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就是神仙,料事一料一个准,方有“料事如神”一说。这不,仅过三百多年,杨桂亲手创建的白马寨就形成墟市,人口上千,成为江南有名的望族。
古人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武艺皆全。上千人口的白马寨,自然各色人等都有,有高官巨贾,贤达名流,自然也有疯癫之辈,奇异之士。这不,此刻,白雪皑皑的白马大地上,就行走着一个怪人,人称“地疯子”杨云翔。
杨云翔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沿着模糊不清的田间小道向西南方向行而行,俨然一蓑笠翁行走在冰封的江面上。北风呼啸,鹅毛大雪吹着尖哨,跳着摇摆舞,歪歪斜斜,纷纷扬扬,渐渐跌落地面;地上的白雪被北风一搅,似乎接到了重返天庭的命令,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晕头转向地升上天空,混杂在天上飘落的雪花一起,听说上天并没有召回之命,便又随着新伙伴轻飘飘地重新坠落下来。田和路混为一体,青菜、青草都默不作声地钻进厚厚的棉絮里。举目望去,田野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何处是田,何处是路。白马寨对面微微隆起的山上,遮盖着一块厚厚的白头巾,平时就谦谦君子般的毛竹此刻更是一副谦恭之状;一贯傲然挺立的松树、苦槠树、香樟树少了一份张扬,多了一份谦逊,默然低头,脸色严峻,像一个个白发老人,深沉而严肃。偶尔,几只飞鸟艰难降落于田野,绝望地觅着食。一只白兔四腿深深地埋进雪中,像一艘搁浅的小船停泊在冰面上,与雪浑然一体,远看根本不知有兔子,只有来到兔子身边,才能看清这个挣扎着的活物。白兔看见杨云翔走来,惊恐地做出徒劳的挣扎,发出绝望的吱吱的哀鸣。杨云翔友善地抱起兔子,放于一块凸起的地面,希望兔子跑走。可是,兔子没跳几步,又被雪地死死地咬住了,动弹不得。兔子回过头来,看看杨云翔,发出吱吱的求救声,幽幽的眼睛顿时灰暗下来,流下两串浑浊的泪水。
“可怜的兔子,我杨云翔今天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说着抱起兔子,双手托着,好像捧着一个婴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上走去。兔子似乎明白杨云翔并无伤害它之意,温顺地躺在他手中,眼睛朝他一眨一眨,眨出了几滴感激的泪花;小嘴一张一合,好像说“你真是个好人,怪人”。
杨云翔拍拍小兔子的脑袋,说:“可爱的小兔子,我听懂了你的话,你说我是个怪人。对吧?”
小兔子点点头,泪光闪闪,小豁嘴又吱吱地叫了两声。
杨云翔打了个哈哈,说:“你真说对了,我就是个怪人,疯人,白马寨人叫我‘地疯子’。我是个‘地疯子’,整天在寻找穴地。白马寨是风水宝地,家家人兴财旺。可是,我家三代单传,传到我这代竟然只生了三个女儿,现在还没生到儿子。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有可能成为最大的不孝之人啊!或许是我家祖先的葬地不佳,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为了风水,我节衣缩食,远赴宁都金精山跟着曾、廖、赖三位大师学风水,虽不敢说对风水十分精通,可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一块风水宝地,使我后继有人,人丁兴旺,飞黄腾达。我找啊找,晴天找,雨天找,下雪天更加找--下雪天是寻找穴地的最好时机。我东找遍了株山,西找遍了梨山,南找遍了罗山,北找遍了龙山。找了一年又一年,鞋子磨破了几十双,身子跌伤了无数次,几次差点被野兽吃了,可就是没找到一块风水宝地。我不甘心呀,不甘心呀!小兔子,今天碰到你,或许是天意,莫不是你能帮我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吧?如果你真的帮我找到了风水宝地,我一定为你盖一座庙,叫玉兔庙。让你世世代代享受供奉和祭祀。”
玉兔好像真的听懂了杨云翔的话,身子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弹着,小嘴吱吱直叫。随着兔子身子一翘,P股一缩,一注温热的液体射到了杨云翔手上。
“吔,小宝宝,你还是只公兔子啊!你真好,还懂得拉尿给我暖暖手。嗯,还挺香的。”杨云翔闻了闻手,笑着说,“小宝宝,只要你能帮爷爷找到穴地,莫说拉尿,就是拉屎,爷爷也当作黑豆,一粒一粒捡起来吃掉。”
玉兔拱动着身子,摇了摇短短的尾巴,吱吱叫了两声,好像说:“我两天没进食,哪来的屎拉哦?”
