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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贫贱的摩擦中,犹记得那夜春风

  张章已经打了一个小时的麻将,另三个档主也无心再战,纷纷停手聊天,大家心里倍觉郁闷。眼下生意也不是旺季,大家签的租约也将到期了。没有想到,这次物业管理处把店租金从原来的租金基础上提高了百分之五十。这下就让大家炸开了锅,这些天已经跟物业交涉了好多次,物业毫不松口,说是重新制定的规定,以前是对众租户低收费了。

  张章更是有怨无处发,他的铺面正好是街道的转角口,面积相对大了别人的一半。物业说位置不同,租金就不同,他如果要再继续签约,要付出比先前多足足一倍的价钱。

  议论中有的人说要转铺到别处继续开店,说这样继续做下去利润还不够开销,还不如去打份工实在。有的人就直接说要么转让或直接放弃开店,要么转换个行业做。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张章的耳膜,这让他心头的压抑不断扩大,越想、负面的情绪越多。

  眼下入冬了,铺面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何况他做五金的,多半都是做的熟客生意。他有时候也会上门帮街坊安装个什么的,博些好口碑,做惯了一个地方,多少就有了感情。如果不做,可以去哪里?继续做下去,明摆着利润除了店租之外几乎没有。最重要的是,这个位置离阮月笛上班的医院不远,就隔几条街,难道自己和阮月笛的爱情像风中无根的蒲公英,连店面也要朝不保夕!张章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这些天他的烟量与酒量剧增,烟抽得他在这样干燥的气候里都有些咳嗽了,自从那夜看见阮月笛和那个叫罗方智的男人那么亲热地站在一起,两人吵了一架,彼此生气了一周。后来虽是和好了,但是始终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谁也不去捅破,但是心不再似以前那么默契了。有时候,两个人坐着,竟然会陷入无话的状态。

  街的对面一个烤羊肉的烧烤档白烟袅绕,带着新疆帽的小伙子边烤边机警地四处张望。张章知道,小伙子在防着城管,看见城管,他那速度,绝不亚于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看着看着,张章的眼前,仿佛看见自己的未来,也是这样推着一个烧烤档,在城管的检查中左右突围。

  掏出钱包,里面夹层放着他与阮月笛的合影,那是两人相恋后他带着她去了一趟丽江,是走出这个城市唯一的一次记忆。那里的节奏优雅,风景奇美,就像传说中的“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蓬莱仙境。晚上他带着阮月笛去吃烤羊肉,吃得有些腻,她说吃到胃不适了。看着那个娇艳如花的脸孔,他的心很痛,恨不能疼的就是自己,只要心上的人身体是健康的。

  她喊疼,他手慌脚乱地帮她喂下胃药,用那粗大长着老茧的手帮她在胃部轻轻地揉,她出汗他更出汗。唯恐力度多一分是重,少一分是轻,不能恰到好处地把那么柔美的人儿呵护在心。

  他犹记得,那一夜阮月笛面若桃花,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任凭他的呼吸由轻变重,由平顺到急促,而他的手,触摸的肌肤是花瓣般的质感,她的眉眼沉静雪亮,微微向上翘的嘴角,面颊的小酒窝都让他的心跳如狂。“好了,没有事了,你也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阮月笛轻轻地说,他呆了呆。阮月笛跳起来用手掐了他一下,呵呵笑着跑开,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呀飘,让他的心跟着起起伏伏。阮月笛用手臂钩住他的脖子,手指放在他的口唇上,一根根地摩擦,让他轻轻地把手指含着,阮月笛吹气如兰:“你知道吗?我就喜欢被你这样无法无天地宠着护着!”他笑,阮月笛又说:“张章,但愿你永远都不会生气就好了,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张章坐在店门口,阮月笛在云南时的话语似乎在耳边柔柔地响:“张章,但愿你永远都不会生气就好了,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看着依然为烧烤忙得不亦乐乎的新疆小伙子,张章心里喃喃自语:“是呀?我是要她快乐的,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为什么老跟她生气!”

