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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拾金佛腹内忐忑 失挂件心中怅然

  杨雪梅得知聂小刚生活窘迫,顿生恻隐之心,说:“小刚哥,我家里前几天一个长工辞了工,说是年老体弱,明年不来,正好缺一个长工,你愿意来我们家做长工么?”

  通过短暂的交谈,聂小刚已经知道杨雪梅的身份,杨振远在白马寨有口皆碑,来他家打长工,肯定错不了。于是满口答应,高兴地说:“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还说帮你,你这是帮我呢!是元宵前来还是元宵后来,你说一声,我一定准时来。”

  “正月十六来吧。”杨雪梅说,“每年长工都是这一天来上工。”家里虽然是母亲当家理事,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大,家里许多事情,母亲都主动征询她的意见,她等于当了半个家。所以,她说的话,母亲是不会驳面子的。

  “好,正月十六清早就来。”一路说着,很快来到了“振远居”。

  杨雪梅家里平时长工、佣人不少,可是,眼下快过年了,长工、佣人过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大都回家了,只剩下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妈子还留在家里,杨周氏正忙里忙外,帮着老妈子杀鸡、煮肉,准备下午辞年的祭品。杨雪梅指着杨周氏对聂小刚说:“小刚哥,这是我妈。”

  聂小刚连忙鞠躬道:“夫人好!”

  杨周氏说:“好,好。你也好。”见女儿带着一个后生挑着两条长长的鱼来,好奇地说:“雪梅,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怎么买两条这么大的鱼来呀?”

  杨雪梅说:“妈,您是不知道,这两条鱼可有来历了。”于是,将刚才墟场上发生的一幕如此这般,一五一十,禀告杨周氏。

  “哦,那可好险啦!幸好碰上金刚贤侄。我的雪梅真长大了,懂得救人急难。你做得对。《朱子家训》说得好:‘见穷苦亲邻,须加温恤。’能帮人的地方就要帮。”杨周氏含笑说道。

  杨周氏说完,上下打量一番聂小刚,说,“崽哩,你是哪里人?家里挺困难吧?”

  聂小刚红了红脸,告诉了家里的情况。杨周氏听了,沉吟片刻,说:“我们家明年要补一个长工,你来么?工钱我会多开一点。”

  杨雪梅忙说:“妈,我们不谋而合。我已经和他说了来打长工的事,小刚哥答应了。”

  “哦?那好,那好。”杨周氏说着伸手在聂小刚肩膀上捏了捏,心疼地说,“哎呀,崽哩,我看你这衣服不光是小了,又薄又旧,硬邦邦的,没有一点暖和气。鞋子也露出了脚趾头。怎么受得了?我去找点我儿子穿过的衣服和鞋子给你换上,虽然旧一点,但比你这身上的好多了。你莫嫌弃。”说完又吩咐碧玉,“碧玉,你去装一点瓜子花生糖之类的糕点给小刚吃,省得空坐着。”

  “不用不用,夫人,小姐,你们这已经帮我大忙了,不要再客气了。我走了。”聂小刚起身就走。

  杨雪梅一把抓住聂小刚的扁担,说:“小刚哥,你这又何必呢?过了年就来我们家做长工了,还这么生分?你觉得拿旧衣服丢人,是么?”

  “不是不是,我是……”聂小刚口吃起来,满脸通红。

  “不是就踏踏实实坐着,既来之则安之,吃点东西,等我妈妈找得东西来。”杨雪梅说着,抓起一把花生,塞到聂小刚手中,说,“吃,别客气。”

  一会儿,杨周氏用一床水红色的旧床单包着一大包衣物走来,交给聂小刚,说:“崽哩,我小儿子和你个子差不多,他的衣服、鞋子我估计你能穿;还有两件我的棉袄,只穿过两次,拿去给你娘穿。本想留你吃中饭,可你还要去置办年货,下午还要辞年,今后吃饭的机会有的是,我就不留了。你好走。”

  聂小刚提着衣物,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振远居”。一路思忖:如此仁义的东家,自己今后一定要舍命做事,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聂小刚走后,杨周氏继续筹备辞年的祭品。

  辞年是白马寨的传统仪式。人们牢记孔子名言:“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死者为大,亡故的先人先过年。除夕的头一天下午,家家户户要准备鸡、肉、鱼、蛋、满饭和香、纸、蜡烛、爆竹,去祖先坟上焚香烧纸打爆竹,祭祀一番,请祖先过年。晚上,要陪年饭,做好鸡、肉、鱼、蛋、圆子、滑肉、豆腐、青菜等各种菜肴,斟上酒,摆到祖宗堂前,放好碗筷,请祖先喝过年酒。陪年饭时,人们坐在祖宗堂前的两厢,不能靠近桌凳,以示对祖先之虔诚与敬畏。翌日早上,无论贫富,家家户户都用头天晚上的圆子、滑肉煮汤饭,人们一边吃着汤饭,一边笑容满面地说:“延福,延福。”

