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科护士站,阮月笛埋着头干活,一大堆事情要做,一大堆医嘱要整理出来。陆春妮走过来说:“月笛,你先到二号房七床赵家立那里帮他打一下针,王静都打了两针了,病人都有意见了,说要换护士。”
阮月笛站起身,走到七号病床。这是一个支气管哮喘的病人,吸着氧气,张开老大老大的嘴唇,颜面口唇发绀,半坐卧位。
阮月笛知道,这个病人的血管是出奇的难找,就是拿五号半的针头都要找半天,看他的这个样子,必须得迅速开通静脉通道,只有让药物注入才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阮月笛另外拿起了一条止血带。跟着王静一起找起了血管。拍拍打打,用手揉搓,阮月笛终于在赵家立的拇指侧找到了条小小的血管,随着针头扎入,回血缓缓地出来,阮月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拿过王静递过的胶布,细心地再拿个小纸盒固定拇指与手腕部的位置。调好液体氨茶碱滴速,这是个需要缓缓滴注的药物,阮月笛交代赵家立不可以私下调滴速,方才和王静放心离开病房。
王静说:“月笛,你真行,你看病人看你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难为你用七号针头打进血管了。”
十分钟后,阮月笛带着血压计返回,给二号房的三个病人全部测量了血压,走之前又用表再次数了数赵家立的输液速度是二十滴方才离开病房。
回到办公室,十多分钟过去,一大沓有医嘱的病历就给执行了大部分,陆春妮忍不住赞叹:“月笛呀!看你手脚麻利的,和你配合上班的护士个个都在我面前说你的好,你经手过的病人哪个不是把你夸得像天使一样的。如果我们科再多几个你这样的护士,包准月月都拿到领导的嘉奖,精神文明旗别的科室拿不走了。”
对讲机里六床的铃声一阵阵响起,陆春妮拿起接听,脸色一变,说快准备抢救用物,马上通知医生,七床赵家立突然不行了。一时间,阮月笛,沈欣、王静都抛下手中的工作,推着抢救车、心电除颤仪马上往二号房奔去。当值的吴韬和路霆从办公室里快步跑出,跟着护士一起奔去。
赵家立已经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同濒死状态,浑身上下如同水中打捞出来一样湿透,眼睛一个劲地向上翻白。大家一看输液,麦菲氏滴管里的滴速开得如同流水一般,一滴接一滴下,速度目测都应该在七十滴上下。
赵家立突然头一歪,吴韬拿着听诊器一听,说心跳骤停了,马上给电击起搏,七手八脚地拉上插头,王静迅速将液体重新换下,“电击一二三,”赵家立整个身体颤抖一下。“电击一二三,”吴韬口头念道。米微璇站在门口,说话语音颤抖:“快快快,去准备人工呼吸机!”陆春妮马上转身跑去推着呼吸机过来。
经过一系列紧张的抢救处理措施后,还没有上呼吸机,赵家立恢复了心跳,跟着测血压的阮月笛报出了血压是收缩压九十毫米汞柱,舒展压是五十四毫米汞柱。呼吸是二十八次。五分钟之内阮月笛连报出三次生命体征变化,一次比一次的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吴韬抹了抹额头的汗说:“我和一个护士留在这里观察,其他的人都先回去吧!”
六床的古捷一直拍胸口说:“简直是吓死我了,他突然就不行了,我马上按铃叫你们了,不如你们把我调动一间房子吧!我害怕跟这位老人家住在一起。”
阮月笛说:“已经没有事了,你调到别的房也会有病人突然间出现不适的,刚刚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样了。”
米微璇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说了一句:“他的滴速怎么会这么快?你们护士是谁给打的针?”阮月笛说:“是我打的,也是我调滴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韬皱眉说:“这件事等下我们要查清楚的,回到办公室再说。”
过了一会儿,收拾急救车用物的时候,赵家立的妻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跑来就失声痛哭:“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啦?吓死我了!”她号啕大哭起来。赵家立困难地睁开眼,用眼神向妻子表示了自己从鬼门关上走过的痛苦,又扭头看了看在场的医护人员,他的感激都在眼角显现,一滴浑浊的泪水流出,赵家立又缓缓地闭上眼睛,神情显得极度疲倦。
路霆连忙牵起伏在老伴身上哭泣的赵妻:“阿姨,人已经给我们抢救过来了,现在你就别哭了,一哭会影响赵叔休息了,走,跟我们到办公室一下,我们跟你解说一下病情。”
赵妻恨恨地说:“是呀!你们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找你们院长,我听说是吊针的速度下得很快,老头子受不了才会这样的,如果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们有多少个脑袋来赔偿我家老头子的命!”说着又哭了起来。声音引来了临近几间病房的病人围观。
路霆说:“阿姨,谁告诉你这些的?”赵妻说:“我在楼梯口遇见米医生,她说的。”
路霆叹了一口气说:“阿姨,我们还是到办公室去,我跟你详细说清楚吧!”
