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弦上唯一的音符
历轩语看着高高的围墙,天空有雨飘洒,像他的心,就这么阴暗着,找不到太阳。
墙外的世界多好,那是充满快乐和自由还有醉人的爱情,而这一切,竟是自己亲手摧毁的。窗外的草丛有一只老鼠迅速穿过,历轩语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心里无限悲凉,自由多好,他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活成羡慕一只老鼠的自在。
有句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历轩语想自己就是这样的,一心想创业,却交上了几个损友,自己的脚步,就慢慢地脱离正常的轨道,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一回首已经是戴罪之身。
历轩语双手捂着脸,心里万念俱灰,不知道等一会的探视,女友粤成丽会怎么样。粤成丽是自己谈了三年的恋人了,一路都主张脚踏实地,像老黄牛那样地垦荒创业,现在,自己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能力什么脸面守护一份如花的爱情,他把头皮揪得生疼。
粤成丽来了,脸色有些苍白,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情,她隔着玻璃窗,对着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像串串珠玑淌出,瞬间融化了历轩语所有的绝望。她的眼中,弥漫的柔情似水,浸润得历轩语想仰天大喊:什么是爱情。这就是爱情,无论富贵贫贱,无论高墙内外,那双手伸出来,都是告诉他,爱是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
历轩语看着粤成丽离去的背影,泪水一次次湿了眼眶,他给自己重重地发誓:重新做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对爱人至死不渝的人。
日子就这样默默地淌,转眼两年十个月过去了,历轩语终于站在高墙外,他获得了提前出狱。没有告诉粤成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二是想突然的出现,会不会遇见自己最不想遇见的情况。提着很简单的行李,他的心却又开始沉重了。
粤成丽学的是古筝专业,是那种渴求完美生活的女孩,这半年里,她来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轩语观察到了,她似乎越来越消瘦,脸色的化妆却一次浓过一次,涂着深深的眼影和唇红,每次还换着不同款式的帽子出现,如同花蝴蝶一般。
最近一个月,粤成丽没有来,只是说工作公司忙,她要准备好一切,等着他的出狱。家人来看他的时候,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有好几次都遇见粤成丽和一个男青年在公司里出入,别不是变了心,踏上另外一只船,伙同外人在转移公司什么的吧!
历轩语心里多了不安,自从自己入狱之后,自己创办的公司的资金因为犯罪都让法院充了公,只是剩下那么的一个空壳。是粤成丽坚持要继续开办下去,说从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从她的谈吐中和家人的言谈中,轩语知道,公司已经进入了良性的循环。她说过,等自己出去了,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总经理。她会退到幕后做一个温柔的小女人,现在家人带来的这些传闻,再联系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历轩语变得烦躁不安了。
将近三年了,熟悉的道路还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一些崭新的发展。历轩语走到公司的侧边,说是公司,其实就是自己租来做物流的一个门面,里面几个人的身影在忙碌,都是陌生的身影,自己出事后,先前跟着自己的人都散了,现在这些,应该都是粤成丽后面聘请来的吧!
站了好久,历轩语想拨通粤成丽的电话,按下号码却没有拨出的勇气,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的猜疑和不安就更重。
一个干活的伙计显然是注意他很久了,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你找谁?还是有物件要托运?”“我想见你们的老板!”历轩语说话了。
“老板出去了!”伙计说。
“什么时候回来?”历轩语问道。其实他多想冲口而出问:“你的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但是这样的话让他硬生生地吞回了喉咙口。还是先回家吧,回到家,把自己清清爽爽地打理好了,再跟粤成丽打个电话,好过这样胡思乱想的猜测,该来的事情还是会来的。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饭,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母亲拉住了正要出门的他,说:“你去哪里?”他说:“我想去找丽丽!”母亲一撇嘴:“找她干什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几个月我亲眼看见了几次她和别的男人走得亲亲热热的,你的那个公司,该和她分清楚什么就分清楚什么,不管她现在做得怎么样的风生水起,所有的根基都是建立在你创建的基础上,该说什么话千万不要嘴软心软的!”看着儿子一脸的痛苦,母亲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疲倦:“儿呀!不是妈妈要给你泼冷水,你都没有看见,那粤成丽这段时间瘦得很,谁知道她身体干什么来了,就是那物流的活那铺里都有几个伙计,轮不到她有什么出汗出力的!”
母亲的话锋一转:“再说了!她这身子骨,娶进门我还怕我将来的孙子营养不良呢!”看着儿子越来越黯淡的表情,母亲终于忍住不再说下去。
整整三天,历轩语都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吃饭出来一下,在屋里一根烟一根烟地抽,他必须理清楚自己的思路,跟社会脱节了这么几年,联系粤成丽的表现,母亲的话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自己一直以为地老天荒的爱情,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他看着粤成丽的照片,百味杂陈!
第四天,他站在镜子前,决定出门了,这一次,他已经有足够的心理来面对最不想遇见的局面。
公司里还是那几个身影在忙,他走了进去:“请问你们的老板呢?”还是那个伙计回答:“出去了!”“出去多久了?要多久才回来?”他问。
“出去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伙计说。
“我找她有一些私人的事情!”历轩语说道。
伙计沉吟了一下,写了一个手机号码给他,说:“我那天看见你站了那么久在门口,我们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她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个具体时间,老板说我们这段时候如果有事,都由郝先生负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都是郝先生发放的,这是他的电话,你如果有什么急事,就联系郝先生吧!”
历轩语接过号码,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郝先生?什么人?粤成丽九成九去做了他的太太,所以现在全面的事物都由郝先生接管。在他的印象里,粤成丽不喜欢出门,跟他拍拖这么几年,这个小城,她都不爱走出去,现在还有什么事,让她一个多月都不出现?想到这里,历轩语感觉头一阵阵发昏。
按了几次才按清楚眼前的手机号码,他拨通了,接听是一个声音浑厚的男人。他自报了名字,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说:“我等你已经很久了,我们见个面吧!”
见面了,郝先生戴着一副眼镜,斯文俊雅。两人在咖啡屋坐下。历轩语还没有开口,郝先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了一个文件夹放在他的面前,口气无不遗憾:“你如果早出来三天就好了,就可以见到她最后一面了,现在我只能让所有的东西都物归原主,完成她交代的事情!”
