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事情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地震”之后还有“海啸”,高潮之上再起高潮,乱套之后越发乱套:娃娃忽然出现了。田迹墨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于子凯。他知道,肯定是于子凯告诉了李三姐,李三姐告诉了最近才成为“闺密”的娃娃。
娃娃来的时候刘星正跟齐兵撒着娇,发着牢骚:“四万块都够咱俩去趟海南了,你那俩四眼朋友出的什么破主意?你就告诉那老头你爸是谁,你妈是谁,我就不信他还敢跟你要钱?”
听到这话田迹墨再也忍不住了:“有本事你泡李刚儿子去!”
面对刘星,齐兵的耐性好多了。他温言软语好生安慰,全然不顾田迹墨和菅鹏举鄙视的眼神。突然,他看见娃娃的车开过来,停在了街对面,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过电似的一把推开刘星,向前迎了几步。
娃娃个子不高,扎着两根小辫子,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真的像个小芭比。她走过来,还没开口眼泪先下来了:“齐兵,你没事吧,呜呜……你吓死我了……”她盲人摸象似的摸摸齐兵的四肢,再捏捏五官,发现大部件没坏,小零件没丢,这才放心地一把抱住,小圆脸紧紧地贴在齐兵心潮澎湃的胸膛,那亲热劲儿就好像齐兵刚从伊拉克战场上生还似的。齐兵则完全没反应,像个木头人。
田迹墨刚指挥拖车掉好了头,一看形势不妙赶紧跑过来:“哎呀,娃娃怎么来啦。妹子别怕,你家大兵没事,别哭别哭。”边说边用眼神示意菅鹏举把刘星领走。
菅鹏举还没反应过来呢,刘星就冲着齐兵喊上了:“这怎么回事?她是谁?你给我说明白了,她是谁?”
齐兵傻眼了。娃娃转过身,很无辜地看着刘星,再看看齐兵,也有点傻眼。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女人不寻常啊!
田迹墨不愧是文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从认识娃娃那天起,他就说过,娃娃虽然出身官宦,贵为千金,但绝对是个心地善良、思想单纯的孩子。从她那朴素的羊角辫、天真的娃娃脸、澄澈的大眼睛、时常嘟起的小嘴唇就能看得出来。心地善良、思想单纯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极易受骗。说时迟那时快,田迹墨急中生智,电光石火之间一把搂过了刘星,对娃娃说:“妹子,这个……你叫嫂子。”
“嫂——子?那丹姐呢?”
“嗯——这是小,小嫂子。”田迹墨假装有点不好意思地强调着“小”字,“是这么回事。她想学车,可我的车刚好借给朋友了,我又有事情分不开身,就让齐兵帮了下忙……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妹子。你看这事扯不扯……”
“扯!田哥可真能扯!”菅鹏举使劲咬着嘴唇怕笑出声音,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没事没事。”娃娃脸色顿时阴转晴,“那个……小……”——“小嫂子”终究还是没能叫出口——“人没事就好。车的事情不要多想,不用你赔,真的!”
“你跟齐兵先走吧,赶紧回去报个平安,省得两边老人惦记。凯子和小吴送车去修配厂,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了。”田迹墨边说边给齐兵递眼色。
齐兵还在犹疑。田迹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这才推推搡搡地带着娃娃走了。于子凯和吴大非也各自领命而去。娃娃本想再问些什么,可看齐兵脸色铁青,只好闭嘴,顺从地离开。
刘星一时间还没适应自己角色的转变,田迹墨抱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什么跟什么啊?齐兵怎么连个屁都不放,就这么把我给免费转让了?原来他有老婆?他有老婆!臭男人啊!男人靠得住,芙蓉姐姐都会上树!想到这儿刘星总算缓过神来,积蓄全身力量杀猪般哭号起来:“你这个大骗子!”
齐兵一身冷汗,他拖着娃娃艰涩地挪着脚步,溜得慢一点弄不好就得血溅当场!田迹墨连忙掩护,一边往后拉扯刘星,一边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男人嘛,都爱面子,你得理解啊……”他知道娃娃在不时回头张望,这解释分明是给娃娃听的,“是,我是撒谎了,我说这车是我的,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你好嘛,我的这个是什么破车啊……赶紧进来吧你!”田迹墨丢货物似的把刘星塞进了车里。
看到田迹墨为一个粗俗不堪的风尘女子自甘堕落,娃娃很心痛。为她一向敬重的田哥,更为她亲密无间的丹姐。要知道,她一直觉得他们俩是让人艳羡的鸳鸯侠侣,田哥是模范丈夫的表率,丹姐是幸福妻子的代言。没想到啊,没想到……
娃娃鄙视地冲田迹墨撇了撇嘴,意思很明显:不用你臭美,回头我一定要告诉丹姐!仰头再看看自己才貌双全、德才兼备、重情重义的男朋友,心头涌起真切的温暖和满足,情不自禁地挽起了齐兵的手臂,却被齐兵冷冰冰地甩开了。
娃娃的车很快在暮色里消失,刘星的哭号还在夜空中飘荡。谁的眼泪在飞?是不是刘星的眼泪?——不,还有田迹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