  聂小刚挑着衣物和年货,兴冲冲地赶回家。一进家门,看见母亲聂漆氏正忙着在脚盆里拔鸡毛,堂前楼枋钩上挂着一块猪肉,八仙桌上放着一钵子煎豆腐、一挂长长的爆竹和一包通红的蜡烛,好奇地问道:“娘,钩上的肉和桌上的东西哪来的啊?”他知道,鸡是自己家里养的,但桌上的东西可不是自己家里有的啊。

  聂漆氏感激地说:“是族长爷爷刚才送来的。族长爷爷说,他知道我们家困难,怕我们没有肉过年,用族下的钱给我们买了这些东西。我说不要,你去白马寨置办年货了。他说,‘你就不要吃冷水屙硬屎了,我还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说完,放下东西就走了,茶都没有喝一口。”

  “族长爷爷这么关心我们啊?我们可没有什么回报的啊。”聂小刚说。

  “是啊,做人要晓得好歹。村里对我们好,我们也要对村里好。今后村里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们,我们要舍得下身。这是做人的本分。”聂漆氏说。

  “嗯。”聂小刚高兴地应着,说,“娘,今天尽碰到好事:那两条鱼卖到了四块大洋;杨振远老爷家里请我明年去他家打长工;杨夫人找了这么多旧衣物给我们。喏,你看看。”聂小刚说着,打开包袱,抖开一件件衣物,有棉袄、棉裤,单衣、单裤,鞋子、袜子,都是六七成新的。两件士林布女式棉袄和褂子还是崭崭的,没褪一点颜色。“娘,杨夫人说这棉袄给你的,你看,多新啊!”聂小刚将衣服捧到母亲面前。

  聂漆氏抬眼,吃了一惊:“这么新的衣服都拿来了?我穿着这衣服过年体面得很呢。小刚啊,杨振远老爷一家都是好人,心好。好人有好报,所以人家会发财。我们要向人家多学着点。你去他家里打长工,要好好做,千万莫偷懒。做人要有良心。”

  “娘放心,帮这么好的人家干活,我不会偷懒。明年我去打长工了,弟弟在家种那两亩田,家里日子会好过一些。”聂小刚说着蹲到娘面前,帮着娘拔鸡毛,说,“我来帮忙,快一点,还等着这鸡和肉去祖坟山辞年呢。”聂家离白马寨不远,也有辞年的习俗。

  太阳醉得满脸通红,匆匆地坠下地平线。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白马寨家家户户开始吃“岁酒”。杨振远家里虽然长工伙计都回家过年了,但是,在外面做生意的男男女女除夕上午都赶回家了,即使分了家的大儿子、二儿子也团团圆圆凑在一起吃饭,家里仍然热闹异常。桌上的菜肴颇为丰盛,四盘八碗,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时鲜蔬菜,圆子滑肉,应有尽有。当老妈子端上热气腾腾的豆腐时,人们相继入席。豆腐是刹席菜,最后一道端上桌,“豆”“后”谐音,“腐”“福”谐音,寓意:后福。加上佣人、丫鬟,主仆满满登登地坐了四桌。杨雪梅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安排坐在上排东面一桌,和杨振远同一条凳,属于第二陪席,仅次于杨周氏的位置。席间,包括佣人、丫鬟在内,人们按照辈分,从小到大,依次敬酒。杨振远接受了晚辈们的敬酒后,端起酒碗,站起来,对坐在西边一桌东位的杨周氏,诚心诚意地说:“夫人,老话说,有个好网兜,还要有个好篓子。没有好篓子,网到再多的鱼也会漏掉。你就是一个好篓子,长年在家忙里忙外,管田管地,操持这个家,不容易,是个大功臣。我敬你一碗酒,表示感谢。”说着,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干了碗中满满一碗封缸酒。

  杨周氏也站起来,端起酒碗,说:“老爷,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客气。我们这个家,关键是你们父子这个网兜好,不是网兜好,我这个篓子再好也没有鱼,空篓子一个。要说功臣,你们才是真正的功臣。按说,我应该敬你的酒;既然你抢了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了这碗酒。”说着也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干了碗中的小半碗酒。放下碗,嘴里咝咝的,连忙夹一只煎豆腐塞进嘴里。

