里的人听见外面又哭又叫,纷纷出来看热闹。有认识聂国生的,也有不认识的,个个唏嘘不已,有的跟着流下眼泪。杨雪梅听见外面闹嚷嚷的,赶紧出来,见果真是聂国生,愣了一下,连忙奔到隔壁一家杂货店,买来一卷米筛大的爆竹,噼里啪啦地燃放起来。

  杨雪梅笑眯眯地说:“彩莲,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哭也哭了,该领着国生和兰主任进店了,去楼上包厢里坐下来慢慢聊吧。”

  去年,杨雪梅将原来的茶店买了下来,拆掉旧屋,盖了三层新楼,二楼、三楼有包厢。

  杨彩莲领着客人上了楼,坐进包厢,一边忙着泡茶上点心,一边问兰志义:“志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兰志义喝口茶,微笑道:“这就叫好事多磨啊。”

  今天中秋,星期一。那时的端午、中秋、清明还没有成为法定节假日,照常上班。兰志义打了开水,泡了茶,刚坐下,拈起一张报纸,还没打开来,就接到地区对台办主任的电话,说台湾老兵聂国生今天上午回丰城省亲,要好好接待。兰志义惊愕地说:“不是说聂国生死了吗?怎么还来省亲?”电话那头说,来了你就知道了。

  约莫十点来钟,随着“咯咯”的敲门声,走进一个六十来岁的高个子男子,恭恭敬敬地对着兰志义鞠了一躬,说:“请问您是兰主任?”

  兰志义惊奇地打量着来人,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试探着问道:“您是聂国生先生?”

  “正是正是。”聂国生连连点头。

  兰志义站起来,握着聂国生的手,一番礼仪性的客套后,给聂国生泡上一杯茶,敬上一支烟,离开转椅,和聂国生一道在办公桌对面的双人沙发上坐下。闲聊几句后,兰志义忍不住问道:“聂先生,上次朱国正先生说您出车祸……”聂国生马上哂笑道:“他听错了,是聂国升出车祸,也是丰城人。”

  “哦--原来是误会!”兰志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心里敲起了鼓:聂国生没死固然是好事,可是,自己怎么办?订婚戒指都给了杨彩莲,杨彩莲知道聂国生活着,而且回丰城了,还会嫁给自己?肯定不会。俗话说,姻缘分,姻缘分,无缘便无分。看来自己还真没有这个缘分,只是狗咬尿脬--空欢喜一场。如此想着,兰志义心里倒平静了一些。很快为聂国生拨通了聂家村委会的电话。听了电话,兰志义为难地说:“聂先生,村委会的人说,当年您父母听说您被抓壮丁,悲愤成疾,不久便亡故了。不知您家里还有其他什么至亲人等么?”

  聂国生一听,孩子般痛哭失声。忽然,觉得有点失态,便停住悲声,抽几张餐巾纸擦干眼泪,眼圈红红的,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道:“至亲人等么……白马寨倒有一个,就是不知道……”

  “您是说杨彩莲吧?”兰志义脱口而出。

  “对对对。她还健在?您认识?”聂国生连忙说。

  “哎呀,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您好福气哟!”兰志义便将杨彩莲如何苦苦等待他的情况简略陈述一遍。

  “哎呀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没有白回来,没有白回来哟!”聂国生高兴得从沙发上蹦起来,双手拍着脑袋。

  “我打个电话到白马寨,告诉杨彩莲?”兰志义征询聂国生的意见。

  聂国生乱摇头,说:“不不不,不要打电话,我们现在就去白马寨。我要给她一个喜从天降的惊喜!”

  丰城离白马寨十五公里,开小车,打个屁的工夫便到了。

  听完兰志义的讲述,杨雪梅对兰志义招招手,叫到一旁,歉疚地说:“兰主任,这既是好事,又是难事。恐怕我们家又要愧对你了。”

  “姑姑放心,我有思想准备,应该是他们结合。”兰志义毫不犹豫道。

  杨雪梅感激地看着兰志义,叹气道:“委屈你了。”

  兰志义大度地笑笑,回到原座。

  杨彩莲突然问聂国生:“国生,你在台湾几十年,成家了吧?”

