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男时代

3

　　菅鹏举却觉得自己已经完败。辛辛苦苦操持的公司一夜之间就垮掉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架子。就算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可以暂时渡过难关，但巨额的损失已经透支了他未来几年的利润，并且很快就会影响到企业的正常运转。不能按时履行当初和市政府及运管部门签署的合同条款，他的广告权随时会被收回。如果鸿达公司不久后真的倒闭了，欠出去的这么一大笔钱，他怎么还给朋友？靠自己出去打工吗？恐怕太难了。已经有知情的员工当天就提出了辞职，以后辞职的员工肯定会越来越多的。到最后，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还能撑下去吗？还能撑多久？

　　菅鹏举在公司里待了一夜。小北也没有回家，一直陪着他。俩人也不说话，菅鹏举坐在办公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小北拿着她的绘画本在沙发上涂鸦。

　　“小北，你回去吧，用不着陪我，我没事。”

　　“菅哥，在医院的时候我撵你走了吗？”

　　“……小北，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一无所有了。”

　　“你出生的时候，带什么出来的？”

　　“嗯？”菅鹏举没太听懂。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本来就一无所有。后来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你过来，过来啊！”

　　菅鹏举走到小北身旁。“看着——”小北在本子上画了个小婴儿，“这是你……诶，菅哥，你出生的时候胖不胖？”

　　“我妈说我八斤多，不知道算不算胖。”

　　“嗯，那差不多。你瞧，你出生了，赤身裸体，什么都没有吧。后来呢，爸爸妈妈给你喂奶粉呀，换尿布呀，穿上了衣服裤子，你慢慢地长大了。”小北又画了个玩皮球的小孩子，“再后来，你上学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老师教你知识。”小北又画了个戴红领巾的少先队员向大学奔跑，“上了大学，你学会了谈恋爱……”

　　菅鹏举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我没有，我没有。”

　　“呃，那好吧，你大学毕业了，有了三五个有义气的好哥们。”小北画了几个喝酒的青年人，“然后你开始为了梦想而创业，于是你有了公司，后来你遇到了她。”小北画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也谈起了恋爱。你女朋友叫——哦，对了，才才。你和才才约会。”她又画了两个拥抱着的情侣。

　　菅鹏举又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拥抱。”

　　“唉，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你从头看一遍，看明白了吗？你吃的穿的是父母给的，你的知识是学校给的，你的友情是哥们儿们给的，你的爱情是才才给的，你的公司呢，是你的客户给的。现在，就算你公司真的没有了，可是你看看，你还留下了多少值得珍惜和留恋的东西？你的头脑还在，你的身体还在，你的哥们儿们还在。嗯，对了，还有我，你的小北妹子还在！所以呢，只要还有梦想，那么一切都还有可能。可是，如果你连梦想都没有了，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最后小北在纸上写了“相信梦想，就有奇迹”几个大字，扯下来递给菅鹏举：“送给你了！别小看这幅画哦，以后我成名了，这幅画会很值钱的呢！”

　　“小北，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我要做个漫画家，就像自由鸟、赵佳那样的漫画家。嘻嘻。菅哥，你相信我吗？”

　　自由鸟和赵佳是谁菅鹏举并不知道，可他还是看着目光坚毅的小北说：“嗯。我信，你会的！”

　　“这不得了。连我这么不靠谱的梦想你都信，那你就更该相信自己呀！大不了从头再来！菅哥，你从没告诉过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菅鹏举努力地思索起来：“我的梦想……我记得小时候老师让我们写作文，名字就叫‘我的梦想’。我写的是我想当爷爷，因为爷爷很厉害，连我爸爸都怕他。后来老师说不行，我就写我想当消防队员，以后我爸爸一抽烟，我就扑灭他。没想到后来，我也学会了抽烟……”

　　“还说呢，快掐灭了！”小北抢下菅鹏举的烟，“今晚上一根也不许抽了！你刚才说的不算，那都是小孩子想的，说长大以后的。”

　　“长大以后……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想过当外交家，可是，我的口才实在太差了……”

　　“嗯，你要是有田哥的口才，肯定能成！”

　　……

　　两个人天南地北，说说停停，到最后也都倦了。凌晨4点多，菅鹏举揣着小北的“梦想”趴在办公桌进入了梦乡。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小北的衣服，而小北，已经在打扫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