  “好,好。”四张桌子上的人同时叫好。

  杨雪梅端起酒碗,离开席位,来到西桌杨周氏座位边,说:“妈,蒙您教诲,一年来女儿略有长进,为表谢意,女儿敬您一碗酒。我干,您沾湿嘴唇即可。”

  “雪梅,你平时帮我理了不少事,减轻了我许多压力,妈妈要好好谢谢你才是。”杨周氏抿了一口酒,说,“你已经十六岁了,长大了,在娘边过年的机会不多了,让为娘好好回敬你一次酒吧。”言毕,亲自提壶为杨雪梅斟上半碗酒,自己深饮一口,示意杨雪梅略饮少许。

  杨雪梅红了脸,撒娇说:“妈,人家好心好意敬您酒,您却拿我取笑。我还小呢!”

  席间又是一阵笑声。

  杨振远似乎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说:“去年,刘道尹吃了一桩官司,贬谪他方,无暇顾及此事。过了年再说吧。”

  人们谁也没弄懂什么意思,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杨振远。杨振远自觉失言,忙掩饰说:“喝酒,喝酒,我来敬大家一碗酒。”说着端起酒碗,四张桌子的人顿时全部起立。杨振远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一碗酒一饮而尽。

  杨雪梅不小心,几滴酒洒到了胸前,忙用香帕擦拭。杨周氏看着杨雪梅擦拭胸前的羊皮背心,发现平时戴着的金佛像不见,忙问道:“雪梅,你的那个佛像呢,怎么没戴?”

  杨雪梅看看自己胸前,果真没有佛像,顿觉诧异道:“咦,怎么不见了?”

  “是不是放起来了?”杨周氏问。

  “没有啊!我一直吊在身上的,怎么不见了?”杨雪梅忙在身上的衣袋里捞,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那佛像是杨雪梅做十岁时外婆送的。

  “我去看看梳妆台里有没有。”坐在下排西边桌上的碧玉急忙跑进杨雪梅闺房,许久,两手空空而来,沮丧道:“我到处找了,没有。”

  “是不是昨天在街上和那些罗汉拉拉扯扯弄丢了?”杨周氏说。

  “没有,今天早上穿衣服时,我帮小姐戴上去的。我还开玩笑说小姐怎么喜欢大肚子老头?小姐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来着。”碧玉说。

  “那佛像我戴了六年,戴出了感情。”杨雪梅心疼不已。

  人们面面相觑。杨振远很大度地打圆场说:“喝酒,喝酒。东西没丢便在家里,慢慢总会找到的;若是丢了,那等细小之物,打着灯笼也难寻。雪梅,别难过,倘若真的丢了,亦是破财人安乐,算不上多大的坏事。爸爸明年给你买一玉佛。穷戴黄金富戴玉,玉的更好。大过年的,开心最重要,大家开开心心地喝酒。喝了酒,我发压岁钱。”

  酒毕,大家围坐在几个瓦红瓦红的火盆边,酒意微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其乐融融。“三十晚上的火,元宵夜里的灯”,按习俗,除夕晚上要烤火烤到深夜,叫作“守岁”。不论家境贫富,一律如此。

  杨振远捧着一个红布包裹,放到桌上,摊开,露出锃亮雪白的银圆。杨振远拿出六块银圆,送到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手上,说:“大媳妇,彩莲今年刚出生,第一次领压岁钱,多给一点,六块,六六顺,祝我孙女像猫仔、狗仔一样,易长易大。”被称为大媳妇的女人对着不会说话的女儿说:“彩莲,谢谢爷爷!”其他的小孩、佣人、丫鬟每人两块大洋。轮到杨雪梅,杨振远说:“雪梅长大了,尚不知明年在娘家过年或是在婆家过年呢。你也六块。”杨雪梅接过钱,笑嘻嘻道:“爸,我不离开这个家,要年年领您的压岁钱,领到头稀眉白。”杨振远笑笑道:“傻孩子说傻话。‘之子于归’,女孩子出阁等于归家,此乃早晚之事。人人如此。爸爸还等着抱外孙子呢!”大媳妇接嘴说:“爸爸,要抱外孙子还不快?过了年就将雪梅嫁出去,明年年底您就可以抱外孙子了。‘娘周年,崽满月’嘛。”

  杨雪梅笑着在大媳妇肩上捶了一拳,娇嗔地说:“大嫂,你以为都像你,懂事早,十四岁就‘于归’?嘻嘻……”