杨云翔抱着兔子,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左脚踩下去,噗噗噗,吱吱地陷下去,脚板踩到底,白雪接近膝盖;右脚提起来,往前一迈,噗噗噗,吱吱地陷下去,白雪快要舔着膝盖。提起来,陷下去;陷下去,提起来,循环往复。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三分力气。那滋味,有点像踩在泥潭里,但比泥潭里爽;又有点像踩在棉花堆里,但又没有棉花松软。走在这样的深雪里,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磨难,既潇洒,又费劲。那滋味,只有亲身走过的人才会有切身感受。
好一会,杨云翔来到了梅花井村边山上。山上茂密的乔木顶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树底下的积雪却很薄,犹如铺着一层薄薄的食盐,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杨云翔摸摸玉兔的身子,说:“小宝宝,这里雪不厚,你可以自己走了。你自己走吧,帮我带路。乖!”说着,放下兔子。
奇怪,兔子本可以撒腿就跑,可是,它好像极不情愿离开杨云翔,一步三回头地走着。走一小段便停下来,转身对着杨云翔,晃晃脑袋,吱吱叫几声;待杨云翔走近,又转身前行。而且,兔子不往田里走,而是左旋右转,一直在树林子里穿行。走过乔木林,来到一片灌木林,厚厚的积雪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挡在兔子面前,兔子不得不停下来,眼巴巴地望着杨云翔。
“小宝宝,又碰到困难了?好,爷爷抱抱你。”杨云翔重新抱起兔子,说,“我们爷孙现在该往哪里走?”
小兔子吱吱叫两声,昂起头,翘起小嘴,胡子抖了抖。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继续往前走啊?好,听你的。”杨云翔细心地挑选着雪浅的地方,跋涉前行。
走过灌木林,又来到一片乔木林,树下又像先前一样,积雪不深,走起来轻松自如。杨云翔又一次放下兔子,说:“小宝宝,走吧,继续带路。”
出乎杨云翔意料,兔子一着地,撒腿就跑,眨眼工夫,跑得无影无踪。
“小宝宝,小宝宝!”杨云翔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焦急地回荡着,可是,就是不见兔子的踪影。杨云翔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狡兔狡兔,看来兔子还真是狡猾,一个堂堂的‘地疯子’竟然被一只小兔子耍了。有意思,有意思。”
杨云翔走出乔木林,正不知往何处走,忽然,眼睛一亮,那只兔子竟然站在十来丈远的地方,头对着他,抖动着身子,吱吱地叫着,好像对他说:“快来呀。”
杨云翔来到兔子身边,正要弯身抱起兔子,兔子摇摇头,转身便朝着一条高埂走去,跑几步,停一停,停一停,跑几步。高埂上迎风,雪花被风吹得不停地往别的地方飞,因此,积雪不深,兔子走在上面并不费劲。杨云翔笑对兔子说:“小宝宝,我还以为你逃跑了呢,没想到你还真讲义气,在这里等我。真乖!我也不会亏待你。”杨云翔看见菜地里旁边隐隐约约有萝卜,忙扒开雪,拔出一棵萝卜,放到兔子面前。兔子后脚着地,站起身子,前脚朝杨云翔舞动几下,眼里湿湿的。
“吃吧吃吧,别客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杨云翔笑笑说。
兔子大口大口地吃了几口萝卜菜叶,然后,叼起萝卜,缓缓前行。走着走着,出现奇迹,前面一块空地,没有一棵树木,只有厚厚的茅草,草上竟然出奇的没有积雪,只有斑斑点点的残雪;茅草中冒着一股袅袅的烟灰色岚气。兔子放下萝卜,呼地一蹿,穿进茅草地里,高兴得打滚。
杨云翔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嘴巴张开着,久久合不拢。他仔细察看着这块地,东北方向是一片大雪覆盖着的田地,田地尽头是白马寨村子;其余三向是茂密的松树,夹杂着几十棵尖塔一般的柏树;三百来平方米的茅草地里没有一棵树木,连小灌木树都没有一棵。杨云翔走到茅草地边缘,左右眺望一番,只见左边是一线若即若离的山冈,右边是三座椭圆形的山岭,与师父说过的“金线吊葫芦”地势十分吻合。端详许久,杨云翔终于火山爆发一般,双手往上一撑,大叫道:“天啊,穴地,穴地啊!我杨云翔终于找到穴地啦!”说完,身子往草地上一扑,好似腹痛难忍般满地打滚,边滚边说,“找到穴地啦,找到穴地啦!祖宗有福啊,祖宗有福啊!”滚到兔子身边,重新一把抱起兔子,站起来,像新婚之夜亲吻新娘一样亲吻着兔子,喃喃地说:“我的宝贝,谢谢你,谢谢你!我一定在这穴地旁边为你建一座庙,就叫玉兔庙。”
兔子从杨云翔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叼起萝卜,往草地里一钻,钻进一丛特别茂密的茅草遮住的洞穴,再也没有出来。
杨云翔呆呆地看着兔子钻进洞穴,半晌才恍然大悟,说:“我的乖乖,原来这里是你的窝啊!”