  一部奔驰轿车轻缓地滑过来,停到枫语小区物业部的门口,一个个头不高,清瘦的男子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接听电话走下车,站在车门口对着手机不停地说话。物业部的袁经理快步跑出,一边点头一边帮着男子关车门。

  俩人随即走进物业部,旁边卖茶叶的老五从物业部走出来,又朝里面看了看,直接穿着他那对几乎变形的人字拖鞋缓缓地走到张章的店里,递过一根烟,打着了火机点燃自己的烟与张章的烟说:“老弟,你知道这个开着奔驰是什么人?”

  张章摇摇头,表示愿闻其详。老五咳了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液,又用那对人字拖鞋反复地搓擦了几次,痰液成了一道湿腻腻的弧线。张章皱了皱眉头,好在阮月笛不在这里,不然又会嘟起小嘴表示不满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阮月笛不喜欢他总和这些伙伴混在一起了。

  老五吐出了一大口烟雾说:“我告诉你,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就是开发这个小区的老总,听说是姓黄,叫黄什么良的,妈的,他都开着奔驰的人,怎么就对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糊口买卖赶尽杀绝,还有良心没有!”

  张章听了忍不住对着那辆奔驰车多瞄了一眼,转过头却发现阮月笛款款地走进店来。老五本来在凳子坐着,脚跷到茶几上打着晃晃。一看阮月笛进来,马上把脚放下来,站起身打着哈哈说:“弟妹过来啦!那我就先过去啦!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快步夹着他的人字拖鞋离去。

  阮月笛皱着眉头看着老五的身影,眼中飘过一丝不悦,看了看地上说:“你不要告诉我这又是他吐的痰!”张章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是他吐的,我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下次我一定说他!”

  阮月笛气道:“你这个人,就是什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让自己整天和这些污染环境的虫子打交道!”阮月笛想起那天晚上被人跟踪的老五,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坏事,总觉得他的眼中透着一种邪气,加上体型消瘦,脸色带着一种暗灰,让人感觉见不得阳光似的。

  想了想,阮月笛问:“你跟老五经常都会一起坐坐,他的生意很好吗?”张章摇摇头说:“不见得,他还不是那样半死不活地拖着店面,按他说的,好歹一个月也能赚个一两千,总比去外面打工强!”

  阮月笛说:“他的花销才不是来自这个店面,我发现他的脖子带着一条金链,那分量一定不下两万块钱,手上的那块手表是雷达全陶瓷,市值最少也是估计3万元,就我们这小本生意,他能那么有钱?别不是做了歪门邪道的事情吧?!”张章愣了愣说:“我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听你一说,好像他这段时间表现是有些不同,和我讲话都带着得意,对了,那天他还说了句,说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一脸憨相的张章,阮月笛有些生气说:“不理他了,反正我觉得他不是好人,你少跟他来往,不要跟他学坏了,你没有发现吗?他店里来的人也是有些鬼鬼祟祟似的,我都怀疑他在里面弄个地下赌场什么的。”

  张章不赞成了:“你别总把他想得那么坏,老五就是外表有些不修边幅,他的心挺好的,我和他就像兄弟一样!”阮月笛眉头直打结:“张章,你什么时候长进点,这样的人你离远些,说不定哪一天他会害你的!”张章不以为然,阮月笛心里不舒服也停止了这个话题。

  拿着拖把,阮月笛扭开门口的水龙头,突然眼神朝着物业部的方面看,清瘦男子从物业部出来,袁经理一直送到车门口,声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黄总放心,我们一定照办,照办!”说着帮男子关上车门。

  看着奔驰车已经开出小区,阮月笛的表情困惑,张章接过她手中的拖把:“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阮月笛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但是我在医院看过他,知道他叫黄成良!是罗方智的朋友,他到这里来干什么?买房?”张章的脸色阴沉下来,阮月笛马上住口不说了。她知道罗方智的名字让张章不舒服了。

  张章叹了一口气说:“听说这些楼盘都是这个姓黄的负责装修的,现在我们这幢楼的铺面是他名下的产权!”阮月笛听了一愣。

  快嘴六婶迈着一瘸一拐的脚走了进来,肥大的P股朝门边的塑料凳一坐,一个凳脚很快地歪斜了,六婶调整了一下身体的位置,一边用手背抹着额头的汗珠说:“胖人就是麻烦,就是秋风刮冬风吹,也出汗出个不停。”说着羡慕地盯着阮月笛:“小姑娘的身材就是好,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哪里都不会多块肉出来,哪里像我这身材,全身最大的地方就是肚腩,烦死了!”

