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母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简直有些慌不择路了。可不管上级还是下级,不管领导还是百姓,这些平日里貌似关系融洽的人们,尽管语气亲切,但态度都很暧昧。一提到齐父的事情,要么说帮不上忙,要么假装听不懂。
“不要打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世态炎凉,大抵如此。”烟雾缭绕中隐现着齐父紧绷着的脸,身前茶几上的烟灰缸中已经堆满了烟头。
“老唐!对了,老唐呀!”
“老唐早就找过我了,这个事情就是他泄露给我的。他这个人,在这个关键时刻能这样子做,已经算是讲义气的了。”
“讲义气就得拉一把啊!”
“拉?你让他怎么拉?把自己也搭进去?我绝不能再拽他下水!”
“老齐啊老齐,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妇人之见!大丈夫立足于世,敢作敢当!现在你知道怕了?小张、小王、小李他们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让小王去吓唬那个叫什么刘星的,怎么没见你怕?”
“我……谁知道他们……他们都没安好心啊……”齐母瘫在沙发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还没怎么样呢!明天只是谈话,组织程序你懂不懂?”
“对,我得给兵兵打个电话……”齐母又拿起了手机。
“别打!”齐父高声喊道,“这种事让孩子知道对他有什么好处?你真是晕了头了!”
“他下午发信息,说如果不让他和刘星在一起,他,他就死。那我们这个家就全完了……”
“随他去吧,现在这情况,你还指望娃娃会嫁过来吗?唉,他也不小了,也该有自己的天地了。我们这对当父母的,好高骛远、狭隘自私,不称职,不称职啊……”齐父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齐母抹了一把泪问:“老唐,老唐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性质的?”
“什么性质咱们自己还不知道吗?”
“那谈话还能有好吗?谈话不就是让你主动交代问题吗?呜呜呜……”齐母又哭了起来。
“你这句话总算是说对了。我也明白,组织就是这个意思。先党纪、后国法……”齐父的烟烧到了手指,他抖落烟灰,又换了一根点燃。
“呜呜呜……那怎么办,老齐,怎么办啊……”
“老婆子,别哭了。人在做,天在看……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早晚会有的……连累了孩子,连累了孩子啊……”齐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走进书房,“你统计一下现金和物品,一个也不要落。就是一个茶杯也要写进去!”
这个平安夜,齐父就在书房里写了一整宿交代材料。天亮的时候,他放下笔,几十年的从政生涯如轻烟薄雾般渐渐散去,只有每一个成长历程里的齐兵身影,在眼前更加清晰起来。他真的意识到,自己走错的路,不光是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