那个文件夹里是厚厚的病历,还有公司所有收入的明细账,最后,是她的一封信:
“轩语:原谅我!我已经尽力了,依然没有撑到可以一起牵手的日子,深深地告诉你,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你一直都是我弦上唯一的音符!在天堂里继续爱你,你也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郝先生扶住他不停颤抖的双手,说:“你要坚强,要像粤成丽一样,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乳腺癌病人。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她在化疗的时候,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怕你看见她的脱发和消瘦,自己把妆画得非常美丽才出门。三天前她走的时候,眼睛久久不闭,她一定在等你呀!她不让自己的家人告诉你,是想让你顺利地服完刑期出来,不要出现什么意外。还把公司的事务托付给我,说你很快就会出来接手的,我没有想到你出来得这么快!如果再早三天就好了!”郝医生说着连连摇头叹息。
历轩语把头深深地埋在掌心,他哭了,他真希望全世界在这一刻可以停止转动,都来听听他那忏悔心碎的声音。
心灵菩提:爱浓入了骨髓,怎么的清苦,都不会说出自己的单衣、孤枕、青灯。苦与累折叠成诗,只为了给对方环佩妙音。更想自己化身为泉,洗涤迷路的灵魂。
有些劫难躲不过,那么就留下干净的声音,滋润和唤醒相恋的生命。长路漫漫,心只要回归正直善良,便得永生。在红尘里做一次最简单的燃烧,只为涅。真相一旦打开,心一定会被溅得波光粼粼。
爱你,与血缘无关
蒙沫沫打开鞋盒,拿出白布鞋,放在地上,怎么两个脚穿进去感觉不对,她定睛看清楚:天!怎么会是两只右脚的鞋。看来这个城市欺生。蒙沫沫读上这里的大学,母亲也特意卖了房子过来陪读,今天是自己第一次单独出门去逛街。
蒙沫沫拿起鞋,哭笑不得,心里有气涌出:“好你一个糊涂的店家,怎么装盒的时候会放入两只右脚的鞋,一定是当时顾客太多,自己让营业员拿出几对试穿,这样就给装混了。”
同住的小晨走了进来:“沫沫呀!今天是不是发达了,到处购物呐!”蒙沫沫扁嘴:“还发达呢!你看看,就买了一双鞋,还是两只右脚的!”小晨笑得直不起腰来,等抹干了笑出的眼泪,她说:“不对呀!我明明还看见你去买了衣服,你跟着人,我就没有过去了!”蒙沫沫说:“你看见鬼了!我就去了鞋店,哪里都没有去了。”
小晨摇摇头说:“不对,不可能,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我看见的绝对是你!”
蒙沫沫伸过头去,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小晨说:“我肯定,你今天的眼睛进小虫子了!”小晨恼了:“谁跟你说笑呀!你别不是怕新买的衣服被我穿吧!你自己去问问阳珊珊,她跟着我去逛的,我们四只眼还会看错不成!”
蒙沫沫看着小晨认真的样子,说:“那你们一定是看见和我长得相似的人了!”小晨扁扁嘴说:“你以后出门最好头上盖片叶子,把自己当成隐形人好了!”
蒙沫沫笑嘻嘻地凑前:“你生什么气呀!你看看,我两只右脚的鞋都不知道找谁生气,你有什么好跟我生气的!”小晨扑哧笑了。
吃过晚饭,蒙沫沫就拖着小晨去鞋店换鞋,那店员奇怪地看着她俩,好像看两个星外来客。蒙沫沫不客气地拿出鞋子,说:“你们看看,你们的工作质量,怎么会帮我打包成这样的鞋子。”一个店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靓女!你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已经帮你换过了吗?你又从哪里弄来了两只右脚的鞋?”蒙沫沫气来了:“我换过,打从你这个店面出去后我现在第一次再踏进来,你们不是这样做生意的吧!你们不换那两只左脚的鞋你们不也卖不出去吗?”几个店员低着头嘀咕起来。
店长皱着眉头,她拿起蒙沫沫的鞋翻来覆去地看,说奇怪了!转身从鞋柜翻出鞋盒里的鞋来,真的找出了两只左脚的鞋出来,分别配成对,递给了蒙沫沫一对。蒙沫沫得意了,说:“你看嘛!这不就是了。”
店长的表情很奇怪:“靓女,我们真的刚才已经换了一双鞋子出去了,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拿着两只左脚鞋的女孩,换给她了变成我们又有两只左脚鞋的配不上,现在你又拿了两只右脚的鞋来,也确实是我们店里卖出的,现在就完全配对上了。应该就是我们工作人员把你们前后试鞋的两个人装错了,那个人是你的孪生姐妹吧!”
蒙沫沫睁大眼睛,努力地看着店长,店长的表情很认真,脸上一片真诚,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几个营业员走过来,七嘴八舌:“对呀!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刚刚那个才走没有多久!你们去追都可能还追得上!”说着一个女孩用手向东边一指:“她就是从这个方向走了,十分钟都不到!”
小晨使劲拉了拉蒙沫沫的手说:“我们去追!”说着对店里的人点点头,拿起鞋牵着沫沫的手走出店面。
看着没有回过神来的蒙沫沫,小晨说:“别愣了,我相信她们说的话,我也相信你下午真的没有去买过衣服了,但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在这里出现了,我担保,那人我看过,就是你的复制品!我们现在就去追来看看。”
蒙沫沫突然停下脚步,说:“我还是先回去问问我妈妈,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在这个世上好了,不然去看有什么用,只是很相似而已罢了!”小晨说:“你妈妈是干什么的呀?”蒙沫沫说:“她是医院的助产士。”小晨伸了伸舌头,说:“恐怖,我最怕医院了,那里面的人都好像整天戴着口罩,露出两只眼睛跟我们隔开一个世界似的。”
两个人快步走着,远远看见一个独行的女孩,小晨指着说:“应该就是这个,先跟去看看像不像你再说。”两人脚步更快了。
女孩走进了一家别墅,后面两人赶到的时候,站在铁门外发愣,一条大狗蹿了出来,对着两人狂叫,声音在夜里分外刺耳。
一个妇人吆喝着大狗,转身歉意地对两人笑笑,视线定格在蒙沫沫脸上时,妇人如遭雷轰,整个人刹那间愣住了。
蒙沫沫给看得不自在,她牵着小晨转身离开。
“孩子!你的胸口是不是有粒红痣?还有你的左腋窝下有块青色的胎记,对吗!”妇人突然在后面一字一顿地说。
蒙沫沫的脚步生根一样地站定了,她那一刻惊呆了,猛然转过身:“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妇人突然痛哭失声,对着屋里喊:“老路!你快出来,你女儿回来了!”说着向蒙沫沫伸出双手。蒙沫沫吓坏了,她不停地退后,小晨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看见屋里一个中年男人和先前进屋的女孩都跑了出来。
那个女孩就是另一个蒙沫沫,蒙沫沫就是那个女孩,大家看着,终于悟到了其中必有内情。场上的气氛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蒙沫沫和小晨随着这一家子走进了屋内。
妇人泪水没有停过,当她问清楚蒙沫沫母亲上班的地方,她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老路也跟着激动起来,还是那女孩上前安抚了父母。
妇人说:当年我就是在你母亲工作的医院生孩子的,由于大出血,我的神志一直都模模糊糊,只是依稀听到接生的人员说:“看这孩子胸口有那么好看的一颗红痣,左腋窝下还有青色的胎记呢!后来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看着抱在手中的女儿,却没有发现她胸口和腋下什么都没有,我跟老路说起,他说我是幻觉,这个幻觉却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我们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先进,没有去做过产前检查,也不知道怀的是单胎还是双胞胎,但现在我看见你,我就确认了,这些年我不是有幻觉,我当时生下的应该就是双胞胎!我想让你和我做亲子鉴定!”说着妇人和老路眼睛充满着期盼看着蒙沫沫。
蒙沫沫低着头,她心里一片混乱,但是确确实实已经相信了眼前这位母亲的话,她的生日,也正好是眼前这位母亲在那间医院生产的日子,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先回家!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回到家里,蒙沫沫看着母亲,没有隐瞒,就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全部倒了出来,说完后看着表情急剧变化的母亲。
母亲沉默好一阵后终于控制不住哽咽出声:“沫沫!原谅妈妈!妈妈真的爱你的!我结婚后一直都没能生育。你出生的时候我正好当班,后来塞了大红包给值班的医生,我们就这样把你留下来了!妈妈是做错了,但是这么多年也是真心爱你的呀!”