  阮月笛笑:“六婶,看你说的,等我到你那年龄,身材说不定还没有你的好呢。”

  六婶摇摇头说:“哪里会呢?女人生孩子才会变身材的,你瞧你那身子骨,跟电视上那些女明星一个样,我这个身材又矮又胖,鬼见鬼跑,人见人憎,那个死老五还笑我说轮胎见了轮胎都爆胎,唉,天生就注定的了,遗传哟,我家上一代也不少胖人呢。”

  阮月笛搬了张小凳子和六婶坐在一起,六婶看了看两人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六婶等你们的喜糖都等了一年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作声。

  六婶看出了不对,连声说:“瞧我这张嘴,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我们当务之急的应该是看店铺提价的事情该怎么办?你们打算怎么样?还在这里继续租下去吗?”

  阮月笛说:“怎么回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张章,张章无奈地说:“还没有跟你说呢!我们这里店铺要涨价,大家都在考虑该怎么办?如果一定要交那么多的租金,是没有什么好做的了,我是担心,一直没有跟你开口!”

  阮月笛一愣说:“涨价,涨多少?”

  张章伸出一个手指头,阮月笛说“一百”,张章摇摇头,“一千?”阮月笛继续猜。六婶忍不住了说:“丫头别猜了,你这里这间涨的是一倍,我们都还少些,大概是多了百分之五十这样,这里大家都没得做了!”

  阮月笛一声惊呼说:“什么,涨一倍,谁的主意?”

  张章说:“就是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现在你知道了吧!谁的主意?当然是这里物业部调高的了!”

  六婶站起身,凑前来低声说:“我告诉你们一个最新消息,是我一个亲戚偷偷给我的,说我们这些商铺都要拆,这里的开发商想把这里全部推翻了重建,要盖高楼呢!不拆就只有我们这几十户人家,拆了盖起来就可以几百户几千户在这里做生意呢!”

  张章说:“真的?”六婶神气地摆了一下头,得意地说:“当然是真的,我那亲戚就在城建部门上班的,他说的话那还能有假?听说就是上面一直没有批,如果项目一批下来肯定马上就把这里全拆了,这里将来是一个大商业圈的中心,所以我们现在涨租金是不是跟这个有关也未得而知。”

  张章颓然坐下说:“这么说,我们都不要指望这里还有什么希望的啦!”

  六婶叹了叹口气说:“我还听说,真是这里建起来了,先前的商户在这里可以用最优惠的价位购买铺位,这些我家是没有办法的,看你们还没有什么门路。”说着六婶把头转向阮月笛说:“丫头,你在医院上班,那里说不定也可以看见一些领导,你认不认识什么当官的,帮我们说上两句话,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啊!”

  “虽然说我们大家以前都不认识,但是聚在一起做生意,都是邻居了,现在如果真是提价就要各奔东西了,还真是舍不得呀!真搞不懂那个说提价的人,这里附近的街道都差不多都是这个价位,凭什么就把我们这些提得那么离谱?他们凭的是哪一条的物价收费呀!”六婶嘴中唠唠叨叨地说。这时候,走进来几个周围的档主,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阮月笛沉默地听着,心随之沉重起来,如果张章在这里做不下去,以现在他们俩人的经济条件,还真是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这里的铺租,比其他的区域都便宜得多,这里租不下去,以后,两个人已经描绘好的未来就得重新打算了。

