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鹏举还没想好怎么和才才解释,田迹墨就神兵天降般地出现了。他自作主张地结了账,不由分说地把菅鹏举拽上了他的破捷达——这符合田迹墨的一贯作风,他喜欢发号施令,喜欢别人无条件听命于他。菅鹏举温软的性格刚好满足了他强烈的控制欲,所以只要有点什么事情,田迹墨一般都会拽上菅鹏举这个小跟屁虫。
“兄弟,你这是怎么弄的?不会让人抢了吧?”田迹墨也看出菅鹏举不对劲。
“说来话长。我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大兵到底怎么了?”总算见着亲人了,菅鹏举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撞了。这小子隔三岔五就得惹点乱子出来。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就是喊咱们过去,听声音应该没什么大事。后座上有个大衣,你先凑合披上!”
车子开出去几百米了,菅鹏举突然凄惨地大喊:“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啊!”
田迹墨很吃惊:“女朋友?”
“她刚才上卫生间了。”
“你反射弧够长的,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天上掉下来个女朋友啊?”
菅鹏举一脸的小人得志:“田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庄稼不收咱年年种,常走夜路总能撞着鬼嘛……凯子给我介绍的,回头跟你细说。”
“你可拉倒吧,哪次相亲你都能撞着鬼。人家答应了吗,就‘女朋友’?”田迹墨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兄弟的。
“赶紧倒车呀!门口那个红衣服的就是,看到没有?长得还可以吧?嗯,这么看好像有点瘦,是不是?”
“喂!”田迹墨摇下了车窗,冲东张西望、一脸茫然的才才挥手,“林妹妹,快上车!看什么看,喊的就是你!”
才才迟疑了一下,难怪这个胖子这么不正常,他朋友都这样啊!不过,这个瘦子看起来还好,至少五官端正,还挺斯文白净的。那好吧,上就上,谁怕谁?
冷不丁跟美女坐得这么近,菅鹏举有点心跳过速。他连忙从车后座起身去了副驾驶位,还此地无银地解释着:“那个……领导,领导都是坐后面,后面是最安全的。对不对?田哥。”
才才没领这情,劈头就冲田迹墨来了一句:“你《红楼梦》看多了吧,哥哥,逮谁都叫林妹妹?!”
“田哥,人家叫才才,人才的才。”菅鹏举连忙介绍,“才才,这叫田哥。我……我就不用再介绍了吧。”
“不用了,不用了。菅岳飞,草菅人命的菅嘛。”才才“咯咯”地笑着。
“田迹墨。墨迹的迹,墨迹的墨。”田迹墨扶了扶观后镜,顺势瞄了几眼镜子里的才才,心想菅子这小子这次真踩着狗屎了。
一路上菅鹏举颠三倒四地总算说明白了自己的遭遇。田迹墨和才才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埋怨菅鹏举太软弱。菅鹏举也不介意,“嘿嘿”地干笑两声不反驳。田迹墨最后总结了一句:“也是,你这么大的老板,犯不上跟一个女流氓较劲。”
菅鹏举深以为然地感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田哥呀!”
之后田迹墨就开始了“单口相声”表演。他先是大肆吹捧菅鹏举,说他年轻有为,是滨海商界不世出的奇才,市里所有出租车的广告,都是鸿达公司做的。才才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烂泥也能上墙啊!不由对这位第一印象极差的相亲对象高看了一眼。紧接着田迹墨又“循循善诱”地引导菅鹏举说出自己是个作家。狗屁的作家,最多就是在网络里发了些帖子,写过一些不知名的期刊,出过一本卖不动的破书。作家?不是婚礼主持吗?菅鹏举“嗯嗯啊啊”地承认,对,对,作家。不过才才对此倒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时插两句嘴问询究竟,就田作家的出版作品、文学的终极意义、世界名著的读书心得等做了深入交流,并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才才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大学毕业本可以留在上海,父亲要她回来,那便回来;三姐安排她相亲,那便相亲,尽管自己并不急于找对象;田迹墨和菅鹏举忽悠她上车,那便上车,车去哪里,去干什么,管它呢,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探险,何况两个小男人貌似不是强盗。
有了才才的配合,田迹墨更加唾沫横飞,巧舌如簧,历数自己三十年来的光辉事迹。当然,大部分都是诸如:小学就被夺去了初吻,初中帮同学给校长写情书,大学泡上了非洲黑人女友差点生出个混血儿之类。内容有真有假,情节跌宕起伏,绝对叫人拍案惊奇。张艺谋要是早听了田编剧的故事,《三枪》也不至于让人骂得狗血淋头。
“我一直喜欢文学呢!过去总觉得作家很崇高,很遥远,这回总算见到活的了!”开了眼的才才喜不自禁,恨不能把田作家搬进恐龙博物馆展览。
在田迹墨的极力斡旋下,三个人的关系融洽了许多。宾主双方相谈甚欢,才才刚上车时的疑虑一扫而光了。观后镜里田迹墨和才才的目光不时聚焦,看来两个文学青年还很有点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菅鹏举忽然觉得挺不是滋味。今天我到底是来相亲的,还是拉皮条的啊?这关系有点乱,得重新捋捋。他悠悠地长叹一声,瞅准个空当问了田迹墨一句:“唉,田哥,我嫂子挺好的吧,上班了没?”
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田迹墨“咯吱咯吱”的咬牙声。别看菅鹏举不善言辞,人又老实,干什么都要慢半拍,但关键时刻还是能一鸣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