蒙沫沫突然带泪笑了,她伸手擦去母亲眼角的泪珠说:“妈妈!我看得见,我小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你为了我也一直没有改嫁,这些年为了我可以读好学校你又变卖了房子!我现在知道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的爱都是一样的,你放心,我依然还会是你的女儿,但是,从此我生命中会多了另外一对爸爸妈妈!”
蒙母抱住女儿大哭:“我马上跟你去你亲生父母家赔罪!”
蒙沫沫拿出了生母的电话号码,她相信,她一定可以幸福地拥有两个家庭的爱。
心灵菩提:错误是一个灰色的话题,丑陋与一念恶行铸就,心灵上即蒙上厚重的阴影,同时与无地自容并驾而行。分秒一页页撕去的日子,薄薄的纸页里承载着多少厚重的真情,这摇篮里聆听过生命的拔节,与血缘无关,却不能否认一份母爱的真实存在。那一刻,一个一尘不染的孩子抚摸出一个母亲真心的忏悔与疼痛,与其在怨恨中苦度终身,不如一个理智的抉择,让大错化为大爱,这爱,一饮便是一生。
传说中的九十九道弯
他一直没有找到女友,不是长得不帅,不是人不好,只是在村里,流传着那么一段传闻:他的祖上,是从湘西迁过来的,而祖上做的职业,是赶尸。
赶尸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职业,就是把那些孤死异乡的人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让死去的人走起来,一直走回故乡,从事让这些尸体走路的人,称之为赶尸。那时候,这个职业是少之又少的人在从事。民间有一种说法,赶尸的人会断子绝孙的,所以生活没有逼迫到一定的份上,是没有人愿意从事这项职业的。
他是传说中的第三代,村人众说纷纭,祖上做过这职业,还能传下后代,那报应就怕不知道发生在哪一代,在这个闭塞的村子里,姑娘们看见他都躲开了。
他其实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是村人看了他可怜,东家饭西家菜把他养大,但是几乎每家人都拒绝他上门做客,怕他带着祖上的邪气进门。
这段时间村里常闹鬼,只要出到村口三里地之外的一个岭口,牛去牛失踪,猪跑猪不见,连村里的小木木,才五岁,也跟着不见了。一时间,村人家家自危。村里的男人们组成了一个队伍,想到岭口去探查真相,白天还没有到地点就看见密林中突然冒出黑烟滚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像传说中的鬼魂。吓得村人个个止步不前,夜晚远远就看见树枝上有白影子在飘,还有两条长长的袖子,宛如女鬼显灵。
岭口陡峭,却是山民们出山必经的路口,现在出现了几十年未遇的异常,村里最大岁数的老人说这是应了预言中的劫难了。如果度不过,村人将留不下活口。老人的话一出,村人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他在距离一群群交头接耳的村人的不远处坐着,天色已苍茫,有几只乌鸦在枯枝上发出声音,更增添了悲凉。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鬼怪,对于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的村庄,他想自己该做些什么。
老人的声音远远飘来:“如果可以找到传说中的九十九道弯,那里是王母的七个女儿洗过澡的仙潭,听说七仙女飞天时抛下一枚果子,化成童子,专门看护潭水,如果谁可以去取回那潭水,每一个人喝上一碗,就有仙人护体,这次的坎,就化解了。”七嘴八舌的声音:“那九十九道弯在哪里?”老人说:“我也没有去过,但是看过那入口的路径,就在那里!”老人的手指一指,看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位置,叫鬼跑焦,终日云雾缭绕,山峰特陡,传说中是鬼过都会给烧焦的地方,属于原始森林地带,村人的足迹,几乎没有踏入过。
老人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配齐一味稀有的药材,就仗着年轻气盛,进入过鬼跑焦,爬上第九道弯的时候亲眼看见了一个山洞口,里面外面都长满了那些盘根错节的植物,我不敢进,就是这么看了一眼,就给蛇咬了,那是触犯了神灵呀!”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村人越聚越多,越来越沉默,先前还有点声音,慢慢变成了可怕的宁静。一个外号叫二癞子的人突然尖声叫了起来:“那地方我听说谁去谁死,上天从来都是会严惩那些冒犯他们的人类,谁还想存留下尸骨给后人拜祭,就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想想吧!我先声明,我是不会去的!”
二癞子的话一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又起,很快又是一片死的寂静,所有的声音无一例外都是那么一个共识:不去!
他一直在听,他看着个个姿态各异、表情都保持同一样僵硬和哀伤的村民。他站了起来,脚步声在这一刻分外响亮。他对着村民坚定地说:“我去!”
村人看着他,眼光中充满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村长的嘴唇颤抖,想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那个描述传说的老者站了起来,拄着拐杖,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用如同老树根一样的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面,良久,老人才缓缓地说了一声:“好孩子!”两滴混浊的老泪随着皱纹滚落下来。
二癞子的尖叫声又传来:“那敢情好!你反正无依无靠,这一走也无牵无挂,说不定就不小心做了王母的女婿,那日子可比在这里快活!”村长突然重重地对二癞子拍了一巴掌,“呸”了一声:“闭上你这张鸟嘴,谁说土土无依无靠,我们就是他的依靠;谁说土土无牵无挂,我们都是他的牵挂!”二癞子捂着脸,委屈地喊到:“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灾难还在后头呢!”