杨云翔深一脚浅一脚,也顾不得寻找路径,仰天大笑,疯疯癫癫地径直往白马寨走去。一不小心,撞进了一口齐腰深的水塘,一股刺骨的寒冷钻进心窝,全身猛然打战,才知道掉进了水中,赶忙挣扎着爬上岸,口中狂呼大叫:“痛快,痛快!哈哈……”
杨云翔跌跌撞撞地扑进家门,吓得妻子杨吴氏脸色蜡黄,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是……怎么了?你这个疯子……快,换掉衣服。”
“找到穴地了,找到……穴地了……哈嘁!”寒冷像兴奋剂,塞满杨云翔的口腔,使得他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相互磕碰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
杨吴氏嘴巴一撇,不屑地说:“你就说疯话去吧!今天找穴地,明天找穴地,找了这么多年,怎么不找一块穴地来我看看?你是想穴地想疯了!”
“这次是真的,真的找到了穴地。要是我说了假话,我就是你肏的!”杨云翔脸色通红,发誓赌愿道。
“我肏你肏还不一样?”杨吴氏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好好,找到了就好,我相信,别赌咒。赶快来烤火,别冷病了。”杨吴氏连忙搬过一个火盆,放到竹睡椅前,牵着杨云翔坐到睡椅上,托着他的脚放到火盆上,找来一床毯子,盖在杨云翔身上。
杨云翔掀掉毯子,从睡椅上跳下来,说:“还烤什么火?我心里现在就是一盆火,热着呢!”说着,在堂前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天开了眼,天开了眼,我杨云翔终于找到穴地了,找到穴地了……”
中午吃饭时,杨云翔自斟自饮,喝了一碗又一碗,将一壶封缸酒喝得滴酒不剩,竟然出奇地没有酩酊大醉,只是晕晕乎乎,从床上赴南天门旅游了一趟便安然无事。
晚饭后,杨云翔来到村前莲花塘边,对着白天发现的穴地方向遥望着。师父说过,穴地晚上会有光,他要看看这块穴地是否有光。杨云翔看着看着,忽然眼睛一亮,有光!只见那块微微隆起的草地中间,一团绿色的火焰一闪一闪,好像一个巨大的夜明珠幽幽然放出闪闪烁烁的亮光。
真是穴地了!杨云翔的心简直要从口里跳出来,急忙回家,扛起一把锄头,疯了似的朝着那绿色亮光奔去。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好不容易来到了白天发现的草地上。可是,奇怪!杨云翔到了草地,绿光不见了。杨云翔只得懊恼地往回走。没走多远,回头一看,那绿光又忽闪忽闪地亮了起来。杨云翔奔过去,到了草地,绿光复不见踪影。如此折腾几次,更加激起了杨云翔那份好奇心,发誓非找到绿光的地点不可。
杨云翔坐在草地上思索着,怎么才能找到那绿光的准确位置呢?想着想着,杨云翔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急得双手在草地上乱抓。本来,这下雪天,草上应该是湿的,可是,杨云翔的手上却没有湿,好像天晴时抓着干枯的茅草一般,嗦嗦作响。杨云翔顿觉奇怪。再往远一点的草上抓,湿漉漉的,满手水淋淋,冰凉冰凉。杨云翔发现了秘密,认真地在草地上抓起来,然后,用锄头在湿草与干草之间画一条线。画完以后一看,干草地呈方形,大约一丈见方,恰好两座坟墓的位置。
杨云翔激动得无法自已,双手在干草地上乱抓,抓了一把又一把,呼哧呼哧,竟然一口气将干草抓光,像剃头师傅在脑袋上剃出了一块方块。然后,索性躺在地上,闭上眼睛,遐想着父亲百年以后葬在这块穴地家中发达的远景,顿觉身子飘飘然起来。飘啊飘,飘到了高山,飘到了大海,飘到了云端……睁开眼睛时,红红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哎呀,我怎么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呢?奇怪。”杨云翔爬起来,活动活动有点麻木的身子,扛起锄头往回走。杨云翔思忖着:别人会不会发现这块宝地呢?要是别人发现了,抢先埋葬了这块地,怎么办?家父现在还硬朗,谁能保证没有人先他而去?忽然,一个奇特的念头闪现出来。