  聂国生摇头道:“没有。我们这些老兵,在台湾是最可怜的人,成家不容易。这都不是关键--也有老兵成了家的,关键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你。”

  “你别说好听的。你刚才不是说认为我死了吗?”杨彩莲说。

  “那只是猜测的。我想,如果你真……那我就命中注定打一辈子光棍。但是,只要你健在,你就一定在等着我!”聂国生说。

  “你怎么说得那么肯定?我就不会嫁人?”杨彩莲含情脉脉地盯着聂国生。

  “那当然。当年沉潭,你死都不改口,怎么会丢下我嫁别人呢?所以,我就一直等,等有机会时回大陆来找你。苍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聂国生感慨万千地说。

  “可是,你不知道,前不久听说你死了,我已经答应嫁给这位兰主任了。他连订婚戒指都给了我。你叫我怎么办?”杨彩莲突然话锋一转,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聂国生。

  “啊?”聂国生惊呆了,顿时像霜打了的秧苗,蔫蔫的,嗫嚅道,“那……”

  兰志义笑笑,说:“聂先生莫急,我早就想好了,还是应该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彩莲,那个戒指就算我送给你结婚的纪念品。”

  杨彩莲愣愣地望着兰志义半晌,突然,“哇”的哭了起来,说:“兰主任,我对不住你……”

  “别那样说。我们今后就作兄妹来往吧。我没有妹妹,正好填补了空白。”兰志义风趣地说。

  杨彩莲突然跪在兰志义面前,泪流满面地叫道:“哥……”

  兰志义连忙扶起。

  聂国生对着兰志义频频作揖,连声道谢。

  一会儿,杨彩莲试探着问聂国生:“你还回那边去么?”

  “不去了,打死我也不去了。我要在这边和你成家过日子。”聂国生态度坚决地说。

  “你那边的家业怎么办?”

  “一个穷老兵,有什么家业?就是两间破房子,要它干什么?一点积蓄全部带来了。即使那边真有金山银山的家业,也没有你重要啊。”聂国生兴奋地搓着双手。

  兰志义想起赴任对台办副主任时说的那句玩笑话,说:“杨彩莲,我还真成预言家了呢。”

  “什么预言家?”杨彩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四年前,我去对台办时开玩笑说,说不定我要当你的证婚人。这不就快成现实了?你们结婚,我真的当你们的证婚人。”兰志义说。

  杨雪梅也笑着说:“我也成预言家了。我说可能要喝她的喜酒,还要送个大礼,这不就要兑现了?”

  “姑姑,您想送什么礼物呢?您可说了比新望结婚的礼物大呢,别变卦罗。”杨彩莲笑着说。

  “肯定比那大!老话说,‘长嫂如母’,我不是长嫂,是姑姑,更应该‘如母’。我想好了,你父母不在,我就代替你的母亲,送你一份嫁妆。”

  “送被子衣服橱子床啊?”杨彩莲欣喜地问道。

  杨雪梅摇摇头,说:“那嫁妆太轻了。国生家里的房子早已破烂不堪,我身边有些‘硬货’,你拿去变现,给你们在聂家盖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作为你们的爱巢。怎么样?这礼不轻吧?”

  “姑姑万岁!”杨彩莲高兴得孩子似的拍手叫道。

  “姑姑,不要了,我也有一点积蓄。”聂国生感激道。

  “这是娘家的嫁妆礼,由不得你要不要。你的积蓄留着今后过日子。”杨雪梅佯嗔道。

  “可等盖好了房子那要等多久啊?”兰志义皱眉道。

  “还等什么啊?已经等白了头,不能再等了。我看这样,拣日不如撞日,今天中秋节,是团圆节,日子最好,就今天结婚。花好月圆,月圆人也圆。你们两个人今晚就入洞房,住到‘龙凤楼’去。明天中午就到白马寨街上‘喜来乐’酒店做村里的民众酒,那里场面大,上下三层可以摆下九十桌酒席。这又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们说好不好?”杨雪梅问大家。

  “好啊,这就叫……”兰志义唱起了当民兵预备役教导员时学过的那首歌,“说打就打,嘿,说干就干。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

  “你也是个老小孩呀。”杨雪梅戳了一下兰志义的额头。

  “我听姑姑的。”杨彩莲红着脸,望着聂国生,问道:“你呢?”

  “我等这一刻等了四十多年!还有什么好说的?听姑姑的!”聂国生连忙说。

  突然,兰志义又皱起了眉头,说:“哎呀,不行啊。”

  “啊?”众人同时惊愕地望着兰志义,异口同声道,“怎么不行啊?”

  这正是:

  世事无常如人心,信口开河竟成真。

  海宽难把亲情隔,终成眷属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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