他叫土土,他不是没有名字的,土土,是村人给他的称呼。
土土出发了,他长了三十年,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身后移动着这么多的身影,黑压压的一片,村人都出动了,全都默默地跟着他的脚步到了村口。他想,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有些感伤,村长的声音哽咽:“如果实在找不到,你就回来!我们一起面对还要发生的事情!”老人拄着拐杖,伸出九指,说:“记住了,洞口在第九道弯上!”土土用力地点点头。
土土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放着干粮,腰间插满了尖刀镰刀,那是村人一起拿出来的,选出了认为最锋利的刀刃。
到了,村人的身影早已看不见,路越走越陡,高度不断地攀升,脚下都是那些长年累月积下的枯枝烂叶,还有数不出的藤藤枝枝。
土土看见了那些村人想采集的珍贵草药材,毫不客气地拔了出来,放进背篓里,一路走一路看,很快,背篓就满了。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上更大的背篓来,这些药材,他知道,值钱,让村人到山外的镇市去贩卖,换回来的就是一沓沓钞票,要赛过在地里刨下多少个日子的收益。
看着自己浑身上下的刮伤痕,土土心里充满愉快。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而且,终于看见了第九道弯上那大大的山洞口。出来的时候是早上,透过树梢感觉透入的阳光,他知道,已经到了黄昏。
镰刀真的是锋利的,山里长大的人,有自己长年来开路的感觉和经验,土土进入了山洞,里面潮气扑面而来,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屏蔽到洞口那段密密麻麻的老藤枝叶砍开。越砍越少了,突然眼前一亮,多美丽的山洞,像《西游记》里花果山的水帘洞。目光所及之处,这里不像红尘,石钟乳垂悬倒挂,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朝代的山石,每一块都是一个形状一个传说。这里的水清澈见底,里面能看得见很大的鱼,鱼身一个翻卷,就是一朵大大的水花,如同白莲。土土笑了,这里难道就是传说中起七仙女戏水的地方,这里的水应该是村人们都期盼的圣水。土土想了想,看见一片大大的厚实树皮在水边,土土决定,先不取水,要沿水路而入,看看源头在哪里,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不可能就这么一块,他的水性好,不担心。
他砍来了一根小树干,用树皮做船,树干做桨,沿着水路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让人目不暇接的美景尽收眼底。突然,看见人影火光,听见了人声:“你看好了,那个赶尸的后代都不知道会不会找到这里,看见有人,你就给我……”随声狠狠地做了一个劈的姿势。土土忙躲在巨石后。他听出来了,那是二癞子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
土土看清楚了,前面的水边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二癞子和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坐在一起说话喝酒,面前搭起木架,上面一条牛给切割得乱七八糟,下面用木柴生着火在烧烤着。横肉男人声大若钟:“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搞清楚了,老子我要出去看世界,在这里闷了十多天,人都闷出病了!”二癞子笑嘻嘻:“你看,这个妞多水灵呀!出去少说也不低于一万,这娃,传宗接代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低于两万!你看看,你去哪里找这样的生意,再等多几天,老子我再找十万八万过来,你我到时出手一平分,哈哈哈,香的辣的还不是由我们来说!”土土听得血往脑袋上涌。他看见了,村里最美丽的姑娘翠花和小木木竟然给绑着手脚斜斜靠在岩壁边。原来村人所有的灾难,都是这个二癞子捣的鬼。
土土躲着,身影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必须等机会出手。二癞子终于喝完了手中那杯,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说:“兄弟你给盯着,我要回村去给咱找白花花的钞票去了!”横肉男子把喝完的二锅头重重一抛,酒瓶击到岩石上,爆裂的声音异常清楚,男子说:“你动作快点,老子想出山去喝那些茅台酒,不用整天灌这档次的!”
二癞子的身影向前消失了,等了良久,土土确定二癞子已经走了。他轻手轻脚沿着水边走了过去。男子坐在地上,背着他,嘴中哼着调子,身子也随着调子的节奏摇摆。
翠花和小木木都看见他了,他慌忙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两双本来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马上绽出了光芒,对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土土举起手中的树干,对着横肉男子走了过去,男子终于感觉到了异样,说时迟那时快,在男子回过头来的时候,土土的树干重重地击了下去,男子“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土土迅速帮翠花和小木木解了绳索,又惊又怕的翠花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小木木牵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土土忙说:“快点,我们把坏人绑起来,等他醒来就麻烦了。”三人一起用力,很快就把横肉男子绑得和粽子一样结实。
翠花拿起地上一件戏服,说:“土土,你看,二癞子晚上就是把这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袖子长长的衣服挂在树上来吓我们村人的。”小木木奔跑过去,说:“土土叔叔,你看,我们听见各种各样的奇怪声音就是这些影碟机和音响里发出来的,二癞子叔叔把碟子放进去,就这样把我们吓得半死。”
翠花说:“那个该死的二癞子,跟我说我爹向岭口走来,叫我快来阻止,我就跟着跑到岭口,就这样被他挟持到这山洞里了。”
小木木说:“二癞子叔叔跟我说在岭口的路上有一堆很好看的鸟蛋全裂壳了,小鸟们都没有妈妈,我就跟着他来了,他就把我抓进洞绑起来了。”
翠花愤愤地吐了一口口气:“小木木,你还叫他叔叔,以后都不准这么叫,他是坏人!想卖了我们!”
土土叹了口气说:“我们出去吧!赶时间,都是迷信惹的祸,让二癞子钻了这空子,给我们带来了灾难。快,我们马上回村,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就不知道是谁。”
土土走出山洞,终于搞明白了,岭口和鬼跑焦之间联系着一条长长的天然山洞,二癞子应该是发现了岭口这里的入口,所以借这个地理位置来作恶,而村人百年生长在这里,因为迷信的说法,谁都不敢多向前走一步,白白地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他决定,回去一定和村长建议,把这山洞开发出来,还有那么多的珍贵药材,这是一条滚滚的财源之路,只要村人有钱了,就可以更多地开阔视野,不会再世代愚昧下去。
回村了,在他们的讲述中,村人愤怒地打醒了醉酒还躺着床铺上呼呼大睡的二癞子,而睁开眼睛的二癞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土土看着激动异常抱头痛哭欢庆的村民们,他想像以往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走开。突然他感觉两只手都很温暖,他一看:翠花牵着他的左手,一脸羞红;村长牵着他的右手,笑逐颜开。
心灵菩提:无人倾听自己的歌谣时候,自己可以举办一场视觉盛宴,在舞台上一节节地挺直脊梁,铿锵脚步,把一场苦难和青春同时点亮,幸福和忧伤,都坦然面对。
九十九道弯是一个转折,世人如果转不过,就会让邪恶无所顾忌,让许多丑陋的目的得逞,人类相处的世界需要爱与温暖,多一分理解,多一份担当,多一份洞明世事的辨别能力,这世界更美好。
回一趟老家
中巴车停靠在站口,一对正在争执的男女转过头来,女孩猛然推开男孩快步走上车。隔着玻璃,男孩拍着玻璃喊叫,女孩从窗口伸出头,大声说:“我去找我的豆豆哥哥,你永远别后悔!”
她买了票,接过从售票员手中递过来的车票随手揉成一团,抛到车外。
刘剑皱了皱眉头,对走到自己面前的售票员说:“给我买两张!”售票员吃惊地看着他,说:“你才一个人呢!”刘剑说:“报销用的。”售票员不吭声了,递过车票。
车开了二十分钟,陆陆续续有人上车,到了坑口站,一个带着工作牌的男人走了上来,说:“大家把车票拿出来一下,查票啦!”女孩的脸色变了,看着查票员发愣。
查票员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说:“你的票拿出来看看?”她说:“丢了。”查票员声音高了八度:“是丢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买票?”说着转过头同时盯着售票员。
“查票员,你过来,她的票在我这里,你看!”刘剑晃了晃手中的车票,售票员着急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查票员走上前,拿着票一看,点了一下头,再不多言。
月亮湾站点到了,刘剑提着行李下了车,她马上跟下车,说:“你等等。”刘剑转过头,说:“你要道谢吗?”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在夏天的阳光下鼻尖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了汗珠。
“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对吗?”刘剑说。
“你怎么知道的?”她异常吃惊。
“坐过这条线路的人不会把手中的车票随手丢弃的,因为这条线路的每一班车都要查票的!”刘剑说。
“我想把车票钱给你,另外谢谢你刚刚帮我解了围!”女孩突然鼓起勇气说。
“不用了,后会有期!”刘剑摇摇头,对着眼前的女孩摆摆手,还没有等她的回答,即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离开。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背影,口中喃喃地念到:“后会有期?难道我们还会再见?”
