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兵沉默了快一上午,任凭他父母说什么,他就是一言不发。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本来今天早晨他已经到了单位,但又被家里的电话叫了回去。母亲的口气很着急,口吻很严厉,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情。没想到,竟然又是他和娃娃的事。
“说,你为什么跟娃娃分开?你说话呀!”齐母眉毛拧着,眼睛瞪着,嘴唇咬着,手用力地摇着齐兵的胳膊,恨不得拿根撬棍伸进齐兵嘴里。
“你喊什么?他又不是哑巴,到了想说的时候一定会说的。贵人语迟,君子寡言,这都不懂!兵兵,她们女人遇到这种事情,是容易很感性、很冲动的,不要怪你妈妈,她也是为你好嘛。说说吧,我相信肯定有原因。”齐父半躺在大厅一侧“嗡嗡”摇动的按摩椅上,慢条斯理地说。
“哦,你以为不告诉我们,我们就不知道了呀?你能瞒到什么时候?我和你爸爸都已经着手安排你们的婚事了,你可倒好,这边竟然没声没响地就分手了!”齐母唠叨着。
“人家只是暂时分开,没有说一定分手。什么叫分手?连中美关系都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纠缠不清呢,男女之间的事情怎么能一言蔽之呢!对不对,兵兵?”齐父一副外交官口吻。
“娃娃多好的孩子,人家还没嫌弃你呢,你摆什么谱?”齐母越说越气。
“娃娃的家教是没问题地。老唐他们两口子对孩子可从来不溺爱,不像你,你看看,这孩子让你惯得……我跟你讲,兵兵身上很多毛病,都是你纵容的结果,你知道不知道?”齐父竟把话锋转向了齐母。
“这儿说孩子呢,你冲我来什么劲!你教育得好,你教育啊!你先问清楚你儿子,为什么跟人家分手!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行了吧!你们爷俩唠!”齐母转身去了厨房。
“兵兵,恋爱当中,小两口闹点矛盾是很正常的,牙齿有时候还会咬到自己的舌头呢,对吧?就说我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没少闹别扭,这不,风风雨雨几十年,也就这么过来了。现在再看,不也很好吗?”齐父按了一下按钮,按摩椅停了下来。他起身坐直,头转向卧室的方向。
“感情是需要磨合的。生命不就是一个反复磨炼、不断完善、自我修补的过程吗?你已经快三十岁了,要慢慢学会看懂生活。生活是立体的、连贯的,不要总是用单线的、跳跃性的思维来看待。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嘛,风物长宜放眼量。跟娃娃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无论对于你的家庭、事业、人生,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最近这些年,金融界始终在谈一个词——‘双赢’。你和娃娃在一起,我看就是典型的‘双赢’嘛!”齐父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厅里踱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把头探进了卧室,却发现齐兵趴在电脑桌上,头埋得深深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兵兵!”齐父喊了一声,齐兵没有任何反应。这时齐母端了一盘削好的水果,从厨房走了出来。齐父叹了口气,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进去。
齐母摸了摸齐兵的头发,扒拉着他的脑袋:“兵兵,起来起来。大上午的就犯困,昨晚又玩游戏了吧?来,尝尝这火龙果,你最爱吃的!”齐兵还是不抬头。
“孩子,妈是急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一听说你俩分了,那简直是晴天霹雳呀!你说,你让你爸爸以后怎么见唐市长?我怎么见你徐姨?我上火呀,你看看这泡,看看妈嘴里这泡,那是立刻就起来了。”尽管齐兵看不见,齐母还是用手掰着自己的嘴,似乎对空气做着展览。
“刚才你爸爸说了半天,好像认准了你不对。妈仔细一想,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娃娃乖巧懂事,我们家兵兵就不是听话的好孩子吗?从小到大,兵兵什么时候跟爸爸妈妈翻过脸?他们娃娃秀外慧中,我们家兵兵还拿过歌唱比赛冠军呢!是不是?所以啊,我就想是不是娃娃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跟妈说说。你爸爸不敢找,妈找老唐评理去!也不能让我们兵兵受委屈呀!”
手机响了,是田迹墨。没等齐兵说话,田迹墨就简单交代了菅鹏举的事情,让他快过来。齐兵说了句“我家里有事”就给挂了,换了条胳膊,继续把脑袋枕上去。齐母一见齐兵动了,开口了——尽管不是对她——觉得没准蒙对了,还是来软的有门儿,更加信心百倍地说了下去:“娃娃那孩子,出身那么好,肯定有一些娇小姐脾气,偶尔会耍耍性子。你唐叔叔工作忙,这都是你徐姨惯的。她那人我还不知道么,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呀,是豆腐嘴豆腐心。她对娃娃可真是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那怎么能行呢?孩子不能这么教育。”
齐兵仍旧闷声不吭。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齐父齐母软硬兼施、多管齐下,依然不见收效,终于气急败坏,连一向泰山崩于眼前都镇定自若的齐父都放下了虚伪的架子,“你就这么一言不发,是跟我和你妈示威呢?我告诉你,不说话就别去上班了!我给你们总行行长打电话,你以后也不要去了!”
一上午说得口干舌燥,还真就这一句说到齐兵心坎里去了。齐兵立刻站起身,看着他父母,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我还真就不去了!”
“你!”齐父用食指指着齐兵鼻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爸是跟你开玩笑,他是吓唬你呢!”齐母使劲往外拉齐父,好像生怕爷俩动起手来。
“班我是肯定不上了,我要跟刘星开乐队!”齐兵说完就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索性破罐子破摔,“刘星是我的女朋友!跟娃娃,不可能了,你们别做梦了!”齐兵一边说一边翻箱倒柜地收拾着东西,拿了几件衣服,转身就出了门。
“你这是要干吗?”
“我出去住几天。”
“刘星?刘星是谁家的千金?”齐母问齐父。
“你看着我干吗?我哪知道你这宝贝儿子从哪找出颗流星来!流星,流星,听这名字就不怎么样!还等什么,给娃娃打电话问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