办公室里,贾平对陆春妮大发雷霆:“看看你们护士干的什么好事情?工作态度怎么如此差劲,我听说了是阮月笛给打上的吊针,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弄出事情了。上一次是给廖建翔发错药,这一次把赵家立的老命都几乎弄丢了,院部知道了,一定会解聘她的,还有我们全科受累,你看这件事怎么去收场?”
陆春妮分辨着:“这中间一定是误会了,阮月笛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护士了,滴注氨茶碱,她不可能不调好滴速的,是不是赵家立想滴快些自己去调控制滑轮也说不定呀!我们不能就这样把责任全部推到阮月笛身上!”
贾平闻言更加生气:“阮月笛是有经验的护士,那么赵家立不是一个有经验的病人吗?他患支气管哮喘多年,每年都要住院几次,每次都少不了氨茶碱,他难道会自己调快,把自己的老命提前送到黄泉路去?真是岂有此理!”
话音未了,赵妻又吵又闹的声音传了进来:“走,我就是要见你们的主任,医院敢这样对病人不负责任的,打上吊针就不用管了,你们给我找出那个打针的护士来!”
贾平和陆春妮马上走了出来,拿张凳让怒火冲天的赵妻坐下,吴韬端一杯水走过来:“来,阿姨,先喝喝水,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先别急。”
赵妻大大地喝了一口水,眼泪又出来了,说:“我才回去想给老头子煮些他爱吃的粥,没有想到你们本来是治病的医院却变成害人的医院,如果不是那个旁边的小伙子帮手按个床头铃,只怕我连老头子的面都见不着了。”
路霆搬了一张凳子,挨着赵妻坐下说:“阿姨,你是最知道我们的啦!赵叔在我们这里住院也不是一次两次,哪一次不是对我们很满意呀!这一次的意外,我们都很难过,我们都向你和赵叔道歉,请你们指正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之外,以后我们会保证万无一失,你就不要发那么大火啦!一生气等会儿血压又高了,说不好听点赵叔的病还没有好,你又病倒了,多不划算呀!”
路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娓娓劝说,他相信自己可以把这个有好几年医患交情的家属做通思想工作。一边的贾平和陆春妮和吴韬也时不时地插些话进来劝说,先前烽火硝烟的气氛慢慢地缓和下来。
看着眼前的众人,赵妻终于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和医护人员把关系闹得太僵,毕竟以后自己和老头子还会时不时要过来麻烦医院,现在老头子没有事了,眼前的医护人员一个劲地跟自己赔礼道歉和说尽好话,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阮月笛和王静走过来,阮月笛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说:“阿姨,真的对不起,当时的针是我打的,我也用手表调了两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真的对不起!”说着深深地对赵妻鞠了一个躬,满脸通红。
赵妻脾气又来了:“按你这么说,那就是你调好了,那个输液器是自己质量有问题啦?就算是质量有问题,你也不用检查一下的吗?”
阮月笛脸红过耳,欲言又止,眼泪在眼眶边一直打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妻的咄咄逼人。她的心里,真的是觉得自己冤到家,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赵妻冷笑一声说:“大家都说你好,我就怎么没有看出你好,上次你才把老廖的药发错了,他没有和你计较。这次就把我家老赵的命差点送了,我看着这么多医生护士的脸子上也放了你一次。下次,我要看看,哪个来保你!哼!”路霆忙轻轻地拍了拍赵妻的肩膀说:“阿姨,你就别气了,来,来,来,喝水!”说着忙把桌上盛好的一杯水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