路边有一张陈旧的木椅,估计是谁家里不要的主动搬到停车落脚点给乘客歇息用的。女孩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来得在这张木椅上休息一下了。“豆豆哥哥!你在哪里?我该怎么才能找到你?”女孩拿出写着地址的笔记本边用手摩擦边自言自语。
这里一切似乎熟悉又似乎无比陌生,女孩用手提了提肩头的吊带,真该死,这么热的天,穿了吊带裙,回去的时候一定会晒得像从非洲回来一样,女孩抱怨自己。
手机响了,万子的声音传来:“珠珠,你在哪里?”女孩拿着手机沉默着,好一阵,才爆发似地喊到:“珠珠不见了,珠珠去寻找属于她的蚌去了!”说完就马上摁断了通话键。
珠珠看着手机,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她何其骄傲,从来都是大家掌中的宝。这个万子,竟然敢跟她大呼小叫,起因只是她一时间之内买回了十套八套衣服,万子竟然说她不会持家,将来做老婆就是个败家妇,她看不起这种男人,自己不给女友买衣服,还在那里说三道四。
她知道万子没有什么钱,刚刚毕业出来的大学生,一路以来都是勤工俭学。她不也没有花他的钱,自己兜里掏还不行吗?明天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就这点事,没有想到他反倒过来上纲上线了。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要来找她的豆豆哥哥。
豆豆哥哥是童年里多么美好的回忆,他自己情愿挨着饿都会让珠珠享受公主一样的待遇,还说过等她长大了要给她买一百套公主裙。和万子大吵一顿后,珠珠就踏上了回乡之路。
她记得小时候离开的那天,豆豆哥哥还托人带给了她一粒晶莹剔透的琥珀,里面有两只很好看的小昆虫搂抱在一起,她没有跟他道别,就随父母踏上了回城的车子,这些年,这样的一别就成了心头的憾事。而这粒琥珀挂饰,一直都被她很珍惜地用红绳系在脖子上。
这个地方珠珠一家很早就迁移出去了,二十年过去了,珠珠望来望去,竟然找不到印象中的一草一木。
万子的信息来了:“珠珠,回来吧!我错了!”珠珠愤愤地关闭了手机,她才不要他的道歉,她成心要玩消失的。
沿着记忆中最后的一点痕迹,珠珠找到了村里的那座祠堂,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村人对祠堂的呵护依然是不变的。豆豆有个本家叔叔就是看守祠堂的,珠珠知道,她就凭这点可以找到豆豆。
祠堂已经重新修筑,一如寒霜染艳过的枫叶。祠堂门口的大花坛,三三两两地坐着许多老人,摇着蒲扇,聊着家常。
珠珠突然有些胆怯,看看四周,虽说农村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但是和城里相比,这里毕竟还是有天壤之别,自己口口声声对着万子大喊说回来嫁豆豆哥哥,对于眼前的这种境况,真的豆豆出现了,自己还有勇气停留吗?
她的视线定格在祠堂西侧的一间小屋里,那里的横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阅读室。那里面晃动的身影不就是那个帮自己买车票的人吗?珠珠走了过去。
他没有抬头,很认真地整理着眼前一排排的书籍。一个女孩突然从珠珠的身边闯入,风风火火,手中举着两个冰激凌说:“豆豆哥哥,你忙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停下来呀!来,吃了先!”珠珠呆住了,难道他就是豆豆哥哥!看着眼前的两人亲亲热热地拿着冰激凌分吃着,他的手还时不时地刮了一下女孩的脸。珠珠慢慢地退开了身子,走到不远处的老榕树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不知多久,那店里的女孩走了出来,一直走了珠珠面前,递过一张车票,说:“给你!”珠珠呆呆地接过,是回城的车票。那女孩竟然是先前那部中巴车上的售票员,女孩说:“我看你是初来乍到这里,应该是走错路了,怕你天黑没有车回去,事先给你买了一张回程的车票,希望你能接受!”
珠珠接过,忍不住抬起泪眼,那阅读室的男人身影,正背对着她。女孩又说:“你要不要进去坐坐,那个是我男朋友开的图书室,我们可以在那里喝喝茶!”
珠珠困难地摇摇头,她说:“谢谢,那我回去了”掏出钱想给女孩,女孩笑笑地摇头,说:“不用了,我拿的是优惠票,本来就没有出什么钱,当成礼物给你好了。”
珠珠看了看夕阳,打开手机,万子的来电就响起,她终于按了接听键说:“你来接我,两小时后在市公交车站见!”夕阳斜斜地照在她的身影上,拖得长长的,随着身影的移动,慢慢地消失在了祠堂之外。
女孩跑进阅读室,说:“刘剑哥哥,你搞什么鬼?为什么要我配合这样做。”刘剑一脸黯然,他一把卷起了裤腿,露出了里面的假肢说:“你看,当年为了送珠珠一粒老树上挂着的琥珀,豆豆从树上跌了下来,没有多久就去了。我当时也跌断了腿,豆豆临死前叮嘱,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他要让她快乐地活着,而不是在对我们的负疚中度过一生!前面她上车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她男朋友在喊:‘明天就要拍婚纱照了,你要到哪里去。’她其实已经是个准新娘了,只是在闹性子才来这里的,我所做的,只是让她在走错路的时候送她回程!我也对得起豆豆了!”
女孩一脸歉然:“你怎么认出她来的!”刘剑淡淡地说:“她的脖子,那粒琥珀已经跟了她很多年,你仔细看那根系琥珀的红绳,就知道,豆豆在她心里还一直留着一个位置!”
女孩说:“明白了,所以你要冒充她的豆豆!让她死心!那我呢?”刘剑说:“你什么呀?”女孩使劲一掐他的胳膊,说:“你木头人呀?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也要像在珠珠面前一样戴个假面具不成?”刘剑说:“我的腿你知道的。”女孩呵呵一笑,说:“我就是要当你那只腿,一辈子陪你走,不行吗?”
