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餐车的工作人员在电梯口突然一声惊叫,让吴韬和米微璇都疾速走出办公室,阮月笛放下手中的活也迅速走过来。是五床的廖建翔站在电梯门口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着地。
电梯门口顿时成了临时的抢救室,陆春妮与柏小斯先后推着急救车和急救器械出来,氧气吸上,吴韬用听诊器听了听,阮月笛报出了血压。米微璇及时做了一个心电图,柏小斯已经建好了静脉通路。
吴韬说出口头医嘱,陆春妮跟着口头重复一遍,马上配好药水接上吊瓶。
吴韬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廖建翔的瞳孔,说:“还好,是低血压反应,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血压一直很稳定的呀!等一下推他去拍一个头部CT,看脑袋有没有跌出什么问题来了。”说完又用棉签撩拨了一下后脑勺的伤口说:“还要送去外科清创缝合一下伤口呢!”
CT结果出来了,还好,没有显示有什么异常,清创缝合后的后脑勺已经敷料包扎固定了。廖建翔静静地躺着,吴韬说:“廖老伯,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廖健翔说:“现在已经没有事了,就是刚刚吃了药想下楼去散步,不知道怎么走过电梯口站着的时候就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就倒下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吃的药有什么问题?”
吴韬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廖建翔,是因为肾结石住院的,生命体征一直平稳,都已经准备出院的了。他叮嘱沈欣马上去廖建翔的床头把剩下的口服药拿过来。
倒出全部的药片,五颜六色地摆在面前,吴韬拿着药片仔细地看,最后目光定格在一粒白色的药片上,拿在手心看了好一阵子,喊过陆春妮问道:“你看这是什么药,硝酸甘油吗?”
陆春妮眯着眼睛拿起一看说:“这是硝酸甘油呀!怎么廖健翔会吃这个,他又没有心血管和高血压,吃这个干什么?”
吴韬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说:“干什么?我还要问护士是怎么查对的?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药片。”他疾步走到廖建翔的床前,举起手中的药片说:“廖老伯你先前吃过这样的药片吗?”廖建翔拿在手中看了看,说吃过,昨天就开始吃了。吴韬点点头,说:“你先休息,我知道了。”说完退出病房。
办公室里,陆春妮疾言厉色,拿着对药单对着阮月笛抖着说:“你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廖建翔明明吃的是谷维素,虽然谷维素和硝酸甘油相似得难以区分,但是也不至于捅出这么大的娄子。现在病人是没有事了,但是吃这个药造成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假如刚刚跌出个脑出血或者血压降到休克,你有多少条命来赔?”
阮月笛泪水在眼中打转,脸憋得通红。陆春妮从桌面上推过一本登记表说:“记上差错登记本,让柏小斯马上报院部。还有,你现在也马上过去跟廖建翔解释清楚,这个月的文明标兵旗子就这么给你一个人砸了,科室年终评优评先也没有份了!”
沈欣在旁边低低地说了一声:“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呀!月笛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的。”
陆春妮眼睛都圆了,怒气冲天地说:“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我就说全科的护士做错了,错也不会出现在阮月笛身上,我相信她,现在她这样粗心大意弄出这样的事来,现在怎么善后都还不知道。廖建翔是个好搞的人吗?一滴水都可以给他折腾出波浪来,他平时一点事都来找我说半天的人,你说,不会错,难道是我弄错了!”
阮月笛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捂着脸跑进值班房里,沈欣不敢再说什么。出门的时候,遇见廖建翔站在办公室门口,他脸色阴沉,一手提着吊瓶,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沈欣一声惊呼:“廖老伯你的手位置要放低,针头有回血出来了。”说着她忙帮着廖建翔提着吊瓶,让他把另一只手从门框上放下来。
沈欣说:“廖老伯,我们回病房吧!”廖建翔摇摇头说:“我要见你们的领导。”
陆春妮迎过来,她心底发虚,知道他一定听到了自己与阮月笛的全部说话。不知道廖建翔会怎么发作,手下的护士发错药,她这个当护士长的摆脱不了干系,她上前扶着廖建翔说:“哟!廖老伯,您先快快回病房,您刚刚才清醒过来,要卧床休息的,不能到处走动的。来,我和沈欣扶您回病房,有事情找我们,您可以按压床头铃的呀!”
贾平走过来,事情已经听吴韬说了,他不满地瞪了陆春妮一眼,无声地表示他对护士的管理工作的很大意见。
他和颜悦色地说:“廖老伯,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我们都知道错了,也会就这件事做深刻的检讨,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请你老人家谅解好吗?关于这次身体不适发生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科室垫付,怎么样?”
廖建翔说:“我要的不是这些。”贾平和陆春妮对视了一眼,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们知道,事情不按他们想象中发展,麻烦就大了。贾平的额头有些出汗了:“廖老伯,我们送你回病房先吧!这样站着不好!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大家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你知道,阮月笛是一个很不错的护士,这次事情,是太不小心了,等会,我们就叫她过去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科室也一定会严肃处理,好不好?”
贾平的口气变得低声下气。这件事,让院部知道了,他这个主任,也是免不了挨训的,主要的还是,不知道要给扣去多少分,每一分都与奖金息息相关。
廖建翔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别的意思,现在我要的就是你们不要再去责怪阮月笛,她真的是个很不错的护士!”