  走出门口,张章说:“你要到哪里去?”阮月笛转过身说:“我要去找物业?问他们凭什么这样做?”老五说:“弟妹没有用的,老子我都走进走出不下十次了,那些拿着鼻子朝天吃饭的人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阮月笛说:“我就是去看看问问。”大家看着她的背影,都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个个无精打采地坐着,都没有兴趣去堆砌麻将了。

  物业部里。

  听完阮月笛的问话,袁经理从办公桌前抬起头,那满脸的横肉,让阮月笛忍不住怀疑他一定会是医学疾病里三高里面的其中一高。他打着腔调说:“小姐,这个价钱没有好讲的,董事会决定的,我们就是执行而已,有本事你去找老总呀!他说不提我们马上就恢复原来的价位哟!”

  阮月笛说:“你们的老总叫黄成良是吗?”袁经理奇怪地看着他说:“你认识他?”马上对着阮月笛上下打量,嘿嘿一笑:“不奇怪,不奇怪,美女嘛!我们的黄总认识也不奇怪。”

  阮月笛重重地白了他一眼说:“我会找他,让他来跟你们说。”

  袁经理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你去找他来,他说调我们马上照办!”

  推开玻璃门离去的时候,袁经理的声音飘来:“什么人呀!她还以为她是谁,想让黄总把价位调下来,她怕是还在梦想着这世间还有没有断奶的成人童话!刚刚黄总还特意亲临这里吩咐的,一定不能降价!她长得漂漂亮亮,倒想来这里当个女蛤蟆了!”

  几个女人在里面附和着他的话语哈哈地笑着。一个女的声音飘来:“哟!袁经理,你不要小看我们女人的魅力咯!你看她长得那么漂亮,说不定黄总到时不是提价,怕是用麻袋把钞票背给她也说不定!”

  阮月笛气极,加快脚步,免得更多不堪的话飘过来。

  大家看见一脸气恼的阮月笛,不用问就知道结果了。张章疼惜地说:“给他们气到你了吧?”阮月笛咬了一下口唇,不回答。张章说:“你以后别去找他们了,没有用的,我们还是想想以后的打算吧!”

  阮月笛拿起提袋说:“我走了,我没有心情,我偏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就可以这样坐地起价的?”

  老五怪叫:“去看,去哪里看?难道你要跑到物价部门还是跑到市委去?”

  阮月笛边走边说:“必要的时候我就去找市委!”

  大家愣住了,张章看着她的背影,追了出去说:“你去市委呀?”阮月笛说:“我现在要回去接班,等我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告诉你们。”

  张章呆呆地看着阮月笛的背影,良久才转回身!老五托着下巴往外边望,看见张章说:“你的女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如果她出马,说不定可以把事情摆平!”

  张章阴沉着脸说:“你想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老五伸伸舌头,马上噤声,说:“老弟,开个玩笑,犯得着跟哥吹胡子瞪眼睛吗?”张章怒道:“你一张嘴整天就吐不出象牙呀?”

  六婶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你们还要斗嘴呀!”说着,用手扯扯老五的耳朵:“你这德性,早晚惹祸,阮丫头多好的姑娘,是给你这张臭嘴拿来开玩笑的,你也不去照照镜子看里面还有多少颗牙?说话没有德的人牙齿会早早掉完的!”

  老五下意识地摸摸口腔里那颗缺损的门牙,气恼地说:“你们一个两个好像都有理,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是你们自己把意思扭曲了!”

  六婶说:“不过我相信阮丫头的,她读的书多,可比我们这些人有见识,如果她跑去市委,说不定还真有领导过问我们!不如叫阮丫头写一封信出来,我们大家联名签字压个手印,让她拿着去给领导通融。”

  老五一撇嘴说:“你看你自己,还不是也和我说得一样的意思,还好意思揪我的耳朵!”

  旁边有个声音传来:“有什么用呀!这个提价的通知一出来,我就打了电话给记者,别人不是到现在都没有来,还说没有什么新闻价值,让我直接去找上一级部门反应!”角落里坐着的罗伯闷闷不乐地说。

  张章点燃着一支烟,回想起阮月笛的话,心里无端地七上八下起来,感觉心里山雨欲来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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