刘剑笑了,用手轻轻擦去女孩脸上因激动渗出来的汗水。
心灵菩提:总有些记忆留在心里最深的角落,暖暖地开着小花,青梅竹马里的爱同样情深义重。青春的天使,心潮湿的时候就想把心事放回童年的路上晒晒。回一趟老家,落泪的天空知道,这里有着女孩终生无法知晓的心灵福祉,为的就是维护着一颗心灵继续美好的前行。
很多的人,成长的路上曾经把爱的手伸出,投出一份情怀熠熠生辉,镶嵌成另一个灵魂的深邃风景。这爱不管你懂与不懂,知道与不知道,一抹两小无猜的雨烟已经完整地赐给了春天。
那一段路没有回程
终于放暑假了,灵子想自己又可以有很多时间帮父亲做事,她满心欢喜,想给父亲一个惊喜。她悄悄走近家门,伸头一看,父亲鹿铭把一叠东西压在柜底,很小心,压好了还四处看了看。灵儿知道,父亲在寻找她的身影,想到这里,她把身体向暗处缩得更深了。
灵子看着父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前的小路上,马上走进屋里,想掀开柜底里看个仔细,费了好大劲,勉强挪出柜子露出一条缝,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了,里面压着一叠百元大钞,灵子长了整整十三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钱,她的额头冒汗了,一是因为柜子太重,二是情绪太激动。
“小灵子,小灵子!”隔壁的李奶奶站在窗口喊。灵子慌忙把柜子放下,认真地看看位置,确定父亲不会发现有过挪动,她才大声地回应李奶奶一声。
走到门外,李奶奶慈祥地笑了,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了一个书包,有些脏,有些地方还有裂口。李奶奶自豪地说:“你看,这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早就听你爸爸唠叨,要给你买一个新的书包,钱又不宽裕,现在好了,你看,多新的书包,我拿去干净,再给你补补,就可以用了,这个书包可比你那个旧书包强多了!”
灵子的鼻子发酸,她和父亲租住了这城市中最低廉房租的地方,这里住的很多都是捡破烂收废品为生的人们。像李奶奶,就是孤身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多年,直至看见她和父亲搬来,整天欢喜得和什么似的。灵子困难地吞了吞口水,很想脱口而出,我的父亲有钱了,很多很多的钱,我可以要他买一个崭新的书包,不需要总是去拣一些旧东西回来。话到嘴边又咽下,她不知道,相依为命的父亲,为什么会偷偷拿回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告诉她听,从懂事起,印象中的父亲,每次都会把皱巴巴的角角分分很认真地在她的面前叠好,告诉她,这些钱,都是要一点一点攒起来给她将来读大学用的。这一次,父亲怎么了!
李奶奶奇怪地看着灵子,忍不住拍拍她的肩头,说:“灵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看见这个书包太开心了,灵子乖,认真读书,等长大了,赚钱了,就给奶奶买那个叫什么香什么儿的包,让大家看看,我们穷人的孩子多争气!”李奶奶自顾自说着,几乎没有牙齿的嘴咧成了一朵花。
灵子说:“奶奶,是香奈儿!”李奶奶连连点头,说,“对,就是那个什么香奈儿,明星都挂那个。”
这个时候,父亲的身影远远地走了过来,灵子忙说:“奶奶,书包你先拿着,我先给爸爸做饭去。”
看着灵子转身进屋的身体,李奶奶口中叹道:“多乖巧水灵的一个孩子,可惜,落到了我们这些穷人家里!”边说边摇头拐进了自己的屋子。
父亲进来了,带着重重的咳嗽声,接着一口浓痰从喉咙吐了出来,灵子慌忙拿着小手巾迎了上去。这些小手巾,都是灵子拿着旧衣服裁的,家里穷,不像城里人,可以随时身上都带着一包纸巾。这段时间,父亲的咳嗽明显加重了,所以家门口晾的小手巾,多得就像那些美容院发廊之类的地方,晾晒得门前的整株树都是。
父亲终于坐了下来,灵子的心怦怦直跳。她感觉到父亲一定要跟她说什么,一定是宣布那特大喜讯,告诉她家里从此有钱了,说不定,可以不再住在这里,如果这样,她一定要求父亲把李奶奶带上。想到这里,灵子觉得自己都想偷笑出声了。
父亲的表情很凝重,似乎很艰难,表情欲言又止。灵子的耳朵竖得高高的,她期盼地看着父亲的嘴唇。父亲的脸庞消瘦,肤色黝黑,长期的劳作,才满四十的年龄外貌上看起来就像她那些同学的爷爷。灵子眼睛有些湿了,等父亲开口宣布有钱了,她就要父亲去做那个广告上说的什么拉皮手术,一定要那些医生护士把父亲那些过早出现的皱纹拉平,像那些有钱人,脸上滋润得就像家乡的水蜜桃那样光鲜。
父亲终于开口了:“灵子,你也长到十三岁了,在旧社会,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可以谈婚论嫁了。现在,你上了初中,也可以自给自立,现在正好放暑假,要不,你先试着去打份工,赚些钱可以交下学期的学费?”灵子死死地看着父亲,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的人,一定不会是她的父亲,一定是谁带着父亲的面具在跟她说话,她的眼泪几乎涌出眼眶。
父亲没有看她的脸,继续说道:“现在只是开始,我希望以后,你都可以这样做下去,用自己的双手赚来自己的学费,让自己的勤劳把自己带进大学!”灵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她捂住耳朵,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她大声对父亲喊道:“够了,够了,不就是要告诉我听不要用你的钱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用你的钱,一分也不用,以后我会自己用手赚钱养活自己,我、我恨你、恨你!”说完,灵子丢开手中的那正在掐丝的地瓜苗,捂着脸奔跑出门。
李奶奶站在门外,担忧地看着,一行混浊的老泪顺腮而下,老人拿起袖口擦了擦,说:“老鹿呀!你这样做太伤孩子了,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呀!你说说,假如灵子这一跑,有什么意外或想不开,你说该怎么办?”