转眼到了翌年清明。
俗话说,清明要光不得光,谷雨要暗不得暗。这年的清明却难得的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杨云翔带着村里八个称为“八仙”的男子,推着一块灰色碑石,往“夜明珠”山走去。自从杨云翔发现穴地晚上会闪烁绿光,就把那山命名为“夜明珠”。
“云翔叔,您真厉害,竟然想到了埋假坟的主意。我做了十几年‘八仙’,还是第一次埋假坟呢。昨天晚上的茶喝得真有意思。”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说。
“是啊,我们白马寨还是第一次请那样的茶呢。”另一个“八仙”说。
杨云翔来了个破天荒,请了一次建村以来还没有过的茶,叫“定地茶”。
杨云翔那天在“夜明珠”睡了一晚后,为防不测,决定在穴地处埋座假坟。昨天,杨云翔向族长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准备请一桌茶,要族长、房长聚一聚,取得他们的认可和支持。族长闭着眼睛思索半天,慢条斯理道:“这可没有先例啊。”
“我不管先例不先例,反正我已经将山从万家人手里买来了,您就帮我一个忙吧。我家今后发达了,对我们白马寨也是好事啊。”杨云翔说着将一根金条塞进族长手里。族长好像受到极大侮辱,十分生气地说:“云翔族孙,你这不是打我脸吗?我是那种见钱眼开之人吗?收回金条,事情还有商量;要不,一切免谈!”
杨云翔收回金条,顺水推舟道:“要不,我将这金条明天请茶,去丰城买最好的点心解茶,剩下的钱请抚州的戏班子来村里唱三天大戏,让全村的人都乐和乐和。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你家里发达了等于村里也发达了,是好事。何况你还从万家人手里买来了那块山,增加了村里的祖业,我很高兴。就按你说的办吧。”族长含笑说。
埋假坟比埋真坟省事多了,只需象征性地挖一个坑,里面放一些砖块,垒一个坟堆,竖一块碑石。太阳刚刚归中,一座土红色的新坟就堆成了。灰色碑石上没有刻字,是无字碑。
世界上的事就是怪,刘备招亲--弄假成真的事情在老百姓的生活中也屡见不鲜。杨云翔堆假坟的本意是想占着那块风水宝地,没想到弄巧成拙,招来祸事。堆假坟不过半年,杨云翔年近古稀的父亲突然无疾而终。杨云翔全家都悲痛异常,唯有杨云翔在悲痛之中不免生出几分惊诧,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不一定是什么坏事,而是天意,是上天催着老人家尽快躺进那块穴地,以荫子孙。果真如此,那父亲的去世就不是什么坏事了,而是好事一桩。杨云翔这样胡乱想着,心里那份悲痛也就减少了许多,甚至有一点点欣慰。虽如此,脸上还是要装得悲戚戚的,尽孝的那一套丝毫不敢马虎,做得认真极了。
一大早,杨云翔带着两个弟弟,身上吊着苎麻,鞋上缝着白布,扛着一把大头,来到假坟边。先是点着香纸、蜡烛,杨云翔两个弟弟跪着,杨云翔自己左脚跪着,右脚弓着,举起大头,往地上一挖,“噗”,草地上出现一张土红色的豁口,哽咽着说:“爸爸莫怕。”说完跪着前进一步,提起大头又一挖,又“噗”的一声,豁口大了一点,重复道:“爸爸莫怕。”如是三下。然后,将大头往脑后一扔,三兄弟同时起来。接着,点燃一挂两千响的鞭炮,爆竹的惊叫声异常响亮,蓝色的硝烟袅袅升腾,使寂静的山林顿时热闹起来。
这个仪式叫“开地”。尽管已经有了假坟,但毕竟是假的。因为,堆假坟时并没有“开地”,“开地”可不能搞“演习”,必须是真死了人才能搞的。
有了假坟做基础,挖起新坟来就省力多了,土是松的,右脚随便往铁锹一踩,铁锹就乖乖地钻进了土里,一挥手,满满一锹土就抛到了旁边山地上。“八仙”们干得很是轻松,一边挖土,一边说笑着。
突然,一个“八仙”惊叫一声:“哎呀,有个洞,会不会是蛇洞?”