  “你不想‘于归’?别口里崭口劲,心里打抖震罗!”大媳妇动作敏捷地在杨雪梅额头上戳了一下。她结婚早,大儿子都十多岁了,手中抱的是小女儿。

  “妈,您看,大嫂欺负我。”杨雪梅笑着趴在杨周氏肩上撒娇说。

  “别闹了,我也给大家发压岁钱吧。”杨周氏说。这是家中例规,每年除夕夜,杨振远散了压岁钱,杨周氏也要散,而且,连回家过年的长工、佣人都随着发工钱时一道提前发了。杨周氏也学着丈夫的做法,对杨雪梅和还在襁褓之中的杨彩莲发六块,其他人发两块。大媳妇照样对着怀中的女儿说:“彩莲,谢谢奶奶。你快点长大,长大了快点‘于归’,‘于归’了好给爷爷奶奶发压岁钱。”嘴里说着,眼睛却乜斜着杨雪梅,强忍着笑。

  杨雪梅在自己脸上用指头划两下,对着大嫂眨眨眼,笑笑,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不说话。

  大家说笑一会,杨雪梅说:“爸,你们常年在外,见多识广,说点外面的新闻听听嘛。我们整天在家,孤陋寡闻的。”

  “好吧。”杨振远父子几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北伐战争的事情,说的人活灵活现,听的人如醉如痴,都说看来这个世道要变了。

  天南海北地神吹海聊,久了也生倦。杨雪梅见有人开始打哈欠,便说:“今晚是除夕,要热闹热闹,我给大家拉一会儿二胡吧。”

  杨振远高兴地说:“好啊,看看你的二胡水平提高了多少。”

  碧玉连忙从绣房里拿来二胡,杨雪梅给弓子打好松香,调好弦,试了试音质,便开始拉起了《满堂红》。杨雪梅左手上下滑动,四个手指尖准确地按在音阶的位置,时而揉,时而弹,时而按,不像一般人用半个手指节按着琴弦一个劲地闪动;右手平稳地运弓,时而长长地拉开,时而急急地抽动,手腕像安了一个滑轮,左右活动十分灵活。拉出的声音时而悠扬,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激越,动听极了。杨振远满意地说:“雪梅,一年不见,二胡水平提高不少。今天写的对联,字也更加遒劲,不像出自一个姑娘之手。不知棋艺进步如何,要不,和你大哥楚汉相争一番?”

  “好啊,正好向大哥讨教讨教。”杨雪梅笑着说。

  碧玉又连忙拿来象棋,在八仙桌上摆好。杨雪龙大度地说:“红先黑后,哥大妹小,妹子,你下红方吧。”

  杨雪梅客气地说,“你是大哥,你先下吧。”

  杨雪龙摆出一副大哥的风度,坚持要杨雪梅先下。杨雪梅只好开子,含笑说:“大哥,你可要手下留情哦。”说完,将一只“仕”叉起来。杨雪龙奇怪地说:“动手先走‘仕’,这是哪家的怪招?”

  “我不懂招式不招式,只是瞎走罢了,不像大哥有套路。”杨雪梅谦虚道。

  “你别迷我,肯定有什么名堂。”杨雪龙说。

  两人走车跳马,搡兵拱卒,博弈了许久,不分胜负。杨雪龙一只当头炮牢牢地占据着有利位置,见对方老帅空巢,急忙将一只车直插到底,说:“将军--”满以为杨雪梅的仕、相无法回落,输定了,乐呵呵地说,“怎么样?”

  杨雪梅不慌不忙道:“大哥走好了么?”

  “走好了。”

  “不准悔棋的呢。”

  “不悔!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生根大丈夫,我从来不悔棋。”大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杨雪梅含笑不语,抓起仕角上的一只炮,飞过老帅的位置,将杨雪龙的车吃掉,说:“不怎么样!”

  杨雪龙急了,说:“哎,我怎么没看见你那里有一只炮呢?”

  “这叫作‘暗藏弯弓等大雕’,专门对付你这种偷袭行为的。”杨雪梅打着哈哈说。

  “我没看见你那里有炮,不算数,不算数。”杨雪龙抢过车,要悔棋。

  “大哥,你自己都说‘落子生根大丈夫’,怎么出尔反尔?不行,你悔棋,赢了也是输了。”杨雪梅仍然笑着说。

  “就悔这一次,就悔这一次。怎么样?”杨雪龙勉强笑着说。

  “不怎么样!”坐在一旁的杨振远开口了,说,“平日里你和弟弟们下棋不是牛皮哄哄的,不准人家悔棋吗?怎么和妹妹下棋倒悔棋呢?你开始便说人家叉仕是怪招,为何不防备?做生意要是这样,还不输得脱裤子?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输了就输了,悔什么棋,重来。”