鹿铭痛苦地摇摇头说:“已经整整十三年了,灵子从来就在我的怀抱里生活,再苦再累都还有我这个父亲顶着,她一定要学会独自面对生活!”夕阳斜斜地照射进来,晃得鹿铭眼角的泪,晶莹剔透。
灵子哭得昏天暗地,她的指甲深深地扎进土里,做梦都没有想到一直把她当成掌中宝的父亲,在拥有厚厚地一叠钱之后,竟然要和她划清界限似的,让她用双手去打工。她不怕苦不怕累,穷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坎踏不过,只是现在,她无法原谅这样自私自利的父亲。
天黑了,灵子看了看还没有灯火的家,她猜想父亲一定出来找她了,她不要看见他。都说夫妻同林鸟,大难各自飞,没有想到父女情深,也不堪富贵来袭。灵子使劲擦干眼泪,这个家,这个假期她都不回去了,不见这样绝情的父亲,她一定会走出去,哪怕是当童工,也要用双手做出钱来,给那个叫父亲的人看看,女儿,没有他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父亲嘶哑的呼唤远远传来:“灵子!灵子!你在哪里?回来,爸爸错了,你回来呀?”李奶奶声音伴随其中,也在焦急地呼唤。灵子咬了咬嘴唇,擦干眼泪,向着茫茫的夜色深处走去。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灵子用心地叠好两个月辛苦洗碗洗来的一千六百元。她很感激这家店的老板娘,没有把她当童工看待,而是按当时的约定一分不少地把工钱给了她。老板娘说:“孩子,在我这里差两天就两个月了,你也到了开学的时间了,怎么都没有见你打电话回家里?你父母不过问你吗?”灵子眼前浮现父亲偷偷在柜子下藏钱那一刻,心瞬时绞痛起来,她低着头说:“我的爸爸不会担心我的!”老板娘看着她的脸色,说:“你错了,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我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希望你现在回家,你的家人,一定在等你呀!以后假期,如果你不嫌弃,随时都可以回我这里做个帮手,我一定不会少你的工钱!”看着老板娘一脸的善意,灵子的泪水滚落下来。
终于到家了,怎么屋前荒草萋萋,也没有看见父亲晾晒的衣服,灵子的心揪紧了。李奶奶拄着拐杖,颤抖抖地出现了,伸出手,没有牙的嘴角不停地抽动着,灵子的心落到谷底。“爸爸,我的爸爸怎么了!”她一把抓住李奶奶大喊。
李奶奶缓缓地诉说,灵子的行李全跌落在地。冲进李奶奶的家中,父亲,真的已经成了那盒子中静静的灰?灵子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李奶奶眼睛湿湿的,看着灵子低声哽咽地说:“孩子,你误解你的父亲了,你不知道,他那天在柜子下面压的都是冥钱呀!也就是那天,他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他是肺癌晚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天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想让你自己去独立,连自己后事要烧的冥钱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怎么就不回来听你父亲多说一句呀!”灵子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又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天亮了,灵子牵着李奶奶,说:“奶奶,我知道错了,以后,就我和你一起,我一定,不会辜负爸爸的在天之灵,我也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双手考上大学。”她的泪眼移到父亲的骨灰盒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说:“爸爸,你等我,等我长大了,一定也会给你找一块好好的地!那里会很美!”李奶奶使劲地点头,紧紧地抓住灵子的手。
心灵菩提:生活中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请多看一眼,多问一声,多了解一点,多一分钟的默想,或许就没有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痛楚。事情的发生可以没有预约,可以突如其来,心难过的时候,负面的情绪会趁着心灵这时候打开的缝隙粉墨登场,泛滥出铺天盖地的晦暗阴冷和荒凉,黑暗就这样来了,亲亲的人或许就这样去了。
没有谁对谁错,一旦误解成为心里化不开的死结,煎熬的思念与忏悔的眼泪,是轻率下结论的人终生要付出的利息。
爱情无形
潘露失恋了,她刚和男友王文彬从天涯海角回来,王文彬就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单,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生活观和价值观都有天差地别的分歧。这种理由让潘露欲哭无泪,她和王文彬是经常有些小小的争吵,但是她不以为这是可以影响两人继续走下去的障碍,对着男友判若两人的冷漠,她知道,不放手的爱情,只会让自己更加没有尊严,她学会了在最深的痛楚中松手。
失恋后的潘露看着天涯海角拍回来的照片,同事粒粒跑来说道:“你知道吗?现在的爱情像买卖,你的资本不够雄厚,所以这个项目就经营不下去。你的他,攀上的是李处长那棵梧桐树,这个陈世美,不出时日,就出人头地了!”
看着潘露黯然无语,粒粒愤愤地夺过照片说道:“还跟他去什么天涯海角,你知道吗?什么事情都是正反两面,天涯海角就是表示尽头,爱情到那里可以说地老天荒也可以说是爱到尽头!”
看着粒粒,潘露终于忍不住,伏到桌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她总算弄清楚,爱情这东西,其实是有形态的。
王文彬接下来的日子一如粒粒所言,公然和李处长的千金李宛成双入对,在各种各样纷纷扬扬的传闻中把婚事提上议程。潘露的心像结出了厚厚的蚕,自己深深地裹在里面。
她耳中听到最后关于他的消息,是王文彬在他们单位的游泳池里学游泳,粒粒一脸不屑说道:“一个大老爷们,这个时候才来学游泳,最好以后就直接浸死在那李处长家大大的泳池里。”
粒粒在边骂边安慰潘露中也淡下了这个话题,关于王文彬的消息她也不再愤愤不平了,日子,一晃,就是一年。
这一天,潘露独自去了毛峰山。山上管理处在山岭的一处专门安排了地方,给来游玩的情侣锁上同心锁,那些已经代表一生一世的锁匙,都被丢入不远处湖边的一堆草丛里,管理处说是一年一清理,每年都固定在这一天里,就有环保部门上门处理那些锁匙。
潘露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日子来,去年的这个时候,是她和王文彬在这里携手相约相伴的时刻,他们共同锁过一把锁。而今天,应该也是环保部门来清理锁匙的时候。
潘露的脚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同心锁的位置,几对情侣很深情地相依在一起,看见他们携手对着湖边抛锁匙的瞬间,那道弧线划得她的泪水晶莹。
一个身影蹲在不远处的湖边,那身影如此熟悉,潘露不由得心里一颤,怕相遇还是相遇,王文彬来这里做什么?他带新女友来锁同心锁?想到这里,潘露一股怨恨升上心头,他的女友呢?潘露举目四望,没有发现什么,她给自己换了一个观察的位置,躲在树后悄然地看。
一个胸前戴着工作证的老者走过,看见她的目光。老者摇摇头说:“你看看,整一个傻小子,他都整整找了一个月了,我都跟他说不太可能找到了,他还坚持!”潘露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找什么?”老者说:“说是找一年前和他女朋友共同锁上同心锁的锁匙!”说着老者继续道:“这小子就是一根筋,都找了这么多天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谁会回来找锁匙,再说也找不到,他还每天找回一大堆那些锈迹斑斑的锁匙回来开锁,我们劝说都不听,等今天那环保车就会来清理,我看他呀,也就会死了这条心!”老者自顾自唠唠叨叨地说,全然没有看见潘露的泪流满面。
潘露的声音颤抖:“他想找来干什么?”老者说:“还有什么,据他说是想找回昔日女朋友的心,用这个锁匙去赎罪,现在年轻人,我搞不懂了,什么爱情的表达方式呀!奇奇怪怪的,还跳到水里去掏!”说着老者摇摇头,一声叹息,身影慢慢走开了。
潘露倚在树边,她突然感觉自己全身酸软无力,想哭都哭不出来,事隔一年,他还想干什么?他不是已经快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吗?自己的心里,他依然还是有那么深的位置,潘露缓缓地坐在了树根上。
一辆车开了上来,那是辆清理垃圾的环保车。王文彬转过头,潘露终于看见了他的脸,消瘦了,脸上的胡须没有清理,全然没有了一年前意气风发的形象,只有那双眼,还是亮亮的,手中,捧着一大捧锁匙,走了过来。
王文彬没有看见潘露,他在同心锁下面放下锁匙,脚步不停地对环保车的工作人员走去,声音传来:“师傅,我想找一把锁匙,我想请求你们暂停今天的清理,再给我一些日子,让我可以继续寻找!”那工作人员奇怪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疑问,继而不耐烦地说道:“我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们的工作不可以因为你一个人延误,现在我们是必须清理这些废物的,不然累积太多就影响了景区的环境!”说着不等回答,几个工作人员就动手拿工具。
王文彬赔着笑脸说道:“师傅,这样好吗?再给多我几天,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找得到的,这些堆积的锁匙,我到时自己出钱请人来清理得干干净净好吗?”