“八仙”们围着看,只见假坟中间一个杯口粗细的洞穴,洞穴很是光滑。杨云翔仔细看了看,叮嘱“八仙”们说:“我看里面好像有蛇,大家仔细点,千万不要伤害这条蛇。如果有蛇,那就不是蛇,而是龙,是吉祥之兆呢。”
“八仙”们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铲着土,每次将锹插进土里,都怕铲着蛇。如此谨慎,倒不是怕蛇咬,而是怕伤及蛇。如此一来,挖坟的进度便慢多了。
挖着挖着,假坟的土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寸厚的松土。忽然,杨云翔低沉地叫道:“小心!”只见坑中间一块米筛大的土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八仙”们轻轻地用锹扒着那蠕动的松土,扒了几下,一条金黄色的菜花蛇盘成一个圆圈,安详地躺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睛幽幽的,好像埋怨人们搅碎了它的美梦。一个“八仙”用锹拨了拨它的身子,它抬起头,吐着信子,身子紧了紧,将圆盘收缩得小了一点,又将头安详地放进圆圈中间,继续休息。
“怎么办?”一个“八仙”问杨云翔。
杨云翔果断地说:“这是一条真龙,千万不要赶它走,要请它走。”
“怎么请?它又不是人,听不懂我们说话,你说请它走它就会走么?”“八仙”们七嘴八舌地说。
“我自然有办法。”杨云翔说着,跪在“金坑”前,点燃香纸蜡烛,恭恭敬敬地对着蛇拜三拜,口中念念有词,但谁也听不清说什么。然后,点燃爆竹。果然,那蛇从容地抬起头,发出几声呼呼的响声,慢慢散开盘着的身子,摇头晃脑地顺着“金坑”边缘往上爬;爬到土堆上,张了张嘴,翘了翘尾巴,慢悠悠地游进了茅草丛;穿过茅草,驶往茂密的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怪事,蛇竟然不怕人。”一个“八仙”说。
“你们不懂,不要瞎吵吵,什么蛇,它是龙!我先就说了是龙,你们还说是蛇。你们谁见过如此不怕人的蛇么?这是吉祥之兆!我杨云翔这块地真是找对了!”杨云翔说。
“八仙”们频频点头称是。
或许“夜明珠”真是穴地,怪事连连。头一天挖“金坑”时挖到了菜花蛇,第二天下棺时,竟然一只母野鸡飞进“金坑”,不得不使人生奇。
这天,杨云翔父亲的棺材抬到了墓地,送葬的人们对着棺材最后一次作揖。人们作揖完毕,点燃一封一万响的爆竹。那爆竹中夹有通天炮,噼里啪啦便“嗵”的一声,那声音将天都要炸塌。响过三声“嗵”之后,随着一串“咯咯咯”的叫声,一只母野鸡惊慌失措地飞到“金坑”边的土堆上,然后一头栽进“金坑”,扑棱几下,便一动不动。
“野鸡野鸡,野鸡掉进了‘金坑’。抓野鸡啊!”人们一阵惊呼,有人甚至就想跳进“金坑”。
“不要动!”杨云翔一声断喝,站到“金坑”正面,看着那只惊魂未定的野鸡,说,“什么野鸡,你们不懂,这是一只凤凰!不要赶它,它愿意走就会走,不愿走就让它陪葬吧。”
那只野鸡似乎听懂了杨云翔的话,慌乱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拍了拍翅膀,奋力一飞,飞出了“金坑”,朝着山林飞去。看那费劲的姿势,右翅膀没有全部舒展开,飞行起来身子往右歪斜,极有可能右翼受了伤。
杨云翔对着野鸡飞去的方向拜了三拜,说:“昨日龙,今日凤,龙凤呈祥,龙凤呈祥啊!”
安葬了父亲,杨云翔想起“龙凤呈祥”一事,心里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只白兔,想起修建玉兔庙的诺言。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那只神奇的白兔,若不是它,自己如何能找到这块穴地?那只兔肯定是一只神兔,否则,如何能带领自己找到穴地?许下的诺言如不兑现,说不定这块穴地便会失灵。
杨云翔决定践行诺言,在安葬父亲的第二天,便在父亲坟后面建了一座“玉兔庙”。这“玉兔庙”不大,却很有点特色,墙面刷成白色,庙脊两头斜竖着一对兔子耳朵形状的翘角。庙里供奉着一只木头雕刻的、漆着银粉的玉兔。村人不解,问他为何为一只兔子建一座庙。杨云翔笑而不答,心中却说:你们看吧,看我家今后如何世世代代出奇人吧。
果不其然,杨云翔自从父亲安葬后,家运兴旺,人才辈出,不仅出了许多伟男子,也出了许多奇女子。这不,奇女子杨彩莲就是他的后裔之一。只是杨彩莲现在生死未卜,命悬一线。
这正是:
癫人寻地多疯癫,诚心感动一兔仙。
珍禽异兽解人意,祥兆预报显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