  “好好好,输了。没想到输在妹妹的旁门左道上。再来,我就不信下不过你!”杨雪龙不服气地重新摆好棋子。

  “这怎么是旁门左道呢?棋子明摆着,你没看见怪得谁呢?只怪你求胜心切。这次可要注意了,别又说我旁门左道呢。”杨雪梅边说边摆好棋子,说,“这盘大哥先走。”

  第二盘,杨雪龙又输了,输在杨雪梅的连环炮上。

  “再来!我就不信真的下不过你。”杨雪龙脸红耳赤道。

  “哪里哪里,大哥谦让罢了。”杨雪梅微笑说,“你别轻敌便可。”

  第三盘,杨雪龙十二分的用心,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顽强拼搏,棋局出现势均力敌之态势。双方的棋子几乎拼了个精光,黑方只剩下光杆司令一只将,红方除了老帅外,还剩下一只兵。最后,这只兵杀过了河,占据了对方将位中心,正应了那句棋局上的老话:“小兵过了河,老车无奈何”,逼得老将走投无路,死棋。

  一连三盘,杨雪龙剃了个光头,杨雪梅以三比零完胜。杨雪龙心服口服地说:“没想到妹妹的棋艺如此精湛,服输,服输。”

  “承让,承让。”杨雪梅拱拱手,笑嘻嘻道。

  “雪梅,你为那四个哥哥报了仇。平时,他在几个弟弟面前,总摆出一副常胜将军的架子,说要下过全家无敌手。这下牛皮吹破了,总算碰到敌手了。”杨振远笑笑说。

  杨雪梅虽然赢了杨雪龙的棋,可心里仍然堵得慌。守岁结束,回到闺房,又一副丢魂落魄的样子。床上,被子里,梳妆台,书桌的抽屉里,地上,到处寻找,就是没找到那个金佛像。碧玉急得没法,竟然端着蜡烛,连马桶里也照了又照,甚至用木棍在尿桶里搅了几遍。最终,就是没见金佛的影子。碧玉无可奈何地说:“小姐,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看来真的丢了。莫急,老爷不是说了,给你买一个玉佛吗?”

  “你不知道,别说是金佛像,就是一根红丝线,戴在身上六年,也会戴出感情。现在突然丢了,身上好像少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杨雪梅说着,眼睛竟然湿润起来。

  正月初八,早饭刚毕,聂小刚就来到“振远居”,对杨周氏拱手拜年后,说:“老夫人,已经过了上七,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干脆来您家里做点事情。工钱就从元宵后算起,这几天不要工钱,先熟悉熟悉情况。好么?”丰城一带的习俗,正月要出去干什么营生,一般要过了初七,也就是俗话说的过了上七。

  杨周氏说:“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工钱还是要算的,哪能做事不要工钱呢?也好,我带你去我家的田里走一走,认一认田地。”长工都回家过年了,剩下唯一的老妈子从来只在家里干杂活,不用干农活,自然不认识杨振远家的田,除了杨周氏,没有合适人选。

  “您亲自去?这……”聂小刚有点为难。

  “没关系,反正今天上午家里事情不多。走吧。”杨周氏说着主动走上前。

  阡陌纵横,田地四散。走了一上午,一百多亩田和菜园地总算走遍了。聂小刚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记着。下午,聂小刚又到牛栏、猪圈里到处看一看,见牛栏里的牛粪不少,便找来一担挑粪的粪筐,开始挑牛粪。

  翌日,聂小刚来到红花草田里,将昨天挑的牛粪撒开来--牛粪堆在田里时间长了,会压死红花草。

  撒牛粪是农活中最脏的活计,比泼大粪还脏。泼大粪用泼勺泼,且顺风泼,泼粪的人闻不到多少臭味;而撒牛粪是用手撒,黏糊糊的牛屎和临近腐烂的稻草拿在手上,心里总会有点腻味的。撒过牛粪的手,即使用肥皂洗了一遍又一遍,也要臭好几天。弄不好,稻草上的牛尿还会溅到身上。

  聂小刚扯起一把把千丝万缕连在一起的牛粪和稻草,认真地撒开,厚了的地方匀薄一点,过于稀薄的地方又加厚一点,比女人铺床还仔细。撒着撒着,突然,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从结成一团的稻草中掉了下来。噫,什么玩意儿?聂小刚捡起来,放在手中一看,疑惑不已,牛粪里还会有什么好东西?聂小刚拿到水沟里洗干净,再用沙子擦一会,便放到舌头上舔一舔。这一舔不打紧,聂小刚惊喜得几乎跳起来。

  这正是:

  稍不留心失爱物,除夕之夜神恍惚。

  意外之财不贪占,拾金不昧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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