工作人员的声音:“脑袋有病呀!”潘露再也忍不住,她从来没有看见王文彬这样子低声下气过,她一直冲到他的面前,对着他喊道:“够了,够了,你还想找什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找得回一颗心吗?你以为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可以改变吗?你到底想干什么?”喊完,潘露痛哭失声,泪水纵横了一脸。
王文彬大吃一惊,呆呆地看着她,伸出手,拿出纸巾,想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潘露愤愤地拍开,说不要你碰。
王文彬的眼眶慢慢地红了,他困难地说:“露露,你依然没有忘记,对吗?所以你来了,你和我相约是每年都来这里一次,直到老去!”
潘露冷笑:“我当然来了,我和我的男朋友来了,他现在跟我走掉队了,我去找他!”说着她拔腿欲走。
王文彬摇摇头:“你没有,你连说谎都不会,你听我说,说完了,如果你还走我不拦,好吗?”
潘露恨恨地看着他,抬起的脚却也放下来了。
“李宛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她的舅舅就是我乡里的书记,家乡的那些领导想引进化工厂的投资,说是给村民带来致富路,其实这样做会让当地的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的破坏,那些工厂以后的污染是无穷无尽的,乡亲们多次提意见,都没有任何效果。恰好那时,李宛对我表示了好感,我知道李处长跟市里熟,就把情况跟李宛说了,她答应和我一起做出努力,但是条件是我和她在一起。后来经过我和李宛的争取,乡里在来自上面的压力下,不得不放弃建厂的想法。而我和李宛两人之间都明白貌离神合的爱情最终都将是彼此的伤害,所以,我们也分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求得你的原谅,我去学游泳,就是为了可以来这里打捞锁匙,我在这里已经整整找了一个月了,就是希望可以找到打开你心门的锁匙!”王文彬长长地说出了一段话,看着潘露,一脸情深与痛楚。
潘露低下头,心里百般滋味,王文彬在提分手前的一段时间,她确实也知道,他的家乡准备引进化工厂,她也看见了他眉间的忧伤,但是自己好像没有当回事,也没有太过于关注过他这方面的心事。抬起头,她看见他发丝间冒出的那几根白发,还有已经湿透的衣裤,她幽幽地说:“跟我回去,你想着凉吗?”
心灵菩提:相爱的人没有任何条件说不爱就不爱,岁月的渡口不同步停泊的理由同样千千万万。分手没有无缘无故的理由,只是有些不计成本的取舍,却会在付出之余毫无收获。不是所有的爱都会在原地等待,不是每一个爱过的人心里还会徘徊在原地流放悲伤。
珍惜眼前人,珍惜失而复得可以宽恕你一切过失的胸怀。
春暖花开
金俊回到家里,把书包往床上一抛,伏在桌上,号啕大哭。
父亲金大新走了进来,脱去帽子,问:“孩子你怎么了?”金俊用力甩开父亲的手,说:“你走开,我不要你这样冷血的父亲,你让我在全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没有人跟我玩了,都说我是土匪的儿子,你走开,去跟你收回来的那些东西做伴好了!”
金大新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孩子这是我的工作,我也是为了给城市一个干净安宁的环境。你想想,如果大家都这样随地乱摆乱买,这个城市像什么样子,你好好读书,长大了就会知道大人也都不容易呀!”
金俊愤怒地冲着父亲喊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看见别人乱摆卖都是劝离,大家都说你是好人一个,同学们从来不会因为我是城管的儿子排斥我。今天王奶奶那么大年龄的人了,去摆摊,你却把她的东西全部没收了,还想推倒她老人家,现在我们班的人都说你是土匪,我不要你这样的土匪爸爸!你走,你走!”说着金俊使劲地推着父亲走出卧室!金大新看着伤心欲绝的儿子,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金俊伤心地抹干眼泪,从懂事开始,他就和父亲相依为命。平时父亲上班没有时间照顾他,都是隔壁的王奶奶帮着带,还时不时地拿些好吃的东西过来。王奶奶的儿子也在这座城市里,但是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人过来。他不知道王奶奶为什么要去摆地摊,王奶奶好像并不穷呀!可是,在上学的路上看见爸爸那么不留情地驱赶王奶奶,她都已经快七十岁的老人了,爸爸为什么做得这么过分?
整一个周末,金俊不敢出门,他害怕看见那些带着指责的目光,本来自己一直引以为荣的父亲现在变成邻里背后议论纷纷的对象,他小小年龄也丢不起这样的脸!
周一了,金俊背着书包出门,就看见已经两天都没有看见的王奶奶。心里很过意不去,因为父亲,他这两天都不敢去看老人了。老人看见他,慈祥地笑了,拉开手上的大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公仔,说:“给你玩的!”金俊看着眼前的一大包玩具,嗫嚅地说:“奶奶,你今天还要出去摆摊呀!”王奶奶点点头说:“是呀!年龄大了多活动些好!”金俊说:“奶奶,你别去了,我听爸爸说今天市里要来大检查,他是没有空回来吃饭的,还让我自己去买饭吃,你去不安全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低下了头!
王奶奶抚摸着金俊的头说:“傻孩子,你还在怪你爸爸那天赶奶奶的事呀!你爸爸是个好人,听奶奶的话,爸爸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金俊困惑地看着老人,说:“你不怪爸爸?”王奶奶摇摇头,说:“你爸爸一直都在帮助我,这样的好人,赞扬都还不够呢!怎么会去责怪,你们都错怪他了!”
看着王奶奶费力地拖着一大包玩具,金俊的心里,变得不快乐了,远远的,父亲的身影站在那里,是不是他要阻止王奶奶?没有时间了,金俊带着心事跑进校园。
晚上了,父亲还没有回来,连隔壁的王奶奶也没有回来。旁边的一个小同学跑进来,说:“金俊,你看新闻呀!王奶奶现在住院呢!好像跟你爸有关呢!电视台都来了,大家都在说这件事呢!你怎么还坐在家里?大家都知道你爸爸的名字了!”
金俊呜呜地哭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等到新闻重播,是看到了,爸爸上班的地方给采访的记者围成一圈。那些长枪短炮让爸爸的同事都招架不住,镜头切换到医院里,看见了一个年轻人在医院的医生办公室里很激动地揪着爸爸大骂,新闻里说这个就是王奶奶的儿子,家属强烈地要求有关部门严惩城管,赔偿费用。而病床上的王奶奶,右脚足部打着石膏,正静静地打着吊瓶,新闻里说将继续报道事态的发展!
金俊抱起床角的存钱罐,那里面都是自己从会认钱开始王奶奶教他存钱的方法后存下的钱,现在爸爸让王奶奶受伤了,不知道要不要坐牢,王奶奶要治疗要好多的钱,带着断线一样的泪珠,金俊朝医院跑去。
王奶奶躺在病床上,满脸疲惫。门外,站着拿着话筒的记者,金俊吓得直想发抖,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听见警察叔叔在打电话,说家属的情绪比较激动!
金俊找到值班护士,哭着说:“我要见奶奶!”他怎么都不肯相信,爸爸会把王奶奶推倒,平时爸爸对王奶奶要动用体力的事情都是能帮就帮,这样的一个爸爸,就算是驱赶,怎么会推倒一个那么大年龄的老人。他不相信,现在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