在场的人,个个表情都惊呆了,廖建翔说:“沈欣你扶我回去,还有就是,从今天开始,我所有的治疗,都由阮月笛来执行,可以吗?”
陆春妮呆了一会,看看廖建翔的表情很严肃,她忙又点点头。廖建翔说:“贾主任,这件事我不怪阮月笛,你们大家可不可以,也不要对她上纲上线了,不要报上去给你们的领导了。”
贾平的嘴张了张,点点头,表情非常滑稽,他是给事情的急势转变给弄得脑筋都无法转过来。
沈欣激动得眼眶马上就红了,她抓着廖建翔的手说:“我谢谢你,我代阮月笛谢谢你,廖老伯,你是大好人呐。”
看着沈欣扶着廖建翔离开的背影,贾平转头看着陆春妮说:“难道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陆春妮愣了一下说:“应该是这样就结束吧!这是阮月笛的运气好!平时在病人之间的人缘好吧!出了错病人都不肯追究她,而且还是廖建翔这样唆难缠的病人。”
柏小斯走过来说:“没有就好啦!这叫作同人不同命,换一个护士这样搞错药了,只怕这个时候马上离岗都说不定呢。”
陆春妮说:“小柏,你什么意思?这样的结局不好吗?难道你希望病人闹腾上去,弄得一个科室都跟着反省扣奖金有什么好处?”说完,她瞪了一眼,摇摇头,转身走进办公室。她是非常不喜欢柏小斯的,无奈贾平全力要保举她上来做护士长助理的位置,院部都同意了,虽然说护士工作的安排都是护士长的事情,但是主任要决定什么,自己一味唱反调,医护工作的协调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在院部说要提一个护士长助理的时候,她无法坚持自己的原则说不要柏小斯,但是始终她们两人之间像有一道深深的鸿沟。
值班房里,阮月笛已经停止了哭泣,王静走进来说:“别哭了,已经没有事了。”阮月笛说:“什么没有事了?”王静说:“很奇怪呢!那个廖建翔来找主任护士长,说要他们不要对你做什么处分,还要求今后他的治疗由你去做。”
阮月笛吃惊了,说:“是这样吗?”王静附耳过来说:“我猜他是不是要私下报复你呀!不怪你就算了,还要你继续给他做治疗,这不是很反常吗?”
阮月笛生气道:“难道你也以为我发错药了,我告诉你,我是冤枉的,我查对的时候很认真地看了,不可能发错的,他的药盒里怎么会出现硝酸甘油,我也搞不清楚呀!”说着眼眶又红了。
王静忙说:“好了好了,就当我没有说还不行呀!不过我是经常会有些分不清谷维素和硝酸甘油的,要很认真才看出来的。”
阮月笛又气了,说:“你还是不相信我?”王静说:“我相信你,问题是要他们都相信你才行呀!不过现在病人不追究就好了,我的心一直悬着呢!好害怕。”
陆春妮走了进来说:“阮丫头,你没有事了,但是主任说还是要在开早会的时候说一下这件事情,还有就是你要写一份关于这件事的书面报告来。很奇怪的,廖建翔执意不让我们把这件事往上报,不过,你还是要到病房跟他赔个不是。”
阮月笛站起身说:“我现在就过去,但是我的报告不会写,因为,我还是觉得自己当时已经看得很认真了,不可能会发错,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我也搞不清楚。”
看着阮月笛走出去,陆春妮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月笛,怎么就这么犟呢!事情都已经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解决了,她连一份书面报告都不肯写。”
王静说:“护士长,你知道她性格的啦!她不认为自己错了,绝对不会承认,不过我相信她。”陆春妮瞪了她一眼。
王静不说了,慢慢地退出了值班房。
吴韬摊开病历,准备把廖建翔的抢救经过记录下来,抬头看见米微璇坐在对面,神不守舍,低头玩着手机,他问:“想啥呢?”米微璇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了一下说:“没有想什么呀?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医生连护士都不如!”吴韬说:“你说啥呢?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米微璇喝了一口水说:“你说给错药这件事,阮月笛连检讨报告都不肯写,病人也不跟她计较,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走了狗屎运了!”
吴韬有些意外地说:“这句话好像不应该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吧?!你整天斯斯文文的,重话都不会说一句,怎么今天说话那么冲呀?”
“米医生是说我们写病历这件事,繁琐又枯燥,写每一个字都要认真推敲,写不好哪天半只脚就到法庭里去了,病历,其实就是自我保护书。所以呀!她一听到阮月笛连检讨报告都不写,就有感而发了。”路霆笑嘻嘻地边搭话边走进来,接着又说,“我知道米医生昨天很辛苦的,足足写了五份呀!”
米微璇笑了说:“你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路霆说:“蛔虫有什么意思!如果你不介意,我情愿在你面前当块牛粪。”米微璇说:“你也想得出来。”路霆说:“牛粪好呀!滋润呀!长在我身上的花才开得更娇艳。”
米微璇拿起面前的一叠报纸打了过去,说:“没大没小是不是!”路霆笑着跳开说:“师姐,我不敢了,我不就是看着你不开心,逗你嘛!”
吴韬笑了一下,低下头开始写病历。贾平走进来说:“今夜出去吃饭,大家不要喝多了,特别是一